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早朝(上)

“珍姐,早朝的气氛恐不恐怖?”我紧张兮兮的看着神态自若的叶珍,问道。

“素妍,这都是你今早第五次问了。”叶珍笑说,“不恐怖,挺庄严的,有时候会有弩张剑拔的感觉,不管怎么样,我们侍女也只需站在皇上两侧即可。”

我点头,低着头,依旧还是有点紧张,叶珍拍拍我的背,轻声道:“你去看一早上就会知道,其实皇上做得很辛苦,很压抑。”

我诧异地抬头看了眼并未看我的叶珍,陷入沉思。每个皇帝都不是那么好做吧,虽然说起来是一人之上,可是要顾虑的要算计的实在太多了,帝王之术我不懂,但是还是明白这其中的有多艰辛。也许这个看似张狂的皇帝,会有很多难言的苦楚。

周德他们伺候皇上换好了朝服,一身明黄锦袍,上面绣着祥云绣着腾飞的龙,器宇轩昂,气势非凡。皇上瞟了我一眼,略带讥诮的说:“怎么,你还知道紧张?”见我低头不语,他又道:“你不过是站在旁边看着,有什么好紧张的。放心,你就算跟着朕站上十个早上也不见得会有人记得你,你长得实在是很普通。”说着就领头朝前走去。

这算是安慰我还是贬我?我相当的郁闷的跟在他身后,不甘心的解释:“奴婢没紧张,只是兴奋!”说归说,除了确实有兴奋之外,还有丑媳『妇』第一次见公婆的那种局促不安。

长长的回廊,亦步亦趋的跟着皇上进入大殿,皇上在那张万人敬仰,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黄金龙椅上坐定,我和叶珍紧挨着站在了龙椅的背后。大殿之上,群臣俯首躬身屈膝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皇上缓缓的说道,语气淡定从容,君临天下的感觉自然而然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此时的我已经退去了紧张,更多的是兴奋。兴奋于那些臣子参拜皇上的时候连带也对我参拜了,俯视群臣的感觉真让人飘飘然。看着从年轻到年老的一堆大臣毕恭毕敬的对着我这个方向,忽的有种睥睨天下的豪气,怪不得古往今来,如此多的人削尖了脑袋也想坐到这个位置,天下尽握于手的诱『惑』,确实很大。

我这边一个人思绪万千,皇上则和大臣们讨论着国家大事,毕竟我只是一个小女子,对那些战事、国家政策不敢兴趣,任由自己神游太空。

“臣以为,七王爷既然已经取得了西部巢湖地区的胜利,就应该适时而收。再说西部蛮夷已经求和,我朝可以与之谈成条件,建立友好邦交。”一个粗犷的声音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朝着那人瞧去,是一个威猛高大的男人,看上去四十多岁,很是强壮,语气生硬不容抗拒。

“朕以为西部蛮夷狼子野心,就算一时认输求和,难保他日他们再次在边界挑起战端,不如就趁着这次胜利,一鼓作气,彻底收服西部,至少也得让他们对黎国俯首称臣!二皇叔以为如何?”皇上的声音虽然平静,却带着一股隐忍。

“皇上自幼长在宫中,未曾上过战场,不知战场上的惨烈和士兵们的心情,臣戎马半身,根据那些经验,臣以为实在不宜再久战。”虽然是躬身在前说话,但是语气却不容质疑,接着又道:“而且战争是需要大量战事费用的,刚刚皇上才批准了拨银给南部两省修建堤坝,不应再用这场不必要的战争动用国库。”

一番话,连打带压,直言皇上没有经验,不懂战事,不知道体恤下属,还夸耀顺带夸耀了自己半生的汗马功劳。这简直就是对皇上权力赤『裸』『裸』的挑衅,而且他所提出的理由又很充分合理。这人真厉害,怪不得叶珍要说皇上这个位置坐得很憋屈。我看不到皇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放在龙椅上的手紧握着扶手,关节发白。我不知道他们究竟谁说的对,谁究竟是真的为国为民,只是为这个看上去很风光很霸道的皇上感到由衷的难过。

皇上极力压制着声音里的怒火:“二皇叔自然是劳苦功高,为黎国安危征战沙场。只是这西部之患不解决,始终是边界上的一块毒瘤,如今我黎国在战场上意气风发,何不一举攻破,以绝后患。众位爱卿以为如何?”二皇叔气势太盛,皇上没有和他正面交锋,把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开来,询问其他的人意见。

朝堂之上一片沉默,我有一种那个二皇叔在指鹿为马的感觉,稍好一点的是,皇上还没窝囊到满朝文武都附和二皇叔,只是谨慎的选择了沉默,两边都不相得罪。

半晌,终于有个正义之士站出来,“安平王爷说得很有道理,但微臣以为,西部蛮夷之『乱』已经存在很久,始终威胁着我大黎。如今国富民强,兵力充足,正是将西部蛮夷斩草除根的好机会。臣以为皇上说得极是,应该让七王爷带兵横扫西部,立我国威!”

皇上抓在龙椅上苍白的手指恢复了一点血『色』,对着刚刚正义之士道:“傅丞相倒与朕不谋而合了。”看来这个人就是皇上的心腹了,我记得昨日皇上找了个叫傅海明的来商量国事,什么不谋而合,明明就是谋了又谋的事。

“微臣以为,”一个满脸花白胡须的人走出行列,“战争劳民伤财,于国家的繁荣大有损害,这场战争确实不该在进行下去,应该遵循先帝遗训,多休养生息才是。”

话刚落音,一个三十岁上下,面如冠玉的男子站出来反对:“西部近些年的不断偷袭,常常掠夺边界地区人民的财物,给我国边界地区造成重大损失,只有将其肃清,才能使国家更加繁荣。况且先帝也曾说过,除掉西部蛮夷是事在必行的事。”

两个人都搬出了先帝,争锋相对。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火『药』味越来越浓,主战派和主和派互不退让的争执起来。而这两派的首领则冷眼旁观。

正当争吵进入白热化的时候,安平王目光犀利的盯着皇上很算计的说:“这战争的关键就是补给问题,如果能解决军资,也不是不可一战。”说完,停顿一下,那些争吵的官员也都安静下来,静静等待安平王接着说下去,“波离国承诺每年进贡黄金50万两,今年却给我朝除了一个难题,说是若我大黎国连这个问题都解决不了,那么就不会心甘情愿的再每年上贡。”

“以如此荒唐的说辞作为不再进贡的理由?这么说来波离国是有异心?这等事,朕还不知道,真是劳烦二皇上『操』心了。”皇上的语气很难听,也是,这种关乎国家利益的大事,居然他一个皇上还不知道,我在身后为他悲哀。

“皇上日理万机,要费心的事太多了。”安平王面有得『色』:“这事是昨天的事,礼部尚书是臣的门生,所以才……”我感慨,这安平王确实是目无皇上,把话都说得这么白这么直接,仿佛是要故意挑起皇上的怒火。

皇上的手指又变得苍白,用冰冷的声音道:“二皇叔说来听听,波离国究竟出了个什么难题。”

安平王狡诈的一笑:“波离国先送来了1000两黄金,分10箱,每箱100块金条,每条10两,但却有一箱的每块金条少了一钱,如果用眼睛看或者是用手感觉都和别足重的金条没有差别。波离国说我黎国人才济济,一定能帮他们找出这不足的一箱,他们才会把另外499000两黄金运过来。臣想,有了这笔钱,西部战事一定没有问题了。”

“是吗?只需找出那一箱即可?那不是只需从每箱拿出一块金条称称就知道了。难道二皇叔竟然没有找出来?”

“臣愚钝,没能找出来。”安平王用精明的眼光看着皇上:“波离国有一个条件,就是要找出少了一钱重的那箱黄金,只能称一次。只称一次就要找出黄金不足的一箱。”

众臣哗然,面面相觑,皇上亦是沉默不语。

“臣看着皇上长大,”安平王又开口了,带着看笑事的表情:“知道皇上自幼聪慧过人,定能一称找出这不足重的一箱,让波离国乖乖献上50两黄金,充实国库。到那时臣绝不对西部战事再多言,全凭皇上做主。今天臣也把那十箱金子也带了,请皇上定夺。”说罢,一挥手,即有侍卫抬了十只箱子进来放在大殿正中,依次放下。

先给皇上虚戴一定聪明的帽子,让皇上不得不亲自去完成这个看起来不可能的完成的难题,甚至皇上想求助他的能臣都没机会。更过分的是,把东西都搬到大殿之上了,摆明了是要皇上在文武百官面前出丑,也断绝了主战派的希望。

皇上沉默着和安平王对峙,可以想象他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的心情。看着他的背影,那么孤单无助,不仅高处不胜寒,而且还处处受人挟制,现在二十多岁,登基10年,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从很小的时候他就过得很痛苦,很艰难吧,怜悯之情油然而生。觉得自己很想帮他,脑中开始急速转动如何解决那个变态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