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小心淋着雨”,芷萱体贴地将伞向面前女子的方向靠了靠,她有点不明白为何要趁着下雨来赏花。

赵子陌并不理她,只是看着面前的花朵,虽已是十月,园子里却还有菊花,木芙蓉和一些其他叫不出来名字的花儿在争艳。细小的雨丝将这一片都笼罩着,点点微小的雨珠在娇嫩的花瓣上停留,慢慢汇聚,最后就像一滴晶莹地泪落在上面。

她叹了一口气,这些日子来很明显对方在有意避着她。她不问,便也不说,只是这样又能拖多久?

芷萱见她叹气,觉得这就是活脱脱一幅如花美人春闺怨妇的样子。加上她这几日来的经验,如此安静真的是太不寻常了。

公子有云,一有异常即刻报告。于是,她交待好另外两个随从宫女,自己便马上颠颠地通风报信去了。

“什么?”南宫若皱起眉,“已经两天不吃不喝?”

“是”芷萱低着头,即使不看她也能听出话里的紧张。

打发了芷萱后,南宫若便踱步去了烟华殿。那曾是他母亲柳妃如烟的住处,自从她过世之后便慢慢地荒凉下来。而现在,也是他爱的女人住的地方。

穿过一条长廊,南宫若便到了烟华殿外,但他却止步不前。他明白,她是在逼他,逼他主动现身。

可是,他还没准备好。没有想好这么久不见第一句话该是说嘿,你欠我的银子呢?还是说丑女人,最近有没有泡美男比较符合他以往的形象。

可能是老天都看不过去如花美男为区区一句招呼而折腰,“轰隆”,一声巨晌,而后大雨倾薄。

没办法,为了保持长久以来的翩翩佳公子形象,南宫若一抬脚便迈进了殿内。

“十两银子”

“什么?”

“我说,你借我的地方躲雨,十两银子。”

南宫若抽了抽嘴角,好歹他们也曾共患难,这样久别重逢的场面就算不至于热泪盈眶,也不用如此煞风景对吧?可是转念一想,她没有问你最近怎么样或者跑到哪里鬼混去了,而是继续延续她财迷的路线,嘿,是不是她一点都不在乎自己没有对她坦白?

这样想着,南宫若伸出手,直接敲上面前那女人的额头,“嘣”。很清脆,即使外面是哗哗地雨声,也抵不过这一下来的清楚。他甚至觉得,这所有事都跟过去一样,谁也没有变。她还是她,而他亦是。

然后,某女轻笑着退后,“二十两。”

这女人,掉到钱眼里绝对都找不出来了!

南宫若抖着眉,斜了她一眼,“我记得某人还欠我三千两啊!”眼神示意,跟我揽财,你还差了点。

“是啊,我正在很努力地还”,赵子陌不急不躁,“除去刚刚地三十两,我还欠你两千九百七十两。”

“哦?本公子看你这辈子是没指望还完了。”

“如果我还清了呢?”赵子陌一字一字吐出,像是接下来会宣布一个什么重大决定,而现在就是在给他打预防针。

南宫若一顿,突然觉得说话是件很艰难地事。因为他从来没想过,他们两人会把搁在以前十分玩劣的话放到这样一个严肃正经的高度。

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她很严肃!

“如果我还清了,是不是就可以离开这里?”赵子陌淡淡地语气,眼神里却是不可置疑地肯定。

南宫若自我营造的一切都可以跟从前一样的良好氛围一下坍塌,“你,想离开?”

“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赵子陌别过头,终于等到他出现。自己心中的猜想被证实,还有什么理由说服自己留下去。

一切都是骗局,他们都太高深,而她总要仰着头才能看清,太累。

“我不许”。

“你什么意思?”

当他跟那个被甩的王爷一样么?南宫若深吸一口气,抚上她的肩,“我说我不许,我不会放你走,你要是走也只能跟着我。”

这憋在他心底许久的话终于在一个不太浪漫的时机,以一种不太温柔的语调蹦出来。

嘁,当他是谁。

赵子陌两手打开那搭在她肩上的爪,似笑非笑地瞟了眼依旧光彩照人的某人,“你,凭什么?”

南宫若由初听她要离开的慌张到现在反而慢慢镇定,自顾自地走到一张桌前坐下,“听说最近盐市大涨。”

那眯起的眼睛闪着算计的光,明明摆摆透出一条信息,你的银子在我手里,想走,没门!哦,当然,如果银子不要了,那就走好了。

南宫若传递这一思想更加悠然自得了,虽然他心里还是存着内疚担忧害怕的复杂情绪,可是大敌当前,当稳如泰山。这对敌计策嘛,自然是数不尽的金元宝。

“啧啧”赵子陌咂了两下嘴,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今日看来还得再加一条,看起来是君子,实际也算是个君子的人更加不好惹。因为他们往往顶着英雄名号,办着见不得光的事儿。

这不,居然拿她穷其一生的追求目标之一来威胁她!

她会上当么?她能上当么?

作为21世纪的新女性,外加在古代飘泊半年的人,她当然会识时务为俊杰!

“你想怎么样?”某女开始软下态度,顶着一张笑脸,她保证这不是示弱,不是向强权妥协,只是曲线救国。呃,对,救国。

南宫若听到她这样说,悬着的心放了一半,看向她的目光他自己都能感觉到是怎样的温柔。他很想抚上她的脸庞,可是没有,只是张开嘴,“给我三天时间,可以吗?”

这样柔情似水,哎哟,某女会受不了啦。

可是作为一枚资深的有原则的采花贼,尽管都只是在心里采的,她还是要稍微的矜持一下。战术有云,欲擒故纵。

当南宫若得到满意答案离去之后,某女开始嘀咕,脑海里构画着一幅颇为巨大的理想蓝图。

三天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与她无关。自由看起来离的那么近啊!

可是,为什么她不伤心?不难过一直以来自以为是肝胆相照的人有那么多事瞒着她?还是说她不在乎所以不介意?

赵子陌耸了耸肩膀,其实他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啊!

接下来两天的暴雨将整个京城变为水深之地,不管走到哪里都是湿答答的一片。犹如这人心,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原因也被搅得潮湿沉重。

“听说南疆的大军已经到了潮阳城外,不出三天就要到达京城。”

“唉,当初不是派人去剿灭叛贼了吗,怎么反而掉转头向这边杀过来了。”

“还不是因为有人看走眼了,直接把兵权送到敌人手里去了。”

“所以说这女人掌权就是不行!”

尽管看起来大敌当前,可是生活依旧在继续,而八卦也永远不会停息。甚至有些事只需要小小地提个醒,然后舆论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直到将人扑倒。

“大人,都办好了。”

“嗯”,杨易之示意小厮退下,他眯起双眼,伸出手触到倾下的雨水,这样的时机连上天都开始帮他。

大雨绵延,山路湿滑。

行军的部队走得异常艰难,浸湿的军衣粘在身上,也许一不留神就会摔倒在泥泞之中。而除了恶劣的天气,整个军队的士气也并不高涨。

林大胡子用手抹了一把落在脸上的水,两道眉毛拧成一团,他周围的几个人也是如此,面有苦色。在他们眼里,崎岖的道路并不可怕,而是明明知道领头的人有问题,却还得跟着不能后退。

只因为他的手中握有兵符。

南宫离隐藏在树林中,密切注视着军队的行动,他的衣服也早已湿透。直到跟着走了几个时辰,雨渐渐停歇,被乌云笼罩的天色渐渐明亮。虽说到处都还有积水,可是雨停后情况便好了许多。

南宫离见着军队停下扎营,才暂时松出一口气。他的功夫很高,再加上连夜冒雨行军的疲累,到了晚上他便很轻易地潜进了军营之中。

“你…”林大胡子还来不及将你是谁说出口便被点了哑穴,只能瞪大眼睛盯着面前这个不速之客,那个传言中通敌卖国的人。

“我不会伤害你,你只听我说几句话便可。”南宫离扫过他,浑身散发着一股不容人反对的气势。

“此去京城途中会经过万思谷,我要你们在那与我内外夹击顾昔寒的军队。”对上林大胡子诧异的目光,南宫离拿出混灵佩,他想不到这从小随身携带的玉佩竟能号令三军,甚至比普通兵符还要有权势。而他也是从那封杜子青交给他的信当中才知道的。

这块玉佩他曾送给赵子陌作为契约信物,没想到最后还是回到他手中,并且担负起护国的重担。南宫离觉得有点可笑,可直到他说完这些,那林胡子及其他人都露出一幅欣喜表情,他的脸上也没有透出一丝放松的神情。

因为他知道,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