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陈年旧事(一)

“莲华,莲华,起来了,我带你去个地方……”流光在她耳边轻轻的叫,可是蔷薇却只作未闻,还把头整个埋到手臂里去,省得有人吵她。

好笑的看着面前这个女子的动作,流光想了想,忽然恶质的在她耳边提高了声音说道:“我们来洞房吧!”

“啊!”洞房两个字跟洪水猛兽一样立刻唤醒了蔷薇的神智,她大叫一声双手下意识的摆出防卫的姿态,却没料到自己是坐在凳子上睡,重心本就不稳,身子一歪立刻直直的向下倒去,神经感观中却好像慢动作一样,眼睁睁的看着流光的面容离自己越来越远。

“小心!”流光伸手去捞,却刚好慢了一步,无奈之下伸腿一勾凳脚,让凳子转过半个圈来,恰好改变了蔷薇倒下的方向,然后以身为垫,结结实实的被蔷薇压在了身子底下。

“你就这么想对我投怀送抱以身相许?”苦笑的看着身上还紧闭着眼睛等着被摔在地上的女人一眼,流光觉得自己真的是无话好说了。

“啊!”又是一声惊叫,蔷薇弹簧一样跳了起来,看流光还坐在地下,赶忙又在他身边蹲下:“那个……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怎么……样……还……好吧?”

流光看着蔷薇担心的样子,玩闹之心忽起,也不说话,只捂着胸口紧皱着眉头,仿佛疼的要命的样子。

“你,你伤到哪里了吗?”蔷薇急的额上几乎见了些微的汗水:“那个,我,我去请人叫军医来。”

说着话,转身就要向外走。

“不用!”流光怎么可能真的要她去叫军医,赶忙一手拉住了她:“不用去叫军医,我知道怎么治。”

“怎么治?”蔷薇连忙在流光身边又蹲下,极乖的顺着流光的话追问。

流光唇边邪邪的笑开:“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疼了。”

“你……”终于明白自己又被流光给戏弄了,蔷薇嗖的一下站起身来走到一边,还不忘在流光身上恨恨的踢了一脚。

真是的,自懂事起就在宫中,这么多年来,处处小心,时时谨慎,见机见事的本领,早就被磨练出来了,却偏是一见流光,就全部忘的干干净净,与不经世事的小姑娘一般蠢笨无二,甚至连这么明显的消遣都看不出来。这种样子,又怎么去做娘亲临终时交待的事情?

一想到这件事情,蔷薇的眸光瞬时暗淡,只觉前路茫茫,漆黑一片,又永生永世都无尽头。

蔷薇只在一边自怨自艾,又哪里想得到,女孩子但凡有了喜欢的人,就会心心念念的全挂在他的身上,以他的喜怒安危为生活的全部内容,哪里还想得到要用脑子这件事?

流光看到蔷薇的情绪莫名的低落下来,还以为是自己玩笑开得过份,惹恼了她。从地上起来,走到蔷薇身边用手扳过她的身子,以自己的额头顶着她的额头,低笑着说道:“好了,不要生气了,我带你去个地方,就当是给你赔罪。”

“去哪里?”蔷薇本来就没有在生流光的气,此时听他说要带自己去个地方,刚好又能躲了那件事情,生怕流光反悔,赶忙追问。

“跟我来就知道。”流光轻笑,伸手拿了件披风,将蔷薇裹的严严实实,看了看大门,微微一笑,忽然伸手将蔷薇打横抱起,脚尖一点,直接从窗户里穿了出去。

“呀!”蔷薇低叫一声,惊的下意识伸手环抱住了流光的脖子。

流光诡计得逞,笑容更是得意,蔷薇瞪他一眼,甜意却丝丝的从心底泛起,也就没有说什么,反而将头埋进了流光的怀抱。

大漠昼夜温差大,夜中的风带着微凉的寒意呼啸着滑过蔷薇的耳边,再加上流光又尽捡高处,在宫中的屋脊之上御风而行般快速奔跃,情不自禁就把身体往他的怀里缩了缩。

“冷?”低头轻笑着问。

“恩。”流光的笑容总是轻易就能让自己放下心防,直白的说出心里最直接的感受。

感觉到流光收紧了双臂,将自己抱的更紧一点,蔷薇面上泛红,轻声问道:“我们去哪儿?”

流光的怀抱还是和七年前一样温暖,真是奇怪,自己见到他的第一眼,怎么就会觉得不一样,觉得她的阳光,己经不见了?

木叶露珠的清香随着夜风一同渗进流光的细胞和味蕾,自数年前回归朝云,心甘情愿做了哥哥背后的那个人开始,流光的自律就己然到了几近严苛的地步,这个世界上,极少有什么能让他动了心神,可与这个女子重逢之后,心境的动荡却屡屡打破他的记录,甚至只是这样一点点轻微的香气,都可以让他产生迷醉的感觉。

定了定心神,维持着面上漂亮的温柔笑容,流光轻声说道:“去一个我过去常去的地方,到了那里你就知道。”

奔掠的速度骤然加快起来,向着皇宫的东方一路而行,终于,在一个大殿向下倾斜的屋脊处,流光停下脚步,慢慢的将蔷薇放下来。

“这里?”蔷薇站在屋顶上四下环视一眼,虽然从小就在这座皇宫中长大,但是站在这么高的地方看着这座皇宫,还从来都没有过。

“皇宫最东边的毓钟宫,是个废弃的宫殿,平时根本没有人。”流光开口为蔷薇解释,又伸手指着毓钟宫旁边一点一条黑黑的小巷子,眸中光影闪动,黝暗不明:“还记得那里吗?”

“那里是……”答案几乎脱口而出,蔷薇却猛然闭住了口,转头去望流光,眼中满是心疼。

“没错,牛马胡同,奴隶住的地方,我当年,也住那里……”唇角似笑非笑的弯起:“做牛做马。”

当年在旭日做人质时的日子在脑海中呼啸一声一闪而过,近的仿佛就在昨天。

那些艰苦的劳作,肆意的侮辱,卑微的忍耐,还有痛到骨髓的背叛,一切的一切,在那条看不见天日的小巷子里,混合着四处溢流的污水和腥臭的气味,通通融进了黑暗中,凝结成他十岁到十三岁,那段不可磨灭的岁月。

“流光……”蔷薇轻轻的叫,那段日子她亲眼见证,所以才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转头望向蔷薇,流光灿烂的笑开:“怎么说起这些事情了,今天带你来,可不是让你来看这个的。”

拉起衣摆坐在高高的屋脊上,又拍拍身侧的位置,流光笑着说道:“坐。”

蔷薇听话的在御流风身边坐下,微微的蜷起膝盖,抱着双腿。

看着蔷薇的坐姿,流唇光边逸出温暖的笑意,忽然伸手将蜷成一团的她整个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然后双臂绕到身前牢牢的搂住她,将下巴压在蔷薇的肩膀上,笑着问:“这样就不冷了吧?”

脸忽然就火烧一样热起来,蔷薇正着脖子不敢看他,机械的点了点头。

耳边有人轻声的笑起来,一个湿软的东西滑过耳廓,在耳垂处上下磨蹭,然后忽然口一张,整个含了进去。

猛的一声惊呼,蔷薇身子一僵直觉的就想从身后人的怀抱里跳开。无奈御流风搂的太紧,只稍稍弹开一点,就马上又落了回去。

后面的人猛的笑开来,像是极开心的样子,促狭的问道:“没人这么做过?”

面孔己然红的如正在盛开的蔷薇花,抿着唇不肯吭声。身后流光的身体热的发烫,强烈的热力透过他的衣服,再渗过自己的衣服,清晰明确的传递到蔷薇在夜风中微微有点颤抖的身体上,这样的热力立刻缓解了冷意,在浑身暖洋洋的渲染开来。

流光轻轻的笑,也就不再逗她,抱着她的一支胳膊向前平伸:“你看,那个方向,就是朝云的方向。”

蔷薇下意识的顺着流光手臂的方向向前望去,远方的天空暗沉一片,像一块黑色的水晶,夜风拂面而过,蔷薇努力的试图从中感受到那个遥远的东方国度的味道。

“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只要我一想家,就会爬到这个屋顶上来,看一看那个方向,看一看有家,有哥哥在的地方。”

“哥哥?云皇流夜?”蔷薇略为诧异的问。

“是。”

“你们感情很好?”在宫中呆了这么多年,各皇子之间的倾轧看了不知多少,就连焰皇楚同为了保命,都能毫不犹豫的扔下还在旭日城中的公主莲华和一大堆妃子败逃琳琅,亲子之情尚且不顾,皇家之中,又哪里还有什么亲情?

因此听到流光用这种亲昵的称呼谈及早己登基为王的云皇流夜,让蔷薇不由充满好奇。

“我们感情的确很好。”提及流夜,流光的表情出现一种蔷薇从未见过的柔软,那是只有对着自己极信任之人,才有可能流露出来的情感。

“朝云的皇族一直遭受着一个极强大组织的暗杀,人丁向来不旺。这一辈里,只有我和哥哥两个人活了下来,可饶是如此,皇族内依然做不到一至对外,哥哥的母亲是皇后,为了确保没有人能跟哥哥抢皇位,她一直都恨不得杀了我。”

“我的母妃去世的很早,我在宫中孤立无缘,本来早就该死了,可是大我五岁的哥哥,却用尽一切努力,拼命的护着我,无论皇后娘娘娘怎么打骂惩罚,他就是不肯认错,下一次皇后想杀我的时候,他依然想方设法保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