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叫他们交出东西的话,那女贼肯定不答应,甚至不会承认,用强是免不了的,不过,该摆个什么样的造型才酷呢?开场白该说些什么呢?说‘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吗?不知道这句通用语在这里是否流行,要是没人知道的话,岂不是白说了?啊,不对,没人知道更好,就由我来开个先河吧……”杨晨正胡思乱想着,车队已到了跟前。

第一次做这种事,虽然理在己方,论武力更是自己远胜,但看着越来越近的马车,杨晨没来由的一阵慌乱,本来拦在路中间,竟不由自主地躲到路边,然后才发觉不对,赶紧又站到道路正中,等第一辆马车停下后,鼓劲叫了声:“打劫!”可惜底气不足,声音并不洪亮,反而带着一丝颤音。

“打劫?你说打劫?就凭你一个人?啊哈哈哈哈……”遇到拦路强盗,本该惊慌失措的车夫,不但没有受惊,反而放声大笑起来。这也难怪,杨晨孤身一人,又手无寸铁,要向己方这么多人叫板,胆子倒是够大,但若非醉酒,多半是头脑不清所致,虽说武林中卧虎藏龙,扮猪吃老虎的事常有发生,但在这车夫眼中,这小子分明是刚出道的雏儿,说不定这还是他第一单买卖呢,只可惜他找错了对象,这队马车,可不是寻常商户,送的可是安东大将军欧阳春的内眷及部分财物,虽然没请任何镖局护送,但随行的无不是军中高手,就是当前这车夫,也有队正一职,虽然统兵仅有五十,但也是他比武时技压同袍才获得的,而后面领队的更是有“血衣战神”之称的折冲都尉冯其昌,虽然在江湖上名声不大,但一路上还是没人胆敢冒犯。一行人在军中无不是悍勇好斗之辈,一路平安行来,反而有些失落,恨不得来几个不长眼的强盗让他们过过瘾才好,眼下杨晨自己送上门来,如何由他不喜?这车夫放声大笑,固然是嘲笑杨晨的自不量力,但也不凡真心高兴的成份在内。

“刘叔叔,前面怎么了?”一句清脆的女声从第二辆马车内传来。原来后面的几辆车也都赶了上来,而先前杨晨声音并不高,后面来的都没听到。

“呵呵,碰到了一个剪径的小毛贼。”那车夫笑着答了声,接着又追问道:“小姐,把他生擒了还是赶走?”

“把他抓过来吧。”先前的女声又道,声音中明显带着些许的兴奋。

“遵命。”那车夫应了声,跳下车来,正想说话,却见杨晨面带微笑,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不由一怔。这车夫相貌粗豪,但也非是有勇无谋之辈,见眼前这小毛贼既不显慌张,又不象有逃走之意,那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这家伙失心疯了,要么是他有恃无恐,看他双眼清澈,不象有什么问题,那很可能就是后者了。这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附近另有大队人马埋伏?他背后有什么强硬后台……一个又一个可能性涌上心头,这车夫暗加了几分戒备,只是刚才在小姐面前已把话说满了,临时打退堂鼓是不可能了,再说,若对方只是个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的笨蛋,而自己竟被吓退,那以后自己也没脸见人了。

想到这里,那车夫踏上一步,忽然又想,这次护送的除了大将军内眷,并没有什么特别值钱的货物,若那小子真是高手,怎么会搞不清楚?而若他真是武林高手,那根本不用做这下三滥的事,钱也会滚滚而来,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还会是什么厉害角色吗?念及此,那车夫放下心来,不由哑然失笑,自己是怎么了?没事竟然自己吓自己,难道年纪大了,胆子反而小了?

杨晨哪知道这车夫心中转过这么多念头,见他脸色一变再变,只觉得异常有趣,因此也不搭话,闷声看好戏。刚跳出来喊打劫的一刹那,杨晨心中略显慌张,但既然对上了,那他也放开了心思,反而镇定下来,静静地看着车夫玩变脸把戏。

对视片刻,那车夫终于回过神来,喝道:“何方小贼,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小贼?杨晨一愣,自己本就追着个小贼而来,没想到反被小贼的同伴称作小贼,真是奇了,想着不由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那车夫又喝了声。

“自然是笑你啦,你叫我束手就擒吧?这难道还不好笑吗?难道我吃抱了撑着,辛辛苦苦追踪而来,就是为了被你抓?”杨晨说着使劲嗅了嗅,然后歪头看着车夫道:“不对啊,没有酒味,难道你是傻子?好可怜啊。”

那车夫闻言自是大怒,高声道:“你才是傻子,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这么不长眼的小贼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可识字?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旗上写的是什么!”

“识字?哈哈哈,我再怎么,好歹也是个堂堂大学生,别说识字,整个大唐又有谁比我更有学问?”杨晨边笑边抬头看那旗帜,可一见之下,笑声突的哑了。那大旗上两个斗大的汉字,画得龙飞凤舞,纵是杨晨不懂欣赏,也要叫声“好字”,可写的究竟是什么,却怎么也看不出来。

“哈哈哈……”这次轮到车夫大笑了,“小子,没学问就别学人卖弄,连大学太学都分不清楚,少来丢人现眼了。告诉你,别吓着了,这旗上写的可是欧阳两字,我们都是安东大将军的部下,每人都是军中高手,‘血衣战神’冯其昌冯大人也在后面,小子,怕了吧?算你倒霉了。”

“战神?他很能打吗?是说他打仗厉害还是打架厉害啊?对了,有血衣两字,该是说这家伙打起架来比较猛吧?不过也未必,说不定是他擅长装神弄鬼吓人。对了,你们将军为什么加上安东两字?好象很难听啊,不如叫什么镇东大将军,稍微好些,不过有个东字的听起来都不怎么样,还是什么平西王,征北大都督比较威风……”出乎那车夫预料,杨晨听了没有半点惊慌之色,反在那边胡言乱语个不停。

“刘洋,怎么了?还不动手?”后面几个骑士等得不耐烦,策马上前,当先一个军官问那车夫道。

“冯大人,卑职正劝他投降呢。”刘洋低声道,面色微窘。

“直接动手擒了不就是了,怕打不过他吗?有什么好劝的?”冯其昌皱眉道。

“这位是冯将军吧?”杨晨打量了他一眼道:“有道是君子动口,小人动手,这位刘将军不惜大耗口舌,正是君子之风啊。可惜冯将军动手惯了,不能体会刘将军一番苦心啊。”

“你说我是小人?”冯其昌大怒,“小子,你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非也非也,我还没活够呢。”杨晨笑道:“这花花世界,我可没看够玩够,不会想死的,冯将军不必为我担心。不过,吃喝玩乐都要银子,今天我若是打劫不成,那才是要命的事,所以还盼冯将军成全,乖乖让我洗劫一番,也好救我一条大命。所谓救人一命,胜造……”

“住口!”冯其昌打断了还在喋喋不休的杨晨,沉声道:“小子,你可知我是谁?”

“你?”杨晨叹了口气道:“真是可怜啊,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告诉你,好生记着,你高姓是冯,大名是其昌两字,还有个外号,叫做‘血衣战神’。可别再忘了,下次提醒你可要收钱啦。”

冯其昌不怒反笑:“你既知我威名,还不快束手就擒?就凭你一个,难道还想和我动手不成?”

“谁说我只有一个人了?老冯啊,想来你也是打惯了仗的,难道每次带兵,都是一窝蜂冲上去不成?别看我们草莽出身,这兵书也是读熟了的,我现在就是先锋部队,同时也是斥候,大部队还在后面呢。”杨晨嬉皮笑脸地说了一通,转身向远处挥了挥手,拉直了嗓子喊道:“同志们辛苦了。”

虽然隔得甚远,但杨晨相信方仲永他们定然能听见自己喊声,果然,五人的回复一一传来。

首先是黄山来客,虽不知同志的具体含义,但也答了句:“杨公子客气了。”

接着是何维,问了声:“杨兄可要帮忙?”他曾听杨晨说过,练了降龙十八掌后,因为威力过大,反而不便出手,有事要他顶上,这话何维可一直记在心里。

然后是方远扬的声音:“是啊,我们等得好辛苦啊,杨大哥待会可要请我们喝酒啊。”

林志刚回答最是简略,只说了句:“不辛苦。”

只有方仲永的答复最为标准,也最让人摸不着头脑——“为人民服务。”嘿嘿,这家伙真了不起,回到母星也就两年,除了自己一个人也没见过,想不到连这都学会了,杨晨心中暗赞。

这边冯其昌却一改先前的从容,越听越是心惊。那车夫刘洋是个外行,只会些拳脚功夫,那也罢了,这冯其昌却内外兼修,是个识货的,与杨晨的扯嗓大叫不同,远处那几人,传来的声音平平稳稳,似乎就在自己耳边说的一样,声音不大,但听来异常清晰,这可不是普通武林人物能办到的,别说自己这些同伴无人有此功力,就是自己,虽然也能办到,却只能勉力而为,至少在内力一项上,那几人都不弱于自己,而这样的人物难得一见,现在却竟有五人之多,说不定还另有埋伏,眼前这姓杨的小子也难说不是扮猪吃老虎,这么多高手聚在一起与自己为难,到底是为了什么?象眼前这小子说的打劫是绝对不可能的,而自己可没这么厉害的仇家啊,大将军也甚少与江湖中人打交道,结仇的可能更小,难道他们有什么阴谋不成?冯其昌努力保持脸上的镇静,心里却七上八下,后背更是凉飕飕的。本来这次替大将军做事,是个不费什么力气立功的好机会,但要是今天阴沟里翻船,那自己在军中的日子只怕也到头了。

不过,这只是最坏的设想,冯其昌身经百战,自己更有一身过人的本领,所谓艺高人胆大,黄山来客等人虽令他大吃一惊,将警惕提到最高,但还不至于把他就这么吓退,真要撕拼的话,冯其昌多年来未尝一败,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虽然对方很可能个个都是高手,但自己这边的军士也不是吃素的,这些军中好手单打独斗肯定不行,但仗着人多,加上弓马娴熟,顶住对方不是什么难事,可虑的是若对方另有埋伏,或者安排了什么阴谋诡计,那可大大不妙了。

因此冯其昌一改先前的傲慢态度,和颜悦色道:“想不到杨少侠竟是一代高人,冯某可看走眼啦,先前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对了,杨少侠,你那几个朋友武功都不错啊,可否替冯某引见引见?”这番示弱的话,要换了其他武林高手,那是万万说不出口的,但冯其昌从军多年,凡事只求达到目的,什么名声脸面比身家性命更重要,孙子兵法里可没哪句提到。

见对方这么快就软了下来,杨晨有些得意,又觉得有些意外,摇头道:“引见就不用了吧?你们是官兵,我们是强盗,要是打过照面,那对我们日后的事业发展可没什么好处,将来见面,反而尴尬。废话少说,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恩,不想过此路,亦要买路财。”

冯其昌心中微怒,但还是陪上笑脸道:“不瞒杨少侠,我们都是安东大将军属下,此行并没有什么值钱货物,杨少侠能否看在下薄面,高抬贵手,冯某日后定有相报。”

“唉,冯将军,你是当兵的,公私分明的道理想必清楚得很吧?不是我不想帮你,更不是和你有仇,只是我现在是上班时间,抢劫是我正职,不得不公事公办,东西不到手,我是不会罢休的,等会儿收了工,我们倒可以一起去喝上几杯,我请客。”杨晨叹了口气道。

冯其昌正要答话,先前那个女声接口道:“冯叔叔,和这种不识好歹的小贼有什么好说的,给了他三分颜色倒要开染坊了,冯叔叔你再退让,只怕他还当咱们怕了他。和这种人不必客气,把他擒下再说,看他还敢不敢嘴硬。”说着,车帘掀处,一个少女跳下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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