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偏远,地势险固,仅有数条栈道相通,易守难攻,乃天师道(五斗米教)起源之地。

如今汉中之主乃是张鲁,张鲁乃沛国丰(江苏丰县)人,五斗米教祖师张陵之孙,张衡之子。

张衡死后,张鲁继为首领。其母好养生,“有少容”,“兼挟鬼道”,往来益州牧刘焉家。他通过其母跟刘焉家的关系,得到信任。东汉初平二年(191)刘焉任命他为督义司马,与别部司马张修带兵同击汉中太守苏固。张修杀苏固后,张鲁又杀张修,夺其兵权。刘焉死,其子刘璋代立,以张鲁不顺从他的调遣,尽杀鲁母家室。张鲁遂割据汉中,以“五斗米道”教化民众。

后曹操迎献帝于许都,时刻提防着河北袁绍杀过黄河,对于汉中之事鞭长莫及,干脆封张鲁为镇民中郎将,领汉宁太守,由他而去。

没想到西凉形势风云突变,大军尽然被挡在了潼关前进不得半步,正在曹操一愁莫展之时,他想起了张鲁,想到了十几年前封官之事,再考虑到汉阳郡的成安还在坚守,曹操顿时有了破敌之策。

汉中距离冀城虽然尚远,但武都郡却与汉阳郡紧临,驻防武都城的乃是张鲁的弟弟张卫,这两郡之间不过隔了一座祁山,假如张鲁同意出兵,武都郡的军马随时可以杀进汉阳,一旦破了冀城城外的叛军,西凉的形势将会瞬间扭转。

一想至此,曹操便令人召来荀攸、程昱、贾诩、钟繇四人商议,此事关系重大,能否说服张鲁出兵至关重要,曹操需要听听他们的想法。

几人似乎心意相通,闻听丞相大人将这个想法说出来,便纷纷赞叹丞相圣明,如今两军僵持。能在叛军的背后多出一支大军出来,必能出敌所料,给叛军重重一击,只要长安一线敌军有所慌乱,必能**一战而克。

看着昔日的谋臣如今三缄其口的模样,闻听着他们嘴里的赞美之言,曹操心里不由一阵冷笑。跟我玩这种把戏,当真以为我老糊涂了。

陪着他们一阵胡扯之后,曹操也不细说了,直接将前往汉中的重任抛给钟繇,缓缓说道:“西凉的事。以元常最为熟悉,你与张鲁做了十几年地邻居了,想来他也不会不给你这个面子。趁着天降大雪,两军休战之机,还望元常不辞劳苦,亲自赶往汉中一趟。”

钟繇等人看着转身离去的曹操不由一脸郁闷,丞相大人这招狠啦。钟繇失守三辅在先。若是这次的事情再办砸了,估计这朝堂之上便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钟繇以书法之名享誉天下,虽不如安定张阀老家主张芝名气之盛,但亦相差无几,更何况张芝以草书立世极难模仿,钟繇以行楷著称,易于临摹,天下临“钟体”者不计其数。他若离开朝堂确实是大汉朝的一大损失。

荀攸、贾诩、程昱三人不由相视苦笑,若论玩弄手段,丞相大人实在高出他们甚多了,他们与钟繇相差甚厚,自然只能竭力相助。

贾诩毕竟是西凉人。虽然常年跟随曹操征战八方。但对西凉的事情依然很关注,他想了一下。随即对着钟繇说道:“元常老弟,张鲁这个人很有手段,千万不可小视。从他以五斗米教教义治理州郡便可见一般,这些年来汉中以无为而治,不置刑法,不收赋税,郡府所需皆靠百姓自愿上缴,如今不仅百姓越发富足,府库钱粮也堆积如山,这种人若是以利诱之,恐怕起不到丝毫的效果,想要逼迫他出兵,惟有以丞相大军来恐吓。”

荀攸轻拈额下长髯,摇头说道:“文和兄此策虽然直中要害,效果显著,但风险也大,张鲁为了权势,可以击杀同攻汉中的别部司马张修,若是逼地太急,未必不会投靠韩遂,于元常不利啊!”

程昱倒是不同意荀攸的看法,“张鲁虽然固步自封,但天下大势还是看的清的,如今韩遂势大不错,但西凉叛军派系林立,矛盾重重,再加上韩遂并无子嗣,一旦韩遂出现意外,叛军必然内乱,这种致命弱点,张鲁不可能不清楚,加上元常的名望,张鲁没有这个胆子。但能不能让他出兵,恐怕还有点难说,对他来说,韩遂霸占着西凉恐怕要比丞相大人攻占西凉有利地多,让他出面打破眼前的平衡…”程昱轻叹着摇了摇头,显然对于贾诩所说的恐吓也没有信心,一个为了兵权能杀了袍泽的人,相信的只会是实力,丞相大军不能杀到汉中城下,恐吓对他来说,不过是耳边风而已。

贾诩轻轻笑了起来,看着愁眉苦脸的三人颇为自信的说道:“汉中表面虽然平静,但形势远比你们想象地要复杂。这几年张鲁曾数次攻打梓潼、巴西两郡,但皆因蜀道难行、剑阁险要而无功而返,张鲁与刘璋之间地杀母之仇,他可是时刻都惦记着,元常大可从此入手,一面恐吓,一面许诺,平定西凉之后,大军将南下杀进益州,刘璋等人皆由他处置。”

“如若张鲁还是不肯出兵,元常可去找杨松,他或许有办法!”

几人先还觉得贾诩的说法很有道理,但闻听杨松之名,无不诧异至极,很明显他们听说过杨松的名声。

钟繇更是愤然说道:“此次前往汉中,若是不能说动张鲁出兵,大不了告老还乡,归隐山林而已,但与这种贪财好色之徒为伍,我这张老脸以后还有何面目见人?”

贾诩淡淡说道:“元常以为,张鲁何以会重用这种贪财好色的小人?”

“这…”

“其实杨松此人才智之高,非你我所能揣度。元常恐怕是小看他了。”

钟繇一脸厌恶,鄙夷说道:“汉中虽然偏远,但亦有我军细作,此人贪财好色之名汉中无人不晓,与商贾勾结之事不可胜数,纵然有才,亦羞于结识。”

贾诩见钟繇一副深恶痛绝的模样也不好说什么,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元常自己拿主意吧!”

建安十七年,正月初六,钟繇踏着厚实的积雪,冒着凌厉的寒风赶往汉中,由于长安为叛军所占,钟繇只能带着五十名随从翻山而行,翻越华山过蓝田至青泥隘口,再绕道武关,沿丹水至子午谷,再由子午谷栈道赶至骆谷,出骆谷至汉水,过汉水至箕谷,再沿定军山赶至褒城,过褒城至南郑城下。

等钟繇一行众人赶至汉中郡治南郑城中时,已是二月,一贯温文尔雅的钟繇与众随从一般,如同一群乞丐,好在汉中之地五斗米教深入人心,百姓皆好客,沿途皆有义舍,舍中尽有饭食,让钟繇等人不至于饿坏。

在南郑城中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梳洗清洁了一番,并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日钟繇便持节、悬印赶至郡治府中求见张鲁。

但上天似乎跟钟繇过不去,张鲁闻听有人求见,根本不理睬,只打发了帐下主薄杨松前来接见。

等钟繇进府之后,闻听那个满脸笑意,显得极为精明地人自报家门乃是杨松之时,差点气晕了过去,再一想到当时与贾诩说到此人时的情形,他拂袖便要离去。

这时杨松倒是开口了,他似乎看透了钟繇的表情,知道此人极为厌恶自己,杨松轻笑着说道:“钟大人奉丞相之命前来求援搬兵,就是这么一个搬法?”

钟繇不由一愣,停下了脚步,自己只报了一下官职名号,他就能猜到自己的来意,确实有几分门道啊!但他一想到此人联合商贾欺行霸市的作派便感觉一阵厌恶,深吸一口气,平缓了一下自己地情绪,平淡地说道:“那又如何?”

只听杨松缓缓说道:“谈判结盟,无非威逼利诱,攀亲叙旧。钟大人翻山越岭,走了两月方才至此,如今一言不发便要走,又是何道理?”

钟繇冷哼一声说道:“一个太守府中的下人,恐怕没有这个资格问询此事吧。”

杨松对钟繇地冷言冷语毫不生气,他轻笑着说道:“钟大人所言极是,但师君如今正忙于集结兵力,准备攻打马鸣阁(梓潼郡北面一处关隘),恐怕没有兵力出兵西凉呐!”

钟繇心中惊讶却面不改色,冷言说道:“西凉的事,你倒是知道不少!”

杨松哈哈一笑:“那倒不敢当,略有耳闻罢了,好歹也是近邻,有个风吹草动的,总能听到一点,如今成中郎将的大军被困在汉阳动弹不得,非外援不可解燃眉之急啊!我倒有办法让师君出兵相助,不过嘛…”

钟繇没想到这个尽然无耻到这种地步,公然勒索起来,再也忍受不住心里的怒气,厉声骂道:“无耻之徒!”昂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