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的说着,待到说至大祸二字时,脸上微微抽搐起来,语音却不由的低沉下去。

岳陵精神一振,知道到了关键处,连忙屏气凝息,留心听着。

“……….孛罕比之其父,武勇不在其下不说,奸狡却远甚乃父。眼见单凭武力,实在对付不了侯爷,便转而使出了阴招………”

“……..他派细作潜入大周,到处散播谣言,说是侯爷在北地拥兵自重,向有自立之心。当时正值天启二年,新皇登基不久。先皇一些兄弟,也都虎视眈眈,局势比之今日,更为诡异。其中尤以封在鲁地的齐王为最,其人一向广有声誉,皇帝接位前,论及承接皇位的,却是要数他呼声最高了………”

“………….当时也不知怎的,说是京中侯爷的府上,搜出了那齐王的信笺,言词之间,颇多晦暗,隐隐指向当今。再加上孛罕刻意散播的谣言,这祸事便就此种下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伸手端起茶盏啜了一口,面上虽还算平静,但岳陵留心到,他端着杯子的手在不可自抑的微微颤抖着。

敏感的察觉到岳陵的注视,胡不归抬眼看了看他,苦笑一下,将茶盏放下,叹道:“你可是觉得我枉自平日一派洒脱,真到遇事了,却想不到窝囊一直如此吧。”

岳陵一怔,随即摇摇头,正色道:“胡叔何必多心?小侄现在虽还未全部弄明白,但只从方才的言语中,就已经能体会到其中的诡异险恶,若是放在小侄身上,怕是连胡叔一半的心态都及不上。”

胡不归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脸上却仍满是苦涩之意。怔忪了一会儿,才又接着道:

“……..自古帝王最重视的就是帝位之争,哪怕只是捕风捉影的事儿,也会毫不留情的予以清除才肯放心。侯爷家中既然发现了和齐王的勾连,又哪能再落得好?不过数日后,便全家尽被看管起来,不准任何人出入通报消息。如此行为,自是对在北疆手握重兵的侯爷还有忌惮了。”

“朝廷一边关了侯爷全家,一边发下旨意,要侯爷递交兵权,返京述职。

大伙儿当时谁也不知道京中发生的事儿,所以并未有人拦阻。侯爷第二天,便带着在北地纳的一房妾侍踏上了回程。可这一走,却终是走出了大祸。

就在他走了第二天,接掌兵权的副将卢胜忽然将大家召集起来,备说京中之事,道士他的京中的一位好友无意中发觉了此事,这才连夜使人送了信来。

据他所说,侯爷此去京中,立刻便是全家授首之日。要想救侯爷,除非这边众将齐心,以兵谏上,方有一线生机………….”

他说到卢胜这个名字时,脸上忽然显出狰狞之色,坐在那儿,两手死死的抓着扶手,用力之下,十个指节都透出一片青白。

“…..可笑咱们当时都以为他是忠义之人,得知侯爷有危险,大惊之余,对他能如此毅然相待,都大为赞赏。便在当天,萧大哥亲自带了一哨人马,我也领着斥候队相随,一边派人快马去追侯爷,一边出了北地,往关中进发。

咱们与卢胜相约,由他总摄北军,以北地行营总监管的名义,径直上书皇帝,为侯爷进谏开释。这样一明一暗,一文一武同时进行,也能保的万无一失。但哪知……..哪知……..”

说到这儿,他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牙齿咬得噶蹦蹦直响,顷刻间,面孔上已是一片狰狞铁青。

岳陵在他提起卢胜这个人时,便不由的心中一动。他隐隐记得,似乎在吐蕃时,陆芜菁说起家中之事时,因她本是镇南侯的儿媳,是以顺带提过当今几个镇守一方的王侯。

在西北的,是一位叫做种无伤的将军,官拜威西候。北边的那位,就是这个卢胜了。再加上镇南侯常泰,是为大周三大边军上将。其所下之兵,也便分别称为西军、南军和北军。

胡不归说这卢胜既然是前靖北候白英的副将,那白英既然因篡逆而获罪,没有道理这位副将仍能顺接其兵权,仍然大权在握,留守北地啊。

只从这一点便能猜到,这个卢胜,在整个事件中,扮演的绝不是什么光彩的角色。甚而是者,大有可能还是整件阴谋的发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