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回来了,我正要迎他,你扯我作甚?”

“呆子,他既回来了,你什么时候不能见,又差的这一时半刻吗?再说,他这会子怕是最想见的也不是你……”

身后水生和彩霞低低的对话声渐渐远去,陆芜菁面上又是一红,但随即却又坦然,仍将目光望定门外。

她心中总有些莫名的恐惧,生怕因那一次的意外,会给那个深爱的男人带来伤害。

上天待自己何其残忍?为什么给了自己一副花容月貌,却又给了自己那无情的不同?

要是放在之前,甚至是当日嫁了那个夫君,她也从不曾有过在意。但是,当那个夫君在自己过门时死去,当数年后,她的生命中,忽然又出现了眼下这个男子后,她,真的怕了。

开始是两人间的地位、门第,再后来是年龄,她不停的用这些东西提醒自己,千万不要陷进去。但是,万般努力,却终是在那个男人浑身浴血的冲入山谷的一霎那,尽数崩塌而去。

她爱着这个男人,不可遏止的爱着。少女时代曾经无数次的春梦中的影像,不知何时,早已和那个男人的面孔重合为一。这种感觉,甚至在她当年,要嫁给那位镇南候世子时都不曾有过。

于是她终于还是陷落了。轻偎相依,耳鬓厮磨,每当嗅着他身上传来的浓浓男子气息,便总让她沉醉不已。

她一遍一遍的为自己暗暗辩解,我只是这样离他近一些,靠着他紧一些,就当是终要离开他的一点补偿,这总该不过分吧。只要自己把持住,不真的怎样,那便没理由害到他的,是的,不会的,不会的。

她每每沉醉于那个怀抱时,总是这么告慰着自己,亦如仿佛在向冥冥中,那个不知何处的掌控者求肯着,谈判着。

可是,那一天,那一天他忽然闯进了自己的房中,就在自己浑身**着沐浴之时。天知道,当弄明白闯进去的是那个冤家时,当时自己的心中,到底是惊慌羞怯多一些,还是期盼多一些?

陆芜菁玉颊染枫,映着斜阳的眸子流转不定,如梦如幻。

恐惧!是忽然袭至的,那种无边的恐惧!那算不算破除了底线?他会不会因此受到伤害?她好怕!

克夫!

这两个血淋淋的大字,便如一直躲藏在暗影中的恶魔般,冷不丁从地狱中伸出头来,狞笑着。

她激灵灵打个冷颤,红润的面颊瞬即苍白了起来。伸出两只白生生的小手,将裹在身后的大氅紧了紧,死死抓住。

远山寂寂,苍凉荒漠,莫名的声响,俨如魔咒。

当她从懵里懵懂中,终于有一日知晓了自己身体的秘密,她便将心扉完全关闭。那个秘密,她不敢让人知道,甚至连她的母亲,还有最亲近、如姐妹般的贴身婢女都不知道。

这些年来,她谢绝了无数俊彦的靠近,以清冷漠然显现于外。固然是没有能入她眼界的,但何尝不是因为那个秘密的桎梏?

那些长辈们对此面上虽是惋惜,但她却能敏感的察觉,其实如公公镇南候,甚至自己的家人等人,心中对她这般做法,还是非常满意的。虽然,他们都曾婉转的表达过,只要自己喜欢,大可抛开曾经的身份。

她不齿于他们的虚伪,也不屑于世俗间那些觊觎她美丽的苍蝇。离了男人,这个世间难道便真没有女儿家的存活之路吗?

她心中哀伤于亲人的冷漠,不平于上天给予自己的缺陷,却也因而激发了执拗。她要凭自己的本领生存,不再靠任何人。

这个决定,却意外的促成了诸多的助力。或许是一种歉疚,又或是一种变相的补偿吧。她不屑的冷笑着想到。

总之,她的生意渐渐的做大了起来。芜菁夫人的名头,也渐渐的传开,而后,又因着自己的冷漠避世,越来越神秘起来。

她本以为就这样了,这样慢慢做下去,慢慢由着青春流逝,容颜老去。然后,在某个落日的黄昏中,或者某个多雾的晨曦中,悄然死去。一切,都将归于寂寂。

那个秘密将永远成为秘密,那可畏的字眼,也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而自己,也不会因此害了任何人,除了那个已经死去的,名义上的夫君。

那或许是你注定的命运,是你家为你定的亲事,可不是我去找你的,她如是想着。我没别的能补偿,便用一生的孤独,还有打拼而来的财富回馈于你的家族,这样,也算一种偿还吧。

陆芜菁命虽苦,却终不负世间任何人!她曾经这样对自己说过。可是直到….直到那一天,那个人忽然就那么闯入了她的世界后,一切,忽然改变了。

“唉”

一声轻叹,她的眸光幽冥起来。爱怜、不舍、不甘、痛苦、甜蜜、恐惧,纷至杳来,变幻不定,最终沉积成浓浓的悲郁和担忧。

愚昧的时代,结成如山的桎梏,便如她这般奇女子,也是挣脱不开。谁来解锁?

门外不远处,岳大官人满面兴奋的急急奔来,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