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麒宫中,又来了一位贵客。

鸿钧身着道袍,眉目清淡脱俗,头发束德一丝不苟,面上三绺长须,越发衬得他仙风道骨。他自云间落下时,四周祥云缭绕、瑞气盘旋,须臾间便落至玄麒宫大门前的平台上。

祖麒算到鸿钧将至,早来一步迎在门口,此时上前道声好。

鸿钧浅笑端方,道,“尚可。祖麒近来可安好?”

祖麒陪鸿钧一路走至玄麒殿,身边只有曲孜作陪,鸿钧因感道,“其他几位少主都去哪里了?怎么不见?”

无事不登三宝殿,祖麒耳聪目明,立刻便知了鸿钧来意。

吩咐曲孜守在门外,祖麒将鸿钧让到花厅里落座,道,“你为罗睺一事而来?”

鸿钧道,“不全是。一来是为了滕逍。”他顿了顿,“滕逍没什么事吧?”交情多了,他也知祖麒滕逍这两人关系好的羡煞旁人,祖麒不是张扬性子,这般暴怒到满洪荒皆知,只有因为滕逍的缘故。

祖麒默了默,就在鸿钧以为滕逍真出了什么事的时候道,“他无事。”滕逍自然无事,有事的是他。

鸿钧关祖麒脸色不似作伪,才放下心来。跟祖麒相比,他与滕逍关系更好,算是洪荒中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的朋友之一,当然格外担心一些。

“我这二来,是为了祖麒你。”

祖麒道,“我已知你来意,不必再说了。”没找到罗睺之前,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鸿钧叹道,“洪荒之中可止兽族,更有巫、妖、仙、神、草木精灵,你这般张扬行事,可是大大的不妙。”他大道未成,正该潜心修道,不管这些身外事。奈何滕逍闭关前特意来信于他,叫他多看顾祖麒一些,免得祖麒邪脾气一上来,什么都不顾了。

现在洪荒大陆到处鸡飞狗跳,都闹成什么样了,明明是聪明睿智的兽王,怎么一关乎滕逍就尽干些蠢事呢。

祖麒重重放下手中茶碗,冷冷道,“你来劝我罢手?”

鸿钧苦笑,“我是什么人,怎么敢奢望劝动兽王大人,不过是来做个信差而已。”说罢右手平摊,空空如也的掌心凭空出现了一个信封,递给祖麒。

祖麒卷过信封,白色的封皮上的确是滕逍的字体,上有“祖麒亲启”几个字。

祖麒收了信并没有立刻拆开,而是继续喝茶。鸿钧目的达到,又做了片刻便提出告辞。

祖麒点点头,满心里都是滕逍的信,哪里还有送鸿钧的心思,只叫来曲孜送客。

鸿钧并不在乎这些虚节,笑呵呵出了花厅。

说是曲孜送客,不如说是鸿钧领着曲孜。这孩子明明身形是个少年,眉宇见却似孩童一般天真无邪,平日里被兄长宠着,连祖麒也难得慈父一回,不很拘着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由他四处玩乐。

鸿钧携着曲孜问他,“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曲孜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做功课。”

鸿钧笑了,“真的?那么认真啊,真是个乖孩子。”

曲孜眯着眼睛笑了。

鸿钧看他可爱的紧,拿出个几个果子给他吃,那果子白白净净,每个都刻着“黄中”二字,精致小巧,刚拿出来香气瞬间弥漫开了。

曲孜立刻口水泛滥,却还记着灵渡教他不能吃别人递来的东西,硬撑着不收。

鸿钧被他一副想吃又不得不拒绝的模样逗乐了,将果子收在一个小小的万字荷包里帮曲孜系在腰上,“乖孩子,不吃就拿着玩吧。”

灵渡还说过不能要别人递过来的东西,不管是不是吃的,可是这果子看起来真的太好吃了,真的不忍心拒绝。曲孜纠结着,在鸿钧给他系的时候不躲不闪,双臂把脸捂得严严实实,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鸿钧,“……”这真的是祖麒的儿子么?

鸿钧出了玄麒宫,扬眉早等在外头,看见他笑的见牙不见眼。

鸿钧面上神色不变,依旧是笑眯眯的与灵渡作别,跟扬眉一道回了。

祖麒作别了鸿钧回到后殿,站在养着白莲的湖边才重新拿出那封信来。

打开信,里头一张软滑的绢帛,抖落开来就是滕逍的信。

祖麒见信如唔:

汝观吾信之时,吾已闭关久矣,此番托鸿钧道兄此信,皆因忧君之心甚重。吾于世上唯君一人而已,盼君知吾心意,莫一意孤行,担吾之心,切记。

君从未尊人劝诫,向来一意孤行,吾常惶恐。吾与君于洪荒理应如履薄冰,凡事隐晦低调方能长久,盼君知吾一片心意,凡事三思而行,切莫与人争闹。

信未完,关未闭,逍已思君矣,呜呼,叹何年方能复见君姿!

珍之重之,愿君安好。

逍字

信只短短几行,短短百来字,祖麒看了又看,把每个字的笔画都刻在心里脑里方才罢休。不得不说,信中那句“吾于世上唯君一人而已”取悦了祖麒,让他极为欣喜。

让他看到了希望。

茫茫洪荒,自己是他的牵绊,他若要寻个伴侣的话,还能选谁呢。只有自己才是他最深的牵绊,只有自己配得上他。

这种类似于表白衷情的话,滕逍也只有在信里才会吐露了。

祖麒对着湖中白莲发了许久的呆,珍而重之地将绢帛叠好重新装在信封里收好,重新回了正殿。

他下令将六子招回来,又用兽王角命令洪荒众兽不必再捉拿罗睺,撤了这道诏令。祖麒只在外头留下一队兽兵兽将,这是他的最低限,罗睺是绝对不能留的,否则岂不是谁都敢闯上一闯他的后殿?

祖麒这边召回了六位玄麒宫少主,六子奇怪他们父王为何轻易放过了罗睺,但都没多问,即使祖麒脸色称得上是和颜悦色了。

除祖麒外,最恼恨罗睺的要数灵渡,他长这么大,头一回被人当傻子耍弄,这份火气岂是轻易能消除的?

灵渡出了玄麒殿直奔水灵殿,许久没回来,他有点担心曲孜。

灵渡瞧见曲孜老老实实哪都没去在卧房把玩一只小荷包的时候,心里又是安心,又是气恼。安心的是他乖巧,不叫人操心,气的是稍稍一打听就知道他回来了,也不去玄麒殿迎接。

悄悄走到曲孜身后,灵渡一把抢过曲孜把玩的荷包,“这是什么?”闻闻味道,不是他殿里的东西,也没有父王的味道,是外人的。

曲孜惦记好一会的果子被抢走,奈何对方是灵渡,便不去抢,只眼巴巴看着,“这是鸿钧道长送的,我没有接,也没有吃。”

灵渡冷笑,没接怎么在你手里?不过这话他没说。打开荷包,室内立刻盈满了黄中李的甜香味,灵渡将果子到出来拨弄了下,总共九枚果子。

“这倒是个好东西。”灵渡自言自语,“只是我兄弟八个,这里却有九枚,鸿钧道长想说什么呢?”

曲孜咕咚好大的口水声,灵渡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将一枚果子塞进他手里,“慢慢吃,你只分得一枚。”

曲孜手里有了果子,便不看其他的,用牙齿轻轻破开果皮,一股甜香盈满唇齿间,一双大眼满足地眯起来。

好好吃。

灵渡轻笑,揉了揉曲孜小脑袋,“没心没肺的孩子,就知道吃。”

曲孜顾不上反驳,手里的果子已占了他全部精力。

***

北俱芦洲。

钦兀早就能够化形,但北俱芦洲危机四伏,且天寒地冻,所以他还是一直保持兽身形态。

现在钦兀已经对北俱芦洲十分熟悉,知道哪里不能去,哪里有丰富的食物,哪里是他休息的地方。因着茹毛饮血,兽形比之刚开始的小而狼狈壮实了许多,足足比来的时候大了一倍。距离被父亲扔到这里已经很长时间,他从开始盼望父亲接他回去,到现在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除了修炼就是食物,其实也挺好的,就是不知道那几个兄弟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这么调皮,更亲近逍叔叔,看见父亲如同见了猫的老鼠。

钦兀倒不是不能回去,只是遵从父亲命令,他不敢。

钦兀正在追捕一只娇小却迅捷的雪狐,刚才吃的很饱,雪狐并不能给他带来热量,他只是在锻炼自己的速度和法力,这种跑的极快的雪狐再好不过了。

追着雪狐跑了极远,钦兀难得玩的兴起,以至于忘了时间,等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此处乃是一处冰原,厚厚的冰块在太阳的照射下发光,他能清楚看见厚厚坚冰下湛蓝的海水。钦兀迟疑的空子,雪狐终于逃脱掉,留他一人在此处。

脖颈上的毛因为危险而微微炸起,钦兀并没有走,对他来说,强敌一项新的挑战。

危险是从水下来的,钦兀知道,他迅速跑起来,在水下的东西迅速冲上来的时候腾空而起,飞了起来,跃到高空俯视下面的冰原。

看清那东西的时候,钦兀震惊了一下。

那是一条特别大的鱼,他跃出水面的时候,绵延千里的冰原迅速坍塌。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出了鱼撞开冰面的发出的声音,其他时候都是安静的。

钦兀想,幸亏只是条大鱼,他不会飞,否则以他现在的实力,真的招架不了呢。

这么想着的时候,那条身长千里的鱼从海面腾空而起,脱离水面几十丈高的时候变成一只巨大的、遮天蔽日的鸟。

钦兀,“……”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昨天的,今晚还会有更新,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