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麒宫里所有需要挥笔杆子的工作归了白泽,宫内开支、人口登记、典籍管理等。

他掌管的地方不小,相反大的很,占了玄麒殿正殿中一座三层小楼,上书“云外楼”三个大字,整整三层的书,各类绢帛书文整齐罗列。白泽在一楼侧殿办公,除了整理书文外,时常能看看楼里的典籍,过得自得其乐。

云外楼绝非等闲,小到炼丹布阵之法,再到修心的典籍,更有许多道诀法术,将三层楼塞得满满的。可惜的是,此处鲜少人问津。

白泽虽然掌管笔头,却决不能称得上受重用。玄麒宫刚成不久,作为实力至上的兽类,族人们只以修炼为要务,他们还没意识到心境的重要性,祖麒说道点到即止,能不能悟出来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七位少主自己宫室里也有不少的收藏,不需迢迢来云外楼翻书看。

至于宫内收支是包括玉器灵脉等外物,是可以制出法宝的。但白泽只管登记注册,库房钥匙并不归他管。

而祖麒,似乎也慢慢忘了白泽,将他丢在云外楼兀自发霉。

***

玄麒宫慢慢步上正轨,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运行,各司各部由麒麟少主接手协理。祖麒每日间只有巳时出现在正殿,这时族人向他汇报差事,过了巳时就不见踪影,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但这一天,青叶不得不打破这个规矩,只因玄麒宫来了不速之客。

往常不管哪位神仙大能来拜访,拜帖是必要先送来的,否则便是不敬,放眼洪荒还没有不长眼敢对玄麒宫不敬的。但这位大能并不屑俗礼。他修为接近准圣,青叶不敢怠慢,只好知会了祖麒。

来人明明同祖麒一样穿着玄色衣袍,同祖麒的端肃厚重相比,他穿的的十分不正,玷污了这容纳万物的玄色,上头尽是妖邪虐气,毕竟落了下乘。而他也不屑遮掩,眉目间戾气毕现。青叶虽知没人敢在玄麒宫撒野,却也牢记滕逍教诲,不愿轻易得罪小人,以免招来不必要的祸患。

这位大能自称罗睺,来时未备拜礼,直言来访兽王,连青叶这个少主的面子都不大给。

彼时祖麒正在后殿,听到青叶传音时想了一想,难得给了罗睺这个面子,出去见他一见。滕逍说过罗睺此人,只是语焉不详,面上带着迷茫,只说日后遇见谨慎些为上。

后世野史杂谈,滕逍又看的不甚了了,他对罗睺这人的定义实在难下。罗睺在道教中是九曜星君之一罗睺星君,和二十八宿排在一起,地位并不高;在佛教神话中是造成日月食的黑暗之星,也没有很厉害。但滕逍想了又想,总觉的没那么简单,他恍惚在什么地方也看见过罗睺这个名字,却由于年代久远,忘得差不多了。

总之这货不是什么好人就对了,滕逍让祖麒谨慎为上,不要犯了小人。还是那句话,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就算对君子稍怠慢些,人家也不会放在心上;小人心胸狭隘,若得罪一分,他必牢记在心,日后说不准哪天插你一刀,得不偿失。

祖麒对罗睺本人并没有太多想法,反而对他所修之道有些好奇。跟滕逍、鸿钧、扬眉等讲究阴阳和合的修道法决不同,罗睺的法力犹如一个巨大的漩涡,祖麒的神力刚探进去便有迷失的兆头,心头万般滋味齐聚,竟险些着了道,幸亏他及时收回来。

祖麒心中大惊,他自诞生以来,除了对滕逍外,□从来淡漠。方才对罗睺一番探测,如同一匹入了染缸的白布,各类贪、嗔、痴念一齐涌上心头,一时是自己独霸洪荒的权欲,一时又是与滕逍相携相知的欢喜缠绵,竟十分美好,引人沉沦不可自拔。

幸好祖麒自制力高,默念道经将那些情绪压下去,慢慢才好了。

而罗睺看见一身玄衣袍子的祖麒,心中却满是兴奋。他平日里拜见那些神仙大能,人家多半对他不屑一顾,就算碍于他修为高强不得不见的,神色中也会带上鄙夷,就跟他多不干净似的。殊不知道法三千,一一可证大道,那些人又能比他高出多少去?

罗睺瞧见跟他一样穿黑衣的祖麒,自以为寻到了知己,其余小小的差别他倒不甚在意。

两人双双在侧殿落座,祖麒身为主人,自然要先开口,“不知阁下远道而来,本座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罗睺哈哈大笑,“好说,好说。”

祖麒道,“敢问阁下从何而来?”

罗睺颇为自得,“吾乃魔祖罗睺,从须弥山而来。”

“魔”之一字入耳,祖麒心中默算,对罗睺的来历明了了几分。

这罗睺乃是盘古开天辟地之时混沌戾气所化,慢慢成了气候,成了他如今准圣修为,竟能与鸿钧、祖麒等西先天混沌魔神有一战之力。

魔之一字,无处不在。神仙大能们修道时一不小心生出心魔,若不能自控,最后难免入魔道。罗睺身为魔祖,掌管魔道道众,因此洪荒大陆中不论神、仙、兽、禽、妖,只要入魔,都归他掌控,就连祖麒、滕逍、鸿钧之流都不能幸免。

入了魔道,再想出来谈何容易。

祖麒道,“不知魔祖来玄麒宫何事?”

罗睺道,“弟闻兄威名赫赫,因此前来拜贺,愿兄早日成就大道,倒时可别忘了兄弟我,哈哈哈哈哈。”他这一番话说得自以为低声下气,最后还拍了个马屁,却是诚心与祖麒结个盟友,共谋“大业”。

祖麒心高气傲,连自己同胞的亲兄都没喊过一声“兄长”,哪里会跟罗睺这种危险人物称兄道弟,只淡淡道,“魔祖客气了。”

罗睺一听,邪念大起,心道本座愿意跟你一伙是看得起你,小子竟不识相,看我日后怎么收拾你。

“哈哈,本座说个笑,兽王莫要当真,莫要当真。”

祖麒点点头,不置可否。

罗睺又道,“西方贫瘠,本座迢迢而来,想在兽王宫中打个秋风,兽王不会赶我走吧?”他气定神闲坐在哪里,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分毫没有尴尬之色。

西方贫瘠,须弥山却是西牛贺洲祖脉,再贫瘠也不会贫瘠到那里去,可见罗睺胡言乱语。但现在他们没有撕破脸面,罗睺说出这种近乎无赖的话,祖麒也只能忍了。

玄麒宫大得很,便是留他几日又何妨。

祖麒道,“愿为东道主。”他招来灵渡,让灵渡招待罗睺。

八子之中,属灵渡最为灵敏聪慧,常有急智,实不负祖麒给他取的名字,让灵渡看着罗睺再好不过了。

滕逍说起罗睺时并没有说他修为如此之高,且含糊不明,难道这其中除了什么偏差?祖麒心有不解,但滕逍才刚入空间闭关几月,他再奇怪也只能将疑问压在心底。

知道了罗睺的修为来历,祖麒对他的好奇丁点不剩,只盼他赶紧走。虽然真打起来祖麒未必不能与他一战,但这罗睺身为魔祖岂能轻易消灭?修道者难免滋生心魔,魔生之处就有魔祖,不能一击毙命之前,祖麒不愿横生枝节。

于是罗睺便在玄麒宫住了下来。

罗睺半点都不安生,今日这里看看,明日那里瞧瞧,把玄麒宫能去的地方都逛了个遍,分毫不顾忌收敛。灵渡虽然聪敏,但识得的神仙大能都行止有度,哪里见过这种无赖,只能打点十二万分精神跟着,怕不小心为玄麒宫招来祸患。

访客能呆的地方自然不多,否则玄麒宫被人家知道了个彻底,那怎么行。罗睺很快将各处溜达了一遍,终于窝在客院不出门了。

罗睺窝在客院不出门的第一天,灵渡脑子里的弦不光没松,反而绷得更紧了。罗睺出门的时候他可以一步不离地跟着,人家待在屋里要休息了,他总不能紧跟着了吧,这样一来,灵渡就没法监视罗睺了,急的抓耳挠腮的。

灵渡没法子,只能守在客院附近,一个字,等。

罗睺嘿嘿一笑,眉宇中尽是奸诈狡黠之色。都说玄麒宫少主个个人小鬼大,厉害的很,也不过如此么。

一拍脑门,从眉心泥丸宫祭出本命法宝,将其拿在手中,罗睺摸着下巴,“该怎么进去呢?”

第二日天还未亮,罗睺躺在榻上琢磨,觉察到有人来也没在意,想是灵渡来守门了,心里还有点得意于玄麒宫少主当傻子耍了。

之间那脚步声到了门口也没停,直接打开门,进了罗睺客房。

罗睺立时就怒了,“小子无知,竟扰本座修炼!”

灵渡笑嘻嘻坐到罗睺床前凳上,“魔祖尽管继续修炼便是,本殿奉父王之命招待魔祖,自当竭尽全力。若魔祖在我玄麒宫小人冲撞,可就是本殿不是了。”说完便收敛笑意,双目大睁一瞬不瞬看着罗睺。

可把罗睺气乐了。

玄麒宫少主果然名不虚传,这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的高妙。

可惜,这小子火候还不够。

罗睺安然合目,做出一副休息的模样,实则暗暗盘算。

玄麒宫防守严密,玄麒殿尤甚,但这些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怕只怕玄麒殿还有后手。

若他一击不成,必定惊动祖麒,不可能还有第二次出手机会,以他修为,一击成功的胜算有八分。如果祖麒恰好在后殿,那必定会有一场恶战,祖麒修为尤胜于他,胜算便只剩下三分。

但只要是人,就有弱点,就有心魔,只要他利用好了,何愁不能如愿!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要说一下,滕逍看书囫囵吞枣,并且他不喜欢看某点种马文,所以悲催地不知道罗睺这个*oss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