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同病相怜

千千不想就这个话题和他再说下去,便仰头看着天际。

天际一轮圆月,淡淡地晕染出光辉。如海底明珠。

“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她淡淡地吟了句。

“千千姑娘的故乡,在哪里?”原振平出言问道。

“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千千并不想与他细说,虽说她觉得他这个人禀性似乎不错,出言也很合自己的意,然而毕竟是朝中重臣,她不知他底细深浅,不能妄自与他太过接近。

这个人,似乎是一块漆黑的磁铁,第一眼看过去似乎也就是这样,然而愈是接触,却愈发现他的不同寻常之处。

千千如今早已不是刚穿越来时候的天真简单,直觉得,她感觉要离他远一些。

这个人,有种说不明白的危险劲儿。

……腹黑,就是腹黑……

……一般腹黑都是**oss,她要小心啊……

“真巧了,本将的故乡,也是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原振平却似乎将她随口敷衍的这句话当作了真心之言,垂下眼帘道,“可见我们也同是天涯沦落人。”

千千随口问:“原将军难道不是大羿人么?”

原振平嘻嘻一笑:“本将还真想知道自己是哪里人。本将有记忆的时候就一直在不停的漂泊,去过些什么地方,早就不记得了。自己是哪里人,这估计要到地府去把我那早逝的爹娘抓出来问问才知,只是不知道阎王鬼差干是不干。”

“没想到原大将军还有这样的往事。”千千此话不只是礼貌,而确实还有些同病相怜之意。

幸好,自己在这一世最终是找到了自己的爹娘。

虽然,父皇很快逝世了,然而,总比不知道自己是何人的血脉为好吧?

所以,自己还是很幸运的。她又柔声补上一句:“不过原大将军现在功勋盖世,想必你父母在天有灵,看见你现在的样子,也会很自豪的。”

“只是不知他们看不看得见……其实,这天下不论大羿或者大胤都是一样,何必分那么多呢?”原振平道。

“--就好像千千你原本以为自己是胤国人,后来还不是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大羿公主?天下还是那个天下,万民皆同,只是帝王们总是不明白,要为一己私利打打杀杀!”原振平挑起眉,眼神亮得惊人。

千千又是一怔,他说的话与自己想的,何其相似。

于是她喃喃应和道:“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二人相视一笑,都有惺惺相惜之意。

风似乎将月光吹得很是凌乱,这一个深蓝色的宽阔背影和娇小纤细的红色背影,沐浴在光线下,显得很是明丽。

远远地,背后似乎有声音,只是不知究竟是飞鸟,还是经过了哪一位武功高手……

原振平似有若无地笑了笑,拍了拍千千的头顶:“千千,明日我来接你,我们去金都城内转转吧。”

“城内?”

“我想你一定会愿意的。”他拂起了她鬓角的一片柳叶,风轻云淡的一笑,继而飞身掠走。

的确,他说对了。

千千早已在宫中闷出鸟来。

她原本是个宅女,然而在现代,宅在家中毕竟还有电视电脑可看,不至于太过无聊。在这大内深宫,宅着只有几件事可以做了。

一,看书……

只是那些书不是女诫就是女经,看来看去除了说女子要多贤惠多么会相夫教子以外,似乎并没有别的内容……原本大羿就不是倡导诗书之礼的国家,提倡女子无才便是德,实在没有德多生几个孩子也是好的--南朝舶来的那些理学和诗词礼记之类,只在御书房有,一个紫檀宫自然是不可能看到的。

二,梳头……

她曾经试过花了一天时间,令金莹和玉莲二人将自己的头发拆了梳,梳了拆……甚么飞天髻、倭堕髻、盘桓髻、螺髻……最后的结果是头皮疼痛,第二天还严重掉发了,罢了罢了,她不想变成秃儿,以后还是自然地披着头发为好。

三,养花逗鸟……

三,养花逗鸟……

千千并非不是环保之人,当年也曾经在宿舍里种了几颗仙人掌,虽然后来都死翘了,也被舍友戏称为“连仙人掌都能养死的牛人”;面对着这紫檀宫的满园花木,丛玉兰杜鹃到海棠腊梅无所不有,她新鲜了几天,却又觉得无聊了--毕竟,花草不能和自己说话呀。

而鸟呢,紫檀宫养了一只会说话的八哥,那八哥十分势利,也不知是谁教它的,一开始是对着千千狂叫“恭喜发财,红包拿来!”“恭喜发财,红包拿来!”后来金莹教它要喊“公主吉祥”,还威胁道如果不学,就把它拔了毛下酒;那八哥受此威胁,果然学得快,下一次它看见千千自廊下走来时,忙热络地大喊一声:“公主吉祥!抱喜发财,红包拿来!”

千千真是啼笑皆非。

母妃荣贵妃生性恬淡,尤其是在父皇驾崩之后,更为少言寡语,大多数时候是坐在自己的房内,绣花,看景,斜倚在贵妃榻上想心事。

有时千千过去向她请安,她微微一笑,却说不了两句话,又陷入沉思。

千千随便说几句话,她眼角便湿润了。

千千知道,她又想起了父皇。

牵挂这么多年的女儿归来,却失去了那个她爱了一生,怨了一生的男人,究竟,是悲是喜呢?

久而久之,她便也很少再去向母妃请安,她怕自己的出现,又惹得她伤心。

在这样的环境中,每一天对她来说都好漫长。人人皆说宫中好,其实,正是一所锦绣牢笼。

况且她贵为福国长公主,也没有甚么侍女敢于随便和她聊天,说八卦,更是不可能。

她逐渐养成了睡懒觉的习惯,有时一睡起来已是晌午,暖和的阳光罩在她身上,她才觉得有些微的温度。

夜间,久久不能睡去,数绵羊都没有用。

只能一滴一滴看着枕边的红烛,烛泪缓缓地落下,她的心里,也似坍塌了一块。

她曾命人给骊都带过信笺,那人推托了半天,说皇上严禁任何宫中人写信给遭流放的昌平王。她只得拔了一根价值不菲的簪子,又以言词打动,那人才勉强同意给她带信。

只是,从不见洛驿回复。

……他好吗?

……这些疑问,总是盘桓在她脑间。

而洛城那边……她每次书写了信笺之后,便静静地塞在枕下。

还是……不带了吧……

等到与你相逢之时,我才能一并交给你呢。

她倾诉完心事,便将那薄薄的,带着淡淡黄色的信纸折叠好了,以一根粉色丝带系成一个结,静静地塞在枕下。

那是她全部的爱恋,和秘密。

在这种时候,有人提出要带她出宫,岂不正中她的心事?

平日里,洛羯和母妃都不愿意放她出宫。但若是原振平提出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她也早就想看一看这大羿,这属于她的国家!

金宫外,黑夜中。

马蹄声声。

“燕儿,你怎么想?”一个温和醇厚的声音,低低地响起。

“甚么怎么想?”另一个女声温柔可人,听起来就十分舒服。

“就是千千姑娘旁边那个男子啊。那人气质不凡,看起来似乎不是平常人。”男子一身淡紫色衣衫,清雅斯文,正是君少傅君无命。

雪燕嫣然一笑:“无命,你可是害怕千千姑娘和那位男子有了暧昧,对不住鲍子?”

虽说云竣已然登基,但是他们一行人,还是唤公子。

君无命一下子被看穿意图,只得略尴尬地点了点头。

“不会的。”雪燕摇了摇头,“千千只是将那位男子当做好友和敬仰的对象,绝无任何暧昧之意。”

君无命眨眨眼:“是么?燕儿,你如何得知的?”

雪燕俏皮地一笑,眉眼弯弯:“我也是女子,自然知道啊--女子看自己喜欢的男子,不是这个表情,这般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