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从摔下来的瞬间就感觉不妙,好在他眼神一直比常人敏锐,就算一下子掉到黑洞里,也很快分辨出前方有一条通道。

后面跟着一声坠落声,唐宁来不及回头看,本能让他拔腿就向前跑,他一介文人,就算会几下子跆拳道,但是和这个时空像舒鸿宇那样有武功的人比,他会的就是纯强身健体的。

唐宁不确定身后之人武功如何,他不敢冒险,何况他背上的伤还没好,这一跑,他就感觉背上的伤口有的已经裂开了,火辣辣的痛,所以他不敢停下来和那人缠斗。

他只能一直向前跑,虽然他并不知道前方是什么。

身后之人越来越近,唐宁已经气喘吁吁,本来就被砸伤的肺,突然尖锐的疼痛起来。突然一股微弱的黄光出现在远方,唐宁咬牙,忍受剧痛,拼尽最后一口气冲过去。

是敌是友,只能赌一把了!

当唐宁转过洞口时,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石洞中央的高大身影——是凤雎!

那一刻,唐宁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尽一般,他跌坐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因为他同时看到了凤雎身后一排一排闪着寒光的武器,刀枪弓弩俱全。周围的士兵不想洞里竟然窜出一个人,目光齐刷刷的盯向来人。

几秒后,唐宁的脖子上立刻多了几把刀,而追着唐宁的人也随即跟了进来,看到洞里的一切,二话不说,跪地道:“小人见过世子殿下!”

凤雎看了场中的情形,倒是笑了,道:“说吧,怎么回事?”

“小人是个工匠,这几天一直跟着曹大人监督测量挖引水池事宜。外面暴雨,小人护送这位唐大人去工地,不想半路被唐大人发现了这地下通道的入口,小人担心唐大人回去以后把此地泄露出去,只得先擒下唐大人交由世子殿下处置。”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跟着曹勇的工匠,本世子这些地洞都是你设计的,倒是个中心的,看来曹勇留着你也有些道理。”凤雎说着便走到唐宁近前。

那个工匠抖了两下,努力镇定道:“小人全家得世子大恩,誓死追随世子殿下!”

凤雎盯着唐宁的眼睛,随意挥挥手道:“你的忠心,本世子知道了,先下去吧,你们都下去。”

一声令下,几秒钟后,偌大的石室就只剩凤雎和唐宁二人。

凤雎挑起唐宁下巴,嘴角微勾道:“看到本世子这些储备,唐大人有何感想?”

“你要谋反!”唐宁抖抖唇,如今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下场必死无疑,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哈哈哈哈哈,谋反!那位子本就应该是我父王的!本世子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凤雎大笑。

“以世子大人的睿智,我以为你应该明白,成王败寇,没有什么应不应该的。说这些都毫无意义,你师出无名,就是谋反。”唐宁知道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便是他服软,凤雎也不一定能放过他,索性明褒暗贬,激起凤雎的性子,倒有一线生机。

“说得好,成王败寇,待得本世子杀到京城,登上九五之座,又有谁会说本世子是谋反。”凤雎也不是无脑之辈,并不上当。

“非也,名正则言顺,言顺则天下归心。事成了,自然随你说的算,但若要事成,名正言顺方能事半而功倍,否则,尔等危矣。”

“啧啧,没想到你除了脸长得不错,肚里也有些乾坤。那你说说,本世子怎么才能师出有名呢?”凤雎这时倒来了兴趣,原本他只当唐宁是个绝色佳人,只想收进内宅,没想到两次遇到唐宁,对方都能说中他的心思,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这样的人绝对是谋臣的最佳人选。

“我猜,世子殿下是想借着这次大旱大涝,揭竿而起,说国君昏庸无道,惹怒天神而降灾,你举兵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唐宁说着看向凤雎依然似笑非笑的脸,心里往下一沉,看来他前几天见到的那个被夸两句便洋洋自得的草包不过是他装的罢了,可笑他以为耍了别人,不料转头自己却成了那被耍之人。

自作聪明而不自知,唐宁这下尝到了苦果,明知论起心计,自己斗不过对方,此时死到临头,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于是唐宁继续道:“然而,这些话说给灾民听听也就罢了,真正读过书的明理之人都知此话不过一借口尔。”

“你说这借口不好,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凤雎边说着边用拇指蹭着唐宁发白的唇。

唐宁偏头,冷笑一声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及时收手,你还能保住忠王的封号。”

凤雎脸色陡然一冷,重新掰回唐宁的脑袋,阴冷道:“你,果然够劲。要知道,我现在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你,你若不想死,便乖乖跟了本世子,以后少不得你一个侍君的封号,若你不想困于深宫,本世子就让你做个阁臣,让你尽展所才,到时本世子与你共享这盛世江山,岂不逍遥快活!”

唐宁好看至极的眉眼一眯,瞅着凤雎,冷哼一声。

凤雎吸了口气,正要发火,眼珠子一转,突然冷笑一声道:“来人!把他关到地牢里去!”

待得唐宁被拉下去,一旁一个心腹士兵凑近道:“殿下,既然他不肯归顺,为何不直接灭口,万一走漏了风声就不好了。”

“小妹这两日就快到了,只要和昆南联手,不日便可起事,他想通风报信也来不及,何况此人心性才华俱佳,杀之未免可惜,本世子既然选择这条路,就得忍受骂名,也不可能杀尽所有反对之人,为王者得能容别人所不能容,不过若他真能让本世子少挨些骂,倒也是大功一件……师出有名,师出有名,”凤雎沉思片刻,又道:“你派人去把他家小控制住,花些时间软硬兼施,不怕他不从。”

“小人这就去办。”

“回来,把他和那个秃驴关一起,”凤雎冷哼一声:“物以类聚,他们定能聊得来,你派人在旁听着,或有那东西的消息。”

“殿下英明。”

一场大雨下到傍晚才停。

舒鸿宇做好菜,摆好碗筷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天已黑透。

唐宁还没有回来,自从能起身以后,唐宁每天都起早贪黑的在外面跑,舒鸿宇并没有多想,以为今天下了场暴雨,唐宁肯定比前几天更忙。

舒鸿宇点好灯笼,一路走去书房。

书房里,唐钰和席瑞两人一人一桌,都在安静地练字。舒鸿宇进来,先看了看席瑞的字,点头道:“有进步。”

席瑞抿嘴一笑道:“大人前两天指点了几句。”

舒鸿宇又拿起唐钰的字,敲敲他的脑袋,“这两天玩疯了吧,在不用功就要被阿瑞赶上了。行了,都收拾收拾,吃饭去。”

唐钰撅撅嘴,道:“爹呢?”

“还没回来,估计又跟符知事弄晚了吧。”

席瑞听了,收好笔墨,道:“我去衙门那边问问吧,别又忘了时辰。”说着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唐钰瘪瘪嘴,哼道:“马屁精。”

舒鸿宇这次没客气,使劲敲了下他的脑袋道:“你呀,身在福中不知福,真当自己是少爷呢。好好跟人学学,这才是生存之道。”

席瑞走后,舒鸿宇便拉着唐钰去摆饭,好好治治他的少爷病。

舒鸿宇两手托着两盘菜,后面跟着唐钰呲牙咧嘴地拿布包着一锅汤,刚走到院子里,舒鸿宇突然脸色一变,两盘菜迅速飞出,砸向角落。

“什么人!”舒鸿宇一把抄起唐钰便往外跑。

没跑几步,廊下一拍灯笼便照出一圈人影,乌压压二十来人,全都黑衣蒙面,把舒鸿宇二人包在中间。

“我劝你们不要叫,叫也没人听得到,乖乖跟我们走,或可留尔等一命!”其中一人暗沉沉道。

“尔等何人,不知这里是雍州同知的府邸吗,同知大人至今未归,可是与尔等有关?”舒鸿宇面色凝重,但还没有慌了手脚。

“废话少说,上。”那人一声令下,其他人便一窝蜂涌上。

舒鸿宇冷喝一声:“抱紧我!”

说着一手搂着唐钰,一手亮剑,随手劈死离得最近的一人。

其他黑衣人一顿,他们早已知晓此人武功高强,故而上面才派了二十多人,就是为了能生擒此人,本以为双拳难敌四手,不想他们还是轻敌了。

经过刚刚那一手,黑衣人立刻认真起来,舒鸿宇再想那般轻松杀人已经不可能。就算他武功盖世,面对二十多个顶尖高手,他也毫无办法,何况他身边还有个唐钰。

舒鸿宇咬牙,拼着受伤,认准一个方向猛力突围,好在这些人目的是要生擒,倒也不敢下死守,经过一番厮杀,终于让他翻过围墙,一路奔逃。

这里是自家,舒鸿宇比黑衣人熟悉地形,左闪右躲,跑到马房,抱着唐钰上了一匹马,同时劈死另一匹马,一路冲散零零散散堵截而来的黑衣人,冲进街道,夺路而逃。

此时天已黑,路上少有行人,舒鸿宇找了个无人的小巷子下马,一拍马屁股,让马在巷子里胡乱跑动,自己则搂着唐钰翻过一堵堵围墙。

“小叔,”唐钰颤抖着问:“爹去哪儿了?爹出事了吗?他们为什么要抓我们?”

“不知道。”舒鸿宇的声音十分虚弱。

唐钰伸手往背后一摸,摸到一手黏糊糊,惊到:“你受伤了!”

舒鸿宇脑子里混乱一片,不耐低吼道:“闭嘴,想把别人引来吗?”

这一吼,倒让舒鸿宇冷静了些,思考前路,此时城门已关,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躲起来,还好他刚来的时候便跑遍了雍州城,地形还算熟悉。

虽然不知道抓他们的人是谁,但看对方偷偷摸摸的做派就知道他们不想兴师动众,于是舒鸿宇便冲着那一片灯红柳绿之地而去。只有那里现在还有许多人,而且面生之人也多,人多眼杂之地最好藏身,何况他还知道大凡青楼的背后总有势力支持,想进来搜也不那么容易。

自己这一身血肯定不能见人,舒鸿宇脑子极速转动,使劲搜索自己当初跑过的每一个地方,很快他便想到一处地方,那是一个酒坊,坐落在雍州最大的青楼醉绮楼后面,专供醉绮楼的酒水。这酒坊地下是一处极大的酒窖直通醉绮楼后院,这边放酒,那边拿酒,十分方便。

此时酒坊黑暗一片,伙计们早就回家了,舒鸿宇直接进来,还好下了一天的雨,地上全是水,也就不用担心留下什么痕迹。

酒窖很大,分上下两层,弯弯绕绕的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坛子,最近雍州城内积水严重,但是酒窖排水做得不错,只有下面一层积了小腿高的水,因此下面一层全摆放的大型酒坛,遮住两个人绰绰有余。

而且这里酒气弥漫,能够遮住舒鸿宇满身的血腥气。舒鸿宇带着唐钰坐在酒窖深处一个半人高的酒坛子上,脱□上的血衣,把随身带的东西放好,四下环顾,在黑暗中摸到一个一人高的大酒坛,他低身吩咐唐钰道:“一会我把这个酒坛推开一条缝,你把衣服塞进去,要快,我撑不了多久。”

唐钰刚刚被舒鸿宇吼过,加上这一晚上受到的刺激太大,此时反而很冷静,道:“好,等等。”说着他也脱下自己的衣服,把两人的衣服叠好压平,才道:“我先摸到那坛底。”说着两手攥着血衣探进水底摸索起来。

“准备好了。”不一会唐钰道。

“好,一、二、三。”舒鸿宇猛一用力,唐钰使劲把衣服往里塞。

如此三次,才把衣服全塞了进去。

接着舒鸿宇又用鼻子嗅到一坛子烈酒,开封以后,递给唐钰旁边一个酒勺,道:“往我背上浇,洗伤口。”

唐钰手抖了抖,吸了口气,道:“好。”

舒鸿宇习惯随身带金疮药,洗完伤口,又让唐钰摸索着上好药,还没歇口气,酒窖口就传来了动静。

“呵,好大的酒气,这得多少好酒啊?”

“你这个酒鬼,馋了吧,嘿嘿,这可是醉绮楼的酒,一两银子才一小瓶,你喝得起吗你!”

“吁吁,你疯了,在酒窖点灯,不要命了你!”那个酒鬼喊道。

“老大,这黑漆吗乌的,我们怎么搜查?”

“哎,随便看看得了,不过是两个毛贼,老子在这雍州城呆了一辈子都不知道这儿有个酒窖,两个刚进城的小毛贼有这本事能找到这个地儿?”

“说的也是,你说他们到底偷了什么东西,让我们大半夜的这么搜来搜去的?”

“谁知道呢,看在你跟了老子几年的份上,老子跟你说点掏心窝子的话,不该知道的千万不要知道,连问都不要问。”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绕着酒坛走着,舒鸿宇抱着唐钰蹲在那一人高的酒坛上面,摒住呼吸,看着那二人转了一圈,又偷偷摸摸喝了几口酒,方满意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