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是谁偷的?()

碧玉俏脸沉了沉,依旧长跪于地面,声音如裂帛般:“妈妈,我今日所有梯己昨晚被不知什么贼子偷去,也是命中注定,实在无法!然而我碧玉一言既出,绝无反悔之理--现在起,算我欠妈妈的银子,我以身作保,一定还清!”

千千心一痛,随之疑惑,又愤怒不已--是谁呢?是谁偷走了碧玉的珠宝?碧玉要赎身一事她应当只同自己说过,那还会有谁知道?

她脑中很快浮起了一个人--蝶儿。

可是,蝶儿自昨晚起,已经被锁了起来,关在后院那个暗无天日的禁闭室--有两个婆子守着,根据苏妈妈昨晚的大发雷霆之状,不大可能令她偷溜了出来。

那又是谁?千千咬着嘴唇,看着颤抖的碧玉,心中越来越痛。她揉揉眉心,觉得此事当真复杂得紧。

“大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让我先放你走么?你觉得--我苏妈妈会做这种亏本生意么?”苏妈妈双目含煞,稳稳地坐在太师椅上。

碧玉磕了一个头,道:“妈妈,您多年对碧玉大恩大德,碧玉没齿难忘,今日碧玉说要走,想必妈妈水晶心肝人儿,定然知道碧玉性子,已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再将碧玉强留在这里,只有人没有心,也无甚意义!您不如今日放碧玉走,碧玉签一个契,三年之内,必然将这笔银子还清,否则肝脑涂地--可行么?”她抬起了头,一双美目里隐隐透着希望。

苏妈妈嘴角逸出一个冷笑,道:“碧玉啊碧玉,我平日见你一个没嘴葫芦的老实孩子,倒也待你不薄。可今却不想你竟有如此巧妙设想。你倒说说,你这一走,天涯海角,我倒上哪里找你去?三年之后你不还钱,我难道刮遍大胤地皮,将你找出来么?我苏妈妈可会做这等生意?”

碧玉俏颜变色,咚咚又磕了两个头,额头上已隐隐渗出血丝,依然清亮声音道:“妈妈养育碧玉这多年,难道信不过碧玉?”

碧玉续道:“妈妈可知道,这些年多少豪客提出要赎碧玉身子,碧玉念及妈妈恩情,却都不答应?”

苏妈妈哼了一声,不看她,兀自拿起金牙签剔牙。

四周一片寂静。

碧玉眼中含泪,泣道:“碧玉愿还三倍银两,求妈妈成全碧玉!”

说着,又磕头。

她本来重病未愈,这几个头磕得大力,登时有些支撑不住,脸色煞白,起身时那弱柳扶风的身躯摇摇欲坠,然而她一咬牙,竟然发狠,继续磕了下去。

苏妈妈浮起一个嗜血的笑,指了指地下的碎瓷片,冷道:“碧玉啊,你这头呢,就省省罢。我倒是不好意思受,但你若是愿意跪在这瓷片上磕上几个,我苏妈妈或者会考虑考虑。”

周遭人等登时倒抽一口冷气。

那瓷片刃口薄透,闪着锋利的锐芒,这一跪上去怕不是惨不忍睹!

碧玉扫了眼瓷片,目中微微浮起怯意。然而她很快地眼波流转,淡淡一笑,道:“妈妈可说话算数?”

苏妈妈放下金牙签,道:“那可得看你磕得我满不满意。”

碧玉咬了咬樱唇,便要向瓷片处跪下!

千千眼见碧玉那雪白额际已然鲜血淋漓,那地上瓷片似在狞笑,忍不住失声呼道:“姐姐,别磕!”

登时,所有眼光往千千身躯上招呼上来。

苏妈妈双眼精光乍现,淡淡道:“哦哟,是千千姑娘呀,这一大早的不陪客人歇息,却跑出来干么?”

话音到后面,竟转狠厉。

千千上前一步,要扶起碧玉,可碧玉竟然重病中仍有力气,死劲挣扎开千千手臂,对着苏妈妈又要磕下去!

“姐姐,你磕了她也不会答应你的!”千千见碧玉膝盖就要挨近尖锐瓷片,只得高声叫道,以求一语惊醒已有些丧失神智的碧玉。

周遭俱静。

碧玉亦停了动作。

“苏妈妈她眼里只有钱,姐姐你今日就是磕死在这里,妈妈也不会让你走!她不过是要羞辱你罢了!”

碧玉一愣,一双眸光缓缓转到千千面上,又转到苏妈妈面上。

她站起来,捋一捋秀发,似乎这才感觉到要整理仪容。冷冷地、静静地问道:“妈妈,您摸着心口说一句,千千方才所说,可是真的么?”

苏妈妈瞪起眼,将手在桌面上狠狠一拍!

众人皆肃,有几个胆小的丫鬟忙偷偷退了出去。

面如寒霜,她嘶哑着说道:“你们一个个都反了!碧玉,你可以为你这小丫头是个简单货色么?”

碧玉亦是一愣。咬咬唇,什么也没有说。

千千不想苏妈妈竟然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来,觉得浑身一寒。

苏妈妈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招手让众人出去,只留下碧玉千千二人。碧玉站在苏妈妈身前,千千站在角落中。

苏妈妈招手让碧玉过来,贴在她耳边嘶嘶道:

“若她是简单角色,又怎可能昨晚竟然抢掉芍药儿的客人?碧玉,你不要那么傻--你的梯己,想想还有什么人,知道放在何处?”

碧玉俏脸一冰,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千千。

千千虽没有听见苏妈妈究竟在对碧玉说些甚么,但想必不是好事。她见碧玉转过身看自己,忙抬起眼睛,心中无一丝阴影,清亮地与她对视。

碧玉看了看千千,嘴角浮起一个淡淡地笑,转过身道:“妈妈,千千与我一起长大,我笃定,她不是那样的人。”

苏妈妈磔磔一笑:“那你说你的宝贝,可是去哪里了?你们之前说是蝶儿做的,可蝶儿昨晚已被我锁了起来--阿枝,过来!”

“是!”昨晚看管蝶儿的长脸婆子忙走了过来。

“那丫头可还在柴房么?”

阿枝道:“是的,妈妈,一夜都在,我一直守在门口,那死丫头好像是睡死了,又像是发了什么癫,竟然梦里都在笑……”

苏妈妈眼中露出厌恶之情,低声道:“过几天便叫老马过来把这死丫头卖掉。”

千千倏然心中泛起一股冷意。

这青楼里,卖个人,似乎就跟吃饭一般寻常。

没有人会惊讶,没有人会阻止。

“你看吧。”苏妈妈勾起嘴角,冷笑道,“蝶儿自从昨晚花魁大会,便不曾出过柴房门。那个时候,你的宝贝还在吧,碧玉?”

碧玉低头,不说话,兀自揉着衣角。

千千心中,忽然划过一丝异样情绪!

不对……有什么不对……

剪烂芍药儿的裙子……诬陷自己……给碧玉下药……偷走碧玉的梯己……

这一切,真是同一人所为么?

从动机来看,确实应该是一个人做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坑害所有与自己为敌的姑娘们。那么这个人,按理说就只有一个啊。

难道丹桂,竟然在蝶儿被关进柴房后,亲自出来偷东西了?可是昨晚,碧玉一直都在自己房内。她虽是病得迷迷糊糊,却不大可能不注意丹桂--她们一向交恶。

而且,丹桂又不会知道碧玉的东西放在何处……但是除了丹桂,还会有谁呢?

忽然一个青衣婆子弓着身子过来,面色有些不妥,跑过来贴着苏妈妈耳朵轻道了几句。

“什么?!”苏妈妈紧紧咬牙,霍然站了起来,“娘的,今天真是邪门儿了!”

她在房内转了几圈,道:“快请郎中!”

“已……已经……请了,可……可是郎中……也皱着眉,看上去……不大妙啊……”那婆子面色青青白白的,似乎也很害怕苏妈妈会突然发飙。

“奶奶的!”苏妈妈骤然破口大骂,“给老娘请好的郎中!别怕花银子!要是没弄好,我这暖香阁,以后还有人来么?!”

“是……”婆子不敢多言,忙退了出去。

苏妈妈回过神,面色已是气急败坏,她狠狠地对着碧玉道:“你给老娘听着,现在不许离开这里,要走,也得等你给老娘将钱赚了回来再说!!”

“妈妈……”碧玉上前一步,似乎要生生扯住苏妈妈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