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胜利整理了出差所得的经销商和市场的信息,认真思考了许多问题,大到市场营销状况,小至王大庆的所说所为,感觉收获颇丰。很快,又要出差了。

余胜利把出差叫做“下基层”,要求自己做到公私兼顾,统筹分明,不耽误正事儿,否则被公司炒了鱿鱼,就没有深入百姓中去的机会了。出发前,他做了详细规划。

先到了吴老板所在的城市,但并没有住进上次的宾馆,因为他不需要一个电视遥控器,那家宾馆除了遥控器什么也没有。

下了火车,余胜利开始自己寻找宾馆,看了几家均不满意,条件好一些的房费都接近或超过三百,而差一点儿的宾馆,里面也没有什么便宜可占,两全其美的事情怎么就没有呢。

其实物美价廉的地方是有的,只是余胜利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意识到这一点,便打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帮忙去找。

司机把他拉到一个新开业的三星级酒店,这里为了招揽顾客,房费打六折后不到二百四,余胜利看房间里有冰箱,冰箱里面有吃的,坐了一宿火车,早就饿了,生理的需要让他对这里十分满意,当即决定住下,尽管这些吃的上面贴了价签。

余胜利放下行李跟出租车司机结算车费,一共二十五,司机给他撕了五张面额五元的定额发票,余胜利说再多撕几张,司机说不行,还要上税呢,余胜利失望地关上车门。

进了房间,余胜利一跃扑到**,被席梦思弹了几下后,趴在**笑了。

余胜利靠在**,看着电视上的媚俗连续剧,手里拿着冰箱里的吃的往嘴里送,十分惬意。

上次出差的时候,他带了几本建筑专业的书籍,还想有朝一日回归自己仍热爱的专业,却遭到王大庆嘲笑:“我敢保证,不出一个月,这本书就会被你扔到一边。”当时余胜利十分肯定地否定了王大庆的预言,他不认为自己能和建筑断了关系,毕竟这是自己的专业,而且他画的图被公认为是全系最好的。

上学的时候余胜利的理想是当一名建筑设计师,但最近他的想法有所转变。无论从事什么工作,不就是为了挣钱养活自己吗,只要是挣钱的活,干什么不是干,现在这份工作就挺好,比如此时此刻躺在宾馆的房间里吃着不用自己掏钱的食品。

“哦!”余胜利打了一个嗝,吃得太快,噎着了。

下地倒水,发现喝水的杯子做工和造型很好,越看越爱不释手,要是自己在家喝水也有这么一个杯子就好了——这还不好办。

他找出宾馆物品损坏费用赔偿表,看到这个杯子的价值是二十元,加上自己刚刚吃的食品,一共是五十八块,算上房费,刚好接近三百!

拿着杯子继续上下端详,一不留神水洒出来,烫了手。

余胜利决定泡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醒了再找吴老板谈工作。工作是要做的,但不能耽误了休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本钱何谈革命。这是他从王大庆身上学到的。

不知道宾馆里的浴缸是否卫生,不会染上难以启齿的病吧,自己家的浴缸倒是干净,但余胜利一次也没用过,这次不一样,他十分想泡个澡,因为这里的水钱不用自己交,就是不洗,宾馆也不会少收房钱。于是放水反复冲刷浴缸,似乎要将白色陶瓷釉面刷掉一层才放心,反正走的不是自己家水表。

余胜利躺在浴缸里,水漫过身体,舒适感随之而来。他想起王大庆,王大庆这个时候在干什么呢,本应该是他躺在这里的,所以,为了日后躺在这里的依然是自己而不是别人,余胜利觉得自己有必要在工作上下一番努力,否则就会像王大庆一样将这个位置拱手相让。想到这里,余胜利没有了继续享受的心情,舒适感消失得无影无踪,紧迫感漫上心头。

他出了浴缸,裹着浴巾思索工作该如何展开。他在镜子里发现自己很像曾经看过的一部主旋律影片中某位领导人穿着睡衣为国家大计寝食不安踱来踱去的样子,就差手里夹一根烟卷了。

渐渐有了一些想法,他找出纸笔,将它们整理规划,写完又发现,镜中自己把笔夹在手指间的形象,已经和夹着烟头的伟人神形兼备了。他看着面前的满纸文字,心情就像个高层人物为国家制定了几年发展规划,人民的幸福在自己掌控中那般激动彭湃,以至对浴巾已经从身上滑落毫无感觉,直到觉得镜子中的人物很色情,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赤身**,赶紧去穿衣服。在卫生间看到有为客人提供的纸内裤,他产生了好奇,长这么大,还没穿过纸做的衣服呢,不妨一试。包装上贴着价钱,两块钱一条,正好,三百的房费凑够了!余胜利穿着纸内裤坐在吴老板的面前,屁股痒痒的,不时欠起身抬起半边臀部抓挠。占这个便宜干嘛!他想。

“看看喝点儿什么。”吴老板将餐牌推到余胜利面前。

“就喝黄毛丫头吧”。上次出差回去后,余胜利特意打听了什么是黄毛丫头,据说是龙井中最好的一种,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在茶树刚刚发芽的时候,将茶树的嫩叶摘下存于怀中,让自己的体香和茶叶的清香融为一体,之后用体温烘干而成,而结了婚的女人摘下的茶叶就叫嫂子茶,便不那么值钱了,这里也有卖的,二百六一壶。余胜利想,甭管那些摘茶叶的姑娘洗没洗澡,反正这种茶喝着没有什么异味,但也没喝出多好,就像XO虽然价格昂贵,却并不比烧锅酒好喝到哪里,但喝的就是这个价钱,这是一种品质: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喝茶聊天就是工作,这只是工作的外在形式,其实质还是聊天的主题。表面上看谈笑风生,暗地里则你来我往,讨价还价,大脑运转飞速,根据形势瞬间做出很多决定,好在动脑筋的过程不是将动能转化为热能的过程,否则脑子里的那点儿东西一会儿就被煮熟了。

吴老板的态度很鲜明,希望能从公司得到更多利益和保护,余胜利的想法也很直接,反正公司给自己规定了销售任务,甭管是吴老板还是“有”老板,给谁都是卖,谁能帮助自己完成任务谁才是最值得依靠的人。但如果自己的任务全部强加在老吴的身上,他肯定完成不了,而如果将任务分配在多个客户身上,市场不但不好管理,反而他们的销售量之和不一定会比由一个客户独家销售更好。因为市场的需求就这么多,所以,这是一个需要不断利用各种方式开拓市场需求并对现有客户进行规范管理的过程。王大庆留下的是一盘散沙,想在这上面建屋盖楼,非容易之事。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任重道远啊,余胜利不知不觉已喝光杯里的茶。

照例是吴老板做东,请余胜利吃饭。因为在茶馆谈了一下午工作,双方进入相持阶段,再继续工作的话题已无意义,反而会疏远彼此间的距离,所以饭桌上他们谈的都是生活趣事及明星八卦。气氛因此而特别融洽,不知不觉两人又喝多了。

饭后吴老板开车送余胜利回宾馆,余胜利说他要试试。此前余胜利接触机动车的经历仅限于在老家的农田上开过两次拖拉机,其中有一次开进邻居家的稻田里,轧死了几十株水稻和几只因忙于**而没能及时逃命的青蛙,村长因为他影响了本村的粮食产量而没能得到县里的嘉奖,通过村委会的大喇叭对他进行了通报批评。这是余胜利的名字第一次被村里百姓家喻户晓,第二次是他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大喇叭也广播了,但他总觉得这一回没有上次挨批的时候声音响亮。余胜利因为喝多了才提出这个要求,而吴老板也因为喝多了,也没问他会不会开,就答应了这个要求。

余胜利并没有喝到以为汽车启动和拖拉机一样,是靠手摇发动的程度,他煞有介事地打火,踩离合,挂档,给油,车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