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占军放下枪,启动控制器,靶牌向他滑来。

九十九环,退步了。旁边的人说。

最后一枪就是奔九环去的,刚才那趴了一虫子。马占军换上新靶牌。

这次你从一环打到十环,弹空一字排开,成一条直线。那人说,没问题吧。

马占军给枪里上了十发子弹,说,横的还是竖的。

你看着来。那人说。这时手机响了,他接通电话,喂,等会儿。然后对马占军说,你先打着,我出去接个电话。

他出了射击馆,关上门,对电话里说,说吧。

通话中,他听到从射击馆传出九声枪响。

最后,他对电话里说,知道了。然后挂了电话。

他回到射击馆,马占军刚好打完第十枪。

他让靶牌滑过来。

你不是故意的吧。他把靶牌亮给马占军看,只在十环的位置有一个枪眼。

马占军放下枪,说,你看看两边的九个靶。

那人取下其余九张靶牌,左侧五个分别命中一、三、五、七、九环,右侧的四个分别命中二、四、六、八环,十个枪眼高低错落。

那人笑了:好枪,可惜不在一条直线上。

马占军拿过靶牌,将它们一张张摞好,给他看。

那人露出得意的笑容。

十个弹空组成一条与水平和竖直方向夹角为四十五度的直线。

走,吃饭去。他放下靶牌,搂着马占军出了射击馆。

场馆工作人员打扫卫生,看见留下的十张靶牌,望着马占军的背影感叹:王一夫长得不这样啊!

这是二十万订金,你先拿着,事成后给你剩下的百分之八十。那人把一张信用卡推给马占军:密码六个六。

先告我什么事儿,要不你把钱拿走。马占军瞥了一眼卡说。

那人扭头对服务员说,下去吧,结账的时候再进来,把门带上。

门关上了,他给马占军点上一支烟说,我想找个开枪的。

马占军说,我不杀人。

那人说,我没说让你杀人——过几天会有一辆车经过,你打爆他的车胎。

马占军说,这和杀人没有区别——突然爆胎,车会撞到路边,司机不死也得伤。

那人说,那就看他的造化了。

马占军说,不干。

那人沉默了会儿说,我要是告诉你他是谁呢?

马占军看着他。

这个人你认识,那人狡猾地一笑:常爱国。

马占军表情凝重起来,说,为什么。

这你就不要问了,反正有我的理由。那人说。

好吧。马占军把烟头扔进茶杯,“嗞啦”一声,说,先把话说清楚,办完事儿我只要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做这事儿一半替你,一半为我自己。

哈哈,好,那一半钱不要也没关系,算你在公司的股份,以后你就是副总。那人说,来,喝酒。他举杯和马占军碰了一下马占军喝了一口酒说,六子,你有没有夏文青的消息。

那人忙着吃菜,心不在焉:没有,退伍后就没见过她。

马占军无语,又喝了一口酒。

那人嘴里塞满菜说,对了,以后别叫我六子,叫六哥,公司人都这么叫,公司有公司的规矩。

马占军看着他,他也看着马占军,面面相觑,都不苟言笑。

许久后,马占军收起信用卡:知道了,六……子。

这是门卡,1108房,没订太高的,十一层离马路近点儿,也没有东西遮挡。六哥把房卡交给马占军,又拿出一个黑色皮箱:枪在里面,德国弄来的,国际杀手都用这个牌子,这叫同世界接轨。我的车就停在马路对面,车尾天线上绑了一块棒棒糖,你进房间后试试枪,这有一发子弹,你上去把糖打掉。常爱国明天下午经过这里,上午再给你送子弹,这个手机你先拿着用,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看着马占军进了酒店,六哥坐进车里。

几分钟后,他的手机响了,马占军在电话里说,准备好了。

只听“卟”的一声,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他透过后视镜看到棒棒糖碎了,只剩下一个塑料棒还绑在天线上。

枪没问题。马占军说。

那就好,六哥挂了电话。剥了一块棒棒糖,含进嘴里,开车走了。

车到十字路口遇上红灯停住,六哥想起一件事情,下了车,把嘴里的棒棒糖绑在天线上。

绿灯亮了,车调了头。

马占军的手机响了。六哥说,明儿常爱国开车经过这里,目标是动的,有把握吗。

马占军说,应该没问题。

我马上经过你的窗口,你试试,还是车尾的棒棒糖,酒店橱柜的毯子下面有一颗子弹。六哥说完把手机放在一旁,没有挂。

马上就要经过酒店,这时候前面路口有人过马路,红灯亮了。这是一条笔直的街道,没有过街天桥和地下通道,为让行人过马路方便,路上划了人行横道,设置了红绿灯,供行人可自行操控。

六哥拿起电话:别开枪,红灯。

车停下了。六哥说,如果明天他的车路过这里也赶上红灯,那就再好不过了。

马占军收起瞄准的姿势,说,绿灯也没关系,除非他比子弹快。

六哥说,我到前面调个头,一会儿只要车不停你就打。

绿灯亮了。六哥在下一个十字路口调了头。当快驶入酒店所在路口时,他踩下油门,车子飞快冲过,慢慢减速停下后,棒棒糖已经不在了。

好。他说,然后挂了电话。

第二天,马占军正躺在**拿着一块褪了色的手绢发呆。

门铃响了。他蹑手蹑脚走到门后,从猫眼里看到是酒店服务员。

谁?他问。

服务员。门外回答。

什么事儿?他问。

有位女士让我给您送样东西。服务员说。

哦,放门口吧,我正洗澡。马占军说。

那位女士一定要让您签收。服务员说。

你等等。马占军回头环视了房间后,把门打开一条缝。

是一个密封严实的小盒子。

人呢?他问。

走了,她说一会儿来拿回执。服务员说。

马占军在回执上随便写下一个名字,交给服务员。

关上门,他打开盒子。一层层包装裹得密不透风。

最后,看到三颗子弹。

这时六哥打来电话:东西收到了?

那个女人是谁?马占军问。

自己人,你放心。六哥说。

这件事儿几个人知道?马占军问。

就你我知道。六哥说,别紧张,她只是帮忙,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什么事儿都不用你操心,只要扣一枪就够了,如果一枪没打着,就再补一枪记住,顶多开三枪,打完带着枪赶紧离开酒店,打车去火车站,经过一条河,昨天我看了,还没结冰,把枪扔河里。车票已经买好了,压在电视下面,去外面躲一躲,我会再和你联系。下午我在酒店咖啡厅等你的好消息,那儿能看见马路,常爱国经过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马占军接到六哥的电话,让他做好准备,常爱国再有二十分钟就过来。

他装好枪,三颗子弹同时塞入弹夹,又擦拭了瞄准镜,然后趴在窗口,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