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里时,天已黑透,莫愁与白瞑分道后便去了莫家的客栈,在客栈里换了女装,再回相府。

“大小姐,老太爷请您回来后到书房一趟。”才进相府大门,便见相府的大管家恭立一旁朝莫愁禀道。

“找我?”莫愁惊疑道。莫非自己回来的太晚,惹君如松生气了?

“是的,大小姐这边请!”

“管家,爷爷找我有什么事吗?”莫愁打算在管家这里先探点消息,以便有个心理准备。

“小的不知。”管家口很紧,枉费莫愁以前给他那么多好处了,只得怀了忐忑不安的心情,朝书房走去。

“愁儿,坐吧!”见莫愁进来,君如松示意她坐了下来。

“听说愁儿将京郊的梅庄买了下来,改名为香雪海对外营业,不知可有此事?”君如松翻了翻案上的卷宗,良久才对莫愁道。

“诶!”莫愁略微吃了一惊,随即镇定下来,恭敬的答道:“是的。”

“不愧是子言的女儿,既有胆量,又有魄力,最主要的是出手还很阔绰!”君如松笑了笑道。

“爷爷过奖了!”虽然不知道君如松想说什么,但这话气听着却让人不是很舒服。

“愁儿像你爹一样善于经营,只可惜是个女孩子,没办法继承家业啊!”君如松叹了口气道,让莫愁更加猜不通他到底要说什么。

“爷爷多虑了,愁儿可不想继承什么家业。”莫愁忙低声道。

“愁儿并不是那种甘心嫁人,然后相夫教子直到老去的女子。”君如松盯着莫愁看了一会,才道。

“爷爷。”莫愁疑惑的抬起头看了君如松,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老夫看得出来!”君如松笑道:“老夫为相十数年,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老夫活了六十余年,为官近四十年,在相位亦有十三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可谓识人无数,除了我那个任*的儿子,至今还没有我看不透的人。”君如松看着莫愁道:“你不愿意当被束缚住的千金小姐,所以你扮男装出门玩乐,胆量不可谓不大;花六十万两买庄子做生意,魄力也不能说没有。”

“你,知道我的想法!”君如松基本上说中了莫愁心中所想:“那你打算怎么做?禁锢我吗?把我**成贤淑的大小姐吗?”

“不,你想错了。”君如松摇摇头,道:“同样的错误,我不可能犯第二次。”

“诶?”

“你爹,便是我当年犯的唯一一个错误。”君如松叹了口气道:“我若随着他一些,我们父子也不会近二十年几乎不相往来。”

莫愁默然无语,君如松的后悔感叹她不知该如何接口。以她看来,君如松何止犯一个错误,若不是他花心纳了许多的妾,自己那位奶奶又怎么会抑郁而死;若不是他嫌弃商人之女的莫氏,自己老爹又怎么私奔;若不是他对老爹的政务横加cha手,自家老爹又怎会弃官从商。

只可惜,君如松是顽固的,为官为相多年而积累下来的威严与骄傲,能承认犯过错误一个已是不易,何况是那么多个错误。

“我可以让你尽情做你想做的事,但你必须答应我两件事。”君如松终于把最终意思表达了出来。

“哪两件事?”君如松的转变让莫愁大不适应,但仍沉静问道。

“很简单。”君如松端坐了身子道:“一,做什么事情也好,希望你能将君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二,若你有什么新开业的生意,君家须占四成,包括香雪海。”

抢劫啊!莫愁差点大喊出来。

“若你答应这两个条件,君府就可以如同你私人的一般,自由出入,而我可以以自己的权力与人脉为你提供最大的便利。”

自由出入相府?竟然以这种事为条件,她若真想出相府,谁能拦得了?不过,相爷经营了几十年的人脉却是有用之极,只要有了这个助力,基本上莫愁可以在大同朝横着走了。

“君家的利益可以放在第一位,但那是在不损害莫家利益的前提下。”莫愁权衡利弊后,道:“第二,四成太高,至多两成,你要便要,不要便罢!”现在就一个香雪海在她名下,给君如松两成也没有什么关系,到时候让君如松为香雪海宣传,就算请皇帝去那里也不是问题了。

“好,成交。”本以为君如松会讨价还价,谁知他竟一口答应了,害得莫愁准备好的说词都没了用武之地。

“既然如此,那还请爷爷多为香雪海宣传宣传。以爷爷的人脉及地位,只须随便说说,香雪海定会客如云来!”条件一谈拢,莫愁便不再“你你你”的称呼君如松,而是仍甜甜的叫着爷爷。

“这个自然!”君如松捻须大笑道。

既然谈拢条件,莫愁便就着书房里的纸笔拟了一份合约,与君如松签了,一人一份收起来。

将合约收入怀中,莫愁这才朝君如松问道:“我想知道,爷爷您为什么突然对我的生意感兴趣了呢,还要占其中股份。您不是不喜欢生意经营之事吗?况且您一向清廉,怎肯动用您的权利与人脉为我所用?”

“你很聪明,这些应该能想得到的。”君如松慢慢的道:“我已经老了,这相位也许坐不了多久了,但是咱们君家如今却没有可成大事的人才。你的几位叔叔、堂哥堂弟们,不是迂腐书呆便是纨绔子弟,竟没有一个能为官为政或经营谋生的。本来你爹爹真真是个人才,先从军,二十多岁便威振边疆,再从政,官至总督,后从商,二十年便由地方富户而成天下第一商。但是,你爹爹自二十年前离开君家之后,便注定与我君家拖了干系,只怕君家是兴是衰,他也不会放在眼里了。”

虽然已经知道父亲的丰功伟绩,但从君如松口里说出来,莫愁听得仍是得意非凡,自家老爹果然是人中龙凤,不管做哪一行,都是出人头地的。

不过,难道君如松的能干全遗传给了自家老爹吗,为什么同是一个父亲所生,二叔君子语完全是个书呆样。虽然当年也曾中过三甲的探花,但为官之后却一直是翰林院学士、礼部侍郎这种官不大不小,事情不多不少,油水基本没有的差事。而其余众叔叔要么是四五品、五六品的闲散小官,要么就是呆在家里无所事事领着月钱养花溜鸟的闲人。

自己这一辈的兄弟当中,比莫愁大的堂哥只有一位,便是君子语的长子君若风,而这位大堂哥,又有朝其父发展的趋势,书呆一个。剩下的,都是些年纪尚小的堂弟。

“难道你要我承担君家,这太看得起我了吧!”莫愁笑问道。

“并非要你承担君家,只是要你看顾些罢了。”君如松道:“如今君家外强中干,我想你也知道一些。我一向忙于朝中政事,你二叔又不太会持家,虽不至入不敷出,但也没什么节余了。若这样下去,等我死了,这家迟早要败了!”

“爷爷您放心,还有我爹爹在呢!”莫愁玩笑道:“爹爹他还不至于眼看着君府败落,就算他无所谓,我娘亲也不忍心啊!何况,真到您百年的时候,我那些堂弟们也长大了,其中总会有些能干之人的!”

“你倒想我早死啊!”君如松对莫愁玩笑无动于衷,反而笑骂了一声,道:“不管以后如何,我总得为他们打算一些。世事无常,我也老了,指不定哪天便去了!”

“好了,这些多说也无益,咱们合约也有了,照着合约做便成。那两成的收入你也别拿到相府里来,先存你那儿。”君如松挥了挥手:“天色也不早了,早些儿歇了吧!以后虽然准你自由出入,但天黑后还是早些回府为好,女孩儿家在外头总是危险一些。虽然我知道你跟你爹学了些武艺,但人总有失手的时候!”

“是,知道了!”君如松难得的关心话语,倒让莫愁有几分感动。

朝君如松告退后,莫愁慢慢的静月楼走去。才转过了那道回廊,莫愁便止住步,前面不远处,君若眉正静静的站那儿,仿佛是为了等莫愁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