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不许死(二)

还有什么疼,能疼得过蔷薇亲手在他胸口烙下的印迹?

还有什么痛,能痛得过蔷薇亲手刺入的那一刀?

他在王府中种满了蔷薇,他管自己的亲军叫做蔷薇军,他的每一件衣服上,都绣着一朵血一样鲜红的蔷薇。

所有人都以为他爱物成痴,只有和他最亲近的人知道,那是他在提醒自己,提醒自己不要忘记那个叫蔷薇的可恶女子加诸在他身上的伤,提醒自己再遇到她的时候,绝对不要手软!

可是刚才他在想什么?

他竟然觉得,那个烙印是种宿命,是上天注定要在他和蔷薇之间产生的牵绊!

人,当真可以贱到如此地步?

在被那样背叛和伤过之后,还是忍不住要被她吸引,被她诱惑。

甚至……

以此为傲?

唇瓣的温度渐渐变的如理智一样冰凉,流光的力道越来越轻,最后只是在蔷薇的唇瓣上轻柔的,来回的蹭过,就像是小孩子,在舔着自己最喜欢的糖。

莲子糖的香甜己经在两人唇舌绞缠中由流光口中扩散到蔷薇口中,流光只觉得的入口清香甜美,却己经分不清,到底是莲子糖的味道,还是蔷薇本身的味道。

终于慢慢离开蔷薇的唇,用额头顶在她的额头上,带着种不易察觉的情绪节制,流光不满的控诉:“你说会来救我,结果却没来。”

“安排了别人来,也是一样的。”蔷薇的眼睛很近很近的看着流光的眼睛,却发现流光眼睛中仿佛云遮雾罩般带着朦胧的屏障,离的那么近,竟然都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心里隐隐约约的有了莫名的不安,却仍是乖巧的答话。

“不一样!”流光极快的反驳:“说好了是你来救我,怎么能换成别人?”

“可是,己经这样了啊。”蔷薇无奈的笑。

“你没有达成和我的约定,所以要受罚!”流光小孩子似的要挟。

“哪有这种道理?”蔷薇不满的轻叫。

“当然有。和人定下了约定却不遵守,难道连罚也罚不得么?”

“我……”看着流光一副蛮横的样子,蔷薇无奈的叹了口气,纵容的说道:“靖王要罚便罚吧,蔷薇认了就是。”

“这样最好!”流光一下子就笑了起来,拉着蔷薇在凳子上坐下,看着蔷薇认真的说道:“你听好了,本王要罚你……”

蔷薇神情专注,认真的听着。

“本王要罚你……不、许、死!”

一字一顿,流光极为郑重的说出这几个字。

蔷薇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算是什么惩罚?这样的处罚,又怎么可能做的到?

一看蔷薇的样子,流光就知道她误解了,不由屈起手指在她额上轻敲一下:“当然不是叫你永远不要死,而是说,没有本王的允许,你绝对不许死,听到了没有?”

“这种事情……”蔷薇想说,这种事情怎么是她可以做得了主的?可是话还没出口,就被流光堵了回去。

“你脑袋里怎么想的啊?明知道那个刘进要跳河,居然还傻乎乎的陪他一起跳,就算你水性好,可是你知不知道这种事情有多危险?水火无情,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你知不知道本王那两天是怎么过的?那种忧虑焦心的滋味,你以为是人人都可以忍受的么?”

“蔷薇……”双手扶正蔷薇的肩头,流光一脸郑重的看着她:“你要给我记住,你的这条命是本王的,没有本王的允许,你绝对不许死,听到没有?”

蔷薇愣愣的看着流光,万料不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看着流光的眼眶不由有点湿。

原来这条命,是他的么?

没有他的允许,就不许死?

可惜,这条命早就由不得她了。想起当初砸碎了埋在后园中的那瓶毒药,心里忽然有点感慨,如果早一点听到这番话,她是不是就会改变主意,不再那么做了?

可是这也难说,她了解流光,实在是太了解流光,也许,比他自己了解自己,还要更深一点。

忽然绽开一个极为明媚的笑意,蔷薇看着流光一字字说道:“我记住了,我的命是你的,没有你的允许,我绝对不能死!”

“那就好!”流光极为开心的笑起来:“你一定还很饿吧,我叫人弄些吃的来。”

在蔷薇额上印下一吻,大步走了出去。

走出门的瞬间,眸光骤然闪亮。

蔷薇,你的命是我的,只有我能杀你!

所以,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死,绝对不许死!

没有任何人能从我的手中拿走你的命,就算是天,也不行!

安顿好了十胡的事宜,在函谷关一路布防,流光的这次出征,终于以所有人都难以企及的巨大功业完美收场。

又分兵留下三万余人协助肖云中镇守十胡郡,流光带着剩下的二十余万大军,意气风发的凯旋岚歌。

时隔三十年,朝云人终于再一次挺直腰板骄傲的向世人宣告,当年那个独霸一方,睥睨天下的盛世朝云,历经磨难,浴火重生!

整个朝云军中上下士气都极为高昂,一路走过,各地州府县市无不搬出大桶酒水,郊祭劳军,更有无数正值青壮的热血男儿踊跃投军。

他们的父辈曾经在三十年前的那场大背叛中随着朝云一并沉沦下去,而如今,他们要在朝云的复兴中,用自己的功绩清洗父辈的冤屈,延续父辈的骄傲!

流光忽然间多了许多应酬,几乎每到一地,都会与当地的长官见面寒暄,顺道派出秘使寻访民情,察看吏治。

当年莲华在赤焰时以美艳名动一方,赤焰的红色莲华之名盛传天下,听闻靖王娶得美人归,那些官吏设宴招待流光,一方面固然是礼节所致,另一方面,也着实希望能在宴会之上一睹公主莲华的绝代风华。

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靖王似乎极是宝贝这个娇妻,无论多么大规模的宴会,靖王都只说王妃身体不适,托辞不出,仿佛王妃被他们看了一眼,就会少了块肉去似的。

若不是此次流光功劳实在太大,也委实让朝云人出了胸中憋闷多年的一口恶气,只怕流光小心眼,妻管严之类的传言,很快就会传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

蔷薇坐在行馆中无聊至极的和乐池下棋解闷,她的棋艺虽然不如流光,但拿来欺负一下乐池还是绰绰有余的。

看着乐池愁眉苦脸的瞪着棋盘,蔷薇不由心情一片大好,很是得意的往嘴里塞了一块小点心,慢条斯理的吃着。

“不玩了不玩了!”乐池伸手一搅,把棋盘搅的一团糟,再看不出刚才的棋形。

这倒果然是近墨者黑,跟蔷薇呆的久了,连耍赖的手法都一模一样。

“喂,喂,你怎么这样啊?”蔷薇忙不迭的扔了点心要去保护棋盘,却是晚了一步,又没有流光那种的本事能把棋盘复原,只好恨恨的瞪了一眼乐池,又拿过一块点心,狠狠的咬了下去。

“蔷薇姐,别生气嘛!”乐池很狗腿的绕到蔷薇身后,帮蔷薇捶肩,一下一下,力度适中,蔷薇舒服的微微眯起眼睛,想教训乐池两句男子汉大丈夫,玩得起就要输得起之类的话,一舒服,也就给忘了。

“蔷薇姐,靖王天天跑出去应酬,干吗不把你也一起带着啊?你好歹也是靖王妃嘛!”捶了一会儿,乐池又绕到蔷薇对面坐下,小狗一样把下巴支在桌子上:“我每天闷在这里,都快闷出病来了,要是能跟着你出去玩玩多好?”

蔷薇伸出去拿点心的手突然一顿,然后仍然伸向前方,但目标却是换了,直直的伸到乐池的脸上,用力一拧,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说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那么多!”

嘴里说的凶,心里的苦涩却是一层层上涌。

她当然知道流光为什么不带她去。

因为,她根本不是什么赤焰的公主,也不是流光的王妃。

她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冒名顶替而已。

再有三天,到了岚歌,见过云皇,所有的一切就都会真相大白。

占了别人的位置,要让出来。

抢了别人的身份,要还回去。

到那时,她是生,是死,是惩,是罚,恐怕都没有人能够说的准。

这样的她,当然越少人见到越好。

如果现在没有人见过她,那么到了岚歌禀报云皇之后,她只要和莲华悄悄的换一下身份位置,一切就会回归正轨。

总不能现在让这些官员见了她之后,在正式朝见时,却猛然发现换了一个人,然后让天下人都知道,堂堂朝云靖王流夜,在和亲时,居然娶错了人。

乐池怎么知道自己一句无心的话就惹的蔷薇的心思百转千回,听到蔷薇说自己是小孩子,不由眼睛一瞪,不满的叫道:“我哪里是小孩子了?我己经十七岁了,十七岁!我就比你小两个月而已!”

“哦?是么是么?”蔷薇自拿了点心去吃,眼神鄙视的上下打量着乐池的身形,用手虚比了一个高度:“十七岁?就这么高?”

“我哪有那么矮!”乐池一下就炸毛了,跳起来把蔷薇手比的高度用力的往上抬:“我有这么高好不好?这么高好不好?”

“是,是,这么高……”蔷薇敷衍的把手稍稍往上抬了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然后极讨打的问:“这么高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