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声,,烈日炎炎。

转眼唐宁已守孝一年。

吕宅,唐宁书房,竹制帘幔遮住门窗,挡住外面的刺眼阳光。

“听说赵伯娘和赵夫就要出发,还孝中,不便出面,从账上划三十两银给她们做盘缠吧,这一路要麻烦金兄多多照顾她们婆媳了。”

“子安何必如此客气,谨和也是的好友,护送他的家是应该的,再说一路上也能顺便看看哪里合适们开家分铺。”

前些天,唐云看铺子上了轨道后,不管唐宁兄弟如何劝说,最终还是离开去了南边。

唐云走后,金永福便接管了铺子的经营,定期给唐宁报账。

去年科考符嘉言中了二甲五十六名,授了七品工部笔帖式。符家西北不算大族,族大多是些小官小吏,最大的官不过是从五品的同知,乃符嘉言的祖父。

符家似乎都挺现实,一般考上举或秀才,自觉后继无力后,便主动出仕,不拘是什么官位什么地方,哪怕只是个偏远县城的师爷也好,只要是个官便会上任。故而符家做官的很多,而且出仕年纪都不大,因此与同龄同阶层官员相比,他们资历脉都是数一数二的。虽然都是底层官员,其庞大的关系网却是不可小觑,有时候小鬼反而更难缠。

符嘉言是他家第三代中唯一考中进士的子弟,家族便给他找了个工部笔帖式这样涨经验又容易升迁的职位。

赵谦中了二甲七十七名,座师给起了字,谨和,被分到曲阳县做县令。曲阳县位于渭海邻省内,距离仓平县有十天路程。

原本赵谦打算孤身上路,可是他老娘非要给他纳个良妾带到任上伺候,理由是赵谦只有一子,而赵谦的妻子要留家里侍奉婆婆管理家务,赵家本就是三代单传,为子嗣计,纳个妾开枝散叶似乎理所当然。

赵谦是最纯正不过的古,他眼里是非黑白最是分明,然而古的教育可没说纳妾是不对的,赵谦认为女子三从四德,主动为夫纳妾才是对的,何况这是老娘要求的,他孝顺老母最是正确不过。

赵谦的老婆赵吴氏虽然不甘心,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得纳了一个孤女为妾。

哪知这才不到半年,那个妾居然有了身孕,这下婆媳俩都坐不住了,赵母是担心没照顾孕妇,赵吴氏则是担心小妾生了儿子拢住丈夫的心。

赵母本想让媳妇守家自己去照顾小妾生孩子的,奈何赵吴氏死活不同意,两吵了几架终于决定全家一起走。只是她们两个妇道家,连县城都没出过,何谈出远门。于是她们按照赵谦的叮嘱,找上了唐宁,唐宁便请了金永福帮忙。

唐宁并不赞同赵谦纳妾,他家本来就婆媳不睦,这下又多了个,三个女一台戏,赵谦的后院以后有的热闹了。

“金兄,见到谨和之后多劝劝他,家和万事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他那后院着实乱了些。”

金永福不以为然,“他后院才一妻一妾,如果他那都算乱的话,那的后院岂不是要打仗了?”

唐宁无语,看着金永福,叹口气,若和他说什么一夫一妻肯定不行,只得换个说法了。

“后院是否安宁不于妻妾多少,而于是否有规矩。虽然背后说长短非君子所为,只是谨和是好友,不得不替他担忧一二,赵伯娘出身寒微,并不通晓那些妻妾规矩。只说这次,妾室有孕理应妻子安排照顾,哪里需要劳动婆婆亲自伺候,这不是乱了妻妾尊卑么?谨和性子耿直,刚上任不到一年就得罪不少,若被有心抓住把柄,告他宠妾灭妻,只怕他官位不保啊。”

金永福听了也正了脸色,“子安说的是,谨和十几年寒窗苦读才有今日,若说丢了功名是自作自受,他若因后院起火就丢了官位实是冤的很,子安放心,到了曲阳,必定会劝他整理家务的。”

唐宁转眼看金永福脸上颇有黯然之色,心中又是叹了口气,他本以为找金永福一起开铺子能让他有个盼头,也能精神些,如今看来,他适合做商并不代表他喜欢从商,虽然他还和以往一样见三分笑,只是他这个老友面前还是露出些许心事。

只是这种事他也无法劝解,只能靠金永福自己想通,他正想转开话题,就见一个小厮外面探头探脑,便顺嘴问道:“外面何事?”

那小厮听了问询方进来递上一封信,“听来说是祁县舒家下。”

唐宁听到溢州舒家就心里有了数,打开信一目十行看下来,眉头不禁皱起来。

金永福看其神色,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唐宁顺手把信递给他,转而吩咐小厮道:“把大少爷叫来这里。”

那边金永福看了信,拍桌子上,“真是可笑,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自己孩子死了才想起卖了八年的庶子,早干什么去了。”

“信上可没说是卖,而是被下拐卖,记得当初卖身契上写的很清楚,是陶平卖的自家儿子。后来办理户口时,官府留的就是那份卖身契,偏偏又把鸿宇改回原名挂了自己户口下。鸿宇是舒家子孙不可改变,如果不能证明是舒家自己卖了孩子,鸿宇肯定是要回到舒家的。”

“不去舒家!”话音未落,竹帘微动,一个玉色身影便闪了进来。

舒鸿宇虽然才十三岁,个子却比唐宁矮不了多少,大概是由于学武又学医的缘故,整个面如冠玉,行动间自有章法,颇有大家风范。

然而他此时却只是匆匆给唐宁见过礼,一把抓起桌上的信,迅速扫视。

不等众有所反应,他又把信重重拍回桌上,刷地转身瞪向小厮,眼神凶恶,

“告诉舒家,让认祖归宗,休想!”

小厮被舒鸿宇的气势秒杀,也不管唐宁了,连忙滚出去回复。

唐宁苦笑了声,舒鸿宇平日最是温柔内敛,今天突然霸气侧漏,果然是不愿与舒家有瓜葛了。

舒鸿宇发完威,看到唐宁,脸色又转成了惴惴,“三哥。”

唐宁摆摆手,“不愿回去就没能逼回去,只是再不能像刚才那般冲动了,家来软的,们也要守礼。”

金永福一旁看了半天戏,此时也自告奋勇道:“有不少亲戚朋友祁县,不如去打听打听,舒家到底出了什么事,们也好有个准备。”

“也好,麻烦金兄了。”

此事便也过了,只唐宁吃饭时与吕大夫和程先生提了提,两早就打定主意退休养老带小孩,让唐宁和舒鸿宇自己看着办。

祁县离仓平县近得很,没过几日,金永福便带来消息。

“舒家祁县是有名的书香传家,由于家中丁不旺,祖产丰厚,虽然没出仕,但也没有败家子,时常能出个举撑门户,鸿宇的父亲舒云便是举出身。

舒家几代好善乐施,日子过得十分富足安乐。可惜的是到了鸿宇父亲那代,家中娶了个母老虎,性情极其刻薄霸道,自己只生了一个儿子,却不让小妾生,舒云性子绵软,被妻子辖制得死死的,知道嫡子八岁那年,才偷偷摸摸生了个庶子,就是舒鸿宇。

因着舒鸿宇,舒云和妻子毛氏关系越来越恶劣,本就身子不好,又几次被妻子气的吐血,八年前便撒手寰。

后来的事,也知道,毛氏找了舒家老管家,以他侄子的名义卖了舒鸿宇。”

说到这,金永福喝了口茶,看了唐宁一眼,看唐宁以眼神催促他说下去,才幸灾乐祸地笑开了。

“舒云那嫡妻毛氏也是个没见识的,极度宠溺独子,把个儿子教成了个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败家子。

他们孤儿寡母的,婆婆刻薄,儿子没出息,条件稍微好点的家都不愿把女儿嫁进去。最后只有一户家贪舒家聘礼,把寄住他家的孤女表妹嫁了进去。

那表妹长得普通,舒家嫡子自然看不上,后来被族里不三不四的拐着好上男色,成天外面鬼混。成亲三年了,连个孩子的影子都没看到。”

唐宁如今最听不得说男色俩字,眼角一抽,“说重点。”

“嘿嘿,这不,那小子前段日子被玩了仙跳,身上银子没带够,又蠢得只顾着逃跑,那时候是晚上,一不小心掉河里了。听说那小子跟猪一样肥,掉河里就没爬上来。

玩仙跳的那帮一看出了命,连夜收拾东西跑了。舒家找了好些天,等把捞上来的时候,尸体都泡烂了。

这下可好,舒家只剩俩寡妇守着一大份家业,舒家其他族还不跟苍蝇见着肥肉一样使劲叮,为了过继自家儿子都快闹出命了。只是舒家家族丁不旺,族里最小的孩子都十岁了,舒家婆媳怎么可能同意过继。

好那儿媳罗氏是个有谋算的,三年无所出还能哄得婆婆欢心,当年卖庶子那点子秘事当然门清。

虽然鸿宇已经十三岁又对舒家有怨,但等他成家立业还得好几年,总比现就过继个父母俱全的嗣子,家产立刻不保的强,再说,鸿宇是庶子,大昭嫡庶分明,庶子不孝顺嫡母罪加二等,有毛氏还怕拿捏不住他?真真是好盘算。”

唐宁跟着冷笑一声,“鸿宇鲜少出去走动,她们是怎么找到鸿宇的?”

“找原来牙行的问问就知道了,事情才过了八年,还记的同丰牙行的老板叫姚谦书,摇钱树嘛,好记得很,那一看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再说咱们当初买鸿宇的时候架势也大了些,而且子安这个样貌,见过一次终生难忘,他不记得都难。”

唐宁脸黑了黑,正要说话,就见一小厮慌里慌张闯进门来,

“老爷,不好啦,您被告啦!”

作者有话要说:默默在想要不要三千字一章,这样更的频率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