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个礼拜从云南回来,去射击场打靶,碰到六子,他说让我跟他一起干,我正好没事儿做,就答应了。马占军在审讯室里对做着笔录的警察说。

六子是谁?原名。警察问。

赵六,小时候我们都叫他六子。马占军说。

你和六子什么关系?警察问。

同学,一起当过兵,复员后他就回来了,折腾了几年,现在是奥华公司的董事长,他让我帮他开一枪。马占军说。

向谁开枪?警察问。

常爱国。马占军说,就是撞死石少华的那人,我们四个是高中同学,毕业后一起当过兵。

你是说常局长?警察紧张起来。

常爱国都当局长了?这孙子真能混。马占军说,当年就看出他在这方面有潜质。

出事儿的时候你在哪儿?警察问。

路边的酒店里,正拿枪瞄着常爱国的车。马占军说。

枪呢!警察拍案而起。

酒店床下的黑皮箱里,房卡在这。马占军指了指自己的衣兜。

审讯警察掏出马占军的门卡,又喊进两个警察,让他们把凶器取回来,然后继续审问:常爱国怎么着赵六了,就要杀他。

六子没说为什么。马占军说。

那你就干?警察说。

常爱国欠我的。马占军说。

高中毕业后,马占军、赵六、常爱国、石少华和夏文青都没考上大学,便报名参了军。夏文青本来不想当兵,但因为正和马占军谈恋爱,为了在一起,就也报了名。那一年他们十九岁,被分在一个班里。

在部队里,马占军枪法出众,连续两年荣获全军汇演第一名。第三年,被提升为班长。常爱国因为上学的时候作文写得好,在班里当宣传干事,同时担任副班长职务。

复员前的那年冬天,连队有一个安排复员军人回城去政府机关工作的名额,这对于那些即将退伍的军人来说无疑是天上掉下馅饼。许多碌碌无为的士兵知道,天底下那么多人,而只有一个馅饼,肯定砸不到自己头上,所以并不努力争取成为那个幸运儿。但有的人不一样,他们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就被砸到。最终,对这一个馅饼的争夺聚集在两个人身上,班长马占军和副班长常爱国。

按理说,正班长的职位比副班长大,应该更有优势,但常爱国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自己这几年没少为连队的思想政治工作尽心尽力,每个星期出一期黑板报,一年就是五十六期,两年半就是一百四十期,写光了二十多盒粉笔,连队精神文明建设做得好,和自己的工作是分不开的。马占军不过是一介莽夫,除了会打枪,别的什么都不行,班里的日常工作几乎都是由常爱国指导大伙完成,虽然没有得到过领导的表彰,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个名额给自己才合情合理。

马占军的态度却是顺其自然,虽然拿了两次全军射击比赛的第一名,又是班长,但这并不能证明什么,他甚至认为自己在很多方面做得还不如普通士兵,对于这个名额,他认为可有可无,倒是大伙认为非他莫属。

领导还没有决定名额究竟给谁,马占军将是那个被馅饼砸到的幸运儿的小道消息已经不胫而走。常爱国认为这对于自己极为不利,这个时候非常有必要降低马占军在群众中受拥护的程度,他苦心寻找着时机。

很多事情,都坏在作风问题上,马占军也没有逃脱这个怪圈。

领导宣布结果的前夜,正巧是马占军站夜间岗。值班室在部队大院门口,屋檐上挂着一盏150W的瓦斯灯。每天值夜班的士兵上岗时,就打开这盏灯,在它的陪伴下渡过一个个不眠夜。漆黑的夜里,这盏在风雪中摇曳的孤灯成为部队大院里的视觉中心。它亮着,就能够对那些企图趁夜深人静干坏事的不法分子起到足够震慑的作用。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换岗的士兵把它随手关上。

这天晚上,在那盏瓦斯灯的照耀下,一个婀娜的身影潜入了马占军的值班室,动作轻盈、敏捷。里应外合,一眨眼的工夫儿,身影就不见了,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看来做这件事情的两个人已经轻车熟路了。

其实每到马占军值夜班的时候,这个身影都会随风潜入室,只是从来没有人发现,但今晚就不一样了。

有一个人躺在**睡不着觉。睡不着是因为一件事情困扰着他。这件事情明天就要水落石出了,他不希望结果与自己的意愿相违背,而结果很可能不是他所希望的那个样子,因此他很痛苦。

睡不着觉他要下地走走,走着走着,就出了营房,走着走着,就快到了值班室。这时,他看见一个身影正朝值班室方向移动,刚到门口,门就开了,那个身影飞了进去。是个女人。

他在黑暗中,那个女人在明亮处,他认出她是谁。

今天是马占军的岗,想到这里,他高兴坏了。

他一路小跑,去向连长报告。他想到把连长从梦中叫醒会让连长不高兴的,但管不了这些了,因为这件事情足够轰动,会使两个人身败名裂,同时让自己受益非浅。

部队有规定,服役期间禁止未婚男女军人之间有过密接触。听说有人触犯了条例,并且是在值班室,神圣的机关要地,连长火了,带了几个人,拿上手电就冲了进去。告密者并没有告诉连长值班的是马占军。

**的男女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连长和战友吓呆了,女人将自己藏进被窝,马占军硬着头皮说:大家先出去,让我们穿上衣服,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