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颜看见来人,立刻看见了救星一样大力挥手,“顾长留,我在这边,这边,这边!”

视线下的顾长留仰头上望,远远的虽是看不清表情,但安以颜也猜得出对于在这里看到她这件事情他绝不会感到愉快。

顾长留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男子,统一穿着青色长袍,虽看起来都不魁梧,但手持宝剑有模有样,似是护卫一类的人物。

几人全都进身到小楼后,最后的两人将大门关紧,楼内唯一的光源就此掐断,瞬时陷入黑暗。

安以颜大喊,“喂喂喂,别关门啊,这里闹鬼啊——”

她只喊了一声,就马上闭嘴,她的喊声因为楼内太过寂静而连回声都听得清楚,于是在她喊完之后,小楼内就不断的回荡着“闹鬼啊——闹鬼啊——”的声音。

安以颜自己先被这声音吓到,正欲换个姿势将栏杆抱得更紧时,就见小楼内正一盏盏的亮起灯笼。

灯笼由两人分从底楼正门的两边开始点起,悬挂。 挂灯笼的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孩子,用一支长干将灯笼取下,点燃,再送上挂点。 两人的手脚伶俐,只见红光依次点亮,连成一线。 而二楼的房间外也已在不知何时都挂出了灯笼,红光透过薄纸散射出来,照亮了整个小楼。

梗和就站在离安以颜不远的栏杆前,一手支在横栏上看着关门闯入地几人。

下面的顾长留却根本对楼上的几人毫不在意。 灯光亮到足以看清上面的时候,他也只是快速的扫了二楼一眼,然后挥手示意手下要搜查小楼。

底楼的厅堂一眼便一览无余,顾长留手下的青衣人们很自然地便要分两个方向上楼,然而却被突然涌出的一些彪形大汉拦在楼梯口上,双方对峙。

梗和顺着楼梯缓缓下楼,排开众人来到站在大厅中央地顾长留身前。 暧昧微笑,“这不是顾家的二公子嘛?怎么今天竟到我们悲喜楼来了?不是要哥哥教教你怎么来取悦女人吧!”

顾长留因为梗和的话而嫌恶的皱起了眉。 也不搭话,只冷声命令手下,“搜!”

青衣人纷纷拔刀出鞘,似要硬闯。

梗和回头看了已由对峙转变为冲突的两方人一眼,顺带无限风情的撩了下头发。

还在楼上的安以颜已经赖坐在地上,原本挟持她地两个大汉因为突发的状况也已不再理她,任由她两手抓着栏杆。 脑袋往外探看。

安以颜发现,顾长留虽然看似冷漠,但行动间却透着急切。 反倒是被闯入者突然打扰的梗和,气定神闲之余还有向男人展lou风情的心情。

安以颜不认为顾长留能在硬闯一事上占到便宜。

果然,梗和一支胳膊搭在顾长留的肩上,凑着他半是警告半是调笑的道:“顾公子,您想硬闯,也要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呀?我们悲喜楼就算只是一家官馆。 可在这永乐城也传了百年了,城中的王公贵戚机要大臣哪个来了还不都要给点面子!今天若被您这样闯了去,我们可是百年声誉不保。 我看不如这样,顾公子告诉我,你们这是要找些什么,我来帮你们找。 您看好吗?”梗和说最后一句话时,几乎是贴着顾长留的耳朵,吹着气说地。 青葱白玉般的手指压在顾长留的胸前,不像是在商量事情,倒更似挑逗。

安以颜开始怀疑,这官馆的营业对象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若是男地,她还真是不介意在这呆两天学学手艺。

就凭梗和这种明明是个身材高挑,足还比安以颜要高上半个脑袋的男人,却可以把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做到柔媚而风情万种。 这种技艺。 安以颜认为有必要努力学习。

可惜顾长留却没有这般好学。 他没有粗鲁的伸手推开梗和,只是因为那有违他一惯的教养。 他那却并不代表他就会给梗和好脸色看了。 他的教养只维持到身体而已,“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请你自重。 我来这里,不是要跟谁过不去的,只要来找个人。 如果没有,查过之后,我们自会离开。 ”

什么叫做虚伪?在安以颜看来,顾长留这种一脸嫌恶却绝不推开对方的行为就叫虚伪。

安以颜忿忿的,起身,助跑,冲下楼梯。

挡在楼梯口的大汉和剑士们都没料到会有这样一位出来搅局,好好的阵势愣被冲出一道缺口。

安以颜挤到两位美男子中间,一把扒住顾长留肩膀,眼泪与鼻涕齐飞,“长留,闹鬼,这里闹鬼……”说完,她将脑袋埋入顾长留地脖颈间,毫不客气地将满脸的排泄物蹭在他地身上。 对于顾长留,她总是有一种既想吃他豆腐又想惹他生气的复杂欲望。

顾长留面对安以颜时的修养,却显然远逊于面对梗和时。 对梗和,他虽不喜欢,却还可以容忍,但对安以颜,他却连容忍的耐性都无。

安以颜攀上他的第一时间,他已伸手要把她推开,只是无奈安以颜扒得太紧,而他又不想难看的跟她拉扯,这才让她借机贴到了他的身上。

终于,顾长留不顾面子的低吼,“安以颜,你给我起来!”

安以颜可怜巴巴的抬起头,手上的劲道却没放松,“长留,我见鬼了,真的……”

“什么鬼!”顾长留没能领悟,只是感到愤怒和恶心。 脖颈间黏黏的感觉让他真想把安以颜也变成鬼。

安以颜却不管顾长留已经生气到了什么地步,只是自顾的换了另一边肩膀去搭。 原先地那边她自己也已经觉得不能再继续栖息下去,“你还记不记得死在黑窑的那个刺客……”

顾长留的身体瞬间一僵。

安以颜继续,“我刚刚,好像在大街上看见他,于是我就跟着他往前走,然后就到了这里。 我是紧跟着他进来的,可我一进来。 他就没了,真的……”安以颜再抬起脸。 “我原本以为也许是个长得很像的人,可……你说,有没有可能那是鬼呢?”

顾长留为什么要来这里找人,并不难猜。 这样的阵仗,哪怕硬闯也不肯松口说出是要找谁大家商量,于是很显然地,顾长留要找的人。 并不是一个可以放在明面上让大家商量地人。 这样的人,据安以颜所知,现在只有一个,那就是据说死了实际上却还活得滋润快活的随日。 指不定是顾长留手下的哪个探子在街上见了随日,他才急慌慌的带人赶来。 但这个中缘由,顾长留自然是不会告诉别人。

而安以颜来这里虽然也是出于差不多的缘故,但顾长留并不知道。 他此刻是急着要找随日,故而没有心情来理会她的意外出现。 然而等到他静下心来。 自然会觉得她出现在这里有些过于巧合。 与其等着被顾长留怀疑,倒不如她先发制人,让顾长留以为她只是不小心地撞见了随日。 一来撇清怀疑,二来也顺便占占便宜。

果然,顾长留听了安以颜的说话,立刻忘了安以颜刚刚对他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而只一心要将这件事情蒙混过去。 然而,很显然的,顾长留并不是一个善于说谎的人,所以他试图安慰似的抓着安以颜的胳膊半晌,却磕磕绊绊的没有说出一句完整地话来。

好在安以颜也并不真心要他解释什么,只是索性赖在他的怀里不肯起来。

梗和在一边默默的看了半晌,终于看不下去,“我说顾公子,你带这么多人过来,不会就是为了找以颜的吧?我说你这是何苦!我们悲喜楼从前虽没招待过男客。 但却从来不会跟银子过不去嘛。 你要找他。 捧银子过来就好,我们悲喜楼自然上房款待。 ”

安以颜顺着梗和的台阶。 两眼泪汪汪的下去,“长留,你是来救我地吗?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什么!”顾长留气结,一开始还没明白梗和是什么意思,被安以颜一说之后便立刻因为领悟过来而红霞上脸,“胡说什么?我……我……”

安以颜看着他,“你不是来救我的?那你来干什么?难不成你是跟这里的其他什么人有私情吗?”

梗和调笑,“呦~那可不得了,我们这里的人可都是男的。 原来顾公子没能留在宫里是因为这个……”

“我……”顾长留结巴。 有苦难言。

安以颜回头,“我也是男的。 ”

“啊,对。 ”梗和安慰的拍了拍安以颜肩膀,又你知我知似的跟她眨了下眼睛,“放心,放心,虽然外边有一些不利于顾公子的传言,但我知道,你们是纯洁的男男关系。 放心,我不会随便跟别人乱说地。 别人说什么,我也不信。 ”

顾长留很想问,究竟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有了那些所谓于他不利地传言,但眼下情况,已让他再兴不起心去说些什么。 况且,闹了这样半天,想找的人,怕是该跑地也早就跑了……

顾长留叹了口气,“安以颜,跟我走吧。 ”

安以颜笑颜逐开,“好,天涯海角。 ”

顾长留的脸瞬间扭曲,“什么天涯海角?”

安以颜不说话,只一头倒在他的肩上。

倒是梗和开口,“想走好说,交了赎身费,顾公子可以随便将他带走。 ”

顾长留奇怪的问安以颜,“什么赎身费?”

安以颜回答不了,于是转问梗和,“什么赎身费?”

梗和双手抱胸,笑得妩媚,“以颜难道忘了,我说过你进了我们悲喜楼,就是我们悲喜楼的人。 我们悲喜楼的人,想出去,当然是要先赎身的了。 ”

安以颜傻傻摇头,“可我又没签卖身契……”

梗和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我写了。 ”

安以颜接过来看:同意安以颜卖身悲喜楼,去姓改名以颜。 下面是梗和的签名。

“这样就算?我都没签名!”

梗和耸肩,“在这里,我签了名,就可以生效。 ”

安以颜愤怒,这简直是比土匪还要霸道。

她指着青衣剑士,“那他们也进来了,你怎么不收了他们?”

梗和不屑的瞄了那群人一眼,“我说了吧,悲喜楼可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

青衣人们闻言无限愤恨,却只能憋在心里。 摆出一副“我们才不稀罕被你收”的表情。

安以颜又指顾长留,“那他呢?”

梗和笑,“他是顾长留。 ”

安以颜抓狂,“这算什么理由!你们这是欺善怕恶!”

梗和抽出被安以颜捏得已经有些变形的纸,“那又如何?有本事你到官府告我去啊!我可不怕把事情闹大。 ”

“我们也不怕!”安以颜转向顾长留,“走,我们报官去。 ”

顾长留拧了下眉,他怕。 “多少钱?我出了。 ”

梗和甜笑。

安以颜拉他,“他这是诈欺耶。 我们没必要出这笔钱。 只要……”

梗和低头,一手搭在安以颜肩膀,“以颜,哥哥还来不及教你什么,就要送你走了。 现在教你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一个人有多爱你,是要看他肯为你掏多少银子来衡量的。 明白吗?”

安以颜领悟,无限感动的转向顾长留,“长留,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爱我……”

顾长留咬牙,握拳,一字一顿的问梗和,“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