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名:063

送你离开

正厅内。

段天昊端坐着边品茶边打量着厅内的摆设

。虽然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他神情依旧温润平和,眉宇间根本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焦躁和不耐烦。

想到这几日谌王府内消息传出的异常,他心里却是暗暗多了个心眼。

往常,每隔一段固定的时间,便会有人从中递出消息来,可事情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据手下人回报,自上一次消息递出后,谌王府里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他心里隐隐约约也有些知道,其中肯定是出了意外。

像他们这些天潢贵胄皇室子弟,谁不会在别人的府里安插几个自己的眼线,谁的府里又没有几个别人安插进来的眼线?他相信,自己府中也有其他人的人,时不时找出一个杖毙处死,也是常有的事情。对外只说,这几个下人不安分,但其实每个人心里都很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

只是,谌王府里属于他安排进来的人,都是一些毫不起眼且行事谨慎的角色,应该不会被人发现。可如今发生了这样的异常,是否就意味着,他这个六哥已经按捺不住,开始有所动作了?

当然,如果他知道,不止他一个人遭遇了顾惜若这种“地毯式搜查”的噩运,怕是要吐一口老血了。

“见过王妃。”忽然,门口处传来婢女们请安的声音。

段天昊只觉眼前一暗,迎着微微刺眼的光线看过去,却见素衣黑发的顾惜若从容淡然的走了进来,夕阳斜照在她的身后,挥洒出浓墨重彩的一笔,从而形成一个炫目的光圈,远远看去,整个人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衣袂翩翩,丝绦轻舞,美不可言。

他微微眯起双眼,像是被她周身若有似无的夺目光彩灼到了,而在对方投来狐疑的目光时,状若镇定的别开眼,端起茶盏漫不经心的呷了一口,神色上并看不出任何的波动。

只是,那握着茶盏的手却紧紧的绷起来,那一颗心脏似乎仍停留在方才初见顾惜若的快速跳动的那一瞬间。

这感觉来得如此凶猛奇妙,让他向来自诩强大的自制力坍塌了一部分,剩下的另一部分,都还魂游在天外,就连顾惜若盯着他好一会儿,他也没发觉。

“尧王爷,你是来这里发呆的?”顾惜若觉得,如果她再不开口,指不定这人就要陷入无端臆想当中,无法自拔了

段天昊闻言,冷不防一回神,却在抬头的瞬间撞入一双晶亮灵动的眸子,眸底深处似是有流水淌过,望进去便像是置身于冰凉的湖水中,瞬间冲淡了夏日的暑气,刹那间神清气爽。

他忽然有些恍惚。

恍惚记得那些年,她也是睁着这样一双好看的眼睛时刻追随着自己,从城东到城西,从城外到王府。

只是,如今再见,他却发现,似乎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咳咳……”一旁的青冥忽然轻咳了声,声音很大也很刻意,可在接到顾惜若明亮强烈的目光时,连忙挺胸收腹,笔挺的站好,一言不发。

段天昊也回过神来,再看到顾惜若双腿交叠着,双手抱胸懒懒的靠在椅背上,眼中少了以往的鄙夷不屑,多出一抹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曾发现的情绪,在深邃如海的眸底缓缓流转。

他佯装着咳了几声,将杯中微凉的茶水搁下,淡淡道:“本王听说,六哥感染了风寒,许久都未曾好,是以过来看看。”

“哦,我家王爷很好,再过几天就能痊愈,不劳尧王爷费心。”顾惜若头也不抬,只是悠哉悠哉的晃着一条腿,拿起碗盖轻轻的拨着浮在最上面的嫩绿茶叶,摆摆手吩咐道,“青冥,给尧王爷上茶。尧王爷时间宝贵,这茶,可要上得讲究一些。”

青冥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出去,不出片刻,沏好的热茶便摆在了段天昊的手边,速度快得直让顾惜若怀疑他是不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居然能够想到自己会来这么一招。

段天昊皱了皱眉,眼里划过一丝不耐,伸手就将那杯茶推到一旁,“茶,方才本王已经喝过了,也不差这一杯。你还是带本王去看下六哥吧。宫里,父皇也挂念得紧,本王还得早点进宫复命。”

顾惜若闻言,眉心几乎拧成了一团疙瘩。

他这是拿苍帝来逼她退让?

可能么?

她偏着头瞥了段天昊一眼,手下的动作顿了顿,继而将碗盖轻轻放下,托着腮,笑嘻嘻道:“尧王爷,我和我家王爷夫妻一体,你见过我,便是见过我家王爷,大可以进宫复命了

。请吧!”

说着,她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眉眼含笑的看着他。

段天谌没有动,在听到她说“夫妻一体”时,眉头也只是不着痕迹的一皱,并没有如往常那般轻易被她激怒,而是屈起手指在案上敲了敲,嘴角噙笑的回看过去,漫不经心道:“本王奉命前来探病,看不到六哥,自然就不算探到了病。可父皇的旨意摆在那儿,本王若是听了你的话,便是抗旨不遵。抗旨不遵,这罪名无论落在谁的头上,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尧王府上上下下那么多条人命,本王可不敢随便拿来开玩笑。”

“你是在威胁我?”顾惜若眯起眼睛,狭长的眼缝里似是有凌厉的刀锋闪过,只是她隐藏得极好,不细看根本就不会发觉。

她晃了晃交叠的腿,也屈起手指敲了敲桌案,漫不经心道:“我告诉你,不行就是不行。至于怎么复命,怎么抗旨,是你的事儿,跟我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

言下之意便是,人,不给你见;病,也不给你探,但是你能不能复命,要不要抗旨,随你!

这作风,够泼辣,够彪悍,却也够无耻的!

段天昊却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唇角一勾,慢条斯理道:“不见人,也行,不过就要麻烦你跟本王入宫复命了。请吧。”

说着,他突然起身,朝着她勾了勾唇角,伸手做出了“请”的姿势,不知怎的,顾惜若看了竟有股挑衅的意味。

对,是挑衅!

以前她怎么没发现,段天昊竟然是这么难缠的。不管她怎么扯,他始终都能把话题扯回“探病”这事儿上来。

不过,他以为这样,就能够反将她一军吗?

那也太小看她了吧?

“皇宫,我就不去了。你无非就是要个能够复命的结果而已,何必那么麻烦?此刻你我把话都说清楚,你省事,我也乐得清闲,这难道不好吗?”顾惜若起身走到他跟前,仰起头看他。

段天昊为她突然转变的态度而感到诧异,若是以前,别人不听她的话,她肯定就会大动拳脚,哪里会耐着性子跟人谈条件?

这反应如此异常,不该啊

难道他这个六哥的“风寒”,并不如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想到昨晚无意中得到的一些消息,他忽然心头一紧,原本的心思愈发坚定起来,语气也变得强硬了不少,定定的盯着顾惜若,一字一顿道:“本王不想与你多说。要么你随本王进宫,要么你就让本王去探病,二选一,你自己看着办吧!”

哟呵,还懂得跟她讲条件了?

顾惜若胸口屯着一团火,此刻正蹭蹭的往上冒,她觉得跟这种人就没什么好讲的,就应该秉持着她一贯的做事原则,不听她的话,行,那就打到你听为止!

“尧王爷,看不出来啊!”她背着手,绕着段天昊转了一圈,忽而神色古怪道,“你对我家王爷竟然如此关心,莫不是你是断袖,喜欢我家王爷,却不敢当面说出来,只能是这么含蓄的表达?你是不是怕我会破坏你们的好事,才这么堂而皇之的向我挑衅示威?”

段天昊的脸唰一下全黑了。

荒谬!

不知羞耻!

他堂堂男子汉,怎么可能是断袖?亏顾惜若这女人能想得出来!

“扑哧”正在这时,一阵笑声不合时宜的响起来,他循着声音看去,却见青冥整张脸已经憋得通红,此刻正弯着腰退到一旁的椅子前,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捂着肚子,显然是真真正正把顾惜若的话听了进去。

一想到自己成了小小侍卫的笑料,他更是怒火中烧,头顶几乎冒起了青烟,俊脸板了起来,厉声叱道:“顾惜若,你胡说些什么?本王乃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会如你所说的那般……”

“哦,尧王爷,断袖其实跟顶天立地没关系。又或者,它有那么一丁点的关系,却绝对不足以成为你否认自己是断袖的理由。”顾惜若比出一截手指,一本正经的说着自己的论断,“再者说了,如果你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那也断不起袖来了

!可是,你俩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这么断袖起来,有没有问题啊?会不会,那个什么,额,有句话怎么说得来着,哦,对了,会不会有悖纲常啊?”

说到最后,她还对了对白皙修长的手指,笑眯眯得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嘴巴都合不上了。

段天昊的脸几乎黑得能滴出墨汁来,指着她刚想反驳,却听到她继续兴致勃勃的说道:“尧王爷,你若真有这个心思,也不是不可以。我是无所谓,只要我家王爷也喜欢你,我是不介意顶着一个谌王妃的空头衔,让你俩暗渡陈仓的。只是可惜了七弟妹,好好的一个人,居然要独守空房!我看她对你也是真心实意,你为了掩饰自己这一癖好,居然连错嫁这么复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真可谓用心良苦。但也可以看出你对我家王爷的一番真情实意,酱紫,我也放心把我家王爷交给你了。青冥,你赶紧带着尧王爷去探望王爷吧。哦,不,是去照顾王爷吧!这衣不解带床前伺候的事情,我就光荣的转手了!”

她说得很兴奋很带劲儿,手臂豪迈的一挥,整个人只差没蹦上蹦下的,看着段天昊的亮晶晶的眼神里大有“你赶紧去看啊你去看了就承认你是断袖了我就可以脱手不用照顾病人了”的鼓励意味。

段天昊恨恨别过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着心中不断沸腾的怒气,只是那脸色却铁青铁青的,自顾自道:“顾惜若,老实说吧,你这么东扯西扯的,想要遮掩什么?”

顾惜若眸光微闪,但笑不语。

“让本王来说吧,其实六哥并不是感染了风寒,对不对?”之前,那人将消息传递给他的时候,他还有些不相信。

他这个六哥的本事,他是很清楚的。能够伤他的人,绝对不会有几个。

但是,如今见到顾惜若这般百般推脱的反应,反而让他对那个可能相信了几分,直接欺身上去,“顾惜若,论捣乱嚣张,是没人能够比得过你。可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儿,叫做欲盖弥彰。说的就是你现在的模样。”

顾惜若心头一紧,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尧王爷,我是个粗人,什么欲盖弥彰,我也不懂。不过,既然说了这么多,你都坚持要见我家王爷,那我觉得也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

段天昊挑挑眉,却是笑了。

只是,在听到顾惜若的下一句话时,笑意顿时僵在了唇边

“之前,你给我两个选择,我哪一个都不选。那么,现在轮到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现在乖乖的给我走出去,我还好言好语好姿态的去送你;要么我直接送你离开,板凳棍杖打狗棒,你自己选一个吧!”

“本王哪个都不选。还是那句话,要么你带本王去见六哥,要么你随本王入宫复命!”他就不信,顾惜若真敢对他怎么样!

可他不知道的是,老天让顾惜若穿过来,就是为了明明白白真真切切的告诉他一个事实:她真的敢!

是的,她真的敢!

只是不要闹出人命而已嘛,她有什么好顾忌的?

“尧王爷,看来是我陪你说了这么多话,你都忘记我的本质了。也好,我让你重温一下,如何?”她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容落在段天昊的眼里,直让他心里发毛,只觉这样的笑太过人,刚想转身朝门口走去,却见她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抡起一张椅子,二话不说就朝他身上招呼去。

段天昊被这猝不及防的动作惊到了,只是他反应够快,在椅子还没砸过来之前,已经闪身避到了一旁,指着她怒道:“顾惜若,你大胆,你竟然敢……”

“砰砰”

又两张椅子砸了过去!

段天昊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眼瞅着谌王府内所有下人的目光都往他身上射来,他也知道今日这“病”是探不下去了。否则,不消一会儿,苍京城恐怕就要流传出各种版本的“流言”出来。

就算顾惜若不要名声,他却还丢不起这个人!

“顾惜若,你给本王住手!”眼看一张椅子就要飞过来了,他连忙伸手打住,冷冷道,“今日这病,本王不探了!等六哥身体好了,本王再上门来拜访。”

说着,也不等顾惜若回答,他便转身往门口走去。

顾惜若瞠目结舌的看着那离去的狼狈背影,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

就……就这么走了?

这……这么……简单?

嗯?

亏她刚才还浪费了那么多唇舌,结果……就这样?

早知道砸椅子这么有用,她干嘛还说那么多话?直接动手就是了

“尧王爷,我王府里的这些椅子,都是因你而摔烂的。一会儿,我让人到你府上取些银子作为赔偿,你可千万不能拒绝啊!”顾惜若梗着脖子,圈着双手大声喊道。

却见前方那道身影踉跄了下,几乎踩坏了大半小径旁种植的花花草草,看过去,还真是一地狼藉。

“青冥,你让人核算核算,将损失的椅子和花草都清点清楚,拿着账本到尧王府上取银子!”顾惜若掰了掰手指,算了算账,一本正经道。

“是!”青冥嘴角抽了抽,连忙转身离开。

直到他走得没有了人影,顾惜若才没有形象的开怀大笑起来,整个人都靠在椅子的扶手上,抱着自己的肚子难受的扭动着身子,将死死克制了好久的冲动,全部释放出来。

许是笑得太过放肆,不仅整张脸都涨得通红通红的,就连眼泪都飙了出来,红唇牵起的弧度,大得不能再大。

肆意畅快的笑声,一声未息一声已起。又许是她笑得太过放肆,好几次都笑岔了气,只是在婢女手忙脚乱端茶倒水的帮助下,她才稍稍缓过来,看那模样,倒还有些意犹未尽。

走出了正厅,顾惜若并没有返回原先的住处,而是让青云回去跟段天谌打了个招呼,便匆匆忙忙的出门,直奔梅香所在的客栈。

昨日,她本来答应了梅香,说是晌午去看她,后来却因为段天谌醒来而激动得找不着北,却是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经过此前的事情后,她心里也已经对梅香起了一些疑心。只是,碍于本尊残留的意识仍在作祟,疑心归疑心,倒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撒手不管。更何况,她也很好奇,若梅香真是他人设给自己的一个局,那局中形势又是如何的

她向来很怕麻烦,却更怕为了躲避麻烦而被麻烦缠上。

那显然不是她的初衷!

顾惜若低着头,有些魂不守舍的往前走,直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声时,才猛地停下脚步,有些迷茫的环顾了下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过了地方。

她回过头,眨了眨眼睛,却看到梅香正巧笑嫣然的看着她,并且还冲着她眨了眨眼睛,颇是戏谑,看得她顿时大窘,干笑了几声后,便左看右看借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方才在想事情,想事情,呵呵……”

“小姐,您可终于来了,奴婢可盼了您好久呢!”梅香却没有立即请顾惜若进门的意思,只是微微上前一步,脚步迟缓而有些停顿,有些委屈又有些沮丧的瞅着她,直让她心里生出一股罪恶感,挤出的笑里尴尬又多了几分。

“梅香啊,你家小姐我呢,之前有点事儿,回了谌王府一趟,是以赶不及晌午的时间,现在临近傍晚,应该还来得及吧?呵呵……”顾惜若干笑了几声,连忙迎上前几步,搀住她的胳膊,拧着眉不悦道,“你身子还没好,怎么就下床了?居然还站在这里,不想好起来了是不是?难道还担心我不来了不成?”

这些日子照顾段天谌,顺带着将顾惜若这大大咧咧的人儿也差点训练成了老妈子,尤其是对“受伤”这个词极其敏感,不由分说就要搀着她的胳膊往房间里拖。

在顾惜若看来,受伤养病关心照顾本是常理,浑然不知这一番“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和话语,让梅香心中缓缓流过一阵暖流,眼里似乎也氤氲了一层水汽,只是她隐藏得好,并没有被发觉。

却见她伸手拦住了顾惜若的动作,笑意盈盈道:“小姐,可不要再进房间里了。这几日,为了养伤,奴婢都快要在**憋出病来,快要发霉了

。难得今日奴婢也可以下床走路了,倒不如在这儿多站会儿呢!你看,楼下多热闹啊,比起房间里的冷清,奴婢还是觉得站在这里最好了。”

说着,她便微微侧过身子,换了个姿势靠在门框上,兴致盎然的瞅着楼下的热闹情景。

“呃……好吧!你累了,就跟我说一声啊!”顾惜若心中狐疑,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陪着她一起看“风景”!

这客栈,本就是二层结构,楼下摆着数张大大的八仙桌,供来往客人用餐;而二层则是一众客房,此刻靠在回廊处,倒是可以将底下的人来人往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顾惜若百无聊赖的瞟了几眼就收回了视线,晃着自己的两只手臂,笑嘻嘻道:“梅香,此前我有事儿耽搁了,不能过来看你,还请你原谅啊!”

“小姐说得哪里话?您有事情,顾不上奴婢,也是理所应当的!奴婢不敢有所怨言,也不敢说什么原谅之类的话!”梅香垂下眼帘,低声道。

顾惜若眨了眨眼睛,倒是为她这样的说辞狠狠的错愕了一把。她怎么感觉这丫头的言语中透着一股疏离和客气呢?

难道是,她没能及时过来,生她的气了?

她摸了摸下巴,凑得近了些,眨巴眨巴着双眼,狐疑道:“梅香,你在生我的气了?”

梅香怔愣了下,随即摇了摇头,“没有啊!小姐为何要这么问呢?”

“不是生气,那你干嘛跟我这么客气,这么……额……疏离?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应该也知道,你家小姐我不喜欢猜人心思,心里若是有什么不痛快,就直接大大方方的跟我说出来。今儿这事儿,我知道是我错了,我不该让你等了这么久,就算临时有事儿不能过来看你,也应该提前跟你打个招呼的。你要狠狠的骂我几句也可以,我一定会虚心接受批评并尽快改正过来的呀!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么?你不说,我也不懂,这就是距离。你我之间还需要讲什么距离?你说是吧?”

顾惜若觉得,她这一点挺好的,至少敢说!你不说,谁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要是碰上个神经发达且患有无端臆想症的人,不说岂不是让别人多想乱想,疏远了彼此的关系?

在她看来,沟通是交流的基础,良好的沟通是保证交流顺畅深刻的基本前提

!更何况,就她这个性子,若是扭扭捏捏半天都说不到点子上,那像什么话?

说话要猜小心肠,不如回家去放羊!

梅香没想到她会掏心掏肺的跟自己说这么多,而且句句都像是在宽慰自己,清明的视线又开始被湿热的水汽蒙住,眼前一片模糊。

她不由得握住顾惜若的手,忽而有些哽咽道:“小姐,梅香只不过是个奴婢,哪里担得起……”

“哎呀,什么担得起担不起的?我说你担得起,你就担得起。你我主仆多年,你还不懂得你家小姐的性子?我是讲究这些虚礼的人么?你再这么客气来推脱去的,指不准我就要把你口中的张大哥揪出来,狠狠的教训一番,看看这些日子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不仅变化了这么多,居然还懂得跟我客气疏离讲规矩了?”

顾惜若偏着小脑袋,鼓着腮帮子,神情愤愤的看着她,准确来说,应该是看着她的嘴,似乎只要从那张嘴里再说出什么“客气疏离”的话,她二话不说就将它堵上。

梅香心里是又惊又喜,眼睛也红红的,只是也很识趣的没有再客气什么,只一个劲儿的点头,“小姐,是奴婢不好,在您大婚之日就弃您而去,还让您操心,奴婢实在是没脸……”

“停!”顾惜若果断打断她的话,看她如小兔子般怯弱的睁着一双红红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了,连忙放柔了语气,笑嘻嘻的安慰她,“梅香啊,你家小姐呢,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虽然嚣张了点,可多少都懂得事分轻重缓急。你那张大哥受伤了,担心也是可以理解的嘛!我不生气,真的不生气,我就怕你以为我生气了!如今你还受着伤呢,可千万不能多想,那样容易伤身子,知道么?更何况,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没必要再去提起。”

闻言,梅香便如小狗似的点头,嗫嚅了声,“小姐,奴……”

顾惜若却不容她继续说下去,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一副哥俩儿好的模样,“好了,这事儿,咱们就暂且揭过啦!你呢,也不用老是奴婢来奴婢去的,听得我膈应得慌。既然是多年跟随在我身边的丫头,多少都得有我一半的性子吧?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梅香默不作声,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忽而低声抽泣起来

顾惜若见状,顿时慌了,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放,绕着梅香转了一圈后,抓挠着发梢,皱了皱娥眉,一脸的苦恼。

哄人这事儿,对她而言,简直是太不靠谱了,而且哄人也是个技术活啊!

前世,她死党被男朋友甩了,趴在她肩头哭的时候,她就试着去哄过。可结果呢,原先人家还是低声啜泣着的,等她一开口,那死党非但没有停止啜泣,反而是越哄越哭,到后来就演变成嚎啕大哭了!

自此之后,她再也不敢随随便便哄人了!直到现在,她都还在怀疑着,自己是否有“哄人”这方面的天赋!

眼前就有个正在哭的娃娃,要不,再试验下?

顾惜若对了对白皙的手指,眼睛贼亮贼亮的,像是夜晚偷偷爬上灶头的猫儿,隐着几分跃动的兴奋,不像是哄人别哭,倒像是想要把人逼哭的模样,“梅香啊,你别哭啊,你这一哭,我心里也不好受啊!你可别再哭了啊,否则,我可真是……可真是跳楼的心都有了……”

哄人还哄不好,不去跳楼,还能做什么?

“小姐,奴……”看到她刻意上挑的眉毛,梅香顿时转换了称呼,哑着嗓子低声道,“您方才的话,梅香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倒是听了,心里暖暖的。其实,小姐没必要对梅香这么好的,梅香……梅香不值得小姐这么……”

“哎,这你就不懂了吧?”顾惜若又再次打断了梅香的话,她偏头想了想,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很喜欢打断别人的话,尤其是在激动或者愤怒的时候,边暗忖着这不是个好现象要改正过来,边拍着梅香的肩膀,几乎是苦口婆心的劝解着,“值不值得,我说了算,你只管接受着,不用去理会太多。这些年,如果不是你屡次挡在我的面前,替我挡打挡骂挡他人的冷嘲热讽,我还不知道自己的心理会扭曲成什么样子呢。我说你值得,你就值得,懂了么?”

梅香闻言,刚刚止住的眼泪瞬间又飙了出来,大有泛滥成灾的趋势。

顾惜若眉毛顿时耷拉下来,郁闷了。

她不过是分析了下自己的心理而已,至于刚哭停又继续么?

记得她那死党哭得泪水泛滥成洪的那会儿,她似乎也是乱七八糟的分析了下,从男女方的心理感知,再到星座奇缘,几乎所有能够撑得上场面的话,她都说了个遍

可结果呢?

依旧跟现在一个样?

难道这样的套路不适合用来安慰人?

不可能吧?

这好歹是她前世废寝忘食了几个日夜后才研究出来的“哄人套路”,怎么能够不起作用?

当然,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猪见猪吊带的顾大小姐是绝对不会承认,她这所谓的“哄人套路”是生硬死板不具参考价值不起任何作用的。她只会觉得,那是别人不给她面子,羡慕她能够在“哄人”这一方面有如此“高深卓越”的成就,以至于想要狠狠的打击她。

可是,她的死党能够不给她面子,梅香却……

想到这里,她的小眼神顿时阴恻恻的。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许是哭够了,又或许是顾惜若阴恻恻的气息外散了出来,梅香连忙从袖中掏出帕子擦干了泪水,小心翼翼的扯着顾惜若的衣袖,神色颇是不安。

顾惜若猛地回神,动了动嘴唇,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哎呀,好了啊,你不哭了,我也说明白了,彼此都没有矛盾啦。站在这里也挺久的了,走吧,我扶你进去歇息。”

说着,她一手扶住梅香的胳膊,另一只手已经碰到了门板上。

“小姐!”梅香却是猛地伸手拦住她,将她的手紧紧的握在自己的手中,整个人一动不动的,待顾惜若狐疑的回头时,才缓缓笑道,“梅香听说,楼下的小摊新来了个捏泥人的,那手艺是一等一的好,梅香想下去看看,顺便给张大哥捏个可爱的泥人,小姐要不要一起去?”

顾惜若看了看紧握着的两只手,又抬头看了看她,眸光微闪,须臾,收起脸上多余的表情,笑眯眯道:“好啊!反正我也不喜欢待在屋子里,倒不如下去走走!我也想去见识见识,这所谓的好手艺,是有多好呢!”

“小姐见识过就知道了

。梅香也只是听说而已!”梅香握紧了她的手,平视前方,像是在看顾惜若,又像是越过顾惜若的头顶看向门里。但见她长吁了一口气后,才缓缓转身,随着顾惜若走了下去。

顾惜若对这一切恍若未觉,一路上也是笑嘻嘻的,拉着她四处转了一圈,又捏了个栩栩如生的泥人段天谌,这才送梅香回客栈歇息。

只是,与之前一样,客栈的那扇门,梅香依旧没有让她走进去。

……

“段某人,我回来了!看看我给你带回了什么好东西!”

人未到,声先闻。

顾惜若冲入了房内,笑嘻嘻的举着手中的小泥人,几乎是连蹦带跳的转过屏风,刚想狠狠的炫耀一番,却发现内室里一片寂静,数道异样且强烈的视线齐刷刷的射向她,惊得她差点将手里的小泥人丢了出去。

须臾,心魂甫定,她才紧紧的将小泥人抓在胸前,神情警惕的盯着内室里朝她发射不正常射线的几人。

这架势,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在讨论什么“机密大事”。她自诩没那个明着听大事的闲情逸致,环顾了一圈后,便也神色如常的摆了摆手,笑眯眯的转身就走,“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要闯进来的,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那模样,看得室内几人郁闷不已。

王妃,你的话能不能说得不那么有歧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做什么不堪入目的事情呢!

“若若,等等!”段天谌在她转过屏风前,及时的喊住她,“你方才说带什么好东西给我了?”

顾惜若从来就不是个特别能够藏得住心事不夸张不炫耀的人,以至于在段天谌出口挽留时,本来还坚定不移要走的心思瞬间被动摇,却见她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捧着一个小泥人,走到床前献宝似的递到段天谌面前,笑眯眯的邀赏着,“之前我在府外玩儿的时候,看到有人在路上捏泥人,我也顺便捏了个。段某人,快看,这个泥人到底有没有你一半的神韵啊!”

其实,她的要求真的很低的,只要有一半的神韵就好了,也没指望能够捏得多像

“王妃,这个真的是您捏的么?瞧这独特的神韵,这独一无二的气势和这线条完美的轮廓,简直是另一个王爷呢!”

自从顾惜若将段天昊逼得狼狈而逃之后,青冥已经完全被她折服了。此刻,对于她拿出手的东西,连看都没仔细看上一眼,便直接出声夸赞起来。

顾惜若大窘,凉凉的瞥了他一眼,心想哥们你的眼光真是太好了。不过,姑娘捏得好,你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为嘛还要说出来?别忘了这房间里还有其他三个看我不顺眼的人呢,你如此明目张胆的夸赞,不是给我招惹是非,是什么?

果然,青擎和骆宇等人各自飘过去一个白眼,为青冥这近乎狗腿的模样狠狠的鄙夷了一把,只是在余光瞥见立在白皙手掌中的小小泥人时,目光就像是被黏住了一样,怎么都移不开。

就连原本看到顾惜若走进来,还特意离得远远的季晓澜和骆宇,此刻也忍不住靠近了些,待看清楚这泥人的模样后,也不得不承认,方才青冥的赞美的确是名副其实。

那是个负手而立的小人版段天谌,头戴紫金冠、身穿月白长袍,剑眉凤目,鼻正唇薄,此刻眼角微微上挑,唇角噙笑,一笔一划,一线一勾,纹理细腻而清晰,线条流畅如行云流水,不累赘,不拖曳,从中便可窥见制作者下手轻重有余,起手干脆利落,心思细腻,心态专注。

尤其令人叹为观止的是,整个泥人身上亮度各有深浅,乍一看觉得有些不搭调,可走远些纵观整个身子,却又觉得精妙绝伦。

饶是骆宇和季晓澜这般见多识广的人,在看到泥人身上深浅不一的“亮度”时,心里也不禁犯起了嘀咕。这究竟是怎么捏出来的,为何跟他们以往看到的很不一样?

感觉到骆宇等人投射过来的若有似无的好奇视线时,顾惜若顿时得意洋洋的扬眉,嘴巴几乎要咧到耳根子处。

她当然知道他们为何有那样的表情,就算是这个时代号称最巧手的人,恐怕也做不出她这么精致独特的泥人来。且不说手法的娴熟,便是在光线处理这一块儿上,她就是最独一无二的。

其实,她是在保持着泥人颜色不变的情况下,通过冷暖色之间的调合而显示出不同的深浅层次,用以表征落在泥人身上的光线亮度

因此,就算是只有一个人,却似乎能够让人看出他此刻所处的环境,就像是黑暗舞台上倾泻下一束光,将整个人笼罩其中,周身形成一个淡淡的光环,光环里挺拔修长的身姿,在面对着黑暗的舞台时,负手而立,睥睨天下,似乎他的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臣服伏地,呼声千里。

青冥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泥人,边赞叹着边伸出手想要触摸一下,却不想一只手横空而出,将摊在顾惜若手掌心的泥人夺走,一把塞到了大床的最里侧,盖了角被子,再不让人看见。

室内几人忍不住唏嘘,不自觉的伸长了脖子,使劲儿的往床里侧探去,颇是意犹未尽。

“王妃,您真是做得太好了!改天能不能也给属下做一个啊?”青冥搓了搓手,眼神还没从那泥人身上收回来,就下意识的对着顾惜若说道。

只是,话一出口,两道冷厉而冰寒的视线如刀子般飞到他身上,整个人顿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不经意间抬头,却看见段天谌正抿着唇冷冷的看着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连忙后退几步,藏到了青擎身后。

他想他刚才肯定是魔怔了,居然在王爷面前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明知道王爷对王妃着急得紧,他还愚蠢的往枪口上撞,就凭此刻室内骤然下降的温度,他就可以预想今后的日子有多艰难了。

这回,可真是,完了!

顾惜若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此刻异常的气氛,见到段天谌将小泥人藏起来了,以为是自己捏得不好看从而被雪藏,原本还得意洋洋的柳眉顿时耷拉了下来,连忙坐到床边,边往床里侧掏边不满道:“段某人,我说你干嘛把小泥人藏起来?就算我捏得不好看,也没必要这么做呀!你让让,我把它掏出来,大不了再重新做一个给你!”

说着,她还嫌段天谌坐着挡住视线十分碍事,二话不说就伸手将他推倒下去,那手势,那姿势,看得其他人忍不住别开眼,暗忖着王妃真是够开放啊!

如此少儿不宜的画面,也不知道关上房门后再做!

这是把他们都当成隐形人了么?

没了段天谌的遮挡,顾惜若很快就将小泥人掏了出来,乍一回头,看到直挺挺躺在**、头发散乱、胸前衣襟微敞的人时,心跳骤然加快,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小泥人,随之状若镇定的别开眼,耳根处却悄然爬上了一抹微红

幸亏她对此已经有了些许免疫力,不然此刻指不定就要被他蛊惑,出丑于人前了!

果然啊,什么事情都是需要慢慢习惯的!

她眯起眼,自顾自的点头,神情满足近乎陶醉,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在打什么古灵精怪的主意。说起来,她还真是无比期待柳暗花明翻身做主人的那一日!到时候,她一定要将以美色诱人的某个人狠狠的打趴在地上,让他求饶道歉!

当然,到底是打趴还是反打趴,直到很久之后,她才真正明白!

“那什么,段某人,小泥人你也看过了,我也不打扰你继续处理公事了啊,我回头再做个好点的给你!”顾惜若揣着小小的泥人,也没看他,心里仍旧是有些不舒服,忽而想到了什么,朝着藏在青擎身后只剩下一方衣角的青冥道,“青冥,你方才说什么来着?要我给你捏个泥人啊?行啊,没问题,你想要什么样子的?大的还是小的,卡哇伊的还是酷酷的?”

说着,她还举了举手里的小人版段天谌,兴致勃勃道:“是要这个样子的么?”

前世,她就特别喜欢玩这个东西,只是许久不做,手法也变得生疏了不少。掂了掂手里的小泥人,想着这样的手艺搁到前世,充其量也是个压箱底的。

送给她,她都嫌得难看!也难怪段天谌不喜欢!倒不如捏个泥人版的青冥,练练自己的手艺?等手艺好了,再给某人重做一个?

谁想,她话音刚落,“撕拉”一声,段天谌手里握着的公文瞬间被撕成两半,声音清脆而突兀的响在寂静的内室里。

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藏在青擎背后的青冥身子抖了几抖,似乎听到了自己被自家主子撕成两半的“撕拉”声。

他忍不住仰天含泪,长叹一声:天哪,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啊!他发誓,方才的话只是无意识的说说而已,就算给他一千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让王妃动手为自己捏泥人啊!

王妃,属下知道您言行无忌,就算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都不会被王爷责罚,可您是否能够考虑考虑属下的感受啊?

呜呜呜……

他可真是欲哭无泪啊……

青擎闻声却是心神一凛,心有余悸的瞅了瞅自家主子,却见自家主子正冷冷的盯着自己,不,准确的说,是想要透过自己的身体瞪着身后的青冥,他心尖儿颤了颤,连忙自觉的走开,不敢再挡在青冥面前

此时此刻,青冥则是完全暴露在了段天谌的眼皮子底下,原先还有青擎遮挡住的一部分寒气顿时铺天盖地的倾覆而下,自外而渗透进去的冷意,惊得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他是各种想死的心都有了。

王爷本就对王妃关切得紧,此次醒来后,这心思只怕是只深不浅。他倒好,几次三番的撞上王爷的枪口,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他在千年冰窖里煎熬着,动也不敢动,暗恨自己为何要多嘴多事,惹怒了王爷;又后悔着为何往日不像青擎那般冷冰冰的。

若是他也摆着一副“生人勿进”的冰块面孔,王妃也不会老是拿他开玩笑,久而久之就不会说话完全无顾忌,更不会在王爷心情本就不好的情况下触怒王爷了!

可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看王爷那架势,铁定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了!

他现在的要求很简单的,只希望王爷在将他撕成两半时,下手能够干脆一些。被撕是不可怕的,就怕想要个痛快都不成。

果然,在他听天由命时,那“天”根本没思考就脱口而出,“最近府内频频出事,本王觉得还是将一部分侍卫撤换下来,去暗室训练增强守卫能力!青冥,此事就交给你去负责!若是没能做到万无一失,你们就先不要出来了!”

“啊?”饶是青冥早就想到自己的下场不会很乐观,此刻也免不了沮丧一番。

去暗室,他并不怕,怕的是不知道何时能够出来。而他方才若是没有听错,王爷的话里似乎没有说明时间?那岂不是意味着,他待在暗室里的时间还没个准头了?

“怎么?有意见?”段天谌可不管他的脸有多哭丧难看,只想着赶紧把这个碍眼的侍卫调走,于是语气也变得十分不善

“没……没有……”青冥自然不敢说什么,硬撑着头皮道,“王爷,那属下何时入暗室,何时出来啊……”

段天谌却不回答,只静静的看着顾惜若,直把她看得莫名其妙,“段某人,你看着我干嘛?”

“没什么,过来坐!”段天谌拍了拍身边的床板,神色柔和。

顾惜若心里狐疑,只是在看到他侧着身子面向自己时,额头上隐隐沁出了一些汗珠,许是维持着一个固定的姿势太久,他的脸色也比之前白了一些,心里微微不安,也没想着要拒绝,直接快步走了过去,坐在了他身旁。

见她乖乖的坐了下来,段天谌眼里才划过一丝暖暖的笑意,只是在抬头看向站在面前的几人,那笑意瞬间也被深沉掩饰取代,教人窥不出一丝一毫的异常,“何时入暗室,你自己看着办吧!”

淡而冷的语气,却是对青冥说的。

青冥闻言,忙不迭的点头,“是!属下遵命!属下先行告退!”

开玩笑!

好不容易王爷暂时放过他,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只是,某女完全没有体谅他的意思,看着他几近急迫的脚步,柳眉挑了挑,不解道:“青冥,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你要什么样子的小泥人啊?”

“唰”

仍未离开的三人齐齐看向猛地刹住脚步背对着他们的青冥,心里又是好一阵感慨唏嘘。有这句话,之前王爷所说的一切都作废了!

“青冥,你现在就去暗室!”

嗷嗷嗷……偶咋觉得偶有给小耗子漂白转正的心思?出来个人,拍醒偶吧?不然,偶就把段某人关进小黑屋里,陪偶码字,不牵出来见乃们了,让小顾和小耗子继续讨论断袖去……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