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被关进去还不到三个时辰,很快,京兆尹便亲自过来道歉放人。“四小姐,对不住了,是本官糊涂,才会误将四小姐当成犯人关起来,你可以走了。”

阴暗潮湿的环境中,他的脸上的笑有些渗人。

顾蔓朝着对面的顾白葭看了一眼,自从她出去回来之后,一直靠着墙坐着,似乎在出神,连病重的顾夫人都顾不上了。也不知道上官清源和她说过什么,她似乎遭受很大的打击一样。

“是查出什么来了吗?”她继续看着动也未动的顾白葭,“她们也能一起走吗?”

金朝十分客气地说道:“除了顾夫人,谁都可以走,包括世子妃,只要她愿意的话。”这件事本就与她没有任何关联,是她非要进来陪着顾夫人的。

见他不愿透露实情。顾蔓点点头离开了这里。侯府的姨娘、侍女也很快放出来了。

只是,在京兆狱的门口,她看到了谁?

突然从阴暗的环境中走到阳光明媚的天空下,顾蔓下意识地眯起眼睛,用手挡在眼前,从而也将眼前的人隔断,还好,放下手时,那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顾蔓舒了口气,想来是自己产生幻觉了吧。不然,怎么会看到一个死去的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只是,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远处,又有一道白色的身影朝着这边走来。

他依旧举着那把青色的油纸伞,双眼漆黑无光,却能准确地将伞举过她的头顶,与她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章姨娘等人看到这个场景。又暗自捂着嘴偷笑,只是从两人身边经过时,还是屈膝行礼,道一声:“世子安好。”

“你怎么来了?”顾蔓好奇地看着他,他并不回答,只是挂着浅笑,侧着头。(小说)顾蔓恍然大悟:“是你让金大人放我们出来的?”

他终于开口,声音一如往常的温润:“傻丫头,事情明朗了。”

还是第一次被人说“傻”,顾蔓不解地挠了挠后脑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明朗了?

“说来话长,马车在那边。”

不过,顾蔓还是注意到了他眼底淡淡的淤青。走到马车旁边时,车轮上沾上的黑色泥土也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还是和上次一样的周到,热气腾腾的糕点、香烟袅袅的香炉,冰凉舒爽的环境使人一下子忘记了大牢里阴暗潮湿的霉气。顾蔓毫不客气地拈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软糯香甜,入口即化,美味极了。

“喜欢吃?”听得她享受的样子,他的心情也瞬间明朗起来。嘴角的笑意越发醉人。

“还行。”吃完一块之后,便开始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隐玄隽秀的面孔变得认真起来:“上官清源承认月月红是他下的。”

“他?”顾蔓拧眉:“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在荣王府。”他说的极为简短:“他不会有事,另外,还有一个消息,萧祈月没死。”

萧祈月?

“明月郡主没死?”顾蔓惊呼出声,难道她刚刚不是看错了,而是真的看到了她?

萧隐玄淡淡点头,再次确认了他没有说错。

“难怪,”顾蔓很快就找到了疑点:“难怪荣王妃死活都不肯让仵作验尸。可是,三天前,就连萧祈玉也确定她死了啊?后来也是荣王妃说她中了月月红的毒……难道,都是荣王妃布下的局?”

他惊讶于她的转变,仿佛一点都不害怕,还能理智地分析情况。

“萧祈月是中了月月红的毒不假,也确实有人想要杀她,不过她事先服用了假死药。”共圣医圾。

“那荣王妃应该一早就知道了,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顾蔓拧眉,荣王在侯府里大开杀戒的那一幕她还记得,难道在他们的眼中,人命是儿戏?

他递过去一杯热茶,也端起自己的茶杯,慢吞吞地品着,告诉她:“荣王妃也不是简单的人,她知道明月郡主中了毒,且为了达到某一种目的,便只能这么做。”

“目的?”顾蔓细想着他的话:“难道是请上官清源解毒?”

回想起关在大牢里的顾白葭,顾蔓恍然大悟:对付上官清源,简直没有比顾白葭最好的人选了。

荣王妃想要上官清源给明月郡主治病,便利用这件事将顾白葭弄进大牢,一来能成功请到上官清源,二来,还可以给顾白葭一个警告。

“好阴险,差点被他们连累了。”若是自己这张嘴再笨一点的话,估计这一次死的人就是她顾蔓了。“死里逃生”的她,不禁拍了拍胸口压压惊。

哪知,萧隐玄微笑用手指敲打着茶杯,茶杯发出清脆的响声,他道:“你啊,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荣王妃是想将计就计、借刀杀人,而你,就是那把快刀。”

不然,为何明月郡主一定是要在侯府里出事,还偏偏是在找她之前。用来威胁上官清源的话,直接倒在顾白葭的院子里岂不是更妙?或许,还能直接杀了顾白葭。

顾蔓这才注意到,在公堂上时,针对顾夫人和顾白葭的话都是她说出来的,荣王妃根本没说什么,若真顾白葭真为此出了事,萧祈玉最恨的一定是自己,而与荣王妃无关!

好一个将计就计啊!

荣王妃一定是洞悉了顾白葭想借此事除掉明月郡主,从而嫁祸到自己身上,才会将计就计,事先让明月郡主服下假死的药,然后让自己与顾白葭斗个你死我活,她好坐收渔人之利。

不过,她显然没想到的是,顾蔓提前将京兆尹请过来了,有了京兆尹的插手,荣王妃束手束脚,这才不得不露了馅。

这只狡猾的老狐狸!

顾蔓眯着眼睛,危险的意味渐渐从狭长的缝隙中流露出来。“每个人都会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即使她是王妃。”

说完,端起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口饮尽。

“呵呵。”萧隐玄只是笑了两声,斯文地喝着茶。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的?若我没看错的话,你应该出京了吧?”这几天里,虽然没有刻意打听他的消息,不过张箐薇却无意中透露过,他不在王府。

“想不到蔓儿对我的事也如此关注。”他伸手,亲昵地刮了一下顾蔓的鼻子。只是,还没来得及收回,“阿嚏”一声,顾蔓的鼻涕和口水喷了他一手。

“谁叫你摸我鼻子,正痒着呢。”别扭地转过脸去,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萧隐玄无奈地笑了起来,随即掏出怀里的手帕,大手直接将她身子扳正,揩去鼻涕,又擦了擦她的嘴角,这才将手上的残留物擦干净,又从后车厢里找出一件白色的锦袍披在她的肩上。“估计是在牢里呆久了,着凉了,待会儿去医馆开几副药。”

又吩咐车夫,在路上的永春医馆停一下。

低着头,更觉尴尬,软袍披在身上暖暖的,心里却如同火烧,烧得她全身的血液都快沸腾了,冰桶里的冰似乎不顶用,车厢里的空气也渐渐热了起来,萧隐玄也不说话,顾蔓更觉浑身难受。

“萧祈月中了月月红的事,是我告诉荣王妃的。”半晌,他突然来了一句。

“嘎?”

“中了这个毒,最明显的特征是身上的香气加浓。”他突然一笑,满室生辉:“假死药,也是我给她的。”

顾蔓:“……”

她还能说什么呢?原来,绕来绕去,还是被这个男人给算计了。

萧隐玄突然抓住她的双肩,凑了过来,顾蔓突然红了脸,稍微错开些,不去看他。好在他看不见她的小动作,只是十分认真地嘱咐她:“蔓儿,我没有算计你。这件事发展成这样,我也没有料想到。但是后来我想,至少上官不会再轻信她而伤害到你。没有上官清源那种敌人,你会好过很多。”

“那你、那你为什么要算计顾白葭?”很显然,他给荣王妃假死药,就是为了对付顾白葭。不过,计划被她打乱了。

“你说呢。”

三个字,让顾蔓的脸颊烧得更厉害,她半天抬不起头来,萧隐玄也没逼她,笑而不语。

只是,想到顾夫人还在牢里呆着的事,顾蔓又想起在京兆狱门口看到的那道身影了。明月郡主既然没死,怎么会去那儿?

难道是……?

“快回京兆狱!”突然大叫出声,并且对他解释:“我刚刚看到明月郡主了,顾白葭和顾夫人还在里面,她肯定是想报复她们。”

萧隐玄轻轻松松拦住她,再次笑了起来:“不用了,她进不去。”

“为什么?”

“顾夫人病情不稳定,万一被她吓死了,你岂不是又要服丧一年?”他冷峻地挑眉。“她虽然该死,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顾蔓愣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禁羞得满脸通红,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这、这个男人,简直太腹黑了,和他表面上的一脸正经严重不符。

医馆自然没去成,最后回到侯府时,顾蔓几乎是落荒而逃,一向坦荡的她,在面对他的种种好时,竟然总会想到那个该死的喷嚏。

太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