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四十六节

五月上,阎柔、姜舞、卫峻、高顺、杨明等人陈兵薄城。wWW。QuanBen-XiaoShuo。coM

叛军袭击昌邑得手一事让北疆军上下颜面无存,阎柔和诸将深感耻辱,发誓要击杀张飞重创徐州军,攻击薄城的战斗因此打得异常激烈。高顺、吴雄、管亥亲临城下督战,姜舞、卫峻、杨明三人亲率铁骑穿插于薄城、考城、己氏城和汳水河之间,频频阻击北上救援的叛军。

薄城很快失守。荀彧、张飞等人率军退守考城。

阎柔和诸将商议,认为叛军屯兵于考城,实力充足,强行攻打不但时间太长,兵力消耗也太大,必须要改变攻击策略,以求迅速向中路主力大军靠拢。正好此时行辕的书信也来了,催促他们尽快攻击前进,夺取雍丘和裹邑,保护主力大军侧翼安全,威胁豫州。从行辕的要求出发,阎柔等人随即决定以一部铁骑牵制考城的叛军,把他们拖在考城一带,一部步骑大军则在高顺、吴雄的率领下,渡过汳水、睢水河,直插滑亭、高阳亭一线,切断雍丘和襄邑之间的联系,然后联手主力大军包围雍丘,集结重兵南下打襄邑,逼迫考城、襄邑一带的叛军南撤到梁国境内去,为主力大军把战线稳定在浚仪和开封一线赢取时间。

议定了攻击之策后,高顺、卫峻、杨明随即率军北上,步骑联手,配合默契,以迅雷不疾掩耳之势攻占了滑亭、高阳亭一线。

此刻长水校尉穆斯塔法已率军包围了雍丘,困住了城内为数不多的守军。高顺无后顾之忧,遂领军南下,直杀襄邑城。

徐璆率豫州汝南军刚刚进驻襄邑,便遭到了北疆军的攻击,一时猝不及防,被打得晕头转向。徐璆不知围城的北疆军到底有多少,惊慌之下,遂有撤军退入陈国之意。但他又担心自己撤军后,荀彧的军队会被北疆军包围在汳水河北岸。于是一边死守城池,一边派人飞告考城的荀彧,请他撤过汳水河退入梁国境内。

荀彧闻讯大惊。他没想到北疆军在跃进千里,连续作战一个多月后,还能保持如此强劲的攻击力和匪夷所思的攻击速度。如今雍丘被围,襄邑受击,自己被困汳水河北岸,已经无法阻击北疆军向陈留靠拢。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趁着徐璆还在死守襄邑的时候,急速撤到汳水河南岸,退守梁国郡治睢阳,以图保存实力。

荀彧、张飞连夜弃守考城,南下八十里渡过汳水河,进驻葛乡。

荀彧安全了,襄邑城的徐璆却陷入了困境。北疆军在高顺的指挥下以铁骑包围城池,以步卒猛攻北城门。徐璆进退不得,不得不向荀彧求援。

葛乡以西一百里就是襄邑城。荀彧得到消息,急派曹纯领虎豹骑救援。

虎豹骑刚刚渡过睢水河,便遭到了北疆铁骑的围攻。卫峻、杨明指挥铁骑呼啸而上,双方激战。城内的徐璆趁机突围,高顺随后追击。双方一前一后,纠缠在一起,杀得血肉横飞。这时荀彧、张飞率军从宁陵方向渡过睢水河,迎头杀上。

高顺及时鸣金,命令大军停止了追杀。

叛军随即撤入己吾城。

当晚,荀彧、徐璆和张飞、曹纯等人商议,是否放弃南线战场,退守豫州。

现雍丘、襄邑丢失,以大军现有的兵力,虽然不能夺回来,但可以发动反攻,牵制北疆军的兵力,给中路战场上的联军减轻负担,赢得巩固防线的时间。

不过,由于最近一个月徐州军几乎倾巢而出,粮草辎重的供应非常紧张,关羽、纪灵的大军就是因为粮草周转不济滞留在沛县,暂时无法前来会合。豫州的粮草大部分要提供给中原的主战场,在没有袁绍的同意下,暂时也难以调拨给南线各路大军。另外,孙策,周瑜的军队也迟迟没有消息,不知何时才能北上。

如今兵力没有优势,粮草辎重也短缺,反攻的难度太大,诸将都不想继续留在南线战场上。考虑到擅自放弃南线战场,将给中路战场造成很大冲击,荀彧、徐璆等人不得不仔细分析形势,权衡利弊。

目前北疆军已全线推进到中原腹地,占据了兖州全境,士气如虹。联军短期内要想取得反攻的优势,或者开始反攻,根本不可能。不过北疆军在经过一个多月的血战后,将士们精疲力竭,此刻面对已经固守在封丘、浚仪、开封等第二道防线上的对手,也是无力再攻,双方即将进入僵持阶段。

荀彧觉得此刻退守豫州还是利大于弊。退到豫州后,大军的粮草可就近得到徐、豫两地的补充,将士们也能得到充足的休整时间,另外还能集结兵力,伺机反攻。

张飞、曹纯等人眼见大军处于劣势,无心再战。他们对曹操、刘备的安全非常担心。在白马战场没有消息的情况下,尽可能保存实力已经成了帮助两人唯一的途经。在张飞、曹纯的坚决支持下,诸将听从了荀彧的建议,急速南撤豫州。

至此,叛军在南线战场上的阻击彻底失败。

****

五月中,许昌。

南北两翼战场的连续失败,让袁绍和刘表等人心急火燎,恨不得亲自率军杀过去。

当荀彧、徐璆率军撤入豫州的消息传到许昌后,袁绍不禁扼腕叹息,趁着北疆军疲惫不堪之际发动反攻的机会就这样白白丢失了。过去的一个多月里,在兖州主战场上,阻击北疆军进攻的都是曹操和刘备的人马。他们损失惨重,此时再让他们在南北两翼战场上挡住北疆军的攻击,击败北疆军扭转局面,实在是勉为其难了。

袁绍和臣僚们日夜商议对策。

随着大军在南北两翼战场上的退却,北疆军左中右三路大军已经形成了平行推进、齐头并进的局面,他们彼此之间可以互相支援和保护,三路大军的力量合为一体,实力倍增。这让屯兵于浚仪、开封一线的联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沮授认为,北疆军通过连续厮杀,已经完成了最初的攻击目标,并且正在竭力推动决战态势的形成。双方决战需要兵力和钱粮物资的屯积,联军没有准备好,北疆军同样没有准备好。沮授因此建议,以议和的办法,来阻止和延缓北疆军的攻击,为己方屯积力量调整部署展开反攻赢取时间。

这个建议得到了袁绍等人的一致赞同。

许攸自告奋勇,愿意作为议和使者亲赴北疆军大营。许攸和袁盛两人在袁熙率军退守浚仪和开封后,就被袁绍召回了许昌。袁绍对两人丢失陈留一事大发雷霆,但考虑到此刻正是用人之际,并没有立即予以惩治,而是让他们留在府上继续效力以求将功折罪。

许攸的才华和胆气有目共睹。他能主动出面到北疆军大营议和,正合袁绍的心意。袁绍随即让他携带重礼,急赴陈留北疆军大营。

****

五月中,定陶。

张燕日夜兼程赶到定陶,董昭把最新的战况告诉了张燕。听说北疆军在南北两翼战场上都取得了胜利,完成了预定目标,张燕非常高兴,特意听从了董昭的安排,当夜歇在了城内。此时中原战场决战态势将成,大将军又在陈留前线,张燕自感千斤重担顿时卸下,浑身轻松,情绪高涨,晚上还和董昭等一帮留驻定陶的官吏们输快地聚了一餐以示庆贺。

席间,张燕问到了曹仁的伤情。董昭说,曹仁伤得很重,一度昏迷不醒。幸运的是,华陀大师突然出现在定陶。董昭于是亲自赶到大师搭棚治病的地方,把大师请到了府衙。在大师的治疗下,曹仁很快苏醒,目前正在恢复中。

“大师还在城中吗?”张燕惊喜地问道。很多年前,大贤良师张角和华陀大师、襄楷大师等很多名震天下的高人都是朋友,张角还曾带着弟子向华陀大师讨教过治病救人的秘方。张燕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华陀大师的。

“还在。”董昭说道,“大师在城外十里处搭了个草棚,给四周的百姓治病。不过……”

“怎么了?”张燕奇怪地问道,“大师年纪大了,身体不适?”

“大师身体很好,比你我都要健壮,活个百岁不成问题。”董昭摇手道,“大师对我们攻伐中原颇有看法,认为我们象董卓、袁绍、曹操一样,都是涂炭生灵的恶人。”

“恶人?”张燕哑然失笑,“大师和过去一样,还是看不得血腥。我很长时间没看到他了,明天早上我去拜访一下。”

华陀对张燕不理不睬,连个笑脸都没有,不过他对张燕赠送的厚礼很感兴趣,吩咐弟子们把它收下了。

张燕不以为意,仍执弟子礼,恭恭敬敬地问候了华陀,“自晋阳一别后,弟子已经三年多没看见大师了。”

华陀瞅了他一眼,冷若冰霜,“我不想看到你。你和大将军一样,嗜血成性,杀人如麻。”

张燕尴尬地笑笑,正想解释两句,华陀就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马上摇手制止,“你不要说了。你那一套,你师父在我面前不知说了多少遍,我都能倒背如流了。你忙你的事去,我要给人看病,不要打扰我。”

张燕知道他的脾气,躬身告辞。

“你到哪去?”张燕正要上马,华陀突然从棚屋里追了出来。

张燕抱歉地一笑,没有说话。他要到哪去,当然不能随便乱说。

“你是不是去见大将军?”华陀冷脸问道。

张燕不置可否地笑笑,还是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无疑承认了华陀的猜测。

“你等着……”华陀一边向屋内走去,一边说道,“你带我一起去,我要去问问他,为什么要再度掀起血雨腥风?他还要杀多少人才能收起屠刀?”

张燕脸色一僵,拒绝也不是,答应也不是。正在想着如何措辞婉拒的时候,华陀背着药篓子出来了,“有马吗?给我一匹马。”

“大师……”

“怎么?你现在是将军了,看不起我了?担心我坏了你的事?”华陀怒声质问道。

“大师,前线战斗激烈,十分危险……”张燕还没说完,华陀已经急步上前,一把抢去了他手上的马僵,飞身跳上了马。“你走不走?”

张燕摇头苦笑,“大师,这个时候去见大将军,不合适。”

华陀理都不理他,自个打马先行了。

****

五月中,陈留,大将军营。

张燕站在床榻前,望着奄奄一息的李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怎么了?大将军受伤了?”

“比受伤更严重。”吕布把情况大致说了一遍,“云天兄代大将军下令,把你从邯郸紧急调来指挥全局。”

“怎么会这样?”张燕连连摇头,“在邯郸的时候,我就劝过他,要想开来一点。这一仗败了又怎么样?我们还可以重头再来嘛。当年我几次逃回太行山,还不是马上就东山再起了。”

吕布,樊篱、可马懿、魏延站在四周,神情愁苦,一言不发。

“大人,大将军怎么办?”樊篱忧色重重,“军营内的医匠束手无策,我们最好马上把大将军送回邯郸,否则他可能……”

张燕摇摇头,“不能动他。长途跋涉,他更危险。”接着他指指帐外,“华陀大师就在外面,我们一起去请他。”

众人目瞪口呆,不可思议地望着张燕,那一双双怀疑的眼神几乎要把张燕淹没了。

“天佑大汉,天佑大汉……”吕布激动地喃喃自语,掉头向帐外冲去。

华陀大师就象知道李弘病倒一样,没有丝毫的惊讶。他慢条斯理地把了脉,又仔细查看了一下李弘的瞳孔、舌苔,然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轻松地挥了挥手,“没事,喝点药,安心静养一两个月就好了。”

众人紧悬的心顿时落下。吕布等人心力交瘁,摇摇晃晃找个地方坐了下去。

张燕崇拜地望着华陀,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大师早已算到大将军有此一劫?”

“我们几个老朋友中,就算你师父的占卜之术最高。可惜,他非逆天而行……”华陀瞪了张燕一眼,不屑地说道,“这大概也是你师父不愿意把占卜之术教给你的原因。”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接着麴义和玉石飞一般冲了进来。

看到华陀大师,两人惊喜万分。麴义乐不可支,拱手对华陀大师说道:“大师,我可要警告你,现在中原有两万匈奴铁骑,大漠上有十几万铁骑,如果你把大将军治死了,中原和北疆就要生灵涂炭了。”

华陀一挥手,愤怒地说道:“难道现在中原不是生灵涂炭吗?”

麴义愣了一下,刚要反驳,旁边的吕布急忙拽住了他,“云天兄,大师日夜赶路,太累了,还是让大师先休息吧。”

张燕也背着华陀连连使眼色。麴义龇牙裂嘴地一笑,低声下气地说道:“大师,辛苦你了。先开个药方,我马上让那些蠢蛋医匠照方煎药。”

华陀脸色立时沉了下去。麴义这话显然让华陀生气了。

“麴将军,如果没有这几个蠢蛋医匠的精心治疗,大将军已经死了。”华陀厉声说道,“你这样说话,太过分了。能到大将军营充任医匠的,有几个是象你一样的蠢蛋。”

麴义哭笑不得,知道眼前这人得罪不起,急忙赔罪。吕布、樊篱找个借口,把麴义拉出了大帐。

麴义忿忿不平地骂了两句,“大师就是不一样,一个个牛气冲天,气死我了。”忽然他想起什么,冲着吕布、樊篱说道,“给我找一批悍卒,日夜看着他,上茅厕都不要离开。”

“这样不好吧?”吕布为难地说道。

“你知道什么?这个人云游四海,到处治病,在一个地方很难待上两天。”麴义压低嗓门说道,“他如果跑了,大将军的病怎么办?这次他不把大将军的病治好,休想离开大营一步。”

吕布和樊篱互相看看,郑重地点了点头。

“还有,还有……”麴义猛地又想起了什么,一把拉住了两人,凑到两人耳边说道,“我听襄楷大师说,这个人的武技非常厉害,一般十几个人拦不住他。你告诉那些悍卒,带上弩弓。他如果要跑,就把他的腿给我射断了。”

“啊……”吕布和樊篱张口结舌,吃惊地望着麴义,“这……这……”

“他腿断了,以后还怎么行医天下?”吕布脱口问道。

“嘿嘿……”麴义怪笑一声,“这样大将军就安全了。有神医陪侍一侧,大将军突然倒下的可能就太小了。”

“这样不太好吧?”樊篱望着一脸奸笑的麴义,心里阵阵发寒。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四十七节

深夜,大将军营。

大帐内灯火通明。张燕、麴义、吕布、玉石、樊篱、司马懿、魏延、大单于刘豹、左大将军呼衍元笳等人围坐一起,正在商谈攻击之策。

目前,左中右三路大军齐头并进,全部推进到阴沟水、浪汤渠一线。

阴沟水、鸿沟水、浪汤渠、汳水河在浚仪城相会。阴沟水由北而下,汇入浚仪这个四水交叉之地,由此交叉地继续南下豫州的则是浪汤渠。鸿沟水则由东南方向汇入交叉地,沿东南方向继续流向淮、泗的则是汳水河。

中路主力大军如今屯兵浪汤渠上游,数万大军正在浚仪、开封城下和叛军对峙,锋锐直指河南。

左路大军则屯兵于浪汤渠中段,从襄邑、己吾、圉城三地威胁豫州的颖州、陈国和梁国三地,保护兖州主战场。

右路大军则屯兵于阴沟水下游,驻兵延津、酸枣、乌巢一带,和阴沟水对岸的原武、阳武两城的叛军相对峙。

“两天前,越骑校尉秦谊配合高览、雷重的大军攻击封丘,叛军抵挡不住,随即撤过阴沟水。我大军随后追击,打算直杀鸿沟水,威胁中牟。叛军拚死反击,在三陵亭一带和我们激战。由于叛军的阻击非常顽强,我大军损失较大,不得不退回到阴沟水东岸,屯兵于封丘、浚仪一线,和叛军隔河对峙。”

魏延手指地图上的中牟城,在其周围划了一个圆圈。“如今叛军全部集结在中牟城一百五十里的范围内,这里河道众多,沟渠密布,防线极为稳固。再加上这里距离洛阳、豫州非常近,他们的兵力和粮草都很能迅速得到补充。”魏延看看众人,摇头道,“仗打到这里,我们的优势已经所剩无几,而叛军的优势却在一点一点地超过我们。这和我们当初的预料是一样的,我们打不动了。”

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袁绍、刘表、曹操、刘备迅速联手,他们一边顽强阻击我们进攻,一边积极调整战策,把各州郡的兵力和钱粮源源不断地运到中原战场。相反,我大军因为连续作战,各部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失,将士们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上上下下疲惫不堪。面对叛军坚固的防守,我们再打下去,损失之大可想而知。其次,大军粮草辎重的供应开始紧张。前期作战,我们动用了河北所有的兵力。中原战场、关中、关西战场、河内战场、河南战场、徐州战场,甚至包括数千里之外的幽州战场,都要损耗粮草军械,朝廷的财赋支出太大,已经难以支撑了。

侥幸的是,我们在最短时间内完成了预定目标,打到了河南边境,占据了兖州,和叛军形成了决战态势,并将在战场上迅速转入相持阶段。这为我们取得决战胜利赢取了宝贵的时间。

从颜良大人率军攻击河内平皋城南渡黄河开始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我们顺利完成了中原大战的前两个目标。第一个目标是快速推进到定陶和昌邑一线,以便大军在中原立足,和叛军持续交战。第二个目标是攻击前进,推进到浚仪、陈留一线,以便迅速形成决战态势,巩固和稳定兖州。

现在这两个目标都已完成,接下来就是决战。决战的目的是此次中原大战的唯一目的,那就是重创叛军,尽可能消灭叛军的兵力,为平定天下做好准备。

形成决战态势到开始决战,双方都需要一段时间蓄积兵力和屯积粮草军械,都需要在决战前取得明显的优势。兵力和粮草的多寡对大战能否取胜至关重要。前期作战我们之所以能取得惊人战果,就是因为我们在兵力和粮草上都有绝对优势,但现在我们这两个至关重要的优势正在丧失。

我们决战兵力的不足是有目共睹的,这一点我们知道,叛军也知道,而这正是叛军敢于在河南和我们决战的主要原因。但叛军有一点绝对不会想到,我们还有援军,我们的援军就是大漠上的胡族诸部铁骑。

这支铁骑何时南下,有多少兵力南下,将取决于三个方面。一是鲜于辅大人能不能把柯比熊赶到大鲜卑山去,解除他对大漠胡族诸部的威胁。二是朝廷能不能同意征调大量胡骑南下中原。三是大漠上的雨季何时结束。一般来说,七月下的时候,大漠雨季应该结束,如果胡骑想抢在大雪来临前也就是十一月的时候返回到大漠,那么他们南下中原的时间只有三个月。除掉路途上的两个月,胡骑真正参战的时间只有一个月,也就是九月这一个月的时间。

决战时间如果定在九月,那么我们距离决战还有将近四个月的时间。

在四个月的时间内,我们要和叛军持续作战,十几万大军和数十万民夫的粮草消耗是个庞大的数字。

按照我们原先的筹划,中原决战阶段的钱粮,一部分来自朝廷过去的屯积,一部分来自朝廷在五月春收后所征缴的财赋,还有一部分来自兖州、青州各郡县的调拨。青州的事情要好办一点,毕竟它这两年在河北的帮助下实力得到了很大恢复。但兖州刚历战火,从安抚百姓到征缴赋税徭役都需要一段时间。我们急于在中原战场和叛军迅速形成决战态势,长期对峙,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想赢得足够的时间稳定兖州,从而获得它的一部分财赋。

兖州自从曹操击败吕布大人控制了全境后,在曹操等叛逆的治理下,实施了一系列恢复措施,比如组积流民屯田、开挖沟渠、鼓励营商、盐铁专卖,去年还结合军屯把兵制修改为士家制,这些办法极大地稳定了郡县,提高了财赋收入。从吕布大人败走河北开始至今已有五年,兖州几乎没有遭受太大灾难。当年曹操为了防止黄河决堤,曾下令挖开黄河北大堤淹没冀州,保护了兖州。北上讨伐河北的时候,他又利用和刘备、田楷三家联盟的机会,借口兖州穷迫,让田楷和刘备给他提供了大部分的粮草辎重。而早期出兵河北的时候袁术还给他提供了一部分粮草。袁术倒戈一击攻打兖州后,因为兵力有限,仅仅占据了几个大城,对兖州并没有造成致命打击。随后曹操、刘备从冀州败回中原,联手攻打袁术。当时袁术占据了徐州很多郡县,刘备有求于曹操,当然义不容辞地承担了兖州军所有的粮草辎重。这五年里,曹操虽然屡屡出兵,但他巧妙利用当时的形势,运用各种手段和办法,有效保护了兖州郡县,节约了兖州财赋。

北疆军渡河南下后,由于速度非常快,一路攻城拔寨,呼啸而下,并没有肆无忌惮的在兖州烧杀掳掠,这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兖州的大部分郡县,对兖州的百姓也没有造成巨大的杀伤。很多地方因为距离驰道和城池太远,当地的百姓甚至不知道北疆军已经占据了兖州。

根据张邈、刘翊、陈宫等原兖州大吏的推渊,如果北疆军能迅速占据和稳定兖州,并让兖州各地的百姓能照常春耕和春收,那么兖州今年的财赋至少可以自保,可以把河北为了稳定兖州各地而准备调拨的大量赈济钱粮节省下来。

这样算下来,大军的粮草辎重能不能支撑到决战的时候,朝廷在六月底就能给我们一个明确答复。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在中原战场上坚持到十月应该不成问题。十月之后,秋收结束,河北各地郡县的财赋入库,那时不论决战是否结束,只要我们不输,即使打成平局,我们也能牢牢控制兖州。

目前,我们虽然在中原战场上促成了决战态势的形成,但并没有进行决战的足够兵力和钱粮,所以我们当前的攻击之策是以攻代守,和叛军长久对峙。

魏延看看众人,继续说道:“随着时间的延续,叛军在兵力和财赋上都将占据明显优势。不过由于此仗不论胜负如何,中原格局都将发生重大变化,而且这种变化将直接关系到叛逆们的生死,因此,叛逆们现在的首要之务是如何在联手击败我们的过程中,确保自己生存的实力。”

叛逆们的这种心态在近期南北中三个战场上表现得十分突出。他们没有誓死抵抗的决心,常常迫不及待地撤退了事。如果叛逆们一直保持这种心态,那么他们反攻的威力要大打折扣,一旦被我们寻到机会,各个击破,他们可能全线崩溃。

由此点出发,我认为叛军在近期内反攻的可能很小。他们的抗衡之策估计是实施防守拖延之术,尽可能利用我们兵力、粮草不足的弱点,把我们的劣势扩大到极限,然后再发动决战,以求用最小代价给我们致命一击。我们则利用叛军被动防守的机会,在局部战场上集结优势兵力,大量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为大军扩大优势,确保在九月转入决战创造条件。另外,我们持久地攻击对敌人的士气也是一种压制和打击,可以让叛军在选择反攻时间一事上无法形成统一,白白丧失反攻良机。

魏延说完后,帐内众人神态各异,沉默不语,只有阎志还在小声用匈奴话给刘豹和呼衍元笳解释刚才魏延对战局的最新分析和提出的攻击之策。阎志现在是大将军府的掾吏,陪侍于大单于刘豹身边。阎志在很小的时候,他的兄长阎柔和一帮马贼奔波于大漠之上,无法照顾他,就把他寄养在一个匈奴手下的家里,他的匈奴话因此非常精熟纯正。此次大将军南下,需要一个精通匈奴话又能绝对信任的人留在大单于刘豹身边,负责给刘豹解说命令,拟草文书。麴义于是把他推荐给了大将军。

刘豹听完阎志的解释后,突然问道:“大漠铁骑南下后,军中铁骑的数量随即占据了绝对多数。决战中应当以铁骑为主要攻击力量,但从目前的战场地形来看,铁骑很难发挥作用。”他看看众人,疑惑不解地问道,“大将军是不是还有更好的攻击之策?”

“对此事,我们和大单于一样,也有同样的疑问。”吕布抬头望向魏延,“文长,这两年,你一直跟在大将军身边,参予制定了攻击中原之策,对此策的理解要比我们透彻得太多,你说说,大将军到底想如何决战?”

众人的目光一齐转向了魏延,在这里只有他最了解此次大战的全部策略了。

魏延想了一下,摇摇头,“大将军对决战的事讳莫如深,一直没有对我们具体说过什么。”

“大将军就没有假想过如何决战?”麴义问道,“决战是此次中原大战的终极目标,大将军怎会没有一点具体想法?你再好好想想。”

魏延努力想了片刻,忽然说道:“大将军当时和大单于的想法一样,认为决战的战场无法发挥铁骑的威力,失败不可避免。”

“什么?”麴义两眼一瞪,“失败不可避免?既然失败不可避免,大将军为什么还要下令攻打中原?自寻死路?”

“算了,算了,大家不要瞎猜了。”张燕摇手道,“当前重点两个,一是大军各部继续攻击河南,保持对叛军的压制,迫使叛军在短期内无法集结力量寻求决战。二是稳定兖州,尽快把兖州恢复到大战以前的状态,以坚实大军的后方,增大决战的胜算。”

诸将接着商讨了一下兵力部署和攻击重点,随即纷纷告辞而去。

张燕亲自把麴义送出了大帐,对他的信任和支持表示了感谢。麴义叹了口气,“我们追随大将军打了十几年的仗,什么险恶的场面没见过?但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没想过大将军会突然倒下。大将军此刻倒下,对北疆军来说几乎是灭顶之灾。我们能否安然度过此劫,就看你的了。”

张燕郑重地点点头,“大将军从没打过败仗,这次也一样。”

麴义哈哈一笑,转头望向司马懿,“仲达,你可有破敌之策了?”

司马懿脸显愧色,低头不语。

“慢慢来,不要急,还有四个月时间。”麴义笑道,“我相信你。”

麴义转身飞奔,绝尘而去。

****

华陀大师一反常态,在大将军营待了数天,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大将军的病情得到了控制,稍微能进点流食,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这天华陀大师仔细查看了李弘的身体后,对李弘说,你只要安心静养,不再劳累过度,百日后当可痊愈。

“有劳大师了。”李弘感激地说道,“没有大师,我这条命就完了。”

“你杀人太多了。”华陀摇头叹了一口气,“虽然你为大汉戍守边疆,保护了无数生灵;虽然你曾在北疆一地让数百万无家可归的流民活了下来;虽然你功勋卓著,但你无法掩藏你血腥的本性,无法洗净你沾满了鲜血的双手。不管你有多少杀人的理由,你在我心里都是一个该死的十恶不赦之徒。你和袁绍、曹操这些人一样,都是嗜杀成性之人,只要你们不死,大汉就不会稳定,百姓就得不到安宁的日子。”

李弘黯然轻叹。

“我本来不想救你,但你死了,天下将有无数的人死于战火。相比被你杀死的人,这些人非常无辜,也非常多,他们不应该死,所以你也不能死。”华陀神情悲苦地说道,“我救活你,让你去杀人,罪孽深重啊。”

“当年,张角病重,派人寻我,我避而不见……”华陀停了片刻,似乎沉浸在昔日的回忆里,眼神很是凄凉,“我一直很痛苦。虽然我没有杀他,但这足够让我愧疚一辈子了。他死了,结果数百万人随他一起悲惨的死去。我罪孽太深了,穷尽一辈子也无法偿还。”华陀伸出干瘦的手,轻轻放到李弘的额头上抚摸了几下,眼里忽然涌出了泪水,“看到你忧郁痛苦的眼晴,看到你披散的长发,我总是想起他。”

“他和你一样,有一双悲伤的眼晴,有一头飘逸的长发,有一颗慈悲而又充满暴戾血腥的心。他有伟大的理想,非常崇高的理想,他幻想着建立一个太平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没有疾病,没有战火,没有哭泣,没有痛苦,没有所有的灾难,只有幸福和快乐。他完全沉迷在《太平经》所宣扬的那个世界里,他逐渐迷失了方向,他终于疯狂了……”

华陀仰天长叹,“大将军,你距离那种自我毁灭的疯狂已经很近了。如果你不能找回自己,不但我救不了你,就是老天爷也不会再眷顾于你了,他不会再把生命一次又一次地馈赠给你。”

李弘静静地听着,心中蓦然彻悟,灵台一片空明,烦燥焦虑的情绪忽然间不翼而飞,恬淡而安逸的笑容缓缓浮上了他的面庞。

华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向帐外走去。

李弘目视榻边的任意,“代我送一下先生。”

任意眼露杀机,抬腿就跟了上去。

“我已无碍,让先生走吧。”

李弘虚弱的声音突然在任意耳边响起。任意愣了一下,回转望着李弘,脸显疑色。

李弘笑着摇摇头,“去拿点绢帛送给先生,他非常需要。”

任意“嗯”了一声,很不情愿地追出了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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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攸赶到开封前线,射书于北疆军营,要求拜见大将军。

张燕不想见他,对他的提议也没丝毫兴趣,吩咐前线将领直接拒绝。

“大人,我觉得可以见见。”司马懿劝道,“也许我们能从他嘴得到些什么。”

“那你去吧。”张燕挥手笑道,“看看他说什么。听说此人孤傲自负,目中无人,说话也尖酸刻薄,你可要忍住,不要一怒之下把他杀了。”

司马懿躬身领命。

许攸一人一马孤身进了北疆军大营,看到接待自己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当时就出言不逊,“河北人死光了?”

司马懿微微一笑,“听说洛阳来了一个将死之人,大营里的河北人担心沾上晦气,一哄而散了。大将军无奈之下,只好让我这个马夫来接了。”

许攸瞪着司马懿“嘿嘿”冷笑,“一个蛮人无论他到大汉多少年,他也还是个蛮人。除了喂喂马,连句人话都不会说。”

“如果河内司马家说的都不是人话,那大人嘴里吐出来的恐怕就是兽语了。”司马懿反唇相讥。

许攸愣了一下,上下看看司马懿,“你是司马家的老几?”

“老二,司马懿。”

许攸惊讶地打量了他一眼,摇头感叹道:“十年了,一眨眼就是十年了。你父亲还好吗?”

“家父身体尚可。”司马懿立即换上一付恭敬的笑脸,“家父经常提及叔父大人,对叔父大人颇为挂念。叔父大人近来可好?”

“近来?”许攸愤怒地挥挥手,“你小子是不是想成心气死我。”

司马懿假装失言,连连拱手,“不小心把叔父大人赶出了陈留,让叔父大人受罪了。抱歉,抱歉。”

“那事是你小子干的?”许攸闻听,顿时气往上撞,怒声骂道,“你父亲怎会养出你这么个心狠手辣的混蛋?当时我就在想,以赵云的为人怎会做出那种丧尽天良的事?”

“哈哈……”司马懿得意洋洋地笑道,“为了诛杀象叔父大人这样冥顽不化的叛逆,我当然要用些非常手段了。”

许攸头昏目眩,眼前一黑,差点从马上栽了下去。

司马懿拒绝了许攸要去陈留拜见大将军的请求。

“叔父大人,你是朝廷有名的叛逆,是袁绍的左膀右臂,象你这种人到了陈留还回得去吗?实话对你说吧,大将军根本就不会同意议和,你这主意未免太幼稚了,你以为大将军是白痴,他会相信你的话?”

许攸不以为然,“你以为我孤身前来当真为了议和?李弘的脾气我还是了解一些,他不至于象你说得那样小气,把我抓起来一刀砍了。”

司马懿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原来叔父大人有难了。”

许攸冷笑,不置可否。

“为了丢失陈留的事?”司马懿追问道。

许攸眯起眼晴,沉默半晌,“你只要让我到陈留见到大将军就行,哪来许多废话?”

“我想救你啊,叔父大人。”司马懿从怀内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许攸,“你看看,也许对你有帮助。”

许攸接过来看了一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你想杀我,也没有必要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叔父大人误会了,我还不至于愚蠢到这种地步。我自告奋勇前来会你,就是为了这封谢罪表。中原大战到了今天这个时候,你还以为袁绍、曹操等人还有逃命的机会?”

“你未免太自信了。”许攸笑道,“只要给我时间,击败你们没有问题。”

“但袁绍会给你时间吗?他还会相信你吗?”司马懿笑着问道,“你孤身前来陈留,想证明什么?想证明自己对袁绍的忠诚,还是想证明你对大汉的忠诚?如果你想证明自己对大汉的忠诚……”司马懿拿起那封书信,在许攸的眼前晃了晃,“你还是在这上面写个名字为好,免得断了自己的后路。”

许攸很坚决,拒绝在献罪表上签名。

“叔父大人,就算你们击败了河北,袁绍占据了中原,你又能活多长时间?袁绍之心,天下谁人不知?你对大汉的忠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

许攸眼露痛苦之色,颓然长叹,“你带我去陈留,不要耽误时间了。”

“你在这份献罪表上写上名字。”司马懿毫不退让,“否则,你到陈留必死无疑。因为大将军即使不杀你,我也会杀了你。我可没有大将军的心胸,我绝不会让你这样的叛逆回到洛阳助纣为虐。”

许攸拍案而起,“你何不在这里杀了我?”

“那不一样。”司马懿笑着摇摇手,“在这里杀你,你死得很没面子,有损你的声名,我看还是在陈留杀你的好。”

许攸头一晕,眼前一黑,气得浑身颤抖,差点要吐血。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四十八节

许攸愤然离开北疆军大营,返回许昌。

议和失败在袁绍的意料当中,他并没有怨怪许攸。不管北疆军是否接受议和,联军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把战事无限期地拖下去。如果北疆军愿意议和,联军可以得到喘息的时间,可以减少损失。现在北疆军既然不愿接受议和,那么阴沟水、浪汤渠一线的战斗将持续紧张。虽然这可能导致联军在局部战场继续后撤,但已经影响不了大局。目前战场上双方兵力接近,联军倚仗有利地形层层设防,将士们以逸待劳,攻防勇猛,对峙的局面将会延续很长一段时间。

五月下,随着联军各路援军的到来,联军在兵力上的优势越来越明显,北疆军的攻势随之减弱。

在中路战场上,因为荆州后续援军赶到战场,联军在兵力上达到了九万人,相比北疆军的六万步骑大军,占据了明显优势。北疆军眼见无法继续威胁浚仪和开封,随即退守到浪汤渠东岸。

南面战场上,由于联军兵力骤增,形势已经急转直下。

江东援军终于来了,但孙策和周瑜却没来。两人年轻,资历太浅,这几年又接连和刘备、刘表交战,彼此结下了仇怨。他们担心到了中原战场后会遭到一帮老家伙的欺辱,所以干脆找了个借口,说南方山越叛乱,不来了。这支援军的统帅是老将朱治,孙策的堂弟孙辅(孙贲的弟弟)和鲁肃为副,他们带了一万人,在梁国的睢阳和荀彧、徐璆等人会合。不久,关羽、纪灵也率军赶到。这样一来,在梁国睢阳就聚集了兖州军、徐州军、豫州军、扬州的九江军和江东军,总兵力达到了五万多人。

徐璆奉旨出任南面战场上的大军统帅。他的资历和声望无人可及,诸军大将一致拥戴。徐璆随即指挥大军沿着睢水河东岸北上,屯兵于宁陵一线,和北疆军隔河对峙。

北疆军在南面战场上只有阎柔的三万步骑大军,兵力上处于劣势,只能据城坚守。

北面战场上的颜良还在继续攻打原武、阳武两城。赵云支援到了北面战场后,颜良的兵力达到了五万五千人。而曹操在燕城大败后,联军损失惨重,还剩下四万多人。虽然双方兵力基本接近,但联军士气低迷,一直处在下风。

六月初,袁绍在战线稳固,战场形势好转的情况下,请曹操、刘备等大臣到许昌会盟。

考虑到江东孙策、周瑜能顾全大局,不远千里派兵支援,而新任扬州刺史阎象实际上只控制了九江一郡,所以袁绍和刘表、曹操等人商议后,特意邀请了孙辅、鲁肃代表实际控制庐江郡和江东四郡的孙策、周瑜赶到许昌会盟。

六月上,袁绍、刘表、曹操、刘备、豫州刺史袁微、扬州刺史阎象、孙辅、鲁肃齐聚许昌,歃血为盟,共奉天子同振社稷。

天子龙颜大悦,下旨封赏,从袁绍到联军校尉级以上将领,不是升官就是加爵,官爵都已升到极限的就再增食邑。总之,朝堂上下欢声笑语,许昌沉浸在一片喜庆的气氛里,全无半点战云密布的紧张。

此次会盟,袁绍的声望到达了极致,上上下下,从天子到普通官吏,无不把击败河北重振社稷的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袁绍一时成了大汉的柱石,成了挽救大汉于即倒的中流砥柱,所有人都极尽阿谀奉承之辞,竭力巴结袁绍。袁绍笑容满面,对所有人都客客气气,一副荣辱不惊,坦然处之的样子,颇有中兴良臣的风范。

曹操现在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虽然倍受冷落,但也只能忍气吞声,低声下气地跟在袁绍后面,唯恐得罪了袁绍。

在会盟之后的军议上,气氛显得很轻松,天子和袁绍、刘表、刘备等诸多大臣谈笑风生,意气风发,好象胜利转瞬即至一般,没有丝毫担忧之色。曹操独坐一旁,勉强陪着笑脸,郁郁寡欢,眉宇间忧色甚浓。

沮授为大臣们解说当前战局。他详细述说了三个多月来的所有战事,对中原大战的发生、发展和推进过程做了精彩论述,对北疆军的攻击之策做了一番推测和分析,对己方阻击策略的成败得失做了总结。

在诸位大人和将士们的齐心努力下,我们前后历经了三个多月的血战,终于在河南边界、阴沟水和浪汤渠一线挡住了北疆军的攻击。目前,大战随着双方在兵力、钱粮等众多条件上的改变,北疆军的优势正在逐渐丧失,只待北疆军的优势丧失殆尽,我们将展开反攻,把他们打回河北去。

沮授接着提出了持久对峙的策略,以守为主,以攻为辅,攻守结合,把北疆军牢牢拖在战场上,把他们拖挎拖败。一旦反攻条件成熟,则集结重兵于正面战场,寻求和其主力决战的机会,争取一战决胜负,以最小代价彻底击败北疆军。

“目前在中原战场上,我们的兵力有十八万,已占据绝对优势。随着各州郡持续募兵,我们的兵力会越来越多,而支撑大军持久对峙的钱粮,各州郡也正在竭尽全力筹备和输送。等到十月秋收结束后,我们的粮草储备将更加丰足。”

沮授把目光投向曹操,嘴角掀起一丝冷笑,“或许有人认为我们所定的破敌之策太过保守,应该乘着北疆军现在兵力不足粮草紧张士卒疲惫之际,迅速展开反攻。我们也这么想过,但考虑到北疆军强悍的武力和他们已经占据兖州获得了千里纵深的情况下,反攻可能演变为一场旷日持久的对攻战。尤其是到了大平原,北疆铁骑的威力将发挥到极致,这将大大增加我们的伤亡和攻击难度,双方的优劣势将再次发生逆转,我们可能因此失去击败北疆军的机会,甚至可能因此再次败回河南。这一败,我们损兵折将,想再次屯积象今天这样的兵力和粮草根本不可能。换句话说,我们败不起,消耗不起。只要败了,我们势必会失去中原,接着会失去洛阳,继而失去整个社稷。”

“退一步说,就算我们用这种办法击败了北疆军,我们用十万人,甚至更多人的生命和鲜血换回了胜利,但最后我们得到的不过是一个废墟一般的兖州。到那时,大家伤痕累累,都需要时间休养生息恢复元气。等到我们恢复了力气,河北也活泼乱跳了。他又要南下打中原了。这种无休无止的征伐要到什么时候?”

“要打,就要把北疆军打得一蹶不振,要把他打得从此没有南下中原的力量和勇气,要把他打得奄奄一息败亡在即。要想达到这个目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决战,集结所有能集结的兵力,在决战中消灭北疆军的主力。”

“所以……”沮授看看诸位大臣,言辞恳切地说道,“我们仔细权衡了利弊,最后还是放弃了主动攻击。还是用坚固的防守来拖垮和消耗北疆军,耐心寻找决战的机会。只要我们抓住了北疆军的弱点,我们定能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战果。”

沮授非常关注徐州和关中两个战场,这两个战场是整个中原战场的东西两翼,这两个战场能否对河北造成威胁,将直接关系到中原大战的成败。

北疆军如果在中原战场无法突破,他的目光自然要投向东西两翼,以求用侧翼战场上的胜利来打破中原战场上的对峙局面。我们也一样,我们也要利用这两个战场给北疆军造成威胁,以促使北疆军在中原战场上出现失误。

目前徐州战场上,陈登率领一万人马在和臧霸的青州军抗衡,实力明显不足,更无法击败臧霸威胁青州和兖州了。因此,沮授建议从兖州军调拨一部分人马回援徐州。之所以要调拨兖州军赶到徐州战场,是因为兖州军迫切想击败北疆军夺回兖州,他们的求战**非常强烈。相比起来,徐州军对攻打兖州就没有什么太大**了,徐州军的这种情绪和心态将严重影响他们对朝廷命令的理解和执行。

曹操听完沮授的话,脸色极为难看。袁绍迫不及待要对自己下手了。袁绍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来的这个理由非常充分,非常有道理,对大战的胜负更有决定性作用,容不得自己反对和拒绝。曹操总算明白袁绍为什么坚决不同意自己辞去丞相了。自己身居丞相高位,于情于理都不能因一己之私置社稷安危于不顾。现在袁绍拿丞相之职,拿大战胜负,拿社稷安危来威胁自己,自己根本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如今兖判军主力在中原北面战场,虎豹骑和杨平的人马在中原南面战场,已经一分为二了,如果再分一部分到徐州战场,兖州军就是一分为三,那么此仗过后兖州军还能剩下多少,也就可想而知了。

此时此刻,天子高坐,众臣四列,曹操哪敢有半分的犹豫,马上一口答应,“一切当遵从朝廷的旨意。”说完之后,他把目光投向了刘备。

刘备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估计他的心情和曹操一样糟糕。徐州军在中原战场上也是一分为三。本来刘备想在此次军议后,和袁绍好好商量一下,把关羽的军队调回徐州去,但袁绍根本不给他机会。如果此仗中原战场上的徐州军损失惨重,刘备回到徐州的可能几乎没有。

“朝廷打算让曹洪大人带一万人南下豫州陈国的阳夏驻防,让曹纯、杨平两位大人带八千步骑赶赴徐州彭城,会合简雍、陈登两位大人,从沛县、薛县一带北上,频繁攻击山阳、任城、东平、鲁国等郡县,并伺机击败臧霸夺回琅琊郡。”沮授从容说道,“丞相大人在鸿沟水以北指挥大军防守颜良对稳定中原战场至关重要,所以朝廷决定让刘磐大人率一万军北上阳武,填补曹洪大人南下后留下的防守空缺。”

刘表、曹操、刘备当着天子的面,当然是异口同声,一致同意。

关中战场上,袁谭攻击河东的战斗随着颜良撤离河南战场后便立即停下了。

沮授担心北疆军在中原战场上攻击受阻后,转而集中兵力猛攻关中。如果韩遂此时倒向晋阳朝廷,和河东的杨凤一前一后,前后夹攻,关中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势必岌岌可危。关中若失,关西告急,南阳告急,战局将发生惊天逆转,中原战场上的失败也就不可避免了。

沮授神色凝重地说道:“一般来说,北疆军要打关中,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是韩遂忠诚于晋阳朝廷,二是韩遂愿意出兵相助,和北疆军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凭河东北疆军自己的实力,即使突破了黄河天险,也很难突破袁谭和段煨两位大人在渭水河一线的阻击。关中战事一旦迟迟没有进展,肯定会影响中原战场上北疆军的粮草供应,这样北疆军等于拱手送给了我们击败他们的机会。所以是否出兵关中,河北会非常谨慎。”

“因此,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要想守住关中,只有一个办法,稳住韩遂。”沮授鄙夷地撇撇嘴,继续说道,“稳住韩遂的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给他粮食,给他钱财,给他需要的一切东西。”

“韩遂被稳住了,并且和洛阳眉来眼去,如胶似漆,北疆军无论如何也不敢冒险攻击关中。相反,北疆军反而要陈兵蒲坂津,以防我们去打他。”

“我们的确要去打他。”沮授挥手说道,“稳定住了韩遂,我们没有后顾之忧,当然要出兵威胁河东,以免河北从河东征调兵力支援中原战场。”

沮授的诸多建议得到了天子和大臣们的一致认同。

袁绍命令许攸,再去陈留议和,探探北疆军的动静。

第二天,曹操、刘备等大臣告辞天子,各奔战场。

曹操心情不好,坐在马上一摇一晃的,无精打采。荀彧策马跟在他身后,忧心忡忡。他这次和徐璆一起回许昌,本想随曹纯一起去徐州,但曹操担心他出事,把他留下了。

“文若,许昌的情况,让我想起一件事。”曹操突然停下马,转头对荀彧说道。

荀彧疑惑地望着曹操,静待他的下文。

“当年我应袁绍之邀,和他一起讨伐董卓。到了酸枣后,张邈、刘岱、桥瑁、袁遗等人置酒高歌,根本无心进取。”曹操苦笑道,“你看看许昌今日的气氛,和当年何其相像。也许,这已经预示了什么?”

荀彧明白曹操的意思,低声叹道:“放弃主动进攻,放弃迅速决战,以防守来拖垮北疆军,从目前来看,显然不合适。因为在这么长的时间内,我们在寻找北疆军的破绽,北疆军也在等待我们出错,双方机会是一样的。另外,北疆军有这么长时间,完全可以稳定兖州郡县,加固自己在中原的立足点,它会越来越难以击败。”

“待在战场上的时间长了,看不到击败北疆军的希望,将士们会疲倦,会厌战,尤其是刘表、孙辅、鲁肃这些人,他们距离中原较远,北疆军就算攻占了中原,也暂时无法威胁到他们的生存,所以他们求战的**最弱。时间越长,他们就越不想打,越不想打就越保守,这种保守的情绪一旦蔓延,随即会影响大军攻防策略的制定,会影响将士们对攻防命令的执行,而致败的错误也就会在这不经意间悄然出现。”

“袁本初无视社稷,满脑子都是自己的王霸之业,他自己保存实力不愿主动进攻也就算了,竟敢在这时候还盘算着如何削弱我和刘备的实力,以便他在击败北疆军后,迅速拿下兖州和徐州。”曹操不满地冷哼了一声,“我真的想不明白,他这样做有什么好处?他越是这样部署兵力,我们越是没有攻击信心,保存实力的念头越强烈。这仗还怎么打?打输了,让北疆军占据了兖州,他还能保住洛阳几年?这不是鼠目寸光、舍本逐末吗?就算他想把我们吞了,独霸中原,他也总要先把北疆军赶过黄河吧?他这样心急,能干成什么大事?”

“如今,许昌上上下下盲目乐观,以为自己有兵力和财赋优势,拖长了就能把北疆军赶走。真是笑话。李弘是猫吗?饿了就走了?他是豹子,饿了会吃人的。”曹操一鞭抽到空中,恨恨地骂道,“为什么天下最蠢的人都在许昌?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豹子吗?”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荀彧摇手劝道,“换了你是袁绍,你也是这种办法迎敌,无可指责。现在的关键是击败北疆军,只有击败了北疆军,我们保存实力才有意义,否则不过是养肥了给北疆军砍头而已,毫无意义。另外,兖州军一分为三,从目前来看,无疑是败亡在即,但这仗一旦打败了,三路兖州军只要还能留下一路,我们就还有活命的机会,甚至还有反败为胜、东山再起的机会。”荀彧颇有深意地望着曹操,笑着说道,“坏事有时候会变成好事。”

曹操霍然而悟,心情顿时好了起来。“文若,是不是建议袁绍再把兖州军分一部分到豫州战场上去?”

“哈哈……”荀彧失声而笑,“怎么?你对击败北疆军没有信心?”

“有,我当然有信心。”曹操挥拳说道,“这次我们一定能击败李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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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上,晋阳。

晋阳朝廷在中原大战期间,显得非常团结,各府之间紧密配合,互相协调,颇为默契。这种众志成城、群策群力局面的出现,和尚书令李玮妥善划分内外朝的职能,巧妙规避皇权、相权的争斗有莫大关系。

大将军在离开晋阳前,曾严厉警告李玮不要抢夺外朝的相权,要保持朝廷诸府的稳定。李玮为此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现今朝廷的官制和诸府架构是长公主为了把皇权凌驾于相权之上而处心积虑设置的。长公主想让中书监代替尚书台,让尚书台代替外朝诸府,这样皇权相权可以集于一身。但造成的后果是,外朝诸府成了摆设,三公九卿成了闲臣。说句更难听的话,不要等到天子主政,长公主就可以凭借手上的权力和这种新官制,逐渐剥夺大将军手上的兵权,将来他也就是这些摆设中的一个。

李玮立即意识到自己在这件事上的失策。

长公主在利用大将军的力量推动新政的实施,其中包括推动新官制的实施。这时候大将军手中的兵权是皇权和相权争斗的一个缓冲,大将军就象一个和事佬,周旋于内外朝之间,平衡两者之间的权柄。等到新政显示了强大威力,长公主建立了无上权威的时候,长公主调过头来,就要利用新政来制约大将军。这时候外朝已经名存实亡,长公主独揽皇权相权,大汉权柄集于一身,大将军手中的兵权顿时成了众矢之的。

长公主借助大将军的武力铸就了新政,等新政无坚不摧的时候,大将军的武力就成了新政持续发展的阻碍。大将军只有三个选择,要么遵从新政,为新政的成长保驾护航,要么被新政反噬,尸骨无存,要么拿起自己的武力摧毁新政。大将军该作何选择?

显然大将军在离开晋阳前,非常敏锐地看出了其中的危机。

新政是北疆的孩子,也是大将军的孩子,大将军为了这个孩子的成长,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为了一己之私摧毁自己的孩子。所以他没有选择,他只能继续保护新政。

但保护新政,就是交出兵权,交出兵权,大将军也就失去了制约长公主的唯一倚仗。

长公主的权柄失去制约,首当其冲受到危害的就是皇统,而皇统是社稷、是新政得以存在的根本。

在大将军没有平定天下,没有中兴社稷,没有完成先帝的嘱托之前,皇统的绝对权威不能受到任何威胁。否则,一切都崩溃了。

长公主不能等同于皇统的绝对权威。但现在晋阳朝廷已经把这两者合为一体了,这其中所蕴含的巨大危机让李玮不寒而栗。

李玮幡然醒悟,立即拜访丞相蔡邕、太尉徐荣和御史大夫刘和,仔细商谈相权在尚书台和外朝诸府之间的划分。把诸府职能弄清楚了,谁该干什么,谁不该干什么,那么尚书台六曹和三公九卿府就不会发生争吵。接着李玮又去拜访中书监荀攸和中书令刘放,就两府职能重叠的地方妥善磋商。

在丞相蔡邕、尚书令李玮、中书监荀攸等大臣的努力下,长公主同意了这份旨在制衡皇权、相权和平息相权之争的诸府职能修订奏议。

在新职能中,尚书台权责清晰,相当于内外朝的一个中间机构,职能上虽然有所减少,但权柄却更加集中,可以有效保护外朝诸府的权力,减少皇权对相权的侵夺,同时也能帮助皇权制约相权的过度膨胀。

李玮在晋阳立时为朝中各派势力所尊崇,声望高涨。

朝廷的稳定、团结和高效率,很快显示出了它的威力,尤其在中原大战的关键时刻,这个焕然一新的朝廷为大军在中原战场上的推进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过去让长公主极为头痛的粮草短缺问题突然缓解了。长公主这才明白,河北短缺的原来不是粮草,而是实效的制度。过去诸府职能上的混淆不清让很多官员互相扯皮推诿,一件事可以分成十件事。等奏到朝堂上的时候,估计那事情早变得不可收拾了。

中原战场进入相持状态后,长公主召集公卿大臣到凤凰台议事。

在这次议事上,还是太尉徐荣给长公主和诸位大臣们先行解说战局。

我大军在完成早期速战速决拿下定陶和昌邑的目标,急速推进到河南边界、阴沟水和浪汤渠一线,和叛军形成决战态势后,由于受到河北财赋紧张和粮草运输路途太长等诸多条件的限制,不得不停下来屯积粮草辎重。一边和叛军长久对峙,一边准备寻机决战。

决战需要兵力,需要粮草辎重。

兵力的问题大将军和我都已奏请朝廷,希望朝廷能从大漠上征调胡族诸部铁骑。目前,鲜于辅大人已经率部赶走了柯比熊。柯比熊到了大鲜卑山后,要想返回火云原至少要到明年春天,所以今年大漠上很安全。大漠上的雨季大概在七月结束,朝廷如果决定从大漠征兵,现在就要下旨。这样到九月初的时候,鲜于辅大人就能率大约五万到七万铁骑南下到中原。

粮草的事比较麻烦。五月春收后,河北诸府陆续征缴了不少粮食。以现有的粮草屯积量,可以支撑到十月秋收。但现在的问题是朝廷如果同意征调胡骑南下中原,我们就需要从塞外各郡紧急运送牛羊等牲畜到冀州。还有马料,按十万铁骑算,一天消耗的马料十分惊人。我们无论怎么努力,食物和马料的数量也无法支撑铁骑大军一个月以上的时间,所以,决战必须要迅速,打完后就让这些铁骑尽快返回大漠去,我们实在承受不起。

军械正在加紧制作。河东、晋阳、邯郸、邺城、信都的作坊都在日夜赶制,完全可以满足中原战场的需要。

另外,为了配合中原主战场的决战,我们要尽可能利用其他战场打击消耗敌人,使决战态势向有利于我方的方向发展。为此,河东的杨凤、青州的臧霸,要在关中和徐州战场上打几仗。

是否从大漠上征调胡族铁骑南下,朝廷的争论很激烈,分歧也很大。

胡骑营在陈留烧杀掳掠的事,对晋阳的震动很大,反对征调胡骑的大臣们更是理直气壮了,而过去对征调胡骑持模棱两可态度的大臣们几乎一起倒向了反对阵营。

廷尉张邈、大司农钟繇等大臣认为,就算胡骑南下的时候很温驯,很听话,但中原大战,胜负难以预料。一旦我们输了,谁能保证这些胡人在恐慌害怕之下,还那么温驯听话?本来河北可能是一场小败,让这些胡人一闹,势必变成惨败。此次南下的胡骑可不是一两万人,而是五万人以上。当年张纯、乌丸人峭王苏仆延率军攻打冀州,乌丸铁骑沿着驰道一路烧杀掳掠,对冀州造成了可怕的伤害。这次如果再让胡人来一次,河北肯定完了。

丞相蔡邕、宗正许劭等大臣认为,动用胡骑打仗的好处很多,既能消耗胡人的力量,又能节省朝廷的财赋。但实在太危险,还是下旨临时募兵为好。刚才太尉大人说了,我们可以在关中或者徐州战场上想想办法,如果能在关中战场和徐州战场上取得重大战果,我们也许能改变中原战场上的形势,从而帮助大将军击败叛军,取得中原大战的胜利。

面对大臣们的劝谏,长公主也动摇了,她很害怕。在她看来,宁愿让大军撤回河北图谋再攻,也不愿冒这么大的风险。

此事没有争论出结果,议事遂散。

太尉徐荣非常着急,一筹莫展。错过了时间,胡骑就无法南下了。

就在这时,张燕、麴义急奏朝廷,大将军病倒陈留,危在旦夕。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四十九节

丞相蔡邕、太尉徐荣、御史大夫刘和、尚书令李玮、中书监荀攸被连夜召进晋阳宫议事。

长公主面色苍白、神情忧郁,惶恐不安地坐在案几后面沉默不语。

张燕、麴义联袂上书,可见前线事态非常严重。中原大战正值关键时刻,大将军轰然倒下,不亚于宣告大战已经提前结束,征伐中原之战几乎可以说是濒临失败的边缘。

“这都是累的。”蔡邕仰首长叹,“数数这几年他在晋阳待了几天,就知道他有多累了。”蔡邕放下看了几遍的密奏,连连摇头,“大将军已经病倒十几天了,如果不是事态越来越严重,麴义、张燕两位大人难以支撑,估计他们暂时都还不敢上奏。此事一旦在朝廷传开,后果不堪设想。要保密,务必要保密啊。”

“无论如何不能伸张。”荀攸郑重说道,“晋阳有个风吹草动,洛阳马上就会知道。叛逆们只要把大将军病倒的消息在中原战场上广为散播,大军必定军心涣散,到时候想撤都撤不回来了。”

“立即把大将军接回来。”长公主声音微颤,显得内心十分慌乱,“他病得太重,如果不及时诊治,他可能会死的。”

“如果能把大将军送过黄河,张燕大人就不会从邯郸跑到陈留了。”李玮苦笑道,“大将军不能回来。如果消息泄漏,大将军即使躺在马车上巡视大军,也能稳定军心,激励将士们誓死奋战。”

“中原战场上还有两万匈奴人。”刘和也连连摇手,“除了大将军,当朝没人能镇制他们。大将军一旦离开中原,这两万匈奴人心生恐惧,十有**要出事。”

“那就撤军吧。”长公主悲声低叹,无奈说道,“现在撤,还来得及。”

“已经来不及了。”徐荣指指摆在案几上的密奏,“麴义、张燕两位大人在奏章中写得很清楚,双方此时正在紧张对峙,而且在左中右三个战场上,叛军的兵力都已占据上风。这就好比两位生死相搏的斗士,其中一方的长剑已经逼近了对手的咽喉。对手只要稍有放弃之念,必定血溅五步,绝无幸存之机会。现在大军如果撤退,能有一半人返回河北就非常不错了。那可是一场惨败。”

“怎么会撤不下来?我们还有十几万大军,大将军虽然病重,但人还在中原,麴义、张燕、吕布、颜良、赵云等诸多将军完全有能力把军队安全带回河北。”丞相蔡邕用怀疑的眼神望着徐荣,“你们是不是不想撤?”

“我们是有十几万大军,但我们是在中原,是在黄河以南,二十多万叛军会睁着眼睛任由我们平平安安地撤回来?袁绍、曹操、刘备这些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儒士吗?他们难道愿意伸着脑袋等我们恢复了力气再去攻打中原?”徐荣竭力解释道,“在战场上,尤其是撤退的时候,将士们心中恐惧不安,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不错,我们是有可能安全撤回来,但假如我们没能安全撤回来,惨败而归怎么办?”

“此次中原大战,在我们强大的攻击下,袁绍、曹操、刘表、刘备非常迅速果断地结盟联手,共抗河北。我们的实力已经全部暴露,在没能击败我们之前,他们为了生存,会一次又一次利用他们的优势,向河北发起一轮又一轮地猛攻。前年的冀州大战,诸位大人记忆犹新。如果这样的大战再发生两三次,河北还能支撑多久?河北被打得伤痕累累,大漠边塞的胡人还会继续帮我们打仗吗?不会了,他们要么争霸大漠,要么南下攻杀边郡,他们不会对一个岌岌可危的朝廷顶礼膜拜。河北随即陷入重重危机,那时我们连生存都非常困难,何谈平定天下,中兴社稷?”

“朝廷不能没有大将军,但大将军倒下的时候,朝廷应当尽力弥补和消除因大将军在战场倒下而产生的一系列严重影响,朝廷应该和大军将士们一起,勇敢地去战斗,而不应该畏首畏脚,贪生怕死。”徐荣有些激动了,“征伐中原平定天下,不是大将军一个人的战斗,而是朝廷、是河北所有人的战斗。难道说,大将军倒下了,我们就放弃征伐中原,放弃平定天下,放弃中兴社稷吗?中原大战,是中兴社稷之战,是大汉的生死大战,是我们所有人的战斗,我们有什么理由放弃?我们为什么要撤退?我们凭什么拿数万甚至十几万将士的性命当儿戏?谁给我们这样的权力?”

“今天,大汉将士们的热血依旧奔腾不息,大汉将士们的铮铮铁骨依旧高昂不屈,大汉的刚烈忠魂依旧仰天长啸,我们应该高举着大汉的战旗,战斗,一直战斗下去,至死不退。”

徐荣激昂慷慨的声音在殿堂上久久回荡,重重撞击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长公主脸上的悲伤渐渐淡去,神情越来越坚毅,越来越兴奋。

“战斗,我们应该战斗。”李玮用力挥动着手臂,“只有战斗,只有鲜血和生命,才能重铸一个强盛的大汉。”

“我们如果停止战斗,大汉的中兴之期将遥不可待。”中书监荀攸的声音坚定有力,“这一仗,我们应该打下去。”

“太尉大人说得好。”御史大夫刘和连连点头,“浴血奋战,至死不退,我们一直打下去,一直打到天下太平为止。”

蔡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拿起衣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既然已经开始了,那就不要停下来,打吧。”

继续进行中原决战,就要征调胡族诸部铁骑南下参战,但朝廷上的反对声不能置之不理,对此事持反对意见的大臣们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如何把胡族诸部铁骑可能导致的危害降到最低?如何获得胡族诸部铁骑的顺从和信任,最大程度地发挥他们的威力,从而取得中原决战的胜利?

“我亲自去北疆统率铁骑大军。”

长公主娇嫩的声音如同雷霆一刀,让当朝五位权臣目瞪口呆。

“这样,所有问题全部解决了。”长公主平静地说道,“我亲自统率胡族诸部铁骑,他们必定会顺从我,信任我,遵从我的命令。大臣们看到了朝廷平定天下的决心,根本无法反对朝廷征调胡骑南下中原参战的决定。尤其重要的是,我亲自统率胡骑参加中原决战,将来天下平定后,谁敢说我联手胡人屠杀中原?我统率胡骑,胡骑就是我大汉的铁骑,谁敢指着天子和朝廷说三道四?我到了中原,大军士气高涨,那时即使大将军依旧病危,大将军病重的消息传遍中原,也无法影响我大军一丝一毫的士气。”

长公主望着五位大臣,嫣然一笑,“你们同意吗?”

五位大臣犹在震惊之中,谁都没有做出反应。

李玮突然想到什么,一股强烈的窒息感直冲脑门,胸口憋闷得异常难受。李玮不由自主地伸手捂住嘴巴,偷偷吸了几口空气。空气中带着一丝甜甜的幽香,沁人心脾,但此刻这股幽香闻在李玮的口舌中,却如看药一般,让他头皮阵阵发麻。

长公主亲自统率胡骑,如同天子御驾亲征。中原大捷后,长公主无论在大漠上,还是在河北,在北疆军中,都将得到大家的尊崇,其至高无上的地位随着其巨大声望将更加巩固,无人可以憾动,无人可以制约。

大将军,你这一倒下,虽然侥幸取得了中原决战胜利的契机,但也引发了你所担心的危机,将来朝堂上的争斗会越来越激烈,而中兴社稷之路也因此变得愈发的漫长和坎坷了。

长公主决定的事,当今天下谁能阻挡?

能进入凤凰台议事的都是本朝重臣,十几位大臣虽然异口同声表示反对。由于大将军病重一事只有蔡邕等五位大臣知道,所以大臣们认为长公主执意要征调胡骑率军亲征,纯粹是为了一己之私而置社稷安危于不顾,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长公主毫不气馁,在她的威逼下,最后谁都没有坚持到最后。老臣崔烈实在气不过,大骂长公主胡闹,当场气得中风了。

长公主随即以天子名义下旨,让丞相蔡邕主持国事,自己在大将军夫人风雪、李玮夫人筱岚的陪侍下,带着田豫、刘放、孙资等十几位年轻大臣北上幽州代郡会合燕无畏、雷子和铁钺诸将,于高柳、马城一带集结胡族诸部铁骑。虎贲中郎将段炫、城门校尉解悟领三千虎贲、羽林卫士随行护驾。

****

六月中,兖州陈留,大将军营。

有了华陀的药方,再加上大营医匠的精心诊治,大将军的病渐有起色。

今天颜良、贾诩奉命从酸枣赶到了大将军营,和大将军、张燕、吕布等人商谈打破僵局的办法。

大将军对于自己的病情,虽然只用寥寥两个字“风寒”带过,但贾诩却知道事情绝没这么简单,否则当日大将军不会以八百里快骑急调张燕到陈留前线。果然,当张燕说到朝廷来密书,说长公主已亲赴塞外征调胡族铁骑,要率军亲征中原时,贾诩立即便明白了这其中的玄机。他知道大将军为了征伐中原,这两年做了很多努力,但朝廷依旧反对大将军征调胡骑南下。中原大战能否取胜的关键就是胡骑,胡骑不能南下,北疆军就无法达到重创叛军、夺取中原的目的,所以征调胡骑南下成了大将军的一块心病。

今天听到这个好消息,说明大将军不但利用自己的病成功说服朝廷得到了迫切需要的胡骑,而且还几乎取得了中原决战的绝对胜算,这是贾诩想都不敢想的事。怪不得看到大将军的时候,他笑容满面,除了气色稍差外,几乎看不出他是一个病人。

长公主亲自出塞征调胡骑,等于帮助大将军摆脱了一个未来潜在的危机,那就是大将军借助胡人的力量屠杀汉人的罪责。现在长公主主政,由长公主出塞征调胡骑,等于是天子亲自出塞征调,和大将军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另外,长公主亲征中原,可以激励大军士气,将士们会在大战中竭尽全力。长公主一人就能抵得上十万援军。大战中,不论胡骑杀了多少人,闯了多大的祸,都和大将军没有关系,和各统军大将没有关系,这也会大大减轻统军将领们在大战中的心理负担。

“这个消息要保密,不能过早泄漏。”张燕笑道,“胡骑大军南下到达黄河的时间应该在九月,如果过早泄漏了,可能会让叛军改变策略,集中兵力抢先发动决战。那样战局对我们就非常不利了。”

“中原大战,看样子十拿九稳了。”贾诩拱手对李弘说道,“当日我们在大漠拟定攻击策略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胡骑不能南下,那样我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现在看来,大将军顺利解决了这个最大的难题。”

“不是我,是他。”李弘指指坐在远处的司马懿,“是仲达想出来的主意。只是我们谁都没想到,殿下竟然要亲征。殿下率军亲赴战场,我们的胜算将大大增加。”

贾诩赞许地看了司马懿一眼,举手称赞道:“仲达,中原若能全胜,你居首功。”

“他还敢居首功?”麴义马上打断了贾诩的话,瞪着司马懿说道,“不把你脑袋砍下来,算便宜你了。”

司马懿尴尬地笑笑,冲着贾诩略略躬身致谢。

众人七嘴八舌,颇有兴致地猜测了一下晋阳最近发生的事。最近一段时间朝廷很热闹,吵翻了天。听说为劝谏长公主亲征,老臣崔烈都气得中风瘫痪了,估计他要就此告别朝堂回家养老了。朝堂上少了他,要冷清不少。

闲聊说笑了一会儿,颜良问大将军,现在叛军策略很明确,就是拖,死缠烂打,摆明了要和我们比兵力,比粮草,想不战而胜。我们目前在三个战场上都没有优势兵力,很难突破敌人的防线。这个僵局如果不能打破,我们无法逼迫叛军在适当的时间内和我们展开决战,因此,大将军应该尽早给我们一个攻击的办法。

“你可有什么办法?”李弘笑道,“你在燕城听说贾大人要到白马督战,马上便把曹操打过了阴沟水。是不是我也要到酸枣去一趟,逼你一下,你才会发力打到鸿沟水?”

“两回事,两回事……”颜良摇摇手,“大将军你还是先把身体养好,酸枣你就不要去了。这个月底我一定想办法拿下原武和阳武,兵进鸿沟水。”

“这个月底太迟了。”张燕笑道,“我和云天说好了,从他这里临时调两万人给你,五天内打到鸿沟水去。”

“驻守原武和阳武的主要是曹操和刘备的人马。曹操的人马不多了,死一个少一个,他绝对不敢和你拼消耗。”麴义冷笑道,“他一撤,荥阳和中牟就在我们的攻击之下。袁绍为了确保洛阳的安全,只能撤守荥阳、中牟一线。我们就在中牟和他决战。”

“中牟?”颜良皱皱眉,“我们打到鸿沟水,你们打到中牟,那么叛军就会在官渡和中牟一带屯积重兵和我们抗衡。”颜良抬头看看麴义,“打到鸿沟水,我们两路军队就会合了,集结十万人攻击叛军,规模很大啊。”

“不把袁绍打痛了,他就一直不会决战。”李弘挥手说道,“大军进逼鸿沟水后,就让左路的高顺、管亥回收到陈留、雍丘一带防守,以保护大军侧翼,让主力大军猛攻官渡,迫使袁绍把兵力集中到鸿沟水西岸。”

魏延随即把具体的兵力部署和攻击时间路线做了说明。

“你们打到鸿沟水后,我就把大营搬到阳武城。”李弘对麴义、颜良两人说道,“我们必须让叛军意识到,我们伸开的五指正在合拢成一只拳头。等这只拳头蓄积了足够的力量,他们就要遭到致命的打击。”

麴义、颜良等人随即告辞,回到各自的战场准备展开攻击。

贾诩被李弘留下了,继续商讨大战后期的攻击之策。

“朝廷在徐州和关中两个战场可有具体的攻防计策?”

“太尉大人已经做了安排。”张燕把蔡几上的一卷文书递给贾诩,“考虑到叛军打算持久对峙,他们在关中和徐州战场肯定有很大动作,以便牵制我们的兵力,消耗我们的粮草。时间久了,这两个战场可能会出现意料不到的变化。所以决战一定要在九月开始,不能拖。”

贾诩大略看了一下朝廷的文书,然后对李弘说道:“大将军,目前战场上有五万铁骑,按照我们过去设定的计策,这五万人要慢慢撤离战场,散开到各地阻击叛军的反击。如果铁骑一直待在主战场,我们即使诈败后撤,叛军也未必敢倾巢而出,全速追击。”

“等麴义、颜良率军打到鸿沟水,我们就开始调动铁骑。”李弘说道,“铁骑先分一部分到河内和任城。河内的彭烈、任城的吴敦随即可以率步卒大军赶到官渡战场。到青州的铁骑要晚一点,必须等到徐州军攻击臧霸,臧霸的军队撤出开阳退守莒城的时候才调动,免得让叛军看出破绽,怀疑我们是有意而为之。”

贾诩点点头,正想问问粮草的事,司马懿走了进来,“大将军,前线来报,许攸又派人射书,要见大将军。”

“许攸?”贾诩诧异地问道,“他来干什么?议和吗?”

“对,他前前后后数次下书,都被我们拒绝了。”司马懿笑道,“第一次我去见他的时候,劝他投降,他理都不理我,对袁绍忠诚得很。”

“回书给他,说大将军要见他。”贾诩笑道,“袁绍手下派系林立,尤其以沮授为首的冀州势力和以许攸为首的颖川势力最为庞大,彼此斗得很激烈。大战之前,许攸、逢纪、辛评几人曾联手把沮授赶出了洛阳,然后又唆使袁绍把田丰关进了大牢。如果不是中原大战爆发,沮授、田丰和他们的冀州势力几乎要在洛阳消失了。”

司马懿顿时明白了贾诩的意思,“你想利用许攸和沮授、田丰等人之间的矛盾,挑起他们的内斗?”

“不过动动嘴皮子而已,举手之劳嘛。”贾诩挥挥手,毫不在意地说道,“现在和我们正面对抗的是袁熙,给袁熙出谋画策的是田丰。先把田丰搞倒,最好能让袁绍把他杀了。这个人对我们的威胁太大,一旦让他识破了我们的计策,决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

司马懿顿时来了精神,“好,好,我马上去接他。”

李弘和张燕互相看看,摇摇头,不以为然。

“文和,你也太小看袁绍了。”张燕笑道,“这个关键时候,袁绍怎敢自乱阵脚?虽然田丰是冀州人,过去和大将军还有一段交情,但他们毕竟在一起共事了十年。十年的友情,非同一般。从这次袁绍重新起用田丰就能看出来,他还是很相信田丰,他不会上当。”

贾诩微微一笑,“袁绍一定乐意上当。”

“是吗?”李弘惊讶地问道,“袁绍还愿意上当?”

“当然,因为袁绍志向很大啊。袁绍夺取洛阳不久,‘以袁代汉’的谶纬之言和‘五德始终说’就广为传播。这些东西是谁造出来的?为什么造出来的?我们都很清楚。”贾诩笑道,“在袁绍的周围,执意劝谏袁绍尊奉天子的人很多,但其中对袁绍篡立构成威胁的只有五个人,沮授、许攸、审配、田丰和郭图。”

李弘、张燕、吕布、司马懿、魏延等人立即明白了贾诩的意思。

“这么说,袁绍此次重新起用沮授和田丰,是别有用意了?”司马懿若有所悟,“这次大战,他重用袁熙,估计就是有意培植自己的力量,以便把冀州、颖川等势力彻底赶出洛阳。”

“袁绍现在的声望如日中天,如果此战他打赢了,接下来他要干什么,我们都知道,沮授、许攸、田丰这些人也知道。在当前战局对他越来越有利的情况下,如果他能找到机会把沮授、许攸、田丰这些人不留痕迹地解决了,他会非常高兴。”贾诩望着众人,轻轻问道,“你们不会以为袁绍派许攸来,当真是为了和我们胡扯吧?”

“难道袁绍……”吕布有点难以相信,“袁绍不会是这种人吧?”

“袁绍早就不是过去的袁绍了。”贾诩脸露嘲讽之色,“他既然想杀人,我们就帮他一下。这次先让田丰死。田丰一死,沮授、审配这些冀州势力马上就会报复,许攸也就完蛋了。许攸完蛋了,辛评、逢纪这些颖川势力随即就会调过头来报复沮授、审配。”

“哼……”贾诩冷笑一声,“袁绍自掘坟墓,我们成全他。”

大将军李弘亲自出帐迎接许攸。

“自冀州一别,已经十四年了。”李弘一边陪着许攸走进大帐,一边笑道,“那时,我差点让你杀了。如果不是田丰、宋文给我报信,我就被公路(袁术)杀死在信都了。”

许攸神情自如,冷冷地说道:“当年公路如果把你杀了,大汉哪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公路该死啊,他早就该死了。”

李弘听出他说话的语气不对,迟疑了一下,问道:“听说公路病得很重,他现在……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死了。”

李弘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惊愣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许攸,又问了一遍,“他不行了?”

“死了,彻底死了。”许攸用力一挥手,“一了百了。现在就算天下人说他是大汉最大最无耻的叛逆,他也无所谓了,他已变成一堆白骨了。”

李弘心里一痛,站在那里半天没说话,黯然魂伤。这个当初要杀自己的人,后来和自己成了朋友。临终前,他把家人托付给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了遥远的淮水河畔。

“什么时候的事?”李弘问道。

“五天前。”许攸说道,“听说吐血不止,很快就死了。死得时候,他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很惨。”

李弘叹了一口气,伸手请许攸坐下。

“田丰大人还好吗?”李弘问道,“听说他出事了,被关在洛阳的北寺狱。”

“他出来了。”许仗说道,“中原大战开始后,他就出来了,现在在中牟城里。你想见他吗?如果你想见他,下次就让他来,我不来了。”

李弘摇摇头,“你回去告诉他,他家人生活得很好,很挂念他。如果他在洛阳待不下去,可以回冀州,我欢迎他,我至少可以让他做个一郡太守。”

“他会回去的。”许攸眯起眼晴,嘴角掀起一丝冷笑,“只要把你打败了,他就能回到家乡了。”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五十节

六月下,河南尹,阳武城。

北疆军渡过阴沟水,向原武和阳武城发起了攻击。

双方连战两天,曹操抵挡不住了,打算退过鸿沟水。辛评、高干、刘磐急忙劝阻。此时退过鸿沟水,整条防线都将崩裂,还是坚守待援为好。

“你们看仔细了,攻打我们的不仅仅是北疆军的冀州兵马,还有他们的主力大军。”曹操急怒之下,指着城外方向高声叫道,“你们眼睛都没有瞎,难道没看到攻打阳武城的是麴义吗?再这样打下去,我们损失惨重,后面的仗还怎么打?”

“大人,既然麴义的军队赶到了北面战场,那么在正面攻击浚仪和开封的就是吕布。吕布的步卒兵力有限,无法对浚仪和开封形成威胁,他们在正面战场的战斗不过是为了牵制袁熙而已。”辛评劝道,“我们已经向袁熙求援了,相信他很快就会调拨军队来援助我们。”

“两天了,他的援军在哪?”曹操怒声骂道,“除非我们死了,否则休想看到他的援军。”

辛评低头不语。

北疆军的麴义、颜良都到了北面战场,其目的很明显,就是要打曹操、刘备,迫使袁绍从正面战场上抽调军队支援。如果袁绍存心要消耗曹操、刘备的兵力,袁熙的援军短期内就不会赶到。这样北疆军就能利用联军内部之间的矛盾,顺利突破联军的第二道防线。

此刻曹操焦虑不安。不论自己是抵挡不住北疆军的攻击,还是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只要不经袁绍同意擅自撤退,造成北疆军突破第二道防线杀进了河南腹地,那袁绍就有借口惩治自己了。如今联军的兵力大部分都是袁绍和刘表的人马,自己的兵力少,而且被分散在三个战场上,袁绍完全有实力趁机把自己解决掉,一劳永逸。

曹操担心自己被袁绍杀了,不敢让自己损失太大,同时他又不敢擅自放弃原武和阳武,免得给袁绍找到借口。所以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召集刘备、刘磐、辛评、高干商量此事。撤退的决定是大家一起做出的,这中间有袁绍的手下辛评、外甥高干,有刘表的侄子刘磐,相信袁绍得到消息后,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但辛评、高干和刘磐都不同意撤退。

刘备一直不说话,他说了也没用。赞成曹操撤军,势必要惹祸上身,一旦造成战局逆转,自己罪责太大。不赞成撤军,自己损失太大。虽然自己现在还控制着徐州,但如果军队损失太大,在来不及补充的情况下,十有**会被袁绍乘机吞并。刘备忧心忡忡,坐在一旁长吁短叹,一筹莫展。

曹操等人在城内争吵不休,北疆军在城外狂攻不止,战场形势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发生了变化。

****

六月下,河南尹,中牟城。

田丰激怒攻心,冲着袁熙大喊大叫,催促袁熙立即从浚仪、开封一线抽调兵力支援原武、阳武,确保北面战场的安全。

当前的形势一目了然,北疆军的攻击策略也非常清晰,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迅速分兵支援。我们在正面战场上有八万大军,在北疆军主力移师北面战场的情况下,抽掉一到两万人支援原武、阳武,完全不会影响到正面战场的安全。

袁熙拒绝了田丰的建议,他认为这是北疆军的声东击西之计。李弘、麴义、吕布这些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用兵防不胜防,事情绝不会象我们想象的这样简单。一旦中了北疆军的计,让北疆军突破了正面战场,我们在全线撤守军心涣散的情况下,可能会丢掉河南。

“但北疆军如果突破了北面战场,夺取了原武和阳武,攻击我们的侧翼,大军还是要撤守中牟。”田丰激动地说道,“如果我们因为判断失误而导致第二道防线全面崩溃,后果不堪设想。”

“田大人,丞相有四万大军。用四万人马固守两座城池,一条河流,不要说坚守十天半月了,五、六天总还是可以的吧?”袁熙在大堂上被田丰当着众将的面连声指责,心里十分气恼,俊脸涨得通红,“五、六天后,北疆军损兵折将,就算他们想声东击西,兵力上也严重不足了,这时候我们再出兵攻击陈留、封丘,不就能化解北面战场上的危机吗?为什么一定要抽调兵力赶到北面战场上去支援?”

田丰气得连连摇头,“五、六天后,北疆军损兵折将,我们呢?我们没有损失吗?现在调遣兵力支援过去,不但可以挡住北疆军的攻击,更能减少军队的伤亡。这么简单的事,大人难道看不出来?你没带过兵,难道也没读过兵书?”

袁熙终于被田丰鄙夷的神情和狂妄的言辞激怒了,他拍案而起,纵声吼道:“我是大军统帅,这仗怎么打,兵怎么调,我说了算。”

“你是大军统帅?”田丰歪着脑袋,手指大堂,“你睁开眼睛看看,你看看……”他的手从蒯越、文聘、蒋奇、孟岱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这里的人你认识吗?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出任大军统帅?你父亲用你这样的人坐镇河南,这仗怎么不败?这社稷怎么不亡?”

袁熙勃然大怒,“把他拖下去,把他赶出大营……”

“慢,慢……”蒯越一把拽住了田丰,冲着袁熙连连摇手,“田大人气糊涂了,言语上多有不当,不要太过责怪。”

“散了。”袁熙一甩袍袖,气呼呼地走了。蒯越的面子他不敢不给。

“这仗要输,这样打下去,这仗必输无疑。”田丰坐在蒯越的军帐里,悲愤不已。

“你都进过一次大牢了,为什么脾气还是不改?”蒯越指指摆在案几上的水,“把它喝了,降降火气。”

田丰端起水,一仰而尽,“我现在都想哭啊。”田丰擦了一把胡子上的水渍,痛苦地说道。

“你要理解本初现在的心情。”蒯越坐到他身边,小声劝道,“袁术死了,虽然他们兄弟一直不和,但他们毕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董卓进京后,杀了袁家几十口人,这些人都是本初和公路至亲的亲人。算起来,袁逢老大人一家,也就剩下他们两个了。他们不和也罢,吵嘴打架也罢,终究是一对相依为命的亲兄弟,这份骨肉亲情怎能割舍?”

“袁术是怎么死的,你清楚,我清楚,曹操、刘备也清楚。本初在这个时候,想削弱他们的实力,想杀他们,情有可原。”蒯越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田丰瘦弱的肩膀,“换了你我,不也和本初一样吗?你能舍弃这份亲情?你能不怨恨曹操和刘备?你不想杀了他们以泄心头之恨?”

“我能理解。”田丰点头道,“但这是什么时候?这是关系社稷存亡的时候啊?他怎能为了一己之私而置社稷安危于不顾?此仗只要打赢了,曹操、刘备还不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宰割?”

“如果袁术没有死,本初当不至于如此心急。可惜……”蒯越长长叹了一口气,“袁术偏偏在这个时候死了。”

田丰一拳砸到案几上,痛苦得几乎要杀了自己,“我要给袁大人写信,我要告诉他,如果他执迷不悟非要挑起内争,此仗必输。”

田丰一跃而起,大步向帐外走去。

“元皓……”蒯越站起来想拉住他,但急走两步后又停了下来。田丰是拉不住的,随他去吧,生死由命。

****

六月下,高览、秦谊率军从封丘方向渡过阴沟水,攻击三陵亭。他们夜龚袁军大营,成功夺取三陵亭,率先杀到鸿沟水东岸。

赵云统率铁骑随后跟进。部分铁骑沿着济水河南岸往来奔驰,阻击叛军从原武、阳武方向后撤。部分铁骑在步卒大军的两翼展开,保护步卒大军坚守在鸿沟水东岸,等待和后续大军会合。

三陵亭丢失,北疆军等于控制了济水河南岸和鸿沟水东岸的锥形地带,切断了曹操、刘备直接南撤中牟城的路。现在曹操、刘备要想撤到鸿沟水西岸,只能向西先撤到敖仓、荥阳一带,然后再经管城方向赶到中牟一带。本来他们南渡济水河、鸿沟水回撤到中牟城只有一天的路程,但现在却变成了四天的路程。

曹操暂时撤不回来,驻守中牟的袁军兵力又不足,中牟危在旦夕。中牟一旦丢失,浚仪、开封一带的联军随即陷入北疆军的包围,这一仗就危险了。

袁熙手忙脚乱,从一百多里外的浚仪和开封急调援军。

阳武城内,不等曹操召集,辛评、高干等人就飞奔而来,急不可耐地要求撤军。曹操倒是不急了,他调侃三人道,你们不是说要誓死坚守绝不后退吗?怎么要撤军了?现在城外的北疆军急于南下会合他们的前锋军队,如果我们坚守在原武和阳武,等于卡住了北疆军的脖子,只待袁熙守住了中牟,把北疆军前锋军队挡在了鸿沟水北岸,我们就能和袁熙前后夹击,把北疆军的前锋军围歼在鸿沟水东岸。

辛评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气得哭笑不得。袁熙不愿意向北面战场调遣援军,结果给北疆军找到机会,一击而中,把第二道防线拦腰截断,大军不得不全线后撤。这个时候了,曹操竟然大言不惭,还在这里说什么要和袁熙前后夹击北疆军。现在能抢在北疆军包围原武和阳武之前,顺利撤回敖仓就非常不错了。

曹操不愿意撤,说要坚守北面战场,给中路战场调遣军队调整部署争取时间。辛评等人急得团团乱转,派人去找刘备、刘磐。结果传回来的消息让曹操和辛评等人魂飞天外。刘备、刘磐弃守原武城,正在向敖仓方向急撤。他们竟然一声不响,连个招呼也不打。

攻打原武城的北疆军已经呼啸而下,正从城池的左右两侧包围而来,意图把城内的叛军尽数全歼。

曹操气得破口大骂,抓着战刀就冲出了府衙,带着人马向城外飞奔而去。辛评、高干紧随其后,打马狂奔。

张郃带人追杀了一阵,杀了一两千人,然后率军会合了麴义、颜良。北疆军马不停蹄,渡河而下,直扑鸿沟水。

袁熙还在城内梦想着曹操、刘备能帮他挡一阵子,谁知一夜过后,北疆军就像潮水一般,以排山倒海之势浩浩荡荡地杀了过来。

“放弃浚仪和开封,否则中牟必失,河南必失。”田丰没有兴趣也没有时间去嘲讽袁熙,他只是不停地催促撤军。袁熙虽然方寸大乱,但他还没有糊涂到擅自下令撤军的地步。下令大军从浚仪、开封撤出,等于放弃第二道防线,袁熙没这个权力,也没这么大的胆子。他连夜派出八百里快骑急驰许昌,请父亲大人亲自下令。

“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了。”田丰睚眦欲裂,挥舞着双手,恨不得一把卡住袁熙的脖子,逼着他下令撤军。

袁熙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厌恶地瞪着田丰,一言不发。袁熙很爱干净,却一次次被眼前的这个干瘦无礼的老头子喷了一头一脸的唾沫星,他实在忍无可忍了。当田丰闭上嘴巴喘口气的时候,他冲着田丰纵声吼了一嗓子,“你这个白痴,你难道不知道指挥这场大战的是我父亲吗?如果我能做主,我还会坐在这里忍受你的指责和辱骂?”

田丰愣住了,怒火顿时熄灭了一半。

“我也想撤军,我也想放弃浚仪和开封,但我更想活着,我还想用自己脑袋吃几年饭。”袁熙站起来,一把拽下身上的印信,狠狠地砸到田丰的脚下,“你想死,就下令撤军吧。”

“显奕,你这是干什么?”蒯越惊骇地问道,“大战正值关键时刻,你怎能耍小孩脾气?”

“我不想死。”袁熙俊脸狞狰,一双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我知道你们瞧不起我,我也知道你们想把我赶走,我现在就走,我马上就走。我把统军大权交给你们,你们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

袁熙一脚踢开案几,怒气冲天地向大堂外走去,走到田丰身边时,他突然停下了,弯腰捡起自己的印信,恭恭敬敬地递到田丰手上,“先生,我不怨恨你,但你知道,你这样做,会把自己一条命送掉的。”

“哼……”田丰冷笑了一声,“社稷都要亡了,我还要这条命干什么?”

袁熙咬咬牙,转身就走。

“显奕,你去哪?”蒯越追出大堂,高声叫道。

“南阳。”

袁熙走了,田丰临时主掌指挥大权。

联军放弃了浚仪和开封,八万大军全部后撤。文聘、蒋奇奉命轻装简行,两万大军一夜之间飞速赶到了中牟、官渡一带。

八万北疆大军在麴义、颜良、赵云的指挥下,以最快的速度杀到了鸿沟水东岸,并迅速架起浮桥,向官渡展开了猛烈攻击。

五千联军在黄忠、吴徵的指挥下,死守官渡。

到清晨时分,高览、雷重率军突进官渡,秦谊的越骑营,陈践的步兵营从两翼攻上,步步进逼。双方将士浴血奋战,血肉横飞。袁绍手下大将吴徵战死,五千联军士卒几乎死伤殆尽,官渡眼看失守。

就在这时,田丰、蒯越从中牟城带着五千辎重营的士卒支援而来。虽然辎重营的士卒战斗力不强,但这个时候,能挡一刻算一刻,死多少人也不管了。

当朝阳升起的时候,文聘和蒋奇率军赶到,两万人在隆隆鼓声的激励下,疯狂杀进。

北疆军没想到叛军的回援如此快速,猝不及防,被打得连连后退。赵云急忙指挥已经渡过鸿沟水的部分胡骑营将士向敌阵冲杀,掩护前锋军退回鸿沟水。

麴义下令停止攻击,陈兵于鸿沟水西岸,和叛军隔河对峙。

第二天,当麴义准备再攻时,斥候的禀报让他马上取消了攻击命令。叛军已经放弃浚仪和开封,全线后撤,攻击官渡和中牟的机会已经错过。

同天、吕布、樊篱各自指挥大军进驻浚仪和开封,然后向中牟城缓缓逼近。

同天,高顺接到命令,率步卒大军退守陈留、雍丘一线,阎柔率铁骑继续在襄邑一带阻敌。

消息传到许昌,袁绍怒不可遏,暴跳如雷。

兵力处于劣势的北疆军随意发动的一次攻击,竟然把第二道防线摧毁了,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难道联军如此不堪一击?第二道防线被摧毁,严重打击了联军士气,更把半个月前会盟许昌所带来的大好形势破坏得荡然无存。

第二道防线被摧毁,根本原因是袁熙遵从了袁绍的命令,没有在发现北疆军主力移师北翼战场,整个战场形势已经发生变化的情况下及时调整兵力支援曹操,结果曹操只能收缩防守,把驻防济水河两岸的兵力调回了城内。这样一来三陵亭方向的袁军失去了侧翼保护,被北疆军抓住机会成功突破,联军的整个防线随即崩溃。

但袁绍却把罪责全部推给了曹操和刘备,他认为第二道防线被毁,是因为曹操和刘备为了保存实力急速撤军引起的。他怒气冲天,说要杀了曹操和刘备。

沮授不敢直言劝谏,只好小声提醒他说,曹操和刘备的兵力折损较小,此刻我大军已退守第三道防线,如果围杀曹操、刘备,恐怕会引起大军震荡,导致第三道防线再度崩溃。

袁绍稍稍冷静了一点。既然现在不能动曹操刘备,那这口气就只能撒在田丰和袁熙头上了。袁绍下令,立即抓捕袁熙,以临阵脱逃的罪名把他暂时监禁于南阳宛城。

是否抓捕田丰,袁绍有些犹豫。因为袁熙离开中牟后,把指挥权交给了田丰。当时那种岌岌可危的情况下,田丰的处置是得当的。如果不是他果断下令大军撤守第三道防线,中牟现在已经丢了,而数万大军也被北疆军围在了浚仪和开封一线。唯独可以指责田丰的地方,就是他未经自己的同意,擅自下令大军撤退,但用这个理由抓捕田丰未免太牵强了。

想到前几天收到的田丰书信,袁绍就气不打一处来。田丰在信中公开指责他,就差没有开口骂了。这个人在洛阳北寺狱大牢里待了一阵后,火气不见小,反而更大了。袁绍越想越气,琢磨着找个什么更好的理由把他押回洛阳去。

这时许攸回到了许昌,他一事无成,被余怒未息的袁绍劈头盖脸地臭骂了一顿。袁绍发泄了一番后,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和许攸商谈中原战场上的事。

许攸劝他立即赶到河南亲自指挥。这次曹操、刘备因一己之私害得联军不得不弃守整条防线,下次他们两个估计就要把河南拱手送给李弘了。另外,田丰这个人不能用了,要立刻把他抓起来送到洛阳去。许攸接着把田丰的家眷在冀州得到妥善照顾,其子在冀州巨鹿郡府任职一事告诉了袁绍。

“李弘请我带话给田丰,说如果在洛阳待不下去了,可以回冀州,回去后李弘答应至少给他一个太守。”许攸冷声说道,“我问李弘,那你们这几年可有联系。李弘说没有。怎么可能?洛阳许多冀州籍的官吏和家里都有联系,一年总有几次书信来往。田丰虽然是洛阳的大吏,按规定不允许联系其家人,但你知道他真的没有联系过吗?如果没有联系,他怎么对河北的新政那么熟悉?而且他还三番两次在大人面前,在我们面前说到河北新政的好处,这是什么意思?不是明摆着吗?以我看,这次大战后,不论我们输赢如何,田丰都要叛逃河北。他性命都难保了,他还待在洛阳干什么?难道他是白痴愿意伸着脖子给你砍?田丰的才华我们有目共睹,再加上他曾救过李弘的命,他到了河北势必会受到李弘的重用,到时我们会遇到一个强劲的对手。”

袁绍一听火气就大了,“传令,把田丰抓起来,押到洛阳去。等我们打赢了这一仗,我要让他好好看看,河北的新政到底有什么高明之处?”

七月初,袁绍让刘表、沮授坐镇许昌,自己带着逢纪、许攸、袁忠等人北上中牟。

到了中牟,袁绍也不进城,直接赶赴官渡前线巡视大军。

蒯越、邓义、辛评、高干、辛毗、蒋奇、刘磐等军政大吏出营相迎。

袁绍和众人寒暄一番后,问辛评道:“曹丞相和刘车骑呢?生病了?”

辛评冷笑,“丞相和左车骑将军自感无脸见你,带着大军驻扎在官渡西侧的圃田泽附近,距离这里大约十里。”

“哦?”袁绍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不让他们驻扎在官渡?”

“两个小人而已。”辛评不屑地说道,“我和他们一起回到中牟后,元皓曾打算让他们驻扎在官渡前线,但两人异口同声当场拒绝,非要另起一营,驻扎于圃田泽附近。原因很简单,不外乎担心我们把他们一口吃了。”

“他们驻扎在圃田泽就安全了?”袁绍脸显怒气,“看样子,我要是请他们到官渡议事,他们也不会来了?”

“十有**都不会来。”辛评点头道,“曹洪带一万人南下豫州后,他们只有三万人左右,但这次他们在原武和阳武损失很大,现在最多也只有两万多人,他们当然会有这种担心。另外,元皓的事对他们震撼很大。”辛评看看袁绍,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田丰擅自下令放弃浚仪和开封,撤守中牟,虽然保住了第三道防线,但他违反军令也是事实。战场上,统军大将的战场指挥权是有限度的。田丰有权从浚仪和开封征调兵力回援,却无权下令放弃浚仪和开封。从现在来看,田丰果断下令撤守浚仪和开封的确草率了一点,他完全可以大胆一点,依旧留下一部分人马驻守浚仪和开封两城。这样做虽然对大局产生不了任何影响,最多不过在官渡战场上多死点人而已,但最起码他没有违反军令,可以让自己功大于过。

“你们是不是认为朝廷下旨抓捕田丰,理由不足?”袁绍明白辛评的意思,马上问道,“丞相和左车骑是不是认为,田丰有功都被抓起来了,他们就更加前途未卜了?”

辛评看看跟在后面的一帮军政大吏,苦笑道:“我奉旨抓捕元皓的时候,丞相、左车骑将军、异度(蒯越)等人都很气愤,对朝廷……”他看看袁绍,低声说道,“还有对大人,都有很大意见。”

“哼……”袁绍冷笑道,“当田丰下令大军撤出浚仪和开封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罪。他难道还有怨言吗?他说了什么没有?”

辛评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袁绍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转头问高干:“田丰被押到洛阳前,说了什么没有?”

“他说中原大战要败,大汉社稷要亡,大人性命堪忧。”高干恨恨地说道,“田大人的脑袋就是给他那张嘴说掉的。”

袁绍眼露杀气,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