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要见新娘子

张根本用手做了一个压一压的动作,说:“乡亲们,请安静,下面我给大家介绍一下。站在我身边的这一个就是皇军的小队长麻里,他可以说是个中国通,他的汉语水平不比我差。”

有人没有听懂张根本的话,说:“难道日本人不会说中国话?”又有人说:“有可能。”

张根本又做了一个要大家安静的手势,继续说:“大家安静,我继续给大家介绍。”说完就指着另外一个穿黄军装的人说:“这个就是皇军的副队长,他叫合田。”听着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说:“合田,合田,还不如用来肥田,那么胖。”

只听到“砰!”的一声枪响,所有的人都停止了笑声。张根本听到枪声时,吓得抱着头蹲在地上。

“嘿!”“嘿!”“嘿!”“嘿!”,与前面的“哈哈哈哈”声完全不相同,这声音充满了杀气。

原来是合田对天放了一枪,放了枪之后,又得意忘形地笑着。

张根本又站了起来,对大家说:“合田君为人幽默,可是他是日本皇家的人,血统高贵。”然后对合田竖起大拇指,合田根本没有理睬他。

大家这时才仔细地看着合田,只见合田长相凶猛,脸上布满了疤痕。头高高地昂起,一副唯我独尊,不可一世的样子。

张根本又走到麻里队长面前,露出一副谄媚相,说:“太君,你的是不是跟大家的讲几句。”

麻里笑着回答:“当然,当然,初次和大家会面,我会跟大家说上几句。”说完,向前走了两步。他这样做是为了突出自己,因为他太矮,如果不向前走几步,他就会被张根本遮住。张根本也深知麻里的意思,连忙向后退了三步。仿佛麻里才从张根本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麻里这才学着张根本的口气说:“乡亲们,大家们,我们来,我们来的是帮助大家,你们都穷,我们的想帮你们富。”麻里的汉语水平并不像张根本介绍的那样高。日本人就是在中国住得再久,也难以懂得汉语的博大精深。麻里突然想不起下面的话来,因为他不知道用汉语怎样表达。于是只好又改用了日语。

本来大家对麻里所说的汉语就似懂非懂,他一改用日语,就更加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了。这时有人问:“他在胡说些什么?”另外又有人说:“我也没有听懂。”于是更多的人说“听不懂”,会场里开始出现哄闹声。张根本忙摇了摇手,可是没有人听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只见合田又掏出枪,对准院子的墙壁就是一枪。院墙被打了一个洞。会场才又安静下来。

麻里的话终于说完,他回过头,示意张根本把他话的意思告诉大家。张根本于是说道:“他们要在这里建起一个大东亚共荣圈,大家在这个圈子里和睦快乐地生活。他听说这里有人在举行婚礼,就特意赶了过来,参加这个婚礼。他还祝愿这一对新人白头偕老,长命百岁。他想见一见这对新人。这里是谁在负责?”

张根本向站在席位上的所有的人看了一眼,只见从最上面的那一席传来一个声音:“我是这里负责的。”说话的正是族长。族长站了起来。张根本一看,原来是个年轻人,就表示怀疑,问:“你是这里的负责人?”族长看就一眼张根本,不屑一顾的说:“怎么?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呢!年纪轻轻的,却给日本人当……”他本来想说“当汉奸”,但是,话到嘴边,就硬噎了回去,却说成“当翻译”。张根本一看他那形态,就知道他要说的意思,但他好像没有听到一样,说:“你去把新郎新娘叫来,皇军要见一见他们。”

族长一翻眼说:“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说要看,我们就得叫出新郎新娘来?”张根本一听,脸阴沉下来,低声说:“族长,你放明白点!难道你真的不明白现在的形势?我不跟你多说,去把新郎新娘叫出来吧,否则大家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族长当然对于形势是清楚的,但是,他不明白日本人要干什么,就用地道的土话问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张根本也用土话回答说:“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太君只是想向两位新人祝福祝福。”

族长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在婚礼期间,新娘是不能见生人的。你去跟那个日本人讲一讲,看新娘不出来成不成?”

合田一看两个中国人在嘀咕着,就十分不满,走过去对张根本恶狠狠地吼了一通,肯定在骂人。张根本连忙低头连连称“是!”“是!”然后才走过去跟麻里说了一阵,大家都听不懂,估计是在跟麻里商量着什么,最后只见麻里点了点头,张根本这才对族长说:“太君同意了,你就叫新郎过来吧。”族长就对早已站在他身边的大牛说:“你过去吧,不用怕,我们也有这么多人。”

大牛说:“族长,只要不叫新娘出来,我什么都不怕。”说完,就雄纠纠气昂昂地跨上了那个碾子台,径直来到麻里身边,眼睛直视着麻里。大牛出身猎人世家,从小就跟着父亲狩猎,他不善于言语,但是善于用眼睛说话。他眼光如电,一旦盯上人,人都有一种触电的感觉。

麻里一见大牛那样轻快地一跃就上了碾子台,就感觉到来者不善。再看他那直视自己的眼光,不由得一阵胆寒。他从来就没有这样的感觉,他见过许多杀人的场面,特别是杀中国人的场面,他更见过无数的中国人,但是从来没有见过中国人的有如此令人胆寒的眼光。麻里突然感觉到,他在这里要遇到对手了。

麻里忙将自己的胆怯隐藏起来,笑吟吟地迎了上去,用自以为熟练的中国话说:“恭喜,恭喜,新郎恭喜!”说完,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大牛,说:“这是我的一点钱,不成敬意,失敬失敬!”大牛接过红包,抱一抱拳,算是答礼,然后回头迅捷地下了碾台。麻里讨了个没趣,就皮笑肉不笑地自我解嘲说:“哟西,哟西,个性的有。”张根本也跟着凑合着说:“哟西,哟西!”并且笑了起来。

有些不明日本人为何物的村民也跟着笑了起来。但是,族长和大牛他们那一席却冷寂无声。

这时,站在台上的张根本说:“乡亲们,皇军既然做了人情,也就是我们的客人,他们也要有位置。我认为,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把最好的位置让出来,其他村民还是先离开为好。”

张根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声音打断,“把最好的席位让给他们,凭什么?”众人一看,那是黄铁的声音。

张根本皮笑肉不笑地说:“凭什么?就凭人家是从日本来的客人!你是谁?这里有你说话的分吗?”黄铁还想说什么,被族长拉住,只见族长说:“好,我们就将最好的位置让给他们,所有的席位都可以让给他们,大家都回去吧。”

听族长这样一说,村民们大都站了起来,准备离开。一部分不愿意离席的人也只得跟着站了起来。在族长的示意下,村民们都准备离开。可是当一些村民来的院门口时,忽然听到有人嚎叫了一声,好像是杀猪时猪的尖叫声,但是是什么意思,却谁也没有听懂。然而,随着这一声嚎叫,守着院门的日本士兵立即将院门拦住。有几个年轻的村民想冲出去,被日本兵用白得反光的刺刀挡回来。

原来那一声嚎叫是日本那个日本副队长发出的。当然,这一声嚎叫中国人中就只有张根本能够听懂。那是不准离开的信号。

族长的形色立即沉重下来,他看了一眼张根本。张根本也似乎知道他的意思,就毕恭毕敬地来到合田面前。跟他讲了一阵。可是合田满脸横肉抖动,凶相毕露地又嚎叫起来,这一次嚎叫的时间更长,而且伸出手来,指着张根本的鼻子大骂。

张根本连连后退,边退边点头弯腰,似乎怕合田伸手打他。

张根本在合田那里讨了个没趣,转身又来到麻里队长的身边,想跟麻里队长说什么。可是,麻里队长显出很不耐烦的样子,理都没有理他,做了一个要大家回到席上的动作,然后用生硬的汉语说道:“老百姓们,你们要理解我们。你们这样全部离开,是不信任我们。你们只顾喝酒,吃肉,皇军有位置就可以。”

村民没有办法,只好又回到座位上。族长就安排在宴席的最前面再加了一些桌子,让日本人坐。合田毫不客气地坐在最上面的那一席,麻里假装推让,最后还是坐了那一席。日军除了留下几个在门口把守外,全部坐到座位上。村民也大都回到座位上,只有少数人在忙着端菜。日本人把枪全都放在各自的身边,就放开肚皮大吃大喝起来。

村民面对如此的场面,哪里还有心思吃饭?他们都低着头,动作缓慢。大牛也心情沉重。本来他也曾经想到,日本可能会打过来。但是,他有一种侥幸心理,以为,未必就这样不幸运,就在他结婚的时候,日本就打来了。况且,他当时想,他的铳队也有那么多的铳,万一碰上日本,总可以抵挡一下。然而,现在情况却是这样,日本和村民混杂在一起。他又看了一眼那些日本人,他们都吃得满嘴流油,欢快地叫着。

大牛想到这里,不禁又想起那个日本猪合田,合田喝醉了酒之后,就要寻找花姑娘。然后就发生了血洗黄家的那一幕。

雪莲遇害时的惨状,就立即出现在大牛的脑海里。

“雪莲没了,这是真的吗?”大牛不相信,也许这是自己的一场恶梦吧,自己太怕失去雪莲,才做了这场恶梦吧。

“雪莲不会死的!”大牛小说地说道。

听到大哥的话,冬梅走了过来,说:“大哥,别伤心,这些日本猪不会有好下场的。”

大牛就说:“日本猪,你们来吧!我就是等你们来。“

说完,望着进村的那条大路,日本猪会从那里进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