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桃树明珠完全就是个门外汉了,当初柠檬还好些,至少有福伯一家子懂些门道从旁帮衬,如今这桃树明珠却是从未经手过一切都得从零开始。好在锦州种桃的历史也不短了,经验老道的果农都现成的,不过是得花钱请好生选罢了,是以在店主一事落定之后明珠仍旧不得空,带着几个资历最老的技术人员跑去从事挖墙脚事业了。

“明珠啊,也别怪大娘说你,你这一日日的不着家到底不是个事儿。”

蒋大娘如今年岁也不小了,虽说没病没灾的腿脚也利索,但明珠却不再让她上工,只要她领着监工的职定时去作坊里头转转瞧瞧工人们可还用心。如今这作坊已然从最早的一个扩建到了四个,酿桑葚酒的作坊又单起了一个,一排排地立着瞧着甚是可观。王家主子都在京城呢,索性就将多余的场地都用来盖了作坊,连空闲的屋子都不放过。蒋大娘这样的监工自然也不止一两个,多是请的村儿里年纪大名声好的老人家。平时也没多大事儿,只是花钱要他们镇场子罢了。乡里敬老人重辈分,有他们在,比小辈儿的明珠和杨华都好使。

“您说的是,我忙完手里的活儿就得空了,往后定会多花些时间来看顾王岳同王小娃的。”

王小娃是给小包子取的小名,村儿里的孩子基本上都这么叫,大娃二娃三娃,前面再加个姓就成,稍大些了再请老人或是识字的人帮忙起个好听的,没足岁连跑都不会跑呢要名字作甚。

“你这孩子,大娘哪儿说的是这个呢。”

蒋大娘拿指头戳了戳明珠的脑袋,她辈分大又是看着这村儿里的小辈成人的,是以村儿里一多半儿的人都被她戳过,老人家做这动作那是相当顺手。

“我是说你来乡里也快三个月了,就放川子同大妞二妞在京城,你放心?”

“大妹二妹都乖巧呢,我将最闹腾的这个带回来了,想来名川也带得过来。”

“嘿!”

蒋大娘急得拍了明珠肩膀一巴掌,老人家年轻时干惯了农活,到了老了也不闲着,这么一巴掌力道极大,险些拍得明珠一趔趄。

“你这孩子是跟大娘装糊涂呢,我说的是川子!”

明珠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得,该来的还是避不过。

“川子他再老实你也不能全不上心,他那年纪正该是管不住自己的时候,你总在外头跑着……不是大娘说话难听,川子他……你就一点不担心?”

“大娘,我心里有数,这事儿您就别操心了。”

明珠想把这话给忽悠过去,可蒋大娘却铁了心的要把明珠弄开窍,死活不肯放过他,非得敞开了说。

“我这人一向有啥说啥,今儿我也不同你拐弯儿抹脚了——明珠,你到底不能生养,便是德行再好呢,川子官儿做到那份儿上了也不可能不纳妾的,你得好生为自个儿将来打算。川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晓他的品行,自然不会做出那等弃糟糠的混蛋事儿,只免不得要纳妾留后,你也别犟免得同他离了心,要紧的是将孩子弄到身前养着,便是没有亲生的呢小妾生再多也得敬你为嫡母。”

明珠呵呵呵地给敷衍过去了,不管老人家说什么他都应承,做与不做便由他自个儿掂量去了。这件事不管怎么跟大娘解释都是说不通的,况且王名川保证不纳妾不留后一事明珠自己心里也没谱,如今还是走一日看一日瞧他往后如何做吧,若是好了那便是一辈子,若是不好了……他手里有钱有人,分出去独自过活也没甚大不了。

送走蒋大娘之后明珠捶了捶脑袋,这些日子来他日日往外头跑总没个消停,两条腿都像是肿了一圈儿,好在如今已然基本定下,他理了理思绪,也不急着歇下,只将王大河几个拎到面前来嘱咐。

“这几日回家可还习惯?”

王大河憨憨地摸后脑勺,只说一切都好,明珠却是知晓夜间大河总热得要去打井水擦身上的。早先他住在山上自然比锦州这处凉快许多,陡然回来了总归有些不适应。

“夜里虽说有些闷可也莫贪凉,瞧这天气一两日内当有大雨,你再忍忍就是,莫要受了寒。”

王大河被戳破了谎话有些不好意思,他刚回来那几天刚下了场大雨还算凉快,如今却又重新闷热起来了,半大小子总跟个火炉似的,他身边又还贴着个王小湖,自然会觉着热。

“你如今年轻倒觉不出坏处来,只晓得井水凉快,等你老了湿寒入骨风湿痛死你!”

明珠严肃地教训王大河,后者乖乖低头认错,王岳难得看见明珠这般严肃的时候吓得缩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王小娃啥事儿不知道就窝在明珠怀里睡觉吐泡泡,只王小湖一人幸灾乐祸地在亲哥旁边嘿嘿,嘿嘿嘿。

“还有你,王小娃脸上的皮肉嫩,你不许再捏他脸!”

被点名的王小湖立马立正站好,赌咒发誓以后绝对不再戳王小娃的脸,见明珠不相信还特意加了句,再戳以后就让王小娃戳回来。

教训完两个大的明珠对着俩小的就要和颜悦色许多了,王岳同王小娃两个一个是太腼腆真心不会做坏事儿,一个是太小压根儿没法儿做坏事儿,倒没有什么值得明珠教训的。

“你一人睡那间屋子夜间可会害怕?”

明珠这些日子晚上都是带着王小娃睡的,王小湖同王大河仍旧睡以前的房间,正好单了王岳一个睡王小潭姐妹俩以前的屋子,早先觉着天儿热能单着睡是顶好的,今儿个得了李三娘提醒明珠才知晓王岳有些怕黑夜间最好别让他一人睡。

“男孩子不能娇惯了,往后需得将胆子练大些才是。”

小孩儿心虚地低头捏衣角,明珠腾出手来揉了揉他的脑袋,却是用着商量的语气又对王岳道,

“只如今你二叔新回来不适应呢,你小叔又是个爱闹腾的总要他夜间睡不安生,今晚以后便去你那儿同你挤挤可好?”

小孩儿喜出望外地抬头看明珠,他夜间总是害怕呢,可却不敢生事儿只得咬牙裹被子里忍着,等再熬不住了自然会睡去,如今能有个人来陪他正好,王大河他虽刚认识不久可这人天生憨厚耿直自带了一份安全感在,王岳最缺的便是这样东西,是以自大河回家之后对他倒是比相处更久些的王小湖亲近,明珠白日不在家却也免不得过问手底下的这几个孩子情况的,是以今儿个才会有这么一出。

“这就是同意了?”

明珠笑着推了推小孩儿的肩膀,要他自个儿去同王大河说。

“你二叔可不好意思同小辈挤呢,你若是不介意了该要他知晓才是。”

王岳低着头挪到王大河面前,亲近是一回事,要大胆地同人交谈又是一回事,王岳心底有些害怕,却又觉着该听明珠的话自个儿说,扭捏半晌却是张嘴以足以同蚊子比低的声音说了几句,在他而言已是极限,在旁人瞧来却是……这孩子,还有得改了。

明珠跟王大河递了个眼色,因着早就通过气儿王大河自然知晓是什么意思,当下弯腰抱起王岳直说好,小孩儿高兴坏了,又觉着自个儿这般极没出息,遂红着一张脸傻呵呵地乐着,瞧着甚是讨人喜欢。

打发走几个孩子之后明珠便带着王小娃睡觉去,这孩子倒是个好伺候的,夜间不易醒,平日也不爱哭闹,即便明珠夜夜将他带在身边也没怎么影响睡眠,反倒是大些的王岳要他很是伤了回脑筋。他这边花了大力气却总不见成效,大河这孩子憨厚容易让人信任,由他出面开导王岳想来会比自个儿强些,是以明珠便提前叮嘱王大河多同王岳说说话,平日里看顾之时也多上心,这孩子胆子太小,终究还得养肥一些才好,否则往后去了京城要人欺负了都不敢吭声可怎么办。

锦州这边的形势进展极顺利,明珠安排妥当之后也便想着回程,那边还放着两个小的呢也不知女红账本这些本事学得如何了。

“明珠哥,又有大哥的信呐!”

王小湖从外头飞奔进来,手里高高举着一截儿书信,明珠听闻免不得有些纳闷儿,昨天刚收到了王名川的信今儿个怎又来,莫不是京里出了急事儿?

着急忙慌地拆开,结果却要人哭笑不得,满纸满篇都写着字呢,只没说什么事儿,单单将明珠的名字抄了两页纸千里迢迢让人送来,真不知这人是怎想的。

明珠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脸上笑开了花,王小湖捂住狗眼以防被闪瞎,他虽说不知道信上说了什么,不过瞅这架势,约莫在锦州也呆不长了。

明珠正瞅着信傻乐呢却不想外头突然闹了起来,王小湖腿脚快“噌”地一下就钻了出去,明珠紧跟后头也跑了过去。两人到时院子里已经围了不少人,多是作坊里的工人,也有王家请来的护院儿,瞧见明珠来了俱都让开一条道,正指向的却是一个年岁不浅的老头子,明珠瞅着有些眼熟,还未开口询问呢便听得他喊:

“乖孙呐!”

明珠愣了片刻,这之后才想起来他名义上的亲爹薛二在赵家村还有个亲爹的。当初薛二被过继到了薛老九家遂同自个儿亲爹走得不是很紧密,再加上这薛定军名声不太好这两边的关系也就更淡了,前些时候刚听说过薛老九去世,明珠对这些人的印象原本就只有只言片语自然不会太上心,哪曾想如今竟蹦出了个亲生的来。

“哎哟乖孙呐,我可见着你了,这些年来我是日想夜想你都不来看我,哎~~可愁坏爷爷喽!”

薛定军在那儿兀自表演着,许久都不见旁人搭腔,睁眼一看才发现那些人都立在一旁当看笑话一样看他,不免觉着纳闷儿。原来蒋大娘早就防着赵家村儿那帮老货上门来打秋风呢,她是从赵家村儿嫁过来的多少知晓些薛家的龌龊事儿,是以这些年来同老姐妹们唠嗑时便总有意无意说起薛家,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也都知晓了薛家人的德行,如今瞧着传闻中不顾亲儿孙死活只管自个儿吃酒摸钱的老混蛋上门来打秋风,自然是鄙夷更多些的。

“这位老大爷约莫是认错了罢,家父在时可同我说过呢,祖父是赵家村儿的没错,可前些时候已然仙去了。”

死的自然是薛老九,而亲爷爷薛定军明明早就断了名分几十年来不管不顾,如今瞅着这家孩子出息了却想上门儿来讨好处,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诶我说薛老四你约莫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罢,明珠这孩子的亲爷爷可是薛老九,早八百年就定下来的事儿,你跑来乱认的什么亲?”

蒋大娘在一旁嗑着瓜子儿挖苦薛定军,这也是个厚脸皮的,不仅不把这当回事儿反倒坐地上耍赖了。

“哼,薛二就是我薛老四的种怎么着了,过继了那也是我薛老四的种!你这小兔崽子窝在这处吃香喝辣的,却将我这老头子丢在赵家村儿吃了上顿没下顿,有你这般做人孙子的么!”

他早先只听说明珠发了小财,却没曾想会这般有钱,王家又盘下六个山头的事儿已然传开了,薛定军正愁没钱花呢免不得要来这儿剜块儿肥肉走才甘心。当下他便犯了混,坐在石板地上就是不起来,到底是长辈明珠这般不管不顾的也不好,只若是开了一次头往后便没完没了,这事儿着实不好弄,四周围观的人都在心中大骂薛定军不要脸,可一方面却又不能声援,毕竟人家是亲祖孙,这事儿,外人还真不好插话。

“您这般说明珠倒是想起来一个事儿了,早前一直听说爷爷身子康健呢,怎的……一没留神儿就去了?”

明珠面有哀色,可薛定军看在眼里却觉着脊背发凉,这小子在这档口提起老九定不是为着叙旧呢,老九死的这事儿薛定军是知晓□□的,只瞧如今明珠这样,约莫是……难道这小子知晓自个儿身世了?

薛定军心里发憷,在这大热天儿的竟觉着全身发冷,可就这般被个小崽子三言两语吓回去又觉着没面子,正想说几句话找回场子呢外头又是一阵**,不多时人群分开,一众杀气腾腾的汉子便冲了进来,为首一长衫男子瞧着倒有几分书卷气,于众人面上扫了一阵,最后定格在明珠这边,眼中惊艳之色一闪而过,随后便是上前抱拳道:

“敢问足下可是王大河的兄长?”

天气太热,这些人一路赶来风尘仆仆为着凉快难免扯开衣襟撩起袖子露出鼓囊囊的肌肉来,看得一旁之人甚是忧心,都以为王大河在外头招惹仇家了,这年头儿江湖人士可说不得准,稍有不痛快打死打伤都叫切磋呢,王大河再老实他也是个正经拜师学武的呀,瞧这阵仗,莫不是惹着什么不该惹的了?

余众皆为明珠一家捏了一把冷汗,薛定军呢?他早就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薛明玉的那边我埋了个伏笔,同他的结局有关,谁注意到了?另,明天《侯门庶子》完结啦,这样窝就可以安心码这篇并抓紧时间存稿啦,嗷嗷嗷,好开森好开森,两边都在追的亲真是辛苦乃萌了,窝尊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