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生两手撑在背后仰脸望着白玉,看到他伸出干净而不可倜染的手指时,转过脸去,那神情,比谁都倔强。

白玉弯下腰,丢下伞,雨水肆意的砸在他的面上,身上……

他俯下身,搂住那倔强人儿的肩头,“阿生,别哭了,此次,定是受了不少的苦。”

忘生一闻此言,不自觉倒在了他温热的怀抱里,怔怔的望着他儒白的衫子被雨水全全打湿。

“不过,白玉知道,阿生定是会回来的”,他轻笑着,抱起她娇弱的身躯,轻轻立起身子,“若是你走了,白玉,该多寂寥呵……”

苏忘生手指攥紧了他的白衣,留下了绯红的血迹,他的衣裳已被雨水打湿,紧紧的贴在身上,勾勒出修长姣好的线条。

他抱着她,垂眉微笑,“回去罢。”

忘生被蛊惑一般,点头。

那天,苏白玉抱着苏忘生回府,走了一路,很久很长,忘生从不知道,从这座桥到苏府,原来有这样长的距离,而这么瘦弱的身躯,原来有这样大的力气。

因为,他抱着自己的手臂,是那般牢稳,她丝毫未曾担心,自己会掉下去。

后来,她才知道,这座桥与相国苏府,不过是几百步的脚程,一炷香时间足以,他却抱着她,在雨中,绕了大半个衍京。

***

回了苏府,苏白玉没有带她去面对一些恐惧的陌生的人物,而是直接将她送回了漪落阁,一进门,便望见雨中跪着的怜儿。

怜儿望见二人回了,连忙磕头,一双哭红的眼睛真切的望着忘生,“小姐,小姐回了,怜儿后来去寻小姐,小姐却不见了,怜儿在垂柳坡那儿找了好久都没寻到小姐……”

忘生蜷在白玉的怀中,不作声,她将侧脸埋在白玉怀中,用余光望去,怜儿的衣裳全湿了,额前切平的齐刘海已纠成了几缕,她瘦弱的身躯在雨中发抖,死命的磕着头,道着歉。

“怜儿”,她动了唇,发出声响,竟有恍然若失的感觉,是太久,没有人挂念,喉头有些哽咽了,“你回屋去吧,我没事。”

见怜儿不动,她只好转过脸,有气无力的,“你再不听话,我就毒残了你。”

怜儿抹着泪,冒着雨跑回房去了,白玉一笑,低首柔言,“阿生变了。”

“是么?”

“若是以前的阿生,绝不会随口将毒惨毒哑这类话语挂在嘴边的。”

苏忘生心神一敛,望着他,“是么?”

“以前的阿生,不会多言,便已经让怜儿入土了。”

她心中一窒,她,曾是这么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哥哥觉得,我的转变是好还是坏呢?”

“是……”他顿了顿,“好……”

好字从他口中溢出,彷佛万般艰难,他抱着她进了屋,将她放倒在凳上,拿起毛巾细细为她擦着面上的水珠,神情极为认真,彷佛她是稀世珍宝一般,“阿生懂事了,这样,在宫里才能生存,阿生也学会……叫白玉哥哥了。”

“以前的阿生,是从不会唤哥哥的”,他淡淡笑着,毛巾覆上她的湿发,胡乱的揉弄着,“如今懂得了长幼有序,当然是……好了。”

他笑如华月,细润如温玉般柔光若腻的肌肤,不禁泛出点点柔情。

苏忘生扭过脸去,扯下毛巾自己擦着,“多谢哥哥夸奖。”

她走到波斯镜前,从镜面中看出苏白玉笑颜后便是失落,她心道,失落什么?难道只是失落于自己唤了声哥哥?还是她明日即将入宫为妃?

“妹妹客气了。”他抬头,盈笑着与她在镜中对视,她的心中,咯噔一声响,胸口彷佛被一只手抓紧了,有些酸疼。

妹妹……

这称呼,果然比阿生让人来的生气,他在无声抗议自己的叫法。

她轻呼了一口气,外面雨声停了,怜儿立到了门前,小声敲着门,“小姐,热水备好了,您要沐浴净身吗?”

忘生允了,白玉便站起身子,脸色泛着微红,“我,阿生,我走了……”

苏忘生点点头,也在心中肯定了,她与苏白玉,只是止于暧mei的阶段。

她捂住心头,深呼吸平复胸口泛疼的酸意,她安慰自己,这样的男子,是个女子便会欣赏的,更何况他是柔情似水无偿待你的兄长,这隐忍的丝丝情扣,不过是少女情窦初开的情怀而已,和喜欢欣赏看帅哥是同样的道理。

回头,望着那面波斯镜中的自己,那道黑紫色的胎记仍然在,她久望着,忽然觉的这胎记有几分动物模样,有手有脚有头颅,浑身一颤,她想起了吸血虫三个字,吓得她连忙又把镜子转过去了。

只是她奇怪的是,为何苏府的人,对她入宫为妃的事,只字不提,连苏白玉,也是那样淡定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