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楽终于回来,楚宁在宫中准备了盛大的宴会来招待这位新近被称为天才的制胜将军。

安以颜一个人在宫内冷清的角落里闲逛,虽然宴会开始之前,楚宁又是引诱又是威胁的也要她一起过去,不过想到那是为了白楽而专门举办的宴会,安以颜就立刻全失了兴趣。

然而像是此刻这样,站在远远的地方,虽然隔着距离,却也还是可以听到那好像已经把宫内全部的热闹都吸收过去的喧嚣,她的心情却是更加的郁闷起来。

安以颜甩着袖子在花园里面随意的乱逛,把园中枯瘪的枝条弄得哗哗作响。

宴会已经进行了将近两个时辰,却还像是没有结束的尽头似的,吵闹不断,衬得宫内的其他地方越发冷清孤寂起来。

安以颜早就知道,像是宫里.这样的地方,本就是一处越喧闹,一处就越僻静的,然而因为身处喧闹中心的人竟是白楽,便实在让她有些不忿起来。

正向着无辜的花枝发泄怒气的.时候,安以颜却突然听见不远的地方传来干呕的声音。

因为好奇,安以颜走了过去。

扶着树干背对她弯身站着的.人,正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银丝华服,暗光下,显出清冷的蓝色调来。勉强只到肩膀的发被一条同色的头巾半遮起来,本应扣在头巾上的头冠却被他拿了下来,抓在扶着树干的手上。

安以颜在他稍远的地方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慢慢.的走了过去。

对方似乎已将所有能吐的东西都吐了出去,此刻.正将头抵在树干上,很无力的站着。

察觉到有人接近,那人回过头来,却仍是保持着.弯着腰仰视的姿态,“安以颜……”

安以颜走得更.近了一些,“白楽将军不是今天的主角嘛,怎么却一个人在这里这么狼狈的吐啊。”

“哈,”白楽自嘲的苦笑了一下,甩了甩头道:“因为我根本就不适合这样的事情啊……”

安以颜看着他,心情多少竟愉快了一些,“那还真是可怜啊,你一直都在被迫做不适合的事情。”

白楽直起身子,因安以颜语气里掩不住的虚情假意和幸灾乐祸而笑了一下,“是啊,想要随心所欲的生活,真的是很难办到的一件事情啊。在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多就算不想做却也不得不做的事情……”

“哦,那你打算怎么办呢?”安以颜已经彻底的愉快起来,语气里也满是揶揄。乐小白两次转身背她而去,第一次是为了他所谓理想的生活,第二次却是为了他曾经想要逃离的一切,人生还真是充满荒诞!“你现在……就是这样认命了吗?”

白楽的脸上现出好笑的神色,虽然分别的日子也没有多久,但大约是曾在战场上历练过一番的缘故,当初那张不谙世事似的娃娃脸上此刻已经添了些再也掩盖不住的成熟,“不……我只是终于知道了,有些事情单单逃开是没有用处的。”

“哦,”安以颜将他全身打量了一遍,“那你的打算是什么呢?”

白楽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安静的也打量了她片刻,然后突然笑起来,道:“干嘛用这样防备的眼神来看我啊?”

安以颜敛下眸子,“防备?我有吗?”

白楽微笑,“不用心虚啊,这不算是一件坏事。”

安以颜瞪他,“什么叫做心虚?我哪有心虚了呀?”

白楽笑笑,也不答话。

两个人之间随即便冷下了场来,安以颜虽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到底又不知如何开口。

正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的破空横cha进来。

“将军,你在这啊。”

安以颜回过头去,仍旧是一张熟悉的面孔,昔日惯常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却在月光的映衬下散发出猫一样神秘而狡诈的神采。

“十三……”安以颜唤了一声。

十三走近了些来,却是绕过安以颜,去扶了白楽,这才对她开口道:“大人,晚上寒气重,还是不要在外面多加游荡吧。”

听起来像是关切,实则完全没有分寸的话。

安以颜冷冷的笑了一下。真好!这两个人竟然凑在了一起,这样亲眼看见,还真是既违和而又和谐!

再没有同安以颜多说什么,十三在白楽的耳边念了句“将军,末将扶您回去。”,然后就扶着他消失在了安以颜的视野之中。

安以颜瞥了眼白楽吐在树根下的秽物,再度气闷起来。

想也没想,安以颜一掌打在树干上,虽然没有用得多少内劲,不过却还是让树干险险的摇晃了一下。

随着枝干哗哗的响动,狼袭的大头从树枝中冒了出来,也很不忿似的道:“安以颜,我知道你的两个旧爱搞在一起你很不高兴,可也不要拿树木来出气,好不好?”

安以颜虽习惯了狼袭的神出鬼没,可却怎么也没想到他还会藏在这样连树叶也没有的大树上,而且还藏得让人根本察觉不到。因为狼袭的突然出现,安以颜被惊了一下,怪叫着跳远了一些,然后才惊魂甫定的回味起他的话来。

她的嘴角扭曲,恨不得把他拽下来扭着耳朵问他,“那两个家伙什么时候都成了我的旧爱了啊?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因为他们搞在一起才不高兴的来着?”而且重点似乎是,狼袭是在什么时候被污染到会把两个男人用搞字联系在一起的啊?任何纯洁而正常的男人,看见十三扶白楽回去,也只会想到是下属在尽应尽的职分好吧……

狼袭白了她一眼,根本懒得说她从前跟十三亲完了,又巴巴的偷了楚宁的解药回东篌找乐小白的事情。他缩回头去,一脸的鄙视。

安以颜愤怒已极,狠狠的拍了树干两下,却只是拍得自己手疼。最后干脆再不理他,一转身就往回走去。

而她的所谓回,自然也只是回楚宁的寝宫而已。

至于她自己的,长夜漫漫,孤枕难眠啊……

安以颜回去的时候,楚宁那边也已经结束了宴会回来,并早由侍女伺候着拖了衣服上床。

安以颜爬上床去,看着楚宁也有些微醺的迷蒙笑脸,不由问道:“楚宁,你要今晚跟我做吗?”

楚宁愣了一下,好像是在怀疑自己到底是醉得太厉害产生幻觉,还是发生在她眼前的都是真的。

安以颜一直保持着撑在楚宁身上的姿势没动,等到楚宁终于瞪大眼睛,意识到她的确身在现实的时候,她才翻了个身,在楚宁的身旁倒下,“你不是想要跟我生小孩嘛。那我们就做吧。”

这回换楚宁撑起身来,“认真的。”

安以颜点头,“嗯,”伸手揽住她的脖子,“做吧。”

楚宁拧眉,“不后悔?”

安以颜白她一眼,“我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为情所困冲动献身的,你别问那么搞笑的问题好不好!”

“嗯……那好吧……”楚宁说着,稍稍的低下了头来,要去亲安以颜的嘴角,可只是轻轻的碰了一下,她就又抬起了头来,转而去亲安以颜的脸颊。

然而同样也只是轻啄了一下,楚宁就又抬了头,看着安以颜,一脸的无从下口。

安以颜被她啄木鸟似的动作弄到不耐,翻着眼睛问她:“你不行吗?”

楚宁愣了一下,随即气结,“不行的是你吧。”

“啊……”安以颜叹气,可还没叹到一半就突然的笑了出来。

楚宁本也绷着脸瞪她,可安以颜一笑,她也便立刻跟着笑了出来。

笑累了,她翻了个身倒在安以颜身侧,颓然道:“不行啊……”

“嗯……”安以颜应了一声,再转头去看楚宁的时候,却见她已经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她静静的看了楚宁一会儿,然后将她的头放到枕上,给她盖好被子。

虽然她知道世界上总是有很多无奈的事情,那种期望万事圆满的人不过都只是天真在脑子里面作祟而已。可是,如果有可能的话,安以颜不想楚宁杀了顾悕柘,她不能够让她陷入到那样的境地。身在这皇宫之中,她已经足够孤独。她又怎能再让她抱着杀死最爱之人的遗憾而了此一生?

不论将来要牺牲些什么,至少她不要楚宁走到那样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