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谦一番话说完,见一家人都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又咳嗽一声,道:“不过,夏家的酒我们是以七成价格买过来的,也就是说,今日一整天的酒水,我们一共赚了三十五两,维哲炒的那些沙罗清茶就算不算成本,这一整日也不过赚了五十二两,算来算去,我们还是赔了二百两银子。”

其实茶酒是都要算成本的,这一点程维哲跟杨中元知道,但是刚才听了韩世谦的话,他们难免有点激动,就不知不觉忘记了。现在被长辈重新提出,两个人不由又冷静下来。

周泉旭见他们两个这样,白了一眼韩世谦:“算那么清楚做什么,今个中元跟维哲都辛苦了,早些回家休息,明日还等上工呢。”

韩世谦笑笑,终于没再说别的话。

实际上,他们今日能卖这些酒,不过是因为夏家的酒香味醇,价钱也不低,一年到头也只在年关的时候便宜一些,可数量却不见多,大多数人是抢不到的。

今日福满楼开张,借了夏家的东风,就算有些人并不冲着珍味,但也有好酒之人过来买酒。这样便宜的价格,就连年关都不会再有了。

夏君然跟尚泽虽然跟他们交好,但是做生意是极有原则的,虽然给他们供了新夏的特酿扶柳,可提酒的价格却跟别家一样,甚至比那合作最久货量最大的几家还要高一些。

对于这个,杨中元跟程维哲并不在意。他们一个新开的酒楼,能做到夏家的生意实属难得,现在虽然不是最低的价格,但他们有信心自己能做大做好,总会做成夏家最大的合作伙伴。

只有他们不断努力,让自己成为最好的,才能还了夏家这个大人情。

一家人算是已经忙完了,他们坐在一起,等着韩世谦最后把今日的账簿重新规整一遍,这才一起溜达着回了家。

如今他们只做午、晚两顿的生意,外售部分还没开,跟旁边悦安客栈的送餐事宜也还没谈好,但他们却都不着急。

慢慢来,总能都解决好。

晚上用过晚膳,程维哲跟杨中元携手在清芷园散步,刚刚春走夏至,这个时节的天气最是宜人。

白天不闷热,晚上也略有些凉爽,用过晚饭之后,天黑得也没那么早,住得离清芷园近的人家,大多都会拖家带口一起散步。

微风拂过,刚抽牙的杨柳随风而飞,正当花季的四季桂芬芳夺目,散着醉人幽香。

杨中元跟程维哲一起携手漫步,听着不远处儿童的嬉闹声,觉得一天的劳累都寻觅不见了。

他们感情日笃,相处之间也带着默契。就算静静走着不说话,也觉得十分温馨。

就像此刻,他们看着别人家欢乐美满,想着自己家里也是一样的。

突然,杨中元仿佛看到了什么,脚步顿了顿。

程维哲被他拉着停了下来,回头疑惑地看着他:“小元?”

杨中元猛地抬起头,他看着程维哲,冷不丁说道:“阿哲,下个月便是六月了。”

“是啊,怎么了?”

杨中元见他满脸迷茫,眼睛滴溜溜一转,却转身换了一个话题:“没什么,想着咱们来衢州也三月有余,瞧着又是一年夏日来临。”

程维哲知他刚才肯定想到了什么,可见他不愿意说,便也只好顺着他的话题继续下去:“是啊,自你归来,也差不多快要一载,可不知怎么的,我觉得这一年过得特别慢。”

这倒确实是,以前他在丹洛,每日忙忙碌碌,可心里却茫然。然而杨中元归来之后,他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全心全意给两人规划了一个美好的未来。

后来他们一路努力,相互扶持,终于来到了衢州。

好日子,似就在眼前了。

杨中元见他脸上淡淡的,却知他此刻肯定心绪翻涌,便笑着握了握他的手,慢慢往前走去:“我觉得挺好的,日子过得慢一些,那些平日生活里的幸福与感动,我们都能紧紧抓住。以后等我们老了,便可以一起坐在家中的花园里,追忆年轻时的过往。”

随着他的话,程维哲也不由想到将来两个人都白发苍苍,儿孙欢绕膝下的场景,便觉得以前的一切都值得了。

“小元。”

程维哲呢喃着他的名字。

“恩?”

“小元,虽然成亲那日我已说过,但现在还是想要再告诉你,这一生能得你陪伴,死而无憾了。”

杨中元转头,见他满眼都是真诚,不由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他走上前去,略微踮起脚尖,然后在程维哲的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你心便是我心,你意便是我意,此生携手,定不辜负。”

第二日,杨中元跟程维哲一直睡到辰时正才起身,在家中用过长青准备的早饭之后,两个人便溜达着去了宝珠街。

虽然离的不太远,但步行怎么也要两刻。衢州城区禁止纵马扰民,所以点星大多被留在家中,好吃好喝供着,最近倒是有些脾气暴躁了。

程维哲想着过一阵子他还要到处跑茶园,便简单安慰了它一番,仍旧跟杨中元步行出门。

他们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也没那么娇贵出门便要乘轿,反正饭后散步也对身体好,不正好一举两得嘛。

等到了福满楼门口,被他们选为大厅管事的张树已经跟其他小二一起打扫干净了大厅,而后厨的三位小学徒也已经清点完今日送来的食材,正准备打水清洗食材。

他们铺子如今还没得掌柜,大厨也是昨日才招来的,所以前面还要程维哲时刻盯着,而后厨也要杨中元操心。

不过这都会是暂时的。

到了铺子里,两个人的表情立马就变了,杨中元去了后厨查看食材,而程维哲则招来了昨日表现不错的小山叫到后院。

如今他们铺子只招来三个学徒跟四个小二,这其中还要包括年纪最大比较有经验的张树,张树已经成家,住在离这边不远的凤仙巷,而其余的几个小二与学徒,则大多都是束发年纪,有几个家中十分困难,杨中元便让他们住在铺子后面的偏房里,每日多给一些工钱,让他们晚上在众人走之后把后院和后厨都打扫干净,然后顺带看铺子。

虽说衢州治安很好,衙役日日都在宝珠街上溜达,可是这么大一个铺子放在这里,用的桌椅又都是好料,不经心可不行。

白日的时候他们都上工,其中一间空屋就成了杨中元跟程维哲算账休息的地方。

程维哲领着小山进了房中,径自坐在椅子上,然后上下打量他一番。

平心而论轮,小山年纪还不大,比他们在万溪碰到的那个差了许多,但就昨天的表现来看,他却十分机灵,程维哲跟杨中元谈了一下,决定让他在二楼伺候。

“小山,虽然咱们酒楼刚开张,但是我跟你杨老板都觉得你昨天表现不错。现在问问你的意思,以后就让你专门负责二楼雅间如何?”

这事情其实根本不用跟他商量,但程维哲还是把其中的利害关系都说了一遍:“小山,能去雅间的说不得有些富贵人,这些人比大厅的难伺候,有时候也可能不太讲理,可相对的,他们给的打赏肯定要比一楼多,无论客人给多少,你都自己留着,我们是不会收的。你意下如何?”

小山不过束发年纪,他在家中排行第二,上有长兄下有幼弟,所以两位父亲对他多有疏忽。家里并不富裕,他想要吃饱饭,总要自己机灵一些。

这次看到福满楼招小二,他也是自己拿了主意,打包袱直接上门,晚上也留在楼里住。

他也不是跟亲人离心,只是从小到大都是被漠视的那一个,让他觉得其实离开家自己闯荡也没什么不好。

看看他自己挑的主家,为人和善还有本事,他相信只要自己努力,未来的生活肯定会很好。

听了程维哲这样实在的一番话,小山二话不说,直接点头答应:“程老板,您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小山年纪小不懂事,以后全凭您跟杨老板做主。咱们楼里小二不多,但也有那么几个,老板看重我,那我以后一定好好干,一定做好二楼的事情。”

人机灵,会说话,懂感恩,这样的手下总是最得主家青眼。

小山并不是福满楼的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程维哲见他一番话说得有条有理,逻辑清晰,不由有些诧异:“小山,你读过书?”

小山有些不好意思,却说:“我家中困难,但是父亲送了大哥去读书,大哥下了学回来,我缠着学了一些,没正经听过先生讲课。”

程维哲听了倒是不意外,只是慢慢摸索着茶杯的口沿,想了片刻,才说:“你去吧,眼下咱们酒楼刚开张,二楼雅间不会有太多客人,你也不需要到一楼帮忙,二楼没有客人你就歇着,有了就好好干活,知道吗?”

小山使劲点点头,高高兴兴蹦着出了屋。

程维哲摇了摇头,还是个孩子呢。

巳时正,昨日已经说好时间的余震准时出现在福满楼门口。他穿着一身比较干净的棉布长衫,照在晨光里的面容端正俊秀。

看到杨中元迎了出来,余震羞涩冲杨中元笑笑:“杨老板,我来上工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实在不好意思,最近工作特别忙碌,以后更新时间往后延十五分钟,到七点半更新,抱歉了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