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暴雨马上就要来了,整个北京都被乌云包裹起来,这情景就好像太阳突然被拿走了。从白天到黑夜的转换太快,人们的生活节奏也跟着混乱起来。走路的快到能带起沙石,呼唤孩子回家的喊得声嘶力竭。小区里乱成一团,狂风怒吼,犬吠声声,仿佛一下子整个世界都掉进了无底深渊。

与屋外世界末日般的吵闹不同,林家一片沉寂,好像并没有发觉屋外的变化。周时英两眼无神地挑着碗里的饭粒,毫无食欲,她觉到心里堵得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想:我是坏人吗?我不是!我只是做了坏事而已!是不是有很多做坏事的人也不想做啊?谁愿意做那个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坏人啊?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那是我的儿子啊!我不替他着想谁替他着想?我不替他做坏人谁替他啊?

周时英抬头看了看对面的丈夫,他一直铁青着脸往嘴里塞东西。她冷笑着想: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想当好人呢!哼!这个老东西!这一次,她一定要坚持住,这是关系到儿子一辈子的大事,绝对不能一时心软,愣充什么好汉!一定要坚持住!谁爱说什么说什么吧!

想到这里,周时英感觉自己不那么迷惘了,她不能再左右摇摆了!收回思绪,端起饭碗,大口地吃了起来。

一直默默吃饭的林富华终于忍不住了,他假咳了一声,语音颤抖地说道:“我问你,在医院,当着孩子的面儿,你说那些干吗呀?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时英眼睛一瞪,把筷子“啪”地拍在桌子上,明知故问道:“我说什么了?”

林富华紧皱着眉头说:“在医院你提钱干吗?”

周时英耸耸肩一脸无辜相说:“也没说错啊!我说错了吗?”

“你说的那叫人话吗?我在那儿不方便?你在那倒是方便,你怎么不留在那儿?儿子公司忙?是公司重要还是苏嫣重要?”林富华也扔下筷子,僵硬地贴在椅子背上,仿佛是想与妻子保持更远的距离。

周时英急了,骂道:“林富华!好人都让你做了!我给苏嫣找个护理也错了?我还没享着她的福呢!难道你想让我给她接屎接尿去?让我伺候她,把你儿子换回来,你就高兴了?”她越说越难过,眼圈红了,眼泪眼瞅就要掉下来了。

林富华心软了下来,放低了声音说:“孩子正是难受的时候,你看看你到那儿说的都是什么话?不去倒还好……”

丈夫这一软,周时英的眼泪就真掉下来了。她抹着眼泪,嘟嘟囔囔地抱怨道:“我去也不对!不去也不对!你倒底要我怎么样你才满意?林富华!林理不是你亲生儿子?苏嫣才是你亲闺女是不是?”

林富华叹了口气说:“都是一家人,哪个亲哪个远?你身体不好,我去看两天你还跟我生气!儿子照看苏嫣那是理所应当!你看看你,一会儿一个电话!一会儿一个电话!你老催他干什么?”

周时英抽泣着说:“我不催他行吗?苏嫣不能生孩子了!不是别的毛病!”

林富华也明白妻子一时不能接受,毕竟传宗接代是一件大事,林家三代单传,他又何尝不想抱孙子?所以这事情也不能完全怪妻子。

林富华坐在那里,看着一直扯面巾纸抹眼泪的妻子,心想:抛弃苏嫣吗?不不!这无论在感情上还是在道德上他都无法接受。他自认对林理的教育是成功的,而信义二字则是他给儿子的第一份忠告。不能抛弃,绝对不能,可是妻子好像决心已定。怎么办?硬来?周时英的脾气他是明白的,和她硬来,那没有任何用处,只能让事情更加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