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连夜转回面,眸中带着笑,“屋中有伞,怎么淋成这副模样?”

忘生抬眼看着他,半晌,“嗯。”

西连夜又是一笑,“特意来找朕?”

他站起身,她的耳边响起了衣裳沙沙的声响,响起了他一步步向自己靠近的脚步声。

很轻很轻的脚步声,若你不仔细听,是听不到的。

西连夜来到她面前,抬起袖,去擦她面上的水珠,忘生不退也不躲,仰着面任由他为自己擦拭。

“不是要你候着朕么,来找朕有何事?”

声音像一滴滴水珠敲打,清脆而柔和,忘生偷偷在心口深呼吸,“不是你要我来的吗?”

“陪朕去采些,用来酿桃花,这不是你说的吗?”

西连夜的眸闪着点点亮光,“是朕所言没错,阿丑是特意前来陪朕采桃花吗?”

她脸色有些不自在,却还是点了点头,“嗯,我来陪你。”

西连夜笑的妩媚,“如此甚好。”

他又坐回了柱旁,一副慵懒模样,眼睑朝下一垂,一双深眸带着不可掩饰的笑,“阿丑,有劳你了。”

忘生一时没法反应。

西连夜手指着亭中角落里的提篮,“这山头的桃花大多是初蕊,方才发芽,长在枝头上,虽细嫩,却强韧,无论雨水怎样冲刷,都能残留。”

“朕……有些不忍……”他叹了口气,“对这样顽强的生物,朕总是下不了手。”

“还是由阿丑代朕吧,记住,只摘蕊芯,方能酿出好酒。”

忘生心里不禁对他的言语大有微辞,眼前的人,若你不相识,若你没见识到他刚才多么残忍的杀害了一只生灵,你定会以为,这是一个世间难有的圣人。

“皇上真是惜花爱花呢,可否下次也多发点儿慈悲心肠,不要再滥杀无辜了。”忘生想忍,还是没憋住说了一通,“手上染了过多鲜血,日后是要下地狱的。”

西连夜一转眸,笑的开怀,“毒害数人的苏阿丑,方才,是以身示警么?”

忘生一瞪眼,恼怒下转脸,朝亭外走去,眼神愤愤的。

看来自己的到来倒是完全为这厮提供了苦力了!可为了出这桃花迷境,她紧着眸,只有先行如此。

她迈开脚步,走到离他不远的一颗桃花树,仰头,伸出素手去摘那朵桃花细蕊,踮起脚尖,摘下一朵,放到篮中,蕊新玲珑,出树香梢,摘了一会儿,心中的烦闷之意渐渐祛了……

……………………

……………………

天放晴,忘生不知不觉已经摘了许多,她提着篮向亭中走去,在踏进亭前,不禁悄悄多望了西连夜几眼。

他半眯着眼,遥望前方,手中把玩着一颗细嫩的嫩枝,姿态闲雅,孤雪霜姿,风扬起了他的发和衣,时不时吹向她的方向……

“回去吧。”忘生提着篮子站到他面前,打断这令人不舍打乱的美景,“我已摘了许多,相信足够皇上酿酒了。”

西连夜回头,立起身,拾起了身旁的油伞,地上水迹早已风干,伞身上的一颗颗水珠亦早已在艳阳下消逝无痕。

出亭,西连夜撑开伞挡住烈阳,勾动着手指,“丑,进来。”

她埋头钻进伞中,手提竹篮,与他并肩站立在伞下。

这样并肩而立,她才发觉原来自己才只达他的胸口而已,当靠近他时,那股令人缱绻的味道扑鼻袭来。

她有一刻恍惚,那夜自己相拥着安心而眠的被褥,正是这样的味道。

“阿丑啊……”

二人默默相走,忘生有些局促,一路紧绷着身体,直至走到木屋门前,他停住了脚步,收起了纸伞,缓缓叫住她。

“朕惜桃花,你可知是为何?”

忘生定了定,不作回答,心道,还不是你的怪癖罢了。

她继而迈开脚步向院中走去,不去看他。

在经过院中自己亲手为那只死去的鹦鹉立的坟墓时,故意停了停脚步,悄悄回头看西连夜。

谁道他早已进了屋中,躺在那摇椅上,吱吱呀呀晃动着身躯,手指搁在木上,闭着眼,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表情很是怡然。

忘生抿了抿唇,埋头进了厨房,愤恨的开始准备晚膳。

西连夜,你为何能如此绝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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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膳,忘生端着简单的膳食进了屋,西连夜从摇椅上起身,移步到桌前,拂袖,落座,仰头微笑。

这笑脸,让忘生有些胸口不顺,带着挟促放下膳食,“皇上放心,这次是能入口的膳食了。”

“嗯。”他应一声,执起玉箸。

她转身正要走,被西连夜拉住,“坐下,一起用。”

忘生心间一动,悄悄抿了嘴角,回着眸,“可以吗?”

他笑,她落座。

求之不得!她心中燃起了几分希翼。

两人第一次这样平常而毫无顾忌的面对面坐在一起用膳,忘生咬着筷子,只用着眼前的清粥,西连夜见了,将菜夹到她面前的碟中,“身无几两肉,朕抱着不舒服。”

忘生双面局促的泛着一层粉,她推开碟盘,僵硬的拒绝道:“不用了,我饱了。”从这个人口中,从来都是听不到一句善言善语。

他搁下筷子,“嗯。”

忘生起身收拾物品,又是一阵沉默,伴随着夜风的沉默,西连夜眼神一直跟随着她的双手,看的她有些心虚。

“你……”,她眼睛在房中扫视,飘忽不定,但又企图找些话题。

“怎么?”

“你的靴子……很白。”忘生喉中有些干涩,硬着头皮道:“今日那么大的雨天,为何你出门靴上泥土不沾,一尘不染?”

“嗯……”他沉吟着,起身去点亮了油灯,“朕讨厌污浊。”

忘生望着他的背影,想说,你的回答,跑题了!

“哦。”她点着头。

他拿起一册书卷,立在油灯前翻开,细细看起来。

“那,你的靴子为什么能在雨中不染上泥泞呢?”

沉寂。

“莫不是,莫不是飞的不成?”

灯火旁的他动了动眼帘,放下书册,“没错,朕是以轻功前行。”

“哦。”

寂静。

就在忘生在这氛围下再也难以搭话的情况下,她端起收拾好的膳盘朝门外走去。

“想问什么?”身后传来了声响,“想向朕说什么?”

她转过头,他已经落座于椅上,“皇上离京多日,宫中大事,就这么耽搁着吗?”

“嗯?”他的手侧支在额旁,“那,我们明日回京?”

忘生心中大喜,却也不动声色点头,勾头恭敬的,“是。”

她默默走了出去,悄悄绽开一抹笑,走出桃花坞,才有可能逃出去,回京的路途中,她相信自己一定有机会逃出去!

回厨房的一路这么想着,就连收拾刷洗的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嘴中始终带着盈盈笑意。

不在皇宫,只有西连夜一人,纵使他有三头六臂,也有疏忽的时候。

那么,离开便不是不可能的事。

忘生心中这一刻对即将前来的自由,心中充满了兴奋与信心,不由自主的哼出了几句简单歌调。

在她收拾完一切东西,在厨房放置木桶倒好洗澡的热水时,门前西连夜走了进来。

他凝眸注视着忘生轻快的身影,明亮的双眸,发出不高不低的声音。

“阿丑可是以为,离开这里便能离开朕?”

他瞳仁灵动,厚薄适中的红唇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今日特意到亭中寻朕,为朕摘花,乖巧柔顺,也只是为了让朕信任你,要朕带你出这迷境吧。”

忘生的背脊挺得僵直,嘴巴张着说不出一个字。

“若明日回宫,岂不辜负阿丑为朕摘的满篮桃花。”

他走上前,唇缓缓印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冰凉的。

“朕惜花,不忍啊……所以,对不起阿丑,你只能陪朕留下了。”

忘生方才还温热的心,瞬间跌落黑暗的谷底,在他的眸中,越沉越深,越落越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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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连夜对苏忘生来说,总是有这样的能力。

轻而易举将她捧上天堂,又满面微笑的将她摔下地狱。

一次又一次,周而复始的。

三年后,忘生曾问,“这样的你,是为了让我恨你吗?”

他说,“不,是为了让你永远记住我。”

“所以,对不起阿丑,你只能陪朕留下了,朕现在没有离开的打算”,他走到她身后,环抱她的腰肢,“可有打乱你的计划,如果有,朕只能说抱歉了。”

忘生直挺着身子,手中的木桶跌到地上,她垂眸,望见他落在自己腰身上的秀气素手,“皇上,请出去。”

“朕讨厌污浊”,他将鼻埋在她的肩头中,“现在的阿丑,这么的脏浊,朕还是忍不住想抱着。”

“呵呵……”他轻笑,“你真是朕的软肋。”

忘生的手摁在浴桶的边缘,压抑着胸中的怒气,一字一字缓缓的,“皇上,妾身累了,你也早些歇着吧。”

西连夜从她肩头上抬起面来,松去了手指,“倦了?那好生歇着吧。”

他在她耳边呢喃,吻了吻她的耳垂,“朕依然会在屋中候着你。”

说完,退了两步,转身出屋去了。

忘生直到离开了他的怀抱,僵挺的身子才稍稍放松,她捂住胸口,走到门前,将门关严了,落上了大锁,才松了一口气,扶住门框稳住身子。

“无论你等多久,我都不会去的。”

无论发生何事,苏忘生都不会主动去寻西连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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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气散漫,氤氲雾气一**抚在她的面上,她泡在木桶水中,望着水里自己的倒影发呆。

在波斯镜中看到自己的模样时,她大骇。

现如今,看着自己带着残缺的容颜,似乎已成了习惯,她蹙紧了眉,手抚向自己的左面,“这样的丑颜,在你眼中,难道就不是污浊吗?”

光滑异常的触感,让忘生的手指停留的黑紫色的胎记上,“既然讨厌污浊,为什么要将我留在你的身边?”

不懂……

她摇着头,两手环抱在胸前,缩成一团,将自己埋没在水中,鼻,耳,眼,被温热的水覆盖,淹没……

温暖顿时遍及全身,穿透每一个细孔和脉络。

她闭着眼睛,在水中屏息,待在热气中,缩到了木桶的角落里。

“咕噜噜……”

有声音在水中响起,她猛的睁开眼,伸手向发出声响的方向。

在身子的左方!

“咕噜噜噜咕噜噜!”

这声音好像是蒸汽的气泡声,又像沸腾的开水。

忘生光洁的手臂朝木桶左侧一探,顿时倒吸一口气缩了回来。

哗啦一声水响,她从水桶中匆忙站起身,迅速矫捷的跳出桶外,抓起外衣披在身上,脸蛋火红,喘气频频。

怎么回事?水温为何越来越热,竟然会自己沸腾升温,方才还发出了气泡的声音。

“是谁?”她警戒的朝四周扫视,昏暗的灯火下除了她一人的身影再也没有他人,她迟疑着走向木桶,用手探进去,热温已渐渐降了下去,恢复了正常的温度。

她百思不得其解,穿好衣将木桶中的水全部清空了,朝桶底望去,空空如也。

“到底是什么?”她盯着木桶,脸色还因方才的热温而发烫,特别是左颊,灼热到她有些疼痛。

她打了凉水,又洗了洗面颊,灼热感才慢慢消失而去。

她再次朝水中的自己看,一如往常,毫无动静。

忘生的手摁在面上的胎记上,蹙眉沉思,“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

……………………………

翌日清晨,忘生醒时,西连夜早已不在房内,屋中各处都寻不到他的身影,忘生自己做了简单膳食,用了用,便出了木屋,一个人在桃花坞中闲逛。

逛了一圈又一圈,就是不愿回去面对西连夜,直到天色有些昏暗了,她才托起沉重的脚步回了木屋。

院中,西连夜坐在树下石桌前,手中握着一杯透明翠玉的杯子和斛壶,扭过脸来,脸色有些阴沉。

“到哪儿去了?”

忘生直接朝厨房走去,“没什么,只是随便走走。”

他放下酒杯,忘生看到半杯透明**晃动剧烈,她想,他定是受到这种忽视之后所生起的愤怒,促使他用了些气力。

“没有朕的允许”,西连夜带着命令的语气,“以后不准这么晚回来。”

忘生此刻脸色绝对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挑起眉,不惧的走到他面前,“你将我困在这迷境里,现在连行走的权利都没有了是吗?我是人,不是宠物!”

西连夜显然没料到她会有如此大的怒气,抬头看着她,“谁也没把你当做宠物。”

“是吗?”她冷笑一声,“锁住人,又禁了足,并要时刻被你侮辱伤害,就连宠物,也不会受到这般待遇,宠物,也会受到主人的百般呵护!”

“对,你是没把我当做宠物,那么,西连夜,你把我苏忘生到底当做什么?”

西连夜望着桌子的酒杯,沉静答道:“朕只是想在这里,侯着你。”

“够了。”忘生握紧拳,抓起他面前桌上的酒杯和斛壶,全部砸到了地上。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酒落一地,桃花酒酿,流到了他的脚边……

“事到如今,你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言语,你这般待我,还奢望我会主动找你,匍匐在你的脚下,祈求的欢宠,渴望你的宠幸吗?西连夜,你错了,我是恨你的,你不懂吗,我是恨你的!”

“这样互相恨着,也是好的”,他站起身,石桌前,二人相对而立,忘生倨傲的将头抬得高高的,西连夜盯着她,目光突然放软了。

“想出这桃花坞,好”,他把手落在她的发上,“朕做了礼物给阿丑,就埋在这里的某处,你寻着了,我便带你出去。”

“我不会再信你的!”她打掉他的手,满面冷凝的看着他,“我没那么笨,这么一次次被你耍!”

“我会堂堂正正走出这栅栏,若是你想阻拦,那么,就杀了我!”

她抬起头,语气挑衅而倨傲。

西连夜那双眸望了她一会儿,就转过脸去,望着地上的酒液。

“你走吧”,他落座,脸上有些哀伤,“只是可惜了,被你打碎的那杯桃花酿。”

忘生一咬牙,头也不回的奔了出去,朝着她从没到过的方向,飞快的奔去。

她很怕,再迟疑一秒,就会有眼泪流出,更怕被他望到自己不争气的泪水。

在他的眼中,她还不如那一杯桃花酒酿……

……………………

……………………

苏忘生咬着唇,朝着一片茂密的树林奔跑而去。

这里虽被称为桃花山,却还是有许多郁郁葱葱的高林树木。

忘生不知自己跑了多久,已跑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里的树木茂盛而葱绿,栉比而立,一排排苍木隐在墨绿与黑暗中,远看去,如同滚滚黑水朝前奔波而来。它不似草长莺飞的怡人情景,相反的,却浓郁的压抑而黑暗,走到这树林中,便会有几分恐惧莫名的袭上心头。

她扶住树干,喘了几口大气,擦了擦额头薄汗,观察好地形,冷静心神,迈步朝前走去。

穿过一颗颗苍天大树,经由片片草地,耳边不时传来古怪的叫声和兽鸣声,忘生此时有些后悔了,现在已至深夜,她身上没有带任何防身利器,若是有野兽冲来,她没有丝毫胜算。

月挂天际,这树林却彷佛另一个世界,疏疏密密的遮掩了全部月光,四周一片黑暗,每移动一步,便要仔细去辨路许久,每行一段,就要确认这里是否有野兽出没,以做好防御的准备。

她就这样谨慎行走,慢慢的,视野渐渐开阔,穿过树林,柳暗花明般出现了一片绿色湖泊,湖泊不大,碧绿的水安静流淌,绿湖中映出明月,如同水碧色的眸子,嵌上了明亮的铮亮夜明瞳孔。

这里安静的让人有些不敢呼吸。

她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而自己的呼吸声,彷佛都带着震动,在湖水中激起了片片涟漪。

忘生站起身,绕着湖畔行走,想找到今晚能安睡的地方。

月儿投射在湖水中的倒影明亮而美丽,一潭碧月**荡荡,望着,美到让人有些窒息。

继而,忘生停了脚步,她望见一窝小东西。

花花绿绿七彩的羽毛,柔软的羽毛,娇小玲珑的身躯,美丽的身姿,是一窝小小的鹦鹉,闭着眼,依偎在一起,和那只被西连夜杀死的鹦鹉长的相同,只是它们更稚小了些。

苏忘生静静望着那群鹦鹉安静而平稳的眠睡着,依偎在一起,不时蠕动着身躯,几只小小的脑袋凑在一起,堆积在一起,相挤着压在一处柔软上。

“对不起……”她轻声道,“我没有保护好你们的同伴。”

“它和你们,也许是相识的,可是,却死在了西连夜的手上。”

她叹了口气,“若不是因为我,它也不会无辜亡命于他的手上……”

她欲言又止,看到有一只鹦鹉动了动,展了展小小的翅膀,又覆了上去,安静的睡了。

忘生不再说话了,望着这群鹦鹉,寻求在他们身边坐的位置,心中柔软一处被慢慢填满了。

她仰望着月,“既然今夜难眠,不如就由我来守护你们罢。”

苏忘生坐到它们身旁,面匐下,双手抱膝,闭眼浅眠。

她以为,这样也是好的,最起码,可以渡过一个安静的夜晚,一个清净而没有烦扰,不会再想到那个人的夜晚……

可是,一切总是事与愿违。

她正侧躺着在睡梦中,忽然,身体腾空而去,几声凄厉惨叫刺耳的响在耳边。

她惊鹜的睁开眼,继而,便是一地死尸。

死尸……鹦鹉的尸体……大大小小十几只,全部死于非命!

地上澎溅出许多的血,她方才还待着的地方,早已被一滩血迹覆盖,模糊……

她身后被人抱着,那个人强硬的抓住她的肩头,黑影挡住月光,覆住她的肩头和面颊,用极为平常而清淡的声音道着。

“阿丑,你让朕好找呢,原来跑到这里来了。”

忘生不转身,咬着唇,抑制愤怒侵袭全身的发抖,她摇着头,一字一句质问,“西连夜,你杀了它们!”

西连夜将她转过来,比月还明亮的眸流露着深邃而看不到底的光芒,“丑,跟我回去……”

“别碰我!”她张大眼眸,“你这刽子手,别碰我。”

他的手,还是洁净的,还是美丽的,那一滩滩淙淙流出的鲜血,谁也想象不出竟是这样一支彷如谪仙的手来完成的。

“毁灭真的那么有乐趣吗?杀戮真的让你如此着迷吗?”

她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一行泪水滑落脸颊,忍住自己心口阵阵抽搐,压抑着鼻头阵阵的酸意。

“为什么杀了它们……”

西连夜猛然,将她拥在怀里,喟叹一声,“朕担心你。”

朕,担心你。

担心……这是他的担心……这是西连夜的担心……

她咧着嘴,想笑,却发不出声响,不想流泪,却发现自己在他的怀中泪水早已开始飙飞,他的肩头,被自己的泪水打湿了一片。

她仰头向天,如同一具玩偶,“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是在警告我,不准逃。”

西连夜抚着她的面,“丑,跟我回去。”

“回哪里?”

“我们的家,朕候着你的地方。”

“家……”她回神,看着西连夜,“我和你,怎么可能有家?”

“你的警告成功了”,她媚然一笑,搂住他的脖颈,“如果我走到哪里,你便毁了我身边的一切,那么,我会做你的俘虏,禁锢,宠物……”

泪水再一次涌上眼眶,“白玉也好,鹦鹉也好,不要因为我,去伤害任何无辜的人……”

“那么,你希望我现在做什么?”她踮起脚尖,“献吻,还是献身?或者在这里除去衣衫?还是像第一次相见一般,任你强暴……”

“告诉我,西连夜,我该做什么?”

……………………

……………………

苏忘生抱住西连夜的脖颈,踮起脚尖,送上红唇,朝他侵袭而去,“西连夜,告诉我,我该做什么?”

双唇相贴那一刹那,西连夜侧过了面,用手挡住她的面,“别傻了,跟朕回去。”

“不,我不会跟你回去的”,她倔强的搂着他的脖,朝他身前靠着,躲过他挡住自己的手,“你要我做什么,在这里我可以全部做给你,将我给你也好,杀了我也罢,只要能停止杀戮,停止伤害一切我在乎的东西……”

他的身形太高大,她便埋脸凑近他的脖上,泪水掺杂湿吻印在他白皙的肌肤上,她附上自己的唇,辗转的吸允着他的肌肤。

西连夜一个退步,她顺势一欺,便将他推到在了地上。

他的乌发如瀑铺撒在地,忘生将他摁倒在地,骑跨在他的身上,埋首向他的唇畔桃色占领而去,“你想要的是什么?”

“是这样吗?”她一口含住他的唇瓣,舌尖向里探去,遭到牙关的阻碍,硬生生的撬开来,不顾西连夜讶异的眼光,伸手向他胸前衣襟处伸去。

扯开他的衣带,扒开他的衣襟,她肆无忌惮的啃咬着他的唇瓣,在他口中翻搅狞缠,她的泪水被风吹的干干净净,耳边也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苏忘生扒开了西连夜的衣裳,咬着他的唇,骑在他的身上。

他衣襟半敞,仰躺着,睁着一双如月明眸,定定的看着她。

忘生抬起头,正对上这样一双自信而带着些玩味的眸,心中恼怒更加,她离开他的唇,向下吻去,顺着脖颈完美的弧度,朝着锁骨处,一路留下了一排排小小牙印……

西连夜肌如凝脂,白皙透明,她侵占过的地方,处处留下了红印。

“阿丑,为何这么做?”

她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上,“前一秒还活灵活现的生物,这一秒,血液四溅,全部变成亡灵,西连夜,为什么你能下得了手?”

“是因为我喜欢,所以你就要毁灭吗?”她压抑着声音,发出一声极沉闷的呜咽声,“我一生能在乎的东西不多,喜欢更是万难。”

忘生坚定的抬起脸,“此刻,我却非常痛恨自己,你可知是为何?”

西连夜摇头,撑起半个身子,月光撒在他的身上,明亮而耀眼。

“我想杀了你,可是,我却做不到!”

他浅淡的笑了,“你打不过我。”

“不……不是……”

忘生向前一扑,将西连夜再次扑倒在地上,脸上映着因怒气和急促火红朝霞,摇着头,咬着唇,双手向他腰间挪去,双手去解他的腰带,粗鲁的开始往下拽。

“我痛恨我自己,恨我自己!”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压抑着极大的痛苦,眼见慌张的散发着迷乱,双手也开始动作混乱。

一会儿放在他的腹上,一会儿狠狠抓他的胸膛,一会儿又去扯他的腰带,扯了半天也没扯开一分一毫。

西连夜握住她的双手,朝前一抓,她整个人便趴倒在她的怀中,一张如同迷途羔羊无措的眸子怯怯的朝旁看去。

“看着朕”,他彷佛看出了端倪,嘴角噙着笑,手握住她的手腕,“你到底想对朕说什么?”

忘生的胸脯贴在了他的胸膛上,两颗心脏,一慢,一快,沉稳的那个,是西连夜,快速的那个,是自己。

“我喜欢的东西,你都会毁吗?”

他丢去她的手,双臂一圈,反转过身,将她压在了身下,“嗯。”

“白玉也是,鹦鹉也是……”她的泪水在这一刻雾蒙了双眼,在寂静的夜中,她颤抖的声音积攒了所有的勇气,发出时,甚至比尖叫时的鹦鹉更令人悚然。

“有样我喜欢的东西,拜托你去毁。”

“好。”他沉着眸,“是什么?”

“你。”

她说出一字,明显感觉,身上的西连夜,静止了一切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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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周末,更八千,更新完毕,明天继续^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