进了宾馆,王大庆倒头就要睡,余胜利趴在他的耳边说:“你要不是特困,咱俩聊会儿。”

“聊什么?”王大庆扭过头。

“有些事情我弄不明白。”余胜利说。

“什么事儿?”王大庆“嚯”地从**坐起,点上一支烟,问余胜利抽不抽。

余胜利也点上一支,问:“以后工作一直这样吗,吃吃喝喝就把事情办了。”

“差不多,根据经销商的兴趣而定,有的人喜欢夜间工作,你就要三更半夜和他谈事情,一边洗澡一边谈,或者一边唱歌一边谈,抽烟喝酒是必须掌握的,要和他们打成一片,亲的就像一家人,和他们在一起甭客气,该吃吃,该喝喝,他们每年几百万挣着。”

“能挣这么多钱?”

“你可以算呀,一台电脑挣五百,两千台就挣一百万,多的一年能卖几万台,少的也有几千台。”

“那老吴还抱怨压力大,买卖不好做。”

“他们不思进取,永远抱怨公司给的任务重,老想着去年卖多少今年还卖多少,可公司制定的年销售额增长率是百分之四十,总经理把任务压给销售经理,销售经理又压给咱们,咱们只好把压力转嫁给他们。我给老吴增加了任务,他认为完不成,不接,那我只好开拓新人,分担任务。老吴总对我抱怨,说我发展的经销商太多了,抢了他的买卖,可我也是有任务的呀,一个季度完不成任务扣一半奖金,连续两个季度完不成就滚蛋了。

“总发展新客户不仅伤了老客户,管理上也更复杂,眼前的问题是解决了,但不一定有利于日后销售额增长。”

“有什么办法呀,屎到屁股门了,先拉出来舒服了再说,后面怎么收拾那是以后的事儿。”

听到这里余胜利对自己即将接手的工作产生了顾虑。

王大庆说:“说老实话,我就是走投无路了,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一气之下,不干了,先休息休息。哥们,别怪我,给你留下一烂摊子。”

“这也不怨你,”余胜利心想,感谢你还来不及呢,你要不走,我怎么能进来,更不可能碰到这份一边享受就一边把活干了的工作,虽然有销售任务的压力,却正是展现自己能力的时候,“这份工作还算不错,你离开可惜了。”

“不错什么,比起经销商差远了,人家一个小时卖几台电脑,比咱们一个月挣的还多,等成了家,你就知道钱不够花了。”王大庆掰着手指头说,“每月还银行两千块房款,孝敬父母和岳父岳母一千,我的工资就不剩什么,连抽点好烟都要算计,等将来有了小孩,就更难了。所以我现在能省则省,你将来也有结婚的时候,到时候用钱的地方多了,现在能多搂点儿就多搂点儿吧。”

“咱们那点儿死工资,也没什么可搂的。”

“就看你能不能做个有心人了。比如这次出差,看着像是给公司办事情,其实自己也有实惠。”

“除了省个饭钱,还能落什么?”

“这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总之不会让你白跑一趟。这儿里面学问大了,你琢磨去吧。这是社会,不是学校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睡吧。”王大庆拧灭床灯,将余胜利留在黑暗中。

两天后,王大庆和余胜利结束了这座城市的交接工作,将转站下一个地方。在前台结算房钱的时候,查房的服务员说电视遥控器没有了,要扣五十块赔偿费。

“怎么会没有,出房间之前是我关的电视,遥控器就扔**了。”余胜利还要回屋再找,被王大庆拦住:“算了,丢就丢了,赔他们一个就完了。”

服务员念念有词地在电脑上算账:“两天房费,一共四百四,长途电话三十七,饭费六十八,再加上遥控器钱,一共是五百九十五。”

“嗯,你给开张发票,台头按名片上的公司写。”王大庆将一张名片和六百块钱递给服务员。

这个时候余胜利似乎有了重大发现,对王大庆说:“如果少花点儿,让宾馆多开些发票,也可以落几个钱。”

“谁都是这么想的,但是多开发票要多上税,宾馆不干,所以咱们还是把该花的钱花了,给公司省钱自己也落不下什么好处。”王大庆说。

出了宾馆,门口停了两辆出租车,一辆富康,一辆帕萨特,余胜利已经猜出王大庆会上哪辆车,果不其然,王大庆看了看,径直向帕萨特走去。他们要去火车站。

出租车里,王大庆从包里掏烟的时候,余胜利看见了遥控器。

也许这就是王大庆所说的油水,没准他家电视的遥控器坏了,想到这里,余胜利笑了,这个工作有点儿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