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魔鬼的坠落

他们心里积压了太多对对方的埋怨,现下,似火山喷发般瞬间涌出来,乔菀根本无法阻止他们。

简言和于柏徽一直打到精疲力竭,没有半丝力气。包间的地毯上,他们各躺一处,大口大口地喘气。

乔菀反射般地奔到简言跟前,紧紧皱着眉头,指腹轻轻擦着他嘴角的血迹,低柔道,“简言,又流血了。”

于柏徽闭了闭眼,自己无法取代简言在乔菀心中的位置,他一直知道。一个人伤心伤到一定程度,也该麻木了。他阖上眼,不愿再去目睹自己爱情里的失败。可下一秒,耳边传来的关心却是送给自己的。

“于柏徽,你怎么样了。”乔菀挑起眉轻轻问道。

他和简言闻言皆是狠狠一怔,他没有睁开眼,只是无力地回了句,“死不了。”

她低下头,嗓音并不尖锐,“不要再搞事了好不好?我求你,放过我们,也放过你自己。”

于柏徽咬了咬牙关,用手掌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一双悲戚的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的女人,卑微地问了句,“放过你们?原来,我的出现让你这么难堪!你难道对我一点点感觉都没有吗?那段时间,我们朝夕相处,同处一室,你的快乐伤心都是我陪你一起承受的,你都忘了吗?”

简言一听,不动声色地坐起身,他没有开口说话,静静等待乔菀口中的答案,比起于柏徽,他更想知道分离过后,他们的感情有没有改变,哪怕只是一点点。

这一刻,连空气都在沉默,却浮动出太多的不安分。

她敛眸,深叹一气,“我没忘,但我这辈子我只爱简言一个人,不会再接受别人。我们做朋友不是很好吗?”

手腕一阵生疼,紧跟着,传入耳际的便是于柏徽不愿认输的倔强嗓音,“我不信。”

乔菀抬眼,清晰地凝上他瞳仁里的漆黑。

乔菀拧眉,嗓音柔软,劝解道,“放手吧。重新开始你的生活,你的人生还有很长,难道要一直为恨而生?简言说你姑姑的死和他无关,我相信他,你为什么不能相信他呢?”她收了收手,可于柏徽没有松手的意思,手腕处的疼痛也愈发明显,就算快被掐断了。

简言跌撞着站起,一脚踢在他胸口。于柏徽吃痛,手反射般的松开,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简言将乔菀拽起,“小菀,别求这个混蛋,认贼作父,还亲手送自己的父亲走向死亡,这种畜生,我绝不向低头。我今天来是要教训他,不是求他。”

一字一字,利剑般锋利。简言这番话一出,不只是于柏徽,连乔菀都愣了。两双瞪大的眼睛,目光全都凝聚在他脸上。

地上的男人,佝偻着站起,光线飞入幽深的眸底,顷刻间灼亮了起来,立定在简言跟前,一把扯住他的西装扯向自己,沉吟道,“你在说什么?再说一遍!”

乔菀也扯了扯简言的手臂,扬起下巴着急地追问,“简言,什么意思?”自己的父亲,天啊,这绝对是她遇到过这么多事里最震惊的一件。

晶莹染上了眼眶,望出模糊的影子。简言不着急答话,反倒是对着面前诧异的男人脸轻笑了声,“呵!”

于柏徽的手腕扭了扭,简言的西装被扯皱了大片。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我爸在我出生之前就死了,什么亲手?什么认贼作父?”咆哮声在空荡的房间层层递高。

他们两条鲜活的生命,却被人拿来当成红黑棋子,互相厮杀,攻城略地,殊不知,这场棋局里,他们谁也成不了赢家,棋子的命运,是受着别人摆布着的。

想到这,简言回答地淡,“你好可悲啊。我们都好可悲。”

话一说话,气氛突然冷下来。短暂沉默过后,于柏徽一拳打在简言的侧脸,“王八蛋。胡说八道什么?”

简言忽然不想还手,直勾勾地盯着他,淡薄道,“打吧,打死你的亲弟弟。反正爸已经被你害死了,也不差我一个。”

“简言,你到底在说什么?难道你和于柏徽是......”乔菀一把捂住自己的嘴。

简言的目光落在乔菀脸上,冷笑了一声,问她,“没错,这个畜生竟然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你说老天爷是不是在玩我?”

乔菀也觉得不可思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于柏徽闻言,愣得松开手,然后大笑出来,“我是你哥哥?呵!你放什么狗屁?”他第一次当着乔菀的面爆了粗口。

简言冷笑,“信不信由你,小菀,我们走。”说完,他牵起她的手往门的方向走去。

于柏徽扯起他后背的衣服,情绪越来越激动,切齿道,“休想,今天不把话说明白了,谁也别想走。”

简言缓缓转身,松了松领带,“接受不了吗?我说再多你也不会信,何不去警察局见见你的好赵叔,亲口问问他是怎么回事。明天他的案子正式提交省级公安机关,今天不见,恐怕再也没机会见了。我今天来不是要你放货,只是来看看你这个被小人利用,一步步摧毁你父亲心血的孝子。”

语落,简言的长臂揽住乔菀的腰肢,离开了包房,房间内,只余下瘫软在地的于柏徽。

地上滚落着半瓶烈酒,于柏徽爬过去狠狠地吞了吞口水,从地上拿起酒杯,往嘴里倒,急流而下,酒精的残液顺着喉结滑进衣服里

酒的烈,只能灼进喉。而简言的话灼的却是他的心。

脑中似乎被划开了个大口子,他不是别人随随便便说几句话就相信的人,可是为什么?当简言坚定的眸光和淡泊讥诮的讽刺声说完的时候,他开始害怕了。

夜色席卷着江城的大街小巷,才一个下午,细碎的胡渣就布上了他的下巴,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

他站在警局门口,望着五个星星的威严标志,望了好久。

鼓足所有勇气踏进去,从值班警员口中得知的事情的始末。曾经意气风发的于柏徽,在这一刹那似乎已经彻底死了。

警员说,简言拜托过他们,若是有人来探赵一平,让他们单独谈谈,谁也不要打扰。

当他步入关着赵一平的那间房坐定,却是一句话也问不出口。最后,是赵一平先开了口,“柏徽,你都知道了?”

他低着头,闻言后猛得抬起,狭长的眼眸一提,“是真的?”

赵一平不语,深深叹出口气。从被抓进来之后才想明白,其实自己什么都没有,死亡会是结局,一切也彻底结束了。

于柏徽闭了闭眼,紧握成拳的双手隐隐颤抖,低低问了句,“为什么?”

事到如今,赵一平也没什么好畏惧了,倒是爽快地承认了,“我恨简慕华,恨生下你的女人!”事实上,他当初更恨的是于柏徽,不是自己的种,但现在,似乎没有任何意义了。

心被剜了口子,他颤巍巍地问了句,“所以,我是简慕华的儿子?”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的男人,他多么希望,能听到一句不是。哪怕是骗骗他也好。

可赵一平坦荡荡地承认了,简短两个字,“没错。”

于柏徽冲到他跟前,一把将人拎起,黑眸被水雾覆盖,“为什么要骗我?”

“我要借你的手去摧毁你父亲的一切。”短短几天,沧桑的老脸上,皱纹深了很多,但眼神里的严厉和邪恶显然少了点。冰凉的笼子,不见天日,四面接是没有温度的墙。他认了,斗不动了。

“你不是人,你是魔鬼。我那么相信你,叫了你二十几年的叔叔。你怎么可以?”于柏徽哽咽着,眼泪滚了下来,当简言口中的话变成真的,于柏徽的嗓音弱如游丝,却显得更凄凉。

赵一平低低叹出口气,“你做的那些事,我会替你一一隐瞒下来,就当我最后能弥补你的。走吧,离开这里。”

从警局走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原来,简言说的一点没错,他是混蛋中的混蛋中的混蛋。

亲眼看到简慕华坐在主婚席,亲眼看着简氏从辉煌走向衰败。

父爱,他一天都不曾体会,母爱,也遥远得已经记不清。姑姑的爱,葬送在他的无知里。满身都是罪恶,双手也沾满血腥。

到头来,是上天给他开的一次最大的玩笑。

他狂奔在江城的大街小巷,扰乱了这座城的宁静。一辆又一辆急切踩下刹车的车子,在他身前嘎然停下。

“脑子有病吧?找死别死我车下,要真想死就死远点。”

周遭皆是骂声,他被困在这些声音里出不来。一把扯住下车对他骂骂咧咧的司机,低低道,“你说得对,我该死,我真的该死。撞死我,来啊,都来撞我啊——”

司机推开他,骂了句,“疯子。”

于柏徽闭上眼,堆积在眼中的泪被挤了出来。双手摊开,横躺在了马路上。

“这人脑子不正常吧?”

“要不咱们报警得了,我看着精神有点问题。怎么睡这了?”

这些人的话于柏徽已经听不见了,脑中一闪而过的,皆是这些年做的所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