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罕答眉峰微不可察的一皱,心中不由的暗暗叹气。当日决定回归之时,他便考虑到会有今日的局面,方才所言,已经尽可能的阐明了自己的立场。只要你们能优待我王室成员,保持一个明面上的尊崇就行了,王族绝无染指吐蕃之主的心思。

只是,他固然是这么一番心思,但他的地位天然便摆在那儿,又那容得旁人不去多想?方才一瞬间,郎达磨立眼底一闪而逝的幽光,还有下面众人或显露、或隐蔽的敌意,都让他一颗心不由的沉了下去。

此番回归,究竟是对是错?姬氏一脉终将走向何处?到底能否得保平安?一时间让他忧心忡忡起来。

“大王,这便是你的不是了。嗯嗯,赞普也错了,大错特错了!”

正自烦恼之际,耳边却忽然突兀的冒出一个声音。那声音含含混混的,不但张口就说他的不是,甚至连郎达磨立都一并拉了进去。

包括姬罕答在内,众人都是一愣,循声看去,却见岳大官人正自将一大块肥嫩的羊肉割下,抛入口中大嚼着,脸上满是满足的惬意,彷佛刚才那声不是他发出的一般。

姬罕答心中一喜,他对岳陵本就抱着极大的希冀。虽然今日初见郎达磨立时,岳陵便坦言不插手王室之事,但姬罕答却知道,他那句私人之交,可也绝不是随便说说的。否则,又何必一路相随而来,而且又应了自己的邀约,登车与自己同行?

此刻眼见他果然出声,不觉中,忽然大有一种轻松之感。当即只嘴角含笑的看着他,也不出声催促。

他这沉得住气,郎达磨立却是心中猜疑不定。目光在二人面上来回瞅着,却是丝毫没见所得。

眼见姬罕答不说话,而这位冷不丁蹦出一声后的恩义王,却只顾着大嚼,终是耐不住性子,干笑一声,抱拳道:“呵呵,恩义王方才之言是为何意?说大王的不是在何处,本王又怎么大错特错了?”

咕咚,岳大官人没急着回答,却先伸手端起大碗喝了一口,将塞得满嘴的肉送了下去,这才舒服的吧嗒了下嘴,笑嘻嘻的点点头道:“对嘛,这凡事有问有答才有趣嘛。就好像讲故事一样,没有捧哏的,那讲的人哪还有兴趣说下去?赞普果然是个妙人,深通此道。大王,你这方面,却要好好跟赞普学习一下才是。”

满大厅人本正自竖着耳朵,要听他究竟有何高见,哪知先听到的,却是如此完全不搭界的一通,不由的一时个个面面相觑。

姬罕答也是一愣,随即却只是苦笑点头。这位半路相认的恩义王,貌似从相见之时,就没按规矩出过牌。不然,也不会有两人一场厮打,最终结下情谊了。

郎达磨立却是愣怔之余,随即一头的黑线搭下。麻痹的,老子摆下大宴,步步小心的紧张半天,怎么到了你这儿,却成了讲故事了?还我深通此道,老子深通你妹啊!你以为我很闲吗?

他久在上位,地位尊崇,可不似姬罕答一般,虽承嗣王位,却因族群没落,而渐渐趋于平凡心。是以,对于岳大官人这般显得极随意的应答,心中不由的便有些不爽。

只是他不爽归不爽,但却天生深沉,面上不过微微一僵,随即便又展颜一笑,连连点头不已。狭长的眼眸因着笑容,使得略显肥胖的脸颊上挤,让人看不到一丝眼神儿。

“敢问大王与赞普,你们相对于吐蕃百万民众来说,该当是什么人?”好整以暇的又夹了一筷子奶皮子扔进嘴里,微微嚼了嚼,岳大官人这才转头问道。

姬罕答和郎达磨立同时一愣,完全不明白他问的什么意思。岳陵叹口气,摆摆手道:“我的意思,相对于吐蕃万民来说,你们是什么地位?”

这个问法,便有些极为敏感了。郎达磨立细长的眸子,蓦地闪过一道精光,抿了抿嘴唇,却将目光看向姬罕答。

姬罕答也是暗暗皱眉,心中暗骂。方才郎达磨立扔出那些话来,不就是在变相的逼问自己吗?自己身为王族,方才的回答,已经算是丢了身份了。你如今却还要更进一步的挑明,这到底是帮我还是帮他啊?

他心中不由的有了些恚怒,眼见众人屏气凝息的都看着自己,眉峰越皱越紧,沉吟半响,面上忽然现出一片坚毅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