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毛毛细雨,躲在炳爷爷家墙根下抱成一团的三人被滴落在脸上的雨水惊醒。

雨越下越大,大有倾盆之势,还在燃烧着的三棵樟树慢慢被雨水浇灭,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腾腾地往外冒白烟。没有遮挡的三人不一会也被淋得如落汤鸡,全身湿透。

面对如此凄凉的处境,花枝她娘哭得比刘老爹过世时还要伤心和无助。木木无力地睁着一双苍白的眼睛,没有多余的气力来嚎上几声。但这无言的悲伤,令青青心痛的五脏六腑都纠结在一块,无法呼吸。

“秀娘妹子!花枝。。。。。。”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喊,在这样的夜里显得特别的空灵。花枝她娘再也没有顾忌地站起身来,用力地挥动着双臂惊喜地对着来人大叫,“宝大哥,我们在这!”

真的是宝叔,青青颤抖着双腿慢慢起身把木木抱起来,心里默念道:“我就知道他会过来的,他果真没有令我失望。。。。。。”

宝叔加快脚步,但当他看见面前的三人,再坚强的汉子也忍不住狠狠地掴了自己一巴掌,自责道:“我真是无用!让你们受苦了。。。。。。”

花枝她娘望着如天神般降临将自己救出于水火之中的高大而强壮的宝叔,满眼泪花,我见犹怜。

宝叔把身上的雨披裹住了木木,从青青手上接过了木木,转头向花枝她娘满是深情道:“秀娘妹子,你们就随我回去吧。”

青青知道这宝叔定是顶着巨大的压力过来,如若不是那秋妹婶子百般阻挠,他也不可能这会才过来找他们。他们寄住过去,是否会给宝叔很大的压力?秋妹婶子是否又会给他们难堪?还有二牛,这日子定是不能过得舒心。但是目前的情况,他们还能怎样?

母女俩深一脚浅一脚地随着宝叔前行,花枝她娘望着宝叔的双眼饱含感激之情;而宝叔不时回头望过的眼神透着关切,还有。。。。。。无法隐藏的爱意。。。。。。

这抛来的丘彼特之箭当然不是给她的,青青的小心肝扑通一阵乱跳,这宝叔和她老娘有什么jian情么?甩了甩头,暗骂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宝叔和她老娘都是光明磊落的人,就算两个人之间存在感情,不过有了各自家庭的牵绊,他们也不会乱来的。据青青敏锐的观察力,似乎是这宝叔在暗恋自己的老娘,怪不得那秋妹婶子防她老娘跟防贼似的。唉,这日子啊,更不会好过了。

果不其然,当一踏进二牛他家大门,迎接他们的,是秋妹婶子那张拉得老长的驴脸。宝叔这次是铁了心所以也不管她的反对,将他们三人安排住进了厨房旁的一处独立的两间房,其中一间堆满了杂物。

青青厚着脸皮无视她的冷眼,将宝叔拿来的一堆衣服忙给木木换上,木木的额头有点烫,这万一发烧了怎么办?换上干爽衣物的木木不一会又沉沉地睡过去了,花枝她娘穿上的是秋妹婶子的旧衣服。因这秋妹婶体型彪悍,瘦弱的李秀娘穿着她的衣服却显得空荡荡,大大的像小孩子穿着大人的衣服,透着俏皮和可爱。青青穿的是男装,应该是二牛的衣服,这宝叔居然认为她连彪悍的秋妹婶子的衣服都穿不进去,这不得不大大打击了青青的自尊心。

换下衣物的时候,青青发现了捆在她裤腰带上的钱袋子,是这段时间卖菜所得。因为前几日换了些碎银子,所以晚上睡觉时她就宝贝似地拴在裤腰带上了,没成想到这反而让她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火灾中留有些安慰。思索半晌,青青认为这些银两不能被秋妹婶知晓,因而又把钱袋子拴回裤腰带上。

三人临近天亮才疲惫地睡下,不过却睡得极为地不踏实,木木一直惊恐地在梦呓,嘴里叫着“火,火。。。。。。娘、花花,快来救我啊!”

青青眯了会眼天色已大亮,窗外是秋妹婶子对着几头猪指桑骂槐地叫嚣:“吃,就知道吃!看我哪天不宰了你!”

艰难地挣扎起身,青青决定去帮秋妹婶干点活,少白吃她家东西。看着木木昏睡的脸,摸了摸他的额头却是烫的吓人,昨晚一会被火烧然后又被大雨淋的,小孩子娇弱肯定是发高烧了。青青推醒了她那沉睡中的老娘,被惊得够呛的李秀娘亦是神经质地窜起身来,转身就去摸了把宝贝儿子,手中的温度令她惊慌失措地发出了一声尖叫。

门口立即有人在焦急地拍门,“秀娘妹子,怎么了啦?出什么事了?”

不待花枝她娘有所应答,那秋妹婶却以高八调的声音阴阳怪气道:“哎,就算一大早要勾引别人家丈夫也不需要这样小猫叫春吧?这世上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女儿都可以嫁人了是不是还想来做别人家的小妾?哼。。。。。。”

“你这是干什么?还有没有待客之道!”宝叔怒喝道。

青青直起腰来,暗含怒气哐的一声打开了房门,对上的是宝叔一张歉疚的脸。冷冷地扫了眼那秋妹婶,而对方则以一副不屑的眼神望着自己,巴不得立刻把这碍眼的三人扫地出门。

没有理会她的挑衅,这种疯婆子,越理她越来劲!青青的漠视倒是令这骂遍桂花村无敌手的赵秋妹女士一口恶气反弹了回去,差点喷出血来。

把宝叔让了进房间,花枝她娘顾不了那赵秋妹的冷嘲热讽,焦急地一把抓住宝叔的手,差点要下跪,“宝大哥,求您给木木找个大夫来吧!你来瞧瞧,他烧得都不醒人事了。。。。。”

宝叔自责道都是怪他昨晚没有早些去把他们接回家中,转身就要出门去镇上把郎中请回家中。不料却被赵秋妹同志彪悍地堵住了大门口,只见她毫不顾及他人地大声嚷嚷道:“去去去!去什么去啊!你给她请了郎中,谁给付钱啊!你问问她有吗?有吗!”

花枝她娘没料到那秋妹嫂子会如此盛气凌人,毫不顾及一点同村之情,小时候她们是一块长大的呀!就算那赵秋妹一直就欺侮她打小就没娘亲,就算那赵秋妹侮辱她克夫,一嫁到夫家大强家的老爹老娘都命归西去,她也从来没真心记恨过。可是,秋妹啊秋妹,你为什么会没有一点仁慈之心?这世上只剩下我们娘仨孤苦伶仃的三人啊!

青青听着老娘嘤嘤的痛哭声,不由得更加气愤,强势地一把挽住宝叔的手,怒视赵秋妹同志一字一顿咬牙道:“宝叔,我和您一块去吧。这钱,算我借您的,将来我一定会还!”

宝叔满脸羞愧地摆摆手,“管不住自己的婆娘枉为大丈夫!别理她!我们这就去,不要说什么钱的事情!我们家欠你的更多!”

青青有点欣慰地抬脚就想跟他去,可是转念又想到留下这柔弱的老娘不摆明是送羊入虎口嘛,等他们回来说不定老娘早被别人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娘,你和宝叔一块去吧。我留下来照顾木木!”青青把她老娘拉到宝叔面前,这宝叔竟闪过一丝害羞的神色,老脸上也泛着淡淡粉红色的光泽。

“哼!你安的什么心打的什么鬼主意!迫不急待就想来撮合你娘和二牛他爹吗?你这个恶毒的鬼丫头!”秋妹婶生怕情敌抢走自己的夫君,青青此举不亚于是直接给两人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竟撒起泼来,将所有怒气都出在青青身上。

“好了你!咱丢不起这个人!”宝叔一声怒吼,转头朝正房方向大喊道:“二牛,你陪爹爹去趟镇上!”回过头又冷冷地怒视着赵秋妹道:“这样你满意了吧!”

二牛不声不响不情不愿地出现在众人面前,青青上次的指责令他有些没脸见她,因而只是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语。

待这请郎中的两人急急出门后,花枝她娘避瘟疫似地躲进房间望着木木发呆。青青无视秋妹婶那足可以杀死人的目光,大刺刺地拿了个木盆乘了半盆水,又自顾自地从厨房墙外的麻绳了取了条吸水性较好的洗脸巾,转身回了屋内。

把毛巾浸湿,再拧干水,叠成长条形敷在木木额头上。坐下身来青青后悔自己的粗心大意,昨晚没就给他敷冷巾,否则今天木木有可能就不会发烧。隔十分钟再换一次毛巾,水一会就温热了,待换了十几盆水宝叔才带着郎中赶回家。

一个五十开外着深色长袍戴着高高四方平定巾的老郎中背着药箱,如救世主般出现在青青面前,不待他喘口气,青青便急急把人拖至木木的床前。

那老郎中打了个趔趄,稳住身形,用力地喘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渗下的汗珠,无奈地对青青道:“别急,我这不是来了吗?总要给我喝口水吧,这一路上赶的,难为死我老头子一把老骨头了!”

话音未落下,青青就已舀了瓢水来,一脸馅媚地,“大夫,您喝吧。喝完快些给我弟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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