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他们的家叫杨府,这个是程维哲跟杨中元早就说好的。

对于杨中元来讲,家里以后谁做主,宅院叫什么都无所谓。可程维哲却说,程这个姓氏,他不想继续延续下去了,他们两个的孩子,无论姓杨、姓周、姓韩或者姓林,对于他来讲,都比姓程要好得多。

杨中元听了,只得一声叹息。

房子当日就买了下来,从程家要来的那六千两银票还没在手里捂热乎就又花了出去,程维哲同杨中元打趣道:“唉,我第一次体会到了花钱如流水的感觉。”

家宅和户籍都落好了,杨中元心里高兴,脸上也一直带着笑:“会花才会赚,我们能赚到钱,现在先花了又怕什么?”

程维哲陪着他一起在木匠铺子里看图纸,闻言立马点头:“小元说得对极了。”

一旁的木匠师傅见他们颇有些亲密,年纪也不算小了,便也笑着说:“二位可是买了新宅院?这是要单过日子?”

杨中元一愣,他想了想,才道:“我们这也算是吧,师傅,您这有打好的家具吗?”

这日是他们到衢州的第三日,上午夏家的大管家便给他们介绍了几个泥瓦匠,意思是让他们随便挑人。杨中元跟程维哲倒是不着急弄别的地方,只是他们一直住在夏家也不太像话,便想着先把主屋跟正堂先修补一新,反正自家宅子的正屋有两层楼,上面那一层除了主卧还有两间客房,两个杂物间,倒是够住的。

泥瓦匠一听便拍胸脯保证,这个好办得很,十日之内便能完成。

解决了房子的事情,然后托两位长辈在家里盯着他们上工,程维哲和杨中元又马不停蹄出来买家什。家里最后一个半大的劳力,岑志清小少年,自然又肩负起了找商铺的重担。

自然,这一次找的就是正经人牙子了。

去掉买房子的六千多两,他们手里的余钱还不到一万两,这些钱,即要买到合适的铺子,又要买好家具,还要把铺子的里里外外都弄得到位,这样算下来,其实最后可能只剩下雇人的钱了。

不过他们倒也不太在意。这钱花在家里和铺子上是最使得的,家里能让他们住得舒心,而铺子却能让更多的银钱滚滚而来,有失才有得。

更何况,实在不行还有程维哲爹爹那十二台压亲礼。

那十二箱东西也不一定样样都是好的,他们如今没时间挑拣,却也心里都有数,如果实在不行,这就是他们最后的依仗了。

木匠师傅听他们这般问,顿时喜笑颜开:“有的有的,不过样子比较少,也不知能不能适合您家里摆设,二位随我看看?”

程维哲点点头,主屋以后是他跟杨中元来住的,所以家里的家具必然要买杨中元可心的,他喜欢了,程维哲便喜欢,所以紧着他一个人挑就行了。

再说了,杨中元行走宫中多年,什么好物件没瞧过,那眼光自然是一等一的。

“二位想要什么木头的?我们这铺子是衢州最大的了,您二位是夏管家介绍来的,如果做好的不喜欢,定制那就更好了,我们保证加急给赶出来,用料做工肯定是顶好的,您放心便是了。”

杨中元笑笑,他对于穿用都不挑,可吃和住却挑剔得很。那时候在丹洛是没办法,现在有了自己的家,自然要使劲捯饬。

“掌柜的,太贵的檀木我们是买不起的,不知道您这有没有黄花梨的雕花床?”紫檀黄檀是市面上最贵的家什了,就算是位极人臣,也不一定用得起。许多世家名门用的大多都是红木,不仅漂亮,质感也极好。

几乎整个大梁的紫檀,都摆放在深宫大内里面。尤其是皇帝的寝宫锦梁宫,无论大件小件基本都是紫檀,那里面就算是个烛台,都是鎏金珐琅的,要说雕梁画柱,倒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杨中元记忆里最深的一组紫檀家具,便是锦梁宫东书房的那一组多宝阁和书柜。那多宝阁他和睿嘉帝君要天天擦,几百个日夜都在摆弄那几组家具,想不记得都难。

对于紫檀的觅而不得,红木的精致尊贵,黄花梨要略次一等,价格上比红木便宜,但胜在花纹漂亮,既显得稳重大气,又不失素雅,是很适合他们这样商贾人家用的。

当然,前提是要买得起。

那木匠一听也是愣住,随后马上笑得合不拢嘴:“二位真是有眼光,我们家的红木跟黄花梨最好了,黄花梨的架子床啊,我想想,哎呦,还真有一张现成的。”

一般木匠铺子里活不忙的时候,木匠也不闲着,闲着手就生了,而且铺子里要是没几个大件压阵,也显不出来他们铺子的手艺不是。

图纸画的再漂亮,也到底还是图纸,没办法跟实物比。

木匠腿脚麻利,领着他们直接往铺子后院行去,他们这铺子位置便在衢州最繁荣的北市宝珠街。这条街并不是一条笔直的街道,而是由宝珠一街到四街格成井字形,在宝珠街上,全部都是衢州最赚钱的商铺。

每年新夏大集,便是在这里举办。

木匠铺子便恰好是在宝珠一街上,位置有些靠街口,虽不是中心地段,但却十分宽敞。前面的店铺已经摆了许多枣木家什,后面的后院,还有更贵的黄花梨与红木。

程维哲跟杨中元进了后院,这才发觉别有洞天。

后院有三间屋子,一间摆放的全部都是红木,另一间则都是黄花梨。

杨中元跟着木匠走进那间存放黄花梨家具的屋子,一抬眼便看到那个方方正正雕花精致的架子床。这家铺子的木匠是整个衢州最好的,而能在衢州数一数二,在整个大梁也不遑多让。

屋里的窗户都开着,走进去一点味道都没有,却能透过阳光清晰看到雕花木床的每一个细节。

这床雕的是踏雪寻梅图,楣板与四柱是梅兰竹菊四君子,而床围却是镂空吉祥如意云纹,床旁配的脚踏也很别致,整体看上去既精致又气派。

“二位觉得如何?这床的样式我们家做过好几个,每次刚雕完便能卖掉,如今剩下这个黄花梨的,是我们大师傅新做出来的,刚摆进来没两天呢。”

杨中元对这床自然是十分喜欢的,他打笑最喜欢的便是架子床,如今可算能自己拥有一张,怎么能不高兴呢。

他回头看了一眼程维哲,见他一脸“随你挑选”的表情,便问:“是不错,这一组要多少银子?”

虽说他跟程维哲面生得很,而且穿着也并不是最精致的,但他们两个周身气度和长相确实很好,又是夏家大管家亲自介绍的。那木匠觉得他们两个或许真能买得起,犹豫一下,给了个比较实在的价格:“二位是夏总管亲自介绍来的,我也想做这单生意,便不跟二位说虚的了,连带脚蹬一百两,另外送两个枣木圆凳。如何?”

这个价格,倒也并不算是特别贵,就冲他这手艺跟木头,一百两也确实是很厚道。

杨中元听了十分满意,脸上就带了笑模样:“师傅是个实在人,我也不跟您砍价了,不如这样,我把家具都定好,您最后给个总价,如何?”

家具都订好的意思,便是要一整屋的都定了,木匠师傅知道来了大生意,忙道:“使得使得,公子这般看得起,我们自当要给您这个面子的。”

杨中元笑笑,他们认识都不认识,给面子这话就有些过了,不过冲着他们家价格实惠,他也就不说什么了。

他跟程维哲办事痛快,铺子里打好的黄花梨堆满了一屋,他们很快便把卧室的家什都挑好了。

一组四开门的大柜,一个要摆在窗边的软榻,两个最大号的衣箱,还有一组摆在主卧小客厅的茶桌茶凳与屏风。别看东西不多,但都摆进屋子也要讲究搭配的。

定完了卧室,他们又订好了主屋一楼客厅的屏风、案几、圆桌与六组边桌椅子。最后,才是一楼的书房与茶室。这两个地方他们未来一段时间估计要常待,所以直接定的现成的成品。

等这一堆家具都定完,也不过用了半个时辰。那木匠看他们两个这样痛快,心里也高兴,很爽快便把价格给压到了四百两。

虽说价格是真不便宜,但是他们是亲眼见过实物,那手工绝对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就算是花了这么些钱,杨中元也十分高兴。

程维哲自然也很高兴,他们这一路走来,终于能有自己的家了,现在花再多钱也抵不过家这个字的意义。

主屋的都订好了,剩下的客房便都定的枣木家具,毕竟不是常住的地方,给周泉旭、韩世谦跟徐小天住的院子也不着急整理,所以家具也都不着急买。

“师傅,这是我们急用的,有几件没成品的,十日之内能否做出来?”三人出了库房,直接去了铺子的雅间付钱定日子。

“需要现做的都是小件,我们家小师傅有五位,肯定做得出来,您放心好了。”

杨中元点点头,接过他盖了章子的货单,这才把二百两银票递给他:“师傅,我们是冲着您家的信誉来的,希望到时候没有问题。”

“那是自然的,我家在这宝珠街百年多了,是信誉最好的老字号,您放心便是了。二位客官,别的不要定?”

杨中元想了想,突然道:“等着家具都送到了,我们看看再说,您这如果件件都好,那我们开食楼的家具也找您打,如何?”

食楼可大可小,但是能多做一笔生意,无论如何师傅也是愿意的,他听了便连连点头,意思是肯定能做到最好。

杨中元跟程维哲自然十分满意,两个人相伴出了木匠铺子,便想在宝珠街先逛上一圈。

知彼知己,才能百战不殆。

虽然正值下午,可宝珠街依旧人头攒动,这里不愧是大梁最繁华的所在,人人来了衢州,都要来宝珠街看上一看,那才叫不虚此行。

杨中元正抬头望着别家的招牌样式,却不料程维哲突然在他耳边轻声问:“小元,高不高兴?你最喜欢哪件家具?”

“高兴,我最喜欢那张床……”杨中元答他。

程维哲醇厚的嗓音带着笑,他说:“我也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玉聊的手榴弹,=+=的地雷-v-

对了……我写到后面才发现,之前起的一个地名不太好咳咳,我说咋叫着那么顺口呢!

所以现在更正一下:

夏家的安远街换为醉香街,杨家的近平街换为晚山街。换的都是茶花的品种名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