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里一哭一跪,殿上众人先是一惊,随即,太子系众人纷纷也是跪倒,又是请罪又是劝慰的,乱哄哄中,倒让燕王一系众人僵在当场了。

“嘿!好做作……..”

眼见着太子大打悲情牌,偏有一众捧哏的,燕王武戈本是个暴躁的性子,不由的怒火填膺,张口便喝了出来。

只是那话头才喊出半句,猛然被身后扯住,扭头看去,却见正是兵部尚书徐德。

微微对着武戈摇摇头,徐德缓步走出,先是对着上面崇圣帝一拜,这才开声道:“陛下,太子,各位大人,今日大朝,窃以为,当务之急,该是议议如何对待那岳陵一行,如今此事还未有定论,其他事儿,是不是先放一放才是?还请陛下允准。”

大殿上众人见徐德出来说话,这才纷纷住了口,齐齐将目光望向上面的皇帝。

崇圣帝微微闭上眼,心中升起阵阵的无力感。他年纪渐大,精气神本就不济,刚刚大动肝火,也不过是憋屈久了的爆发而已。在众大臣的一通呱噪争吵中,此时初时的怒火渐渐平复,代之而起的便是怎么也抑制不住的疲惫。

想着朝中内外的局势,两个儿子的争斗,还有女儿那张凄婉哀绝的面孔,老皇帝终是轻轻叹口气。

今日所争,其实也并不真是嫁不嫁公主,更不是真的怎么接洽那个使团,归根结底还是党争而已。只是这些人个个都将那明摆着的目的,掩耳盗铃般藏着,却从而使得矛盾焦点,集中凸显在那个叫岳陵的小子身上。

这个家伙究竟有什么不同?记得上次事件,也是牵扯到他,而后这小子忽然失踪,才将事件平复下来。但没成想,不过大半载的时间,他便又浮出水面,而且,一露面便引发了更大的波澜。

崇圣帝忽然对这个叫岳陵的,大感兴趣起来。

“这个岳陵,究竟是个什么样人?”

静下来的大殿上,众人正暗暗各打算盘时,却忽听崇圣帝问出这么个问题来。

顾彦之微一沉吟,这才回道:“回禀陛下,此子乃江陵人氏,其祖不可考。之前也一直默默无闻,其人显名颇为突兀,乃是在去岁江陵花魁会上一鸣惊人。以词、曲、书三绝,脱颖而出。当日所作一首明月几时有,传遍江南,脍炙人口。与江南名医刘一针、名士苏望、前礼部尚书唐澜交好。

据说其人极擅经营,有江陵沈氏因生意失败,几乎家破人亡,但在此子一番指点下,如今以一种新式经营之法,短短数月功夫,便得重新立足。

而后,此人不知何故忽然失踪,再出现时,却是摇身一变,以古戎王族的翟王身份,出现在吐蕃。

而且,据报此人和镇南侯那位寡媳率领的商队,也有着极深的关系。前不久,协助那陆氏商行半日间便聚拢了数十万两银钱,又马踏神湖,变咸水湖为盐湖,迹近于神迹,被蕃人奉为斯金贡布,哦,也就是财神降世的意思。

听闻在吐蕃时,其人与吐蕃各部皆有交往,那吐蕃赞普也极为倚重,曾数次相招问对,并由此得当地两大佛教教派相重。”

顾彦之平平淡淡的叙说着,却把殿上众人听的一愣一愣的。这些人别看方才争论的激烈,但谁也没拿那岳陵真当回事儿,但此时一听顾彦之所说,才不由的剔然而惊。看来这个叫岳陵的,还真是有些本事,绝不可等闲视之啊。

就连太子武逸和燕王武戈,这时也是各自转着眼珠,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二人对岳陵其人,倒不是如旁人那般真的丝毫不知。因为种种原因,两人都有些关于此人的信息,但也仅限于岳大官人在江陵时的种种。

等岳大官人借机隐匿,到了吐蕃后的事儿,却因相隔遥远并未曾掌握。而顾彦之之所以能说出这么多,却也是因岳大官人此次搞得声势浩大,这才被大周派往各地的探子注意,从而特意收集了这方面的信息报了回来,顾彦之在审阅奏报时,偶然发现并记下而已。

“拟旨,着鸿胪寺传喻拔野部,朕闻其与古戎战事将起,不忍生灵涂炭,不日将派使臣前往,为双方调解。和亲之议,朕既允准便无更改,公主銮驾也将于今日启程。但为公主安全计,在双方未达成和议前,将暂不进入湟中。具体接亲事宜,俟诸事落定再议。”

崇圣帝听完顾彦之对岳陵的描述,眯着眼微一沉吟,忽然却将话题跳到公主送嫁一事上。这般跳跃性的思维,直让众臣一阵的发懵。

微微得意的扫了眼下面面色各异的众臣,崇圣帝嘴角微微勾起,又道:“传旨成都府,对于吐蕃使团,不必阻拦,亦不需特意礼遇,只当寻常商团对待就是。再调翰林侍郎原礼,为西川、江南两道巡抚使,查察两地民情政事。无论巨细,皆具章以奏,钦此。”

言罢,他两眼中闪过莫名的光彩,也不理会下面众臣山呼遵旨,只低声喃喃念道:“以一人之力,竟然搅动几方态势……..岳陵,岳陵,嘿,朕倒想看看,你还有什么惊喜给朕…….”

千里之外的一辆马车中,某人忽然激灵灵打个冷颤,“阿嚏!”一声喷了出来。随后,疑惑的伸手揉揉鼻子,紧张的四下瞅瞅后,这才吁口气喃喃道:“谁又在念道老子?擦的,这日子没法过了,太帅也是一种负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