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仝一呆,随即跺跺脚,连连叹气不已,却也不再多言。正自感叹之际,却见庙门那处一闪,一人疾步而出,风风火火的直冲桌上的岳陵而去。

戚仝只凝目一看,不由大惊道:“哎哟,糟了,你看,那是这庙里的师赞。哎呀,瞅那模样,必是恼怒他扰了庙中清修,这是要来问罪了。”

陆芜菁闻言也是一惊,美眸一紧,急急看去时,却是不由的顿时一呆。但见那位聂弃师赞,此刻竟是满面激动之色,手颤足抖的,正自连比划带说的,拉着岳大官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虽离着远听不到具体,但眼见岳陵笑眯眯的模样,又见那聂弃的态度,却绝非什么问罪之说,心下不由放松。只是,旋即,却又好奇大起。脚下动了几动,便想上前听听,只是终是忍住。

以那家伙的性子,若不肯说,去问他也是白搭,若他肯说,又何须我去多问,没的让他又再借题发挥。

心中这般想着,索性不再去看,轻轻一扯彩霞,跟老头戚仝告罪一声,径自往后边歇息去了。

戚仝一呆,哪成想到头来,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站在那儿想了想,不由苦笑一声,随即,也是大袖一摆,一摇三晃的回了房,去捣鼓自己那巫医之术去了。

他们三人走了,这边聂弃却是心潮澎湃,只觉热血都冲上了头顶。为啥?因为刚才简单说了几句后,果然这位恩义王檀越,竟是真有往中原传这苯教之心呢。

“….天下万法,红花莲藕,本是一家。千万年前,可有中原佛教?又可有吐蕃苯教?佛教之义,去恶扬善之道,当捐弃门户之见,互通有无,使大功德传于世间,颂于蓝天覆盖下的每一寸所在,这,才是我佛宏大之处……”

恩义王朗朗之言,简直字字珠玑,只听得聂弃师赞欢喜赞叹,恨不得五体投地了。只是这位大功德王爷下一句话,却又险险将他打入地狱。

“….可惜,可惜啊,只可惜我遍观所收佛典,发觉其中并无真正上乘之作。且所收来的,大多残破不全,艰难晦涩,若如此拿回去,只怕这番心思便要付诸东流,只能将其作为一堆废纸生火用咯。唉,可惜,可惜啊!”

“王爷哪里话来?若说佛家典籍,民间毕竟只是少数,如王爷真有此大宏愿,便当从寺庙中使力才是。岂可因一时不顺,便生颓丧之心?”老喇嘛急了。

岳大官人肚中暗笑,面上却是一副忧愁模样,摇头叹道:“大师所言,本王如何不知?只是,我虽王族,但一来刚刚进位不久,二来,更是向无熟悉的寺院相交,这从寺庙中借力,怕是难有所得啊。”

聂弃双目放光,一把拉起岳陵,便往庙中而走。边走边道:“王爷果有此心,老僧不才,愿为王爷牵线。我有一师兄,唤作多吉贡布,乃是逻些江让觉康住持大喇嘛。王爷既然要去逻些,老僧可做书一封,届时,王爷持此书信前往,必将受我师兄盛待。”

这觉康一词,藏语中便是佛殿的意思。岳陵既存了心思,自是早已探听清楚,此刻听闻,不由眼睛一亮,反掌握住聂弃手臂,急道:“此话当真?却不知令师兄这江让觉康规模如何?可能与大昭寺相比?”

聂弃先是一愕,随即面现傲然,哂笑道:“大昭寺何足道哉?而且那里所奉亦非我苯教之祖,却是天竺一脉。王爷既欲传我苯教,当知江让觉康,才是我吐蕃苯教圣地。比之那大昭寺,可不知早了多少年。”

岳陵更喜,面上却显出犹豫道:“怎么大昭寺供奉,是与中原一脉的吗?哎呀,我听闻大昭寺在吐蕃一地,势力极大,若此去直奔令师兄之处,会不会引起什么不便?唉,你当知道,我这身份委实敏感了些,一个不好,怕是要为王族带来祸事啊。”

聂弃闻听,霍得停住脚步,两眼定定的注视着岳陵,微一犹豫,才口中长宣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王爷,老僧有一言不知当问不当问?”

岳陵奇道:“你要说什么?只管说就是,又有什么当问不当问的。”

聂弃看着他,原本昏花的一双老眼中,下一刻忽的爆出一片精芒,一字一顿的道:“老僧请问王爷,此番王族回归,是欲平淡偃伏,还是欲要有所作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