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结合这封信的出现一加印证,李普怀疑的不是别人捣鬼,实在是怀疑是皇帝自觉来日无多,这是在剿灭太子后,又再对手掌军权的燕王动手,以其为日后的储君扫平障碍呢。

这般心思,说起来匪夷所思,只怕便是连当日设下此计的岳大官人,也是怎么也想不到的。

“圣上,燕王掌兵要,久镇北疆,一旦轻动,只怕………..”他既然是怀疑这是皇帝的手段,自然不敢多问,只是顺着皇帝的思路,提起了最重要的□□问题。

拿下一个亲王简单,但是要拿下一个手掌重兵的一方大将,稍有不慎,这刚刚遭了大变的大周,实在是承受不起了。

“朕……..朕知道,若非如此,朕何以只招爱卿一人说话?”躺在榻上的崇圣帝艰难的喘息着,灰败的脸上,又是愤怒又是无奈。

“朕知你忠心国事,非顾相之流…………唉,彦之实在是太让朕失望了。李卿,朕今日召你来,乃是有大事托付。唯望你时刻记得君恩,休负了朕对你的信任,你可能明白?!”

他喘息良久,勉力挣扎着坐起身来,斜斜倚着软垫,瞪视着跪在身前的李普。那话说到最后,已是满带着森寒之意。

李普心中大动,猜到接下来的话,只怕是非同小可,当即连忙又再伏低了几分,叩首道:“臣谢陛下信任,定当鞠躬尽瘁,绝不敢有负君恩。”

老皇帝两眼定定的凝望着他,也不叫起,李普跪在那儿,不觉阵阵的大汗出了一身又一身,霎时间便浸透了衣衫。

“好,朕信你,你起来吧。”

良久,才听崇圣帝终是淡淡的开了口,李普慌忙叩谢,待要爬起身来,却起了两起,这才起来。却是因长久跪在那儿,血气不畅而至。

“朕已将立储诏书,交给了原爱卿。待朕殡天之后,爱卿可去寻原卿,他自会告知你,后面该如何……….”

耳中听到皇帝的话,李普不由的心中一鄂,随即便是一阵的恼火升起。

原来此事竟是那原礼早知了?那自己这个首相又算的什么?原礼老儿也是狡猾,竟不见他露丝毫口风,哼哼,该不是打着独领辅政之名,心怀妄念吧。

他面上不动神色,心中却是怒火滔天。对皇帝如此相待,不由的又是愤懑又是失望。心凉之际,却对早得圣旨的原礼,也不觉起了恨意,暗暗记在心中。

“………朕料得燕王在朕还活着时,也不敢真个如何。但若一旦朕去了,哼,只怕他立时便要发动了……………

朕已然做了安排,这次却由不得他先动了。你听着,等到朕死之后,他必然要来奔丧,届时,你可如此如此………..”

暖阁中,皇帝的声音忽然压的极低,轻轻在李普耳边吩咐着。李普收摄心神,留神听着,不时的连连点头。

足足老半响,崇圣帝才将身子向后靠去,对李普摆摆手,疲惫的道:“爱卿只需记住朕的安排,自然万事无忧。你去吧,朕乏了,要歇息下。”

李普连忙躬身告退,倒着一步步退出暖阁。站在阁子外,回头看看满眼的雕梁画栋,眼中忽然神色复杂之极。良久,才微微一叹,转身去了。

暖阁内,崇圣帝闭着眼睛,忽然淡淡的道:“你们怎么看?”

随着话声,屏风后转出两个人来。一个微微佝偻着背的太监,正是大内总管蔡和。另一个人面目粗豪,生的甚为雄壮,却正是当日在蜀中,和岳陵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内侍卫统领,金虎。

此刻听到皇帝问话,两人对望一眼,这才由蔡和躬身道:“此人只怕未必真的那么忠心,但说敢于忤逆圣上的旨意,却也不尽然。老奴只是在想,那原大人的日子,今后怕是不好过了。”

崇圣帝面上波澜不动,对他这番话不置可否。蔡和与金虎也不催促,便恭恭敬敬的侍立一旁,静静的陪着。

“这世上,最难把握的就是人心。他能不违我旨意,已然算不错了。至于原卿家那儿,唉........,日后你二人若有能帮上的,便帮帮他好了。”

许久,崇圣帝终于缓缓开了口,语意中却透出浓浓的无奈之意。

蔡和忽然抬起头来,微微一咧嘴,赔笑道:“陛下,老奴只怕这次也违了您的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