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正是宜开市的好日子,成亲那日杨中元跟程维哲便放出口风,说等着二十的时候不仅铺子要开张,还要置办一天的流水席。

婚礼来的客人,大多是冲着夏家的面子和这段日子以来两人新认识的朋友,所以听了便也笑着都说好。

只是私下里嘀咕,这两个外来的年轻人,还真是有些财大气粗。

忙完一天的成亲礼之后,第二日早晨两位新郎官一起给两位长辈请了安,又足足睡了一个上午的回笼觉,这才觉得休息过来。

等到下午,杨中元就迫不及待催着长青的相公李义去请了夏家的掌勺孙师傅来。

流水席虽然并不是多讲究的席面,但却是他们福满楼用来打口碑的开路先锋,不做到最好是不行的。

说起福满楼这个名字,还是杨中元他们两个托了韩世谦给起的。用来做招牌的大字也是韩世谦给写的,这位茶艺大家说了,大俗即大雅,满满都是福气,不是挺好的吗?

杨中元跟程维哲一向对他分外佩服,师父给起的名字,那自然便是最合适的了。

想到这个名字,杨中元不由笑了,程维哲正打了水进屋,见他躺在**笑得开心,便烫了毛巾过来给他擦脸:“想什么这么高兴?”

杨中元老老实实给他擦干净脸,这才道:“想到明个咱们的福满楼便要开张,自然是心中愉悦。”

他的脸刚被热毛巾蒸得红扑扑,此刻带着笑看人,别提多清俊了。程维哲心里一动,低下头去在他脸上浅浅印下一个吻,右手探进被中,揉了揉他的腰:“还难受吗?”

杨中元捏着毛巾的手一僵,好半天才道:“这有什么好问的。”

程维哲知道他不想叫自己看出不适来,心里感动的同时,却还是搂着他低声道:“你以后便是我的夫君,要跟我过一辈子的人,你有半点不舒服,我都必须要过心,你说我为什么要问呢?小元,我们两个已经是伴侣,你跟我说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不用觉得丢人。”

杨中元抬头扫了他一眼,抿了抿嘴唇,别开头去小声说:“还是有些难受,不过今天再休息一天,便能好了。”

程维哲见他肯说,心里也亮堂起来,他接过毛巾放回架子上,又取了一杯兑了少许蜂蜜的温水过来:“放了些蜂蜜,你先喝着,我帮你取了衣服来,恩?”

他最后那个尾音着实有些温柔缱绻,杨中元听了脸上一红,接过茶杯认真喝起水来。

那水味道略甜,仿佛能甜到心坎里去。

不一会儿,程维哲就从衣架上取来今日要穿的衣裳,成亲之前他跟杨中元都新作了好些衣服,大多都是同色不同样式或者同样不同颜色,叫人一眼便能看出他们是伴侣。

虽然杨中元觉得有些过了,但程维哲却特别喜欢,每次杨中元反驳,他都说:“我们两个长得这么英俊潇洒,穿一样的衣裳不是更好看?多般配!”

说真的,自打他回来之后,他跟程维哲已经朝夕相对将近一年时光,却还是经常能发现他性格里各种各样的不同来。

这个人有时候特别稳重沉着,有时候又像个小孩似得,生气起来吓人得很,可他的笑容却阳光得令人觉得温暖。

有一次杨中元把这事跟周泉旭说了,爹爹只是笑着说他:“随他去吧,或许维哲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是伴侣,他珍惜你们两个的感情,甚至觉得是最值得炫耀的事情,那不是很好吗?”

杨中元觉得爹爹说得倒是很在理,自此之后便也真的随他去了。

他跟程维哲年少时都是锦衣玉食过来,可懂事之后却大多都是靠自己生活,现在生活好了,他们有了自己的宅院与铺面,在家里却还是喜欢自己操办生活起居。

如今在主屋里,虽然有长青跟李义两个伺候,但他们多半操持的是楼下的事情,二楼杨中元跟程维哲住的屋子,也不过就是让长青在他们不在的时候简单打扫一下换换被褥之类,其余的时候,他们还是喜欢两个人独处。

见程维哲这次又拿来两件浅青的芒锦外衫,杨中元便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他扶着自己下床站了好一会儿,才套上外袍:“想想我这个年纪成亲都这般吃力,也不知许多人少年时便结了亲缘,那得多难受啊。”

程维哲听杨中元嘟囔这一句,不由笑出声来:“这跟年纪有什么关系?应当是跟相公的能力有关吧。”

杨中元坐到铜镜前,透过镜子白了程维哲一眼:“是是是,你厉害,行了吗?”

“不,”程维哲仔细帮他顺着头发,一边低声道,“我昨个那是疼你呢,等以后不忙了,真正叫你感受一下我厉不厉害。”

听他这么说,杨中元脸上刚消下去的红晕又刷地泛了上来。比脸皮厚,他是真的自愧弗如,程维哲对他说话,从来都是百无禁忌,怎么恶俗怎么来。

不过……两个人躲在自家屋子里讲,倒也无伤大雅。

“好了,你快些帮我随便绑个发髻,孙师傅快来了吧。”杨中元咳嗽两声,换了一个话题。

程维哲手脚麻利,杨中元跟他都只喜欢最简单的发髻,因为最近有些忙,他们都把头发全部束进发冠里,不仅方便,看起来也更精神些。

他仔细把杨中元的长发梳顺,先用锦带整个盘在发顶,然后取来轻便的乌纱冠,直接用乌木簪固定好。

“好了,站起身我帮你系玉佩。”

他们现在出门都比较仔细,毕竟自己做了老板,不整的干净利索一些说不过去。所以以前杨中元从来不往身上戴的玉佩与香囊,也会别上那么一两个,行走之间倒是显得越发飘逸了。

等他们两个都打理整齐去了前院的正堂,孙师傅刚被李义请到家中,杨中元忙请了孙师傅坐下,守前院的小厮麻利地上了茶。

孙师傅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汉子,他家里祖辈都是夏家的掌勺,他天分高,到了他这里手艺比自己老爹还要出众几分,倒是博得了夏家上下的称赞。

如今能把他请来帮着做两次席面,也是夏君然给他们两个小兄弟面子了。

“孙师傅,这一次还是要麻烦您,昨个婚宴整治得那么好,实在是感谢。”杨中元端起茶杯,先向孙师傅道了谢。

一旁程维哲也说:“昨个实在太忙,我们两个也没得机会跟您道谢,今日这声感谢,是一定要郑重对您讲的。”

孙师傅虽然年纪比他们两个加起来都大,却分外有眼色,他知道这两个年轻人不仅跟自家家主关系要好,却也是开酒楼做生意的,因此态度越发恭敬起来。

“二位老爷快别这么说,您二位是我家老爷的至交好友,自然可随意差遣小的。如今还来跟我道谢,小的简直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

程维哲忙站起来请他坐下,才继续道:“孙师傅,我们两个都是晚辈,咱们也不谈那些虚的,明日的流水席可真要你好好帮这个忙。我们福满楼你也知道,现在还没请到称心的掌勺大师傅,新来的三位小学徒也没上手学多久,也要劳烦您教导教导。”

孙师傅笑道:“这个好说,昨日喜宴,我是带着本家的徒弟们一起来帮忙的,不过明日是要小杨老板同我一起掌勺吗?”

杨中元点点头:“是,我也是学厨出身的,明日我们分着来,一人四道大菜,剩下的冷盘与点心可以早上提前准备出来,加上三位学徒跟我徒弟,大抵人是够用的。”

“那使得,不过小杨老板,我是做家常菜出身的,做酒席还行,做酒楼便不成了,今日你们请我来也是想定一下大菜吧?”孙师傅不好意思地笑笑。

他本来就是做家宴比较拿手,平常人家吃饭,就算再有钱也不是天天山珍海味,大多都比较家常,他手艺出众,是因为调味和对火候的掌握比较有天分,素菜做得味道一流。

要知道,一个掌勺好不好,先看素菜香不香。

素菜看起来简单,但从热锅用油开始,每一道工序都很讲究,有一个方面做不好了,那菜的味道就失了本味,出来自然没那么可口了。

所以杨中元一开始听说孙师傅素菜抄的拿手,当即便求了夏君然,要请这位掌勺过来帮这个大忙。

“是的,我知道孙师傅素菜做得最好,这一点我要跟您多学习则个。所以我想明日的流水席,做四道素菜四道荤菜一道汤,素菜便都由孙师傅掌勺,您看可以吗?”杨中元想了想,说。

素菜不像荤菜,比如一般喜宴,会有蒸菜、丸子以及鱼,这几样其实看似难,但工序都不太复杂,只要事前准备好了食材,到时候上锅直接蒸煮,出来便能上桌。

不像素菜,要一遍一遍翻炒出锅,说起来,明日的重担,实际上都在孙师傅身上。

不过他既然是得了主家的命令过来帮忙的,自然知道无论对方要求什么都得答应,更何况是做他拿手菜了:“行,没问题,只要是我会做的,一定好好完成。”

杨中元笑笑,站起来同他握握手:“那孙师傅,明日一起努力。”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玉聊的手榴弹,aendlesslice、mizuki、yanio、快剑追魂、爱丽丝的地雷=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