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日在朝堂上,与燕王的短暂交锋,武逸眼睛不由眯了眯,一抹极阴寒的光芒一闪而逝。

蜀中绝不能出乱子!他抿了抿嘴唇,手掌不由自主的攥了起来。

当日江南也好,冀州也罢,越乱他越是开心。只因若是一直太平无事的,他这个太平太子,又怎么跟领兵独挡北疆的燕王的功绩相比?

一旦任由这种差距拉大,怕是终有一日,那不敢言之事便要成为现实了。

可是,蜀中却不能乱。

因为那是他最要害的根本之地。

这些年来,人人都以为那是蜀王的领地,蜀王又是燕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蜀中便也等同于是燕王的。

但他却偏偏剑走偏锋,硬生生在敌人腹地中建立起自己的根基。为此,他不知花费了多少心力物力。可以说,几乎所有的财产都投入到了那边,这才有了今日这般景象。

“岳陵……..岳陵……….”

他不由的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神色复杂,犹豫不决。

身后忽然传来门声响动,他悚然一惊,霍然转身看去。却见一个黄衣女子袅袅走了进来。

待到走近,袅袅敛衽一礼,轻声道:“殿下,臣妾听闻殿下近日食欲不振,特地让下人煮了些栗子羹来。这东西最是养人,近来天气又湿寒,喝些羹汤也好去去寒意。”

武逸面上神色渐渐缓和下来,目光在她身上一转,这才淡淡的道:“宋娣有心了,便让人呈上来吧,且让在那儿,孤待会儿自会食用。”

原来这女子正是当今太子妃宋娣。

此刻闻听武逸之言,眼中不由闪过一抹失望,但却借着低头的功夫,极好的掩饰过去。

轻轻点头应了,微一迟疑,才试探着道:“方才…….方才,臣妾听闻有琴声,可是殿下在操琴?”

武逸抬眼看了她一眼,自顾转身走到案子前,伸手在断了弦的残琴上一拨,发出一串儿的脆音,这才淡然道:“正是。不过实在扫兴,这琴弦许是久了,竟而半途而断,终是未能尽兴一曲。”

宋娣默默点点头,想了想,终是鼓起勇气,抬头道:“臣妾闻听殿下方才琴音中,似是隐有燥气,此当是殿下心中不静,故而如此。臣妾妄言,殿下何不放下一些东西,那样的话,琴音固然便顺了,殿下也能开心多………”

说到这儿,武逸却忽然一抬手阻住了她,转身又走到文案前,取过桌上一本书翻开来,淡然道:“太子妃给孤熬粥必然是辛苦了,这便回去歇息吧。”

宋娣神色一黯,贝齿咬了咬樱唇,终是心中暗叹一声,这才点点头应是,敛衽一礼,告退出去。

武逸坐在桌案后,眼光越过书本,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显得是那么的孤寂落寞,也是微不可闻的发出一声叹息。

妇道人家,终是不可令其多闻政事。此,不但日后不可,从现在起便要牢牢的让她们明白。

太子妃的一番心思,他自然是懂的,但懂归懂,事到临头,却哪里由得他那般轻易放下。

“放下……嘿,若真放下,怕是孤不过三月,便要变成一具尸体了……”

他放下手中的书,脸上显出落寞之色,喃喃的低语道。但是,随即却眼中寒芒一闪,脸上又复恢复坚毅,瞳子猛的缩了缩,低声自语道:“二弟,难道真是你在搞鬼吗?你以为如此做,便能搅得动我的根基吗?且走着看,走着看……..”

他枯坐座中,半响,忽然抬头向外喝道:“来人!即刻去请顾相来见孤,就说孤有大事相商。”

门外侍卫高声应着,随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不多时,门外脚步声再起,帘茏一打,顾彦之大步走了进来。身上的锦缎紫袍,上半身已是半湿。

“臣参见殿下。”

顾彦之并不理会身上湿气,眼见武逸端坐在案后,当即躬身施礼。

武逸脸上露出痛惜之色,连忙起身,几步抢了过来扶住,埋怨道:“太傅,孤说了多少遍了,莫要再如此多礼。还有,你身边的人是怎么伺候的,竟让你淋了雨,当真该杀!”

顾彦之面上闪过一丝温和,随即却又一板,沉声道:“君是君,臣是臣,礼岂可废?老臣虽年迈,但身体康健,殿下无须担心。不知殿下如此着急唤臣来见,究竟有何要事?”

武逸点点头,扶着他将他让到椅子上坐了,这才负手在屋中转了两圈,沉声道:“孤欲问太傅,岳陵此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