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 大结局(三)一吻天荒

南方赤焰,一片小小的湖泊边,建起了一座小小的庄园,如今己进冬季,湖泊上白茫茫一片,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庄园的屋子里,莲华裹着被子坐在火炉边的软塌上,接过卫泽递过来剥好的栗子,心满意足的扔进嘴里,感叹说道:“当年红莲宫里最冷的时候都没有柴禾烧,我和蔷薇两个人只好相依着躲在一床薄薄的被子里,那个时候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到了冬天,我能够这样围着被子坐在火炉边,和蔷薇一起剥栗子吃。”

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卫泽,见到他的脸色果然变了一变,莲华扬起下巴,故作挑剔的接着说道:“现在虽然和我最初的梦想差了那么一点点,不过,也勉强可以接受啦!”

卫泽的面色又是一变,忽然扔了手中的栗子,一把捞过莲华,毫不客气狠狠的吻了上去。

莲华被吻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被放开,却不仅没有逃开,反而窝在了卫泽的怀里,小小声的说道:“谢谢你,谢谢你要的人,只是我!”

卫泽眸光一暗,却是微微用力抱紧了莲华,他怀抱中空出的这个位置,从十一岁那年开始,就只为莲华而留。

苍梧的大草原上,两道人影在皑皑白雪之中上下翻飞,朝来式往,煞是好看,约摸半柱香之后,那道金色的身影传来戏谑的笑声:“你进步的很快嘛,拈花手都己经练到第七重了,可是离十重还远的很呢,你想知道第十重是什么样子吗……”

手上的招式攸忽一变,顷刻就侵入宣可卿的防线之中,一把捞住她的手腕,拽入自己怀中:“第十重就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什么状态,我都能对你手到擒来!”

“冥……唔……”宣可卿愤怒的吼声只吼出了一半,就蓦的消失在空气之中。

洛伽山,秦陌默默的看着面前一株光秃秃的树枝,许久无语。

半晌,他伸手轻轻抚摸着那棵树枝,自嘲说道:“慕容,我终究没有那么洒脱,不能把你完全给慕容家和那些士兵,那些骨灰,我留了一些,又从慕容府中移来了这棵雪枫。你活着的时候,我没有陪着你,那现在,就让我弥补一下这个遗憾吧。从今往后,就算到死,我也绝不会再下这山一步,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我去见你的那一刻。”

五个多月后,桃源谷。

一座小小的院落之中不有人不停的进进出出,一盆盆的热水端进,又换了一盆盆的血水端出。

蔷薇痛呼的喊声近乎歇斯底里,手指死死的抠进了床单之中。

不是都说第二胎会比第一胎容易一些的吗?可是为什么她却会这么疼,比生轻烟的时候疼了几乎几百倍,几千倍!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没生出来?”流光暴虐的一把揪起君落羽的衣领,一双眼睛几乎渗出血丝来,蔷薇己经进去两个时辰了,可是居然到现在还是疼,还在受罪。

“我怎么知道!”君落羽一把打掉流光手,心中极度郁闷,妇科这种事情本来根本不在他的所学范围之内,之前为了蔷薇己经强迫自己去恶补过一段了,可是他又不是女人,没有实际经历过,怎么可能完全了解。

黑着脸吼道:“你给我安静坐一会儿,再这么转来转去,我就一脚把你踢出去!”

“你……”流光恶狠狠的瞪着君落羽,正要发飙,产房突然传来哇的一声响亮哭声,紧接着传来徐素秋极度欣喜的声音:“生了,生了,恭喜王爷,是个小世子!”

“扑通!”站了整整一个晚上,怎么也坐不下的流光,突然一下子双膝发软,重重的坐在椅子上。

“蔷薇!”莲华最先忍耐不住,拎着裙角就往里奔,却被卫泽一把拉住,沉着脸教训她:“慢一点走!”

莲华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卫泽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却果然一步一步,走的稳当了许多。

其他人也都陆续跟了进去,却反而是方才急的什么一样的流光稳稳当当的坐在凳子上,动也不动。

厉玄站在流光身边,心里都为他着急,小声说道:“主子,您还不进去看看王妃?”

“伸只手给我。”流光沉着脸,低声说道。

“什么?”厉玄没听明白。

“我说伸只手给我!”流光脸涨的通红,低声怒吼。

然而吼完了之后,看着厉玄诧异的面色,终于小声的解释道:“扶我一把,腿软,站不起来!”

厉玄猛的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想不到,经历了无数大阵仗,刀山火海摆在眼前也不曾眨一下眼的主子,居然有一天会对着他说:腿软,站不起来。

看着流光几乎想杀了他的眼神,厉玄死死的憋住了笑意,不敢明目张胆的笑出来,然而眼睛却早己弯的只剩一条缝,知道自己这个主子有时候很小心眼,睚眦必报,厉玄也不敢得罪的太过,快速借了把力,将流光扶起来,跟在他身后一并进了房间。

这个孩子大概觉得自己怀孕的时候太过乖巧,没有玩够,所以把所有的折腾都留在了生产之时,蔷薇生他的时候,几乎己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等到生下来,己经连睁眼的动作都变的很勉强。

众人看到蔷薇这种样子,也知道现在不能打扰她,又见到流光进来,便自觉的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这两个人。

“我们以后不生了!”坐在蔷薇身边,将手用力握住她的手,流光最先吐出来的,却居然是这样一句话。

看到蔷薇这么辛苦,他的眼圈都己经有些发红,他简直不敢想像,当初在那样的情况下,蔷薇自己一个人,究竟是怎么把轻烟生下来的,她该有多勇敢。

蔷薇无力答话,只好轻轻的动了动被流光握在手中的手指,以示安慰。

流光将头凑进蔷薇耳边,轻声说道:“这个孩子,我己经想好要他叫什么了,我说给你听听好不好?”

蔷薇眨了眨眼。

“楚御!”流光快速的在蔷薇耳边吐出几个字:“姓楚的楚,御流光的御。”

蔷薇的眼睛猛的睁大,不可置信的望着流光。

“别这样看着我。”流光轻笑:“这样很正常不是吗?你用了这么大的力气才把他生下来,他本来就应该跟着你姓才对,用我的姓氏做他的名字,正说明他是我们两个恩恩爱爱才生下来的,再说还与另一个家伙音同,就当是占占便宜好了,谁叫他当初害你不浅!”

流光开玩笑似的说出了自己的小心眼,蔷薇的眼睛却在瞬间湿润。

就算她拼命的强调自己根本不在乎姓什么,她只是蔷薇,只是她自己。

可是血脉里的联系,又怎么可能轻易割得断?

说到底,她的身体里,终究流着楚同的血,她终究是赤焰的公主!

她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可是这个男人,竟然连她这么小的心思,都能够看得出来,而且毫不犹豫的,将两个孩子的姓氏,都让给了她。

望着流光,泪水快速氤氲了眼眸。

流光轻轻的擦去她眼中的泪水,在她的额上轻轻吻落:“乖,不哭,御氏的姓氏,有哥哥的孩子继承就可以了,而且楚御的名字里面,不是也带了我的姓氏了吗?你用力了这么久,一定累了,睡一会儿好不好?我会在你身边,我会一直守着你,守一辈子!”

流光轻柔的话音仿佛带着催眠的魔力,蔷薇只觉得眼睛里涩的厉害,可是心底却被满满的幸福感充斥着,仿佛要将她的胸膛都撑破一样。

得一人珍爱如此,夫复何求?

终于再也敌不过疲累的侵袭,眼睛缓缓闭合,陷入沉沉的梦乡,梦里,梦见一整个世界灿金色的阳光,暖暖的洒在她的身上,将她从身到心,俱都照射的通透一片,如琉璃,如水晶,无垢无碍。

尤记得许多年前,见如花少年仰首望天,阳光如流光般倾泻,她第一次心生向往,渴望着那一份光与温暖。

此后兜兜转转,彼此试探过,伤害过,绝望过,可是到了最后,她终于还是将那一片阳光,拥进了她的怀抱里。

朦朦胧胧中,听到流光在耳边轻轻的说:“你留了刻印在我的身上,我也留了刻印在你的身上,所以我们注定是彼此的人,逃也逃不脱的。”

闭合的眼角处,突然一滴清泪缓缓滑落,却带着清甜的香气。

又是半年之后,修罗沙海,冠军堡。

蔷薇一袭白色银边祭师长袍,立于高大的神殿殿顶,神色肃穆,态度庄严,火红色巨大的安息鼓如一只远古的镇魂器,静静的立在她的身边。

她早就想来修罗沙海再走一遭,可是为着身孕的原因,流光总是不肯放人,来来回回的,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她本来只是想请乐池来奏一出失魂引,最后超度深埋此地的亡魂,可是直到到了此地,感觉到胸中被一股汹涌的情绪撞击的胸膛隐隐做痛,她才知道,原来这件事情,除了她之外,再无人能做!

缓缓的提起手臂,鼓槌在空中扬起曼妙的弧度,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的砸在鼓面上!

“咚!”

沙海上空猛的飘起一声剧烈的震响,犹如裂石穿空,惊破天地!

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更加用力,更加震撼,鼓声悲壮,激越,仿佛要将三十多年来的蓄积的委屈,通通的释放!

这己经根本不是失魂引,而是一支嘹亮的战鼓,指引战士的魂灵,还有什么能比战鼓声,更加适合?!

无数的过往的画面如时间长河中的滔滔流水一般在蔷薇在脑海中急速闪过,甚至连许多逝去了许久的人,也从记忆中跳跃而出,韩书仪清澈平静的眼眸,陆霖(灵)云隐忍坚韧的爱情,司马翎可怖亦可佩的疯狂,还有小麟子面上灿然的笑意。

曾经深记的,淡忘的,却都在生命的旅程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

像是知道这支鼓将是蔷薇生命中仅有的乐章,无数的情感从心底最深处翻涌而出,猛烈的撞击着蔷薇的胸膛,蔷薇的身体陡然间舒展到了极限,每一个动作,每一个音符,都暗含着天地的某种法则,连空气都激烈的震荡起来。

蔷薇的身形如一只巨大的银色蝴蝶,在天地间绽放出绝美的光华,无数生魂随着这激昂的乐曲声,从漫天沙地中升出有形的物质,带着欣慰,带着喜乐,含笑飞向空中。

当曲声越奏越高,到了曲峰的顶点之时,漫漫黄沙之中突然浮起一个模糊的巨影,如果秦陌在这里,一定会惊的当场叫出来,那个虚影黑袍银铠,却不仅没有军人的肃杀,反而透出一股淡淡的安宁之感,他的面容平和,目光慈悲,静静的望着蔷薇,而后轻轻露出赞赏的笑意!

随着蔷薇最后一击的敲落,天空中猛的落下一样东西,随后,慕容垂的巨大身影,突然间消失在远空之中,犹如从来不曾出现过。

那样东西正正的落在蔷薇面前,蔷薇俯身拾起,却看星芒闪烁,却是早己不知去向的慕容家徽。

那个人,居然承认了她的身份,承认唯有她,才配成为慕容家主!

猛的仰头望天,去寻找那个早己不再的身影,然后突然之间,泪流满面……

一个人缓缓的走上前来,温柔的将她拥入怀中,温暖的怀抱让蔷薇有一瞬间的失神,然后如阳光般明亮馨香的感觉在瞬间蔓延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让原本空洞的心,突然间被填满。

起于斯,止于斯。

起时,我孤身一人,跋涉于漫漫黑暗之中,止时,我的身边己经多了如许的亲人,朋友,甚至,还拥有了满满一天的阳光。

转过头看向流光,再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只是突然的凑上了唇,正正的吻上他。

斗转星移,所有与这片沙堡有关的故事都将画上一个说不上圆满或者不圆满的句号。

只有这一吻,直到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