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闪烁,倒也不全是一根筋,知道这事儿一旦扯上岳陵,昨日郎达磨立的态度,还有今日的单独宴请,都显示绝不是明智的做法。是以,先是将岳陵一口带过,却向次仁欧珠讨要起诏书来。

次仁欧珠哪来的诏书?他来这儿还是认为自己被阿旺平措挖坑设计的呢。刚才气急之下,脱口而出,一言出口便已是后悔不迭。

此刻听这凶人果然咬住这点不松口,不由气势上便是一窒,只是随即眼珠儿一转,却忽的冷冷一笑,撇嘴道:“诏书既是下给老夫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讨要?是不是真的,只待一起进宫,面见大王自然清楚。不过你想为你儿子掩饰罪过,不承认其谋害恩义王,哼,恩义王便在眼前,如今还是一身的伤,这可是你想赖便能赖掉的吗?”

说罢,也不理他,一转身对着岳陵就是一礼,满面正义的道:“王爷,此人蛮横无理,当面撒赖,竟欲为一己之私而颠倒黑白,次仁欧珠虽愿秉公执法,给王爷个交代,但惜乎身边武力不足。在此,特请王爷相助,请王爷派出所部卫队,协助本大论将一干凶犯押入宫中,面见大王。此事不惟关乎我朝律法,亦为王爷讨还公道,还请王爷允准。”

这老狐狸也不是个吃素的,话题一转,不但将占堆杰布的要求尽数推到郎达磨立身上,竟而还看破占堆杰布的顾忌,越怕扯上岳陵,他便越要将岳大官人扯上。不但扯上,还要利用古戎王族骑兵之力以抗对方大军,这番急智,果然不负一国副相。

占堆杰布心中大急,两眼眼珠急转,眼见只要岳陵一点头,这事儿便彻底没了指望,当下不由的便急了眼。

这莽夫急眼,哪还顾得上别的,剩下的,便只是凭拳头硬来就是了。

眼神望左右使个眼色,便要大喝一声开打,先把自家儿子抢回来再说。

姬连早已暗暗戒备,留意着他一举一动,眼见他目中神色不善,已是猛的撮唇一声鸣哨。

随着这一声呼哨,四周原本静悄悄的众王族骑队,忽的齐声大喝一声,锵锵锵一片声响之际,霎时间便是个个弯刀出鞘,无边杀气,顿时弥漫在整个小谷上空。

占堆杰布心头一震,不由暗暗吃了一惊。他方才来时,虽面上一副狂傲之色,却不过是色厉内荏,虚张声势罢了。他久历战阵,孰强孰弱,岂有看不明白的?

此刻,见对方整齐划一的动作,浑身弥漫的滔天战意,再看看自己一方,虽也人人满面警惕,但眼底却明显露出怯意不说,便那抽刀的声响,也是杂乱不堪。更有甚者,紧张之余,甚至连刀鞘都被甩落在地上。

正值这骑虎难下之时,忽然场中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住手!”

占堆杰布心头一松,循声看去,却见正是岳大官人施施然走了出来。

四周望了望,目光中一片澄澈。嘴角上,还微微浮着一丝浅笑,身处刀林剑海之中,却恍如闲庭信步,竟有说不出的洒脱之气。

“姬连,让众兄弟们收起兵器。”先是回头淡淡的吩咐姬连一句,随即转向满面失望的次仁欧珠,微微一笑道:“内大论大人,窃以为,此次事件,乃是你们吐蕃自家之政,我古戎王族虽是众族之王室,然国有国法,王室虽精神领袖,却不宜以信仰而凌与律法之上。吐蕃有主,宏大光明,奸佞宵小,自有其辩。此,想来占堆杰布将军也当是认可的吧?”

占堆杰布巴不得有个台阶下,闻听问到自己,不由连连点头。

岳陵微微一笑,转身招呼人牵来马匹,翻身上马,又使人护持着陆芜菁等一干人,这才笑道:“此事,我便等着赞普的结论好了。姬连,咱们走。”

说罢,再也不看众人,打马便走。只是走出两步,忽又勒住,扭头对远远站着发愣的桑铎笑道:“速速将手头事儿交接完,再来见我,我有事交代你做。”

桑铎正自满心彷徨,只当所图落空,忽然闻听此话,不由顿时热泪满眶,使劲的点点头,大声道:“是!谨遵主人所令。”

岳陵哈哈大笑,双腿一夹**马,已是率先向外驰去。众人尽皆不语,依次跟上,走不多远,便见远处一队人急急向这边赶来,当先一个卒子策马狂奔,边跑边大声喊道:“赞普使大论阿旺平措大人传旨,所有人不得妄动,俱往宫中议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