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时间,太后也该午睡起来了,制止了太监的通报,我独自走了进去。

刚跨进静宁宫的内厅,抬眼便看到了一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一身藏青色官服的医鹤正端坐在下首,和太后谈着话,只是这么一瞥,我的眼眶顿时热了起来。

有多久没有见到他了?算算好像也不过三五天,可是,此刻我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几天来心里受的全部委屈,在见到他的这一刻,似乎全都涌上了心头。

我的突然到来让医鹤也为之一震,俊顔依如往昔般沉稳内敛,只是深沉的黑眸中隐约闪过一丝惊喜,停留在我身上。

短暂的目光相触,我的心情不自禁的一阵狂跳,原来只要能这样静静看着他,也是一种满足。 压抑着的对他的思念在倾刻间爆发,突然有种想要扑过去抱住他痛哭一场的冲动。

“蝶儿?你怎么来了?”太后略带欣喜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也即时制止了我差点迈出去的步子。

竟然忘了还有太后这个大灯泡杵着在,我心里好一阵寒,忙跪下行礼道:“臣妾给母后请安。 ”

太后抬手道:“快起来,你身子不好,这些礼数就全免了吧。 ”

我谢恩起身,太后指了指她身边的位子,我便顺势坐过去。

医鹤也是如梦初醒,黯然收回目光。 脸上已回复以往的平静无波,起身拂袍跪下,道:“臣医鹤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

如遭雷击般,我整个人被定住了,以往那个让我怦然心动地嗓音此刻竟如钢刀般字字割在我心上,虽然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可是,亲眼看到他跪在我的脚下。 叫我皇后娘娘时,我还是忍不住心痛,鹤,为什么明明你就在眼前,却让我觉得我们越来越遥远?这种强烈的失去感让我莫名的心慌,想要去抓住些什么,心里却反而更空落了。

“蝶儿。 想什么呢?怎么不叫医太医平身啊?”太后轻轻碰了碰我,我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平定心情道:“医太医不必多礼,请坐下说话。 ”

“谢娘娘。 ”医鹤应着,起身坐回椅中,浓密的睫毛巧妙的掩饰住他的眼神,让人猜不透他此刻地想法。

太后不解的打量着我。 又伸手摸了摸我地额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差?”

我挤出一个笑容来,回道:“母后不用担心,我没事,可能是刚刚睡醒的缘故。 ”说话间,仍忍不住悄悄看了眼医鹤。 他薄唇紧抿,盯着对面墙上的字画,脸上看不出是喜是忧。

太后这才放下心来,慈祥的笑道:“今天早上才请过安,怎么又想起来找哀家啦?”

我低头柔声道:“蝶儿只是想多陪陪母后,怎么,您烦我啦?”

“你有这个孝心,哀家高兴还来不及呢。 ”太后满心欢喜的望着我。

医鹤突然起身道:“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难得叙叙旧,臣就先告退了。 ”

太后点了点头,道:“也罢。 你就先回去吧。 改日哀家再宣你进宫。 ”

深深的望了一眼他的背影,他好像有感应般。 在门口顿了一下,方才离去。

“瞧你魂不守舍地,是不是因为皇上啊?”太后轻笑着道,“刚刚大婚三天,他就要忙于政务,想必你很不习惯吧?”

我收回心思,应道:“哪有,母后尽瞎猜。 ”谁有心思管他?我还巴不得他二十四小时工作,永远不要来见我呢。

太后抚摸着我的头,叹道:“嫁给帝王家,有时是要受些委屈的,不过,有哀家在,哀家会尽力让你过得幸福的。 ”

慈爱的眼神和动作让我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我心里涌起一阵感动,可是,想到此行的目的,我还是开口道:“母后这样疼蝶儿,蝶儿就已经很幸福了。 只是,后宫之中地争斗总是无可必免的,蝶儿想多学一些成功的经验,这样,在处理后宫事务的时候,也会更得体一些。 ”

太后颌首道:“你有这种想法也很不错,这些哀家日后自会慢慢教你,不用心急。 ”

见太后并未生疑,我进一步道:“上次太后给我的那本黄册,让我对各宫嫔妃有了初步的了解,很管用呢,不知有没有别地什么册子是讲述宫廷历史的,蝶儿想如果可以多了解一下过去,定能更好的计划和开拓未来,您说是不是?”

太后愣了愣,笑道:“你这个开拓未来的想法倒是挺新奇的,其实,皇宫里有专门攥写历史的史记官,只是,这些都属于皇室机密,被存放在宗史房里,平时除了皇上,就连哀家也不能随便进入,哪能给你随便看啊。 ”

看来希望落空了,我暗叹一声,回道:“臣妾愚昧,让母后笑话了。 ”

“你这么尽心想要做好这个皇后,哀家怎么会笑话你呢?虽然不能直接让你看史册,可是还有哀家这个大活人啊,你有什么疑问,尽可以来问哀家,怎么说哀家在这宫里也待了几十年了。 ”不忍见我失望,太后拍着我的手安慰道。

“那臣妾以后就要常叨扰您了。 ”就怕有些事,太后即使知道,也不会说出来吧,看来,我还是得想办法亲自进那个宗史房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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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牵挂着医鹤,我也无心多逗留。 出了静宁宫,走到御花园前面的玉液湖畔时,果然看到医鹤正伫立在一棵杨柳树下等我。

“鹤。 ”终于可以和他单独相处了,我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轻唤道。

医鹤转过身来,黑眸闪躲着,淡淡的道:“这是在宫里,请皇后娘娘不要这样叫我。 ”

早料到他会是这样地态度,我咬了咬唇,回道:“这是在宫里,你不照样和我私会?”

医鹤神情微震,微微转过头去,道:“你明知道不是这样,就不怕这话被人听到,坏了你地名声吗?”

我走近他,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清香,脑海里浮现出与他相识相处地种种画面,唇畔浮起一丝笑意,“那你不怕吗?和皇后私会,可是要掉脑袋的事,但你却来了。 ”心里仍忍不住欣喜,在他离开静宁宫时,我想要单独见他一面的念头居然让他留了下来。

医鹤轻颤了一下,冷冷道:“我以为,你找我有事。 ”

只是这样吗?我审视着他,俊逸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星眸微敛,浓黑的帘幕隔绝了一切探知的目光。

被他的冷漠刺痛,我转望向平静的湖水,心里却似xian起了千层浪一般,只觉得自己在这冰冷的浪尖上乍浮乍沉,随时会因为一个不小心被淹没窒息。

“好吧。 ”沉默半晌后,我开口道:“那你也该告诉我,把我弄到这深宫之中来,倒底需要我干些什么吧?”

医鹤深吸了一口气,语气转柔了些,“你现在什么也不需要做,如果有一天,我能找出证据,你只要全力替我翻案就行了。 如果......”说到这,他心中一阵揪痛,抬头望着我。

“如果什么?”我的心也因为他的话而绷紧了,为什么明明他对我那么疏远,可有时候,我又觉得他的眼神中有着深深的不舍?

医鹤眼中的光芒一闪而逝,转过头去道:“没什么。 ”

我不满的盯着他的背,道:“如果你什么也不愿意说,我会自己去找答案的。 ”

“你!”医鹤回过身来,有些生气,更有些无奈的望着我,半晌,叹道:“这是我的事,你没必要趟进来。 ”

“可是,我早已经置身事中了。 ”我坚定的回望他,想撇开我,没门。

医鹤被我的话怔住,震憾于我的决绝,苦心维持的冷硬逐渐瓦解,黑眸中多了些温柔,定定的注视着我。

面对他突然转变的眼神,我的心跳猛然加速。 为什么他还要这样看我?他这么忽冷忽热的,搞得我的心跳也时而超速,时而休克,总有一天,我会因心脏提前报废而死在他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