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女人拍打车窗的动作愈发猛烈,可是雷牧天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绷着脸,目视前方,丝毫不受那女人的影响,可是眼角流露出的情绪却是难掩悲恸。

林笑想要出言安慰,可是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紧紧地握住了雷牧天放在方向盘的大掌,一点点温暖着。

雷牧天回眸,对上林笑的目光,微微勾起唇角,这才转向那女人,缓缓降下了车窗。

只是这车窗却只降下五厘米不到,便停下。

“进去再说!”

话落,雷牧天也不管女人还趴在车窗上的双手,脚下一个用力,车子便像是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像是急迫地想要逃开什么,不,是要逃开尘封已久的那段记忆。

那段记忆于雷牧天是人生中最黑暗的部分,可是即使经历所有,看到她,雷牧天还是本能地想起她曾经温暖的怀抱,她温柔而关切的体贴,她包容而慈爱的眼神,一切的一切,都挥之不去,即使这一切,现在都属于那个该称为他弟弟的人,周贺……

雷家别墅的大门和主建筑有一段距离,开车自然是转眼的功夫,可是走路还是要费些气力的。

游雨柔走过这宛若城堡一般的建筑,一步步,好似看到了儿时的雷牧天,不,那时候,他还叫游牧天。

那时候,他还是极活泼的,最喜欢的事就是粘着她。他很懂事,也很聪明,是她那时最大的慰藉,然,后来却成了莫大的讽刺。而看着眼前的事物,游雨柔知道,雷牧天现在过得很好,真的很好。比她一直以引为傲的小儿子过得还要好,只是即使时间倒流,让她再选择一次,恐怕,她还是会选择放弃雷牧天。

放弃,放弃雷牧天,放弃那个男人。

不过,怕是雷牧天也早就放弃自己了吧,她一直以为雷牧天远走他乡,偶尔想起,总有一些愧疚,却从不知,这白梁市暗里的这个皇帝雷氏帝国的首脑竟然就是他!

原来,他从来不曾离开。

说起来,游雨柔这么多年才找到雷牧天不是偶然。而是吴剑锋那次在暗中流放关于雷牧天和林笑“父女”**的消息,雷牧天上了一档子经济节目顺便替自己和林笑正名,游雨柔才无意中看到。而明明时隔多年,可是她还是一眼认出了电视里的那个人,是他,就是他!

也是那次,游雨柔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雷牧天。

而自那之后,游雨柔总是时不时地听到关于雷氏或者雷牧天的消息,下意识地,她便会去留意,而这次周贺出事,四处求助无门的情况下,游雨柔的脑子里一下子就闪过了雷牧天。

是的,他在白梁市只手遮天,只要他愿意,周贺一定会没事的!

只是一想到周贺,游雨柔便不由头疼。好容易,她看着周贺一步步爬到了工商局副局的位置,眼看着换届在即,正局的位置非周贺莫属,却突然被爆出这个涉案金额高达两亿的贪污受贿案!现在,周贺别说局长之位了,这条命保不保得住都成问题!想着,游雨柔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走到别墅的主建筑,游雨柔有了几分踌躇。

叹了口气,游雨柔走进别墅……

雷牧天和林笑此时正在沙发上坐着,电视播放着,却无人注意。

林笑看了看雷牧天,余光正好撇到游雨柔小心翼翼地走到玄关处。此时细看,游雨柔虽然保养得意,一看就是不常劳作的人,可是鬓角的斑白和眼角的苍老却是有些无法掩饰,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年轻时,她一定是个不俗的美人,否则也难以生出雷牧天这样优秀的儿子吧!是啊,她是雷牧天的母亲,想着,林笑有些犹豫,按理说,她算是雷牧天和林笑的长辈,可是看雷牧天的态度,林笑总觉得这个所谓的长辈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所谓“来者便是客”,林笑还是准备起身,却不想雷牧天似早有预料一般,大掌按住了林笑放在膝头的小手。

林笑侧首,看到雷牧天黑眸中的意味,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然,两人无声的互动看在游雨柔眼中,却是有些苦涩。曾经,她的小天也是这般,她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便能会意,贴心、懂事,可是现在,在他身旁的却是另一个女人了,与他默契相伴的也不再是她。

游雨柔想着,微微侧目,看了眼林笑,这就是那个女孩了吧。

无声地收回视线,游雨柔又将目光转向雷牧天,没了刚刚在雷家门口那股豁出去的气势,这会游雨柔看着雷牧天,惭愧和歉意愈发,酝酿良久才听她低低地喊了一声,“小天。”

“说吧。”

雷牧天眼睛抬也不抬,冷冷地问道,这让游雨柔尴尬愈发,而这时,从电视传来的“周贺”两个字让两人同时将目光转向了电视机。

“据可靠消息,前市工商局局长周贺日前已经正式被革职查办,另,由于此次涉案金额巨大,目前已经转入市高级人民法院以及刑事侦查科负责。下面请看另一则新闻的报道……”

林笑跟着将目光转向电视,随即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这才想起来,早上自己便从早间新闻看到了有关周贺副局贪污受贿案。

而游雨柔见此,心中又是一急,想要向雷牧天冲过去却又踌躇了一下,顿住脚步。

“就是这事?”

雷牧天看也不看游雨柔的局促,长眉微挑,带着几许玩味问道。

游雨柔见此,重重地点了点头,想要细说,却又将目光转向了雷牧天,“小天,这算是自家的事情,是不是……”

这言下之意是要让林笑避一避了。

林笑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生了,低了低头便准备起身,却是再次被雷牧天拦下,“她才是我的自家人,有话就说,没有的话,我就不送了!”

游雨柔闻言,眼中的苦涩愈发。

深吸了一口气,游雨柔这才自动屏蔽了林笑,对着雷牧天道,“小天,我知道你怪妈妈当初狠心,可是我也是迫于无奈。小天,不说我,单单小贺,他真把你当成亲哥哥一样,送走你后,他哭着追着要找你,小天,帮帮小贺吧,就这一次,就当我这个妈求你了!小天……”

小贺?

周贺?

林笑不由深看了游雨柔一眼,从她刚刚看电视的神情,要么认识所谓那个副局周贺,要么就是和女主播认识,想想,该是前者吧。

而周贺,便是雷牧天的弟弟?

“小天,如果不是事出无奈,我也不会想要麻烦你的,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即使知道你在白梁市,我也不敢来打扰你。我怕你还怪我,怕你不理解我,小天,我不奢望其他的,我只希望看着你们两兄弟都好好的,好吗?”

“小天,我求你了!”

游雨柔力竭地喊了一声,便也不顾老脸“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而雷牧天久久不见软化的冷脸,也一点点出现了裂痕,那些往昔,像是长了脚似的,从那些裂痕中疯狂涌出,争先恐后的……

还记得,记忆中的游雨柔真的是一个细雨一般温柔的女人,她出身书香世家,又是一名语文老师,身上总是有一股书香的安逸和沉淀,让人倍感舒服。而在雷牧天的记忆里,游雨柔最经常的便是给他读故事,几乎每个晚上都有一个睡前故事,从未中断。童谣、唐诗、短词,雷牧天也跟着游雨柔学过不少,回想那一阵岁月里,与雷牧天相伴的便是这些舞文弄墨的事,这倒是和雷牧天后来的际遇成为了强烈的对比。不过对雷牧天而言,这些东西最能派上用场的时候,便是教林笑这个丫头学文言文的时候了。也许真是从小浸**诗词,对于古言的语感,雷牧天真不是一般的好,还真得亏了游雨柔这个语文启蒙者。

想着,雷牧天眼前虚幻的场景一点点消失,看着游雨柔屈下的双腿,终是无法漠视,“起来吧,他会没事的。”

话落,雷牧天从沙发上站起,拉着林笑的小手一步步上了二楼。

游雨柔站在原地,看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却久久不能回神,还是管家提醒,她才愣了愣走出别墅。

林笑被雷牧天牵着,一路回到了主卧。

雷牧天一路沉默,可是他掌心的温度并未让林笑觉得自己受了冷落,反而心里是满满的。

如是,林笑微微笑着将雷牧天按着坐下,“雷牧天,过去都已经是过去,你的过去,我的过去,开心的不开心的,都过去了,而现在,我有你,你有我,将来也一样。”

林笑说着,摇了摇雷牧天一直紧握着的双手。

雷牧天见此,一直浓重的黑眸绽放一丝霞光,下一秒,他狠狠地抱住了林笑的腰际,第一次,他像是一个孩子一般,躲在她的怀中,汲取她的温暖。林笑感受他的情绪,小手轻轻抱住雷牧天的脑袋,纤指穿过他刚硬的短发,一点点地安抚他受伤的、再次被揭开的伤口。

“笑笑,谢谢你。”

雷牧天埋首在林笑的怀中,发音有些模糊,林笑却是听懂了,学着雷牧天以往的样子佯怒道,“敢再和我使礼貌用语,仔细你的屁股!”

“傻丫头,你一直觉得是我在你无助时帮助了你,却不知道,其实是你,给了黑暗中的我,一缕光明。笑笑,是你给我了一个家,知道吗?”

雷牧天松开双手,目视着林笑道,而那双黑眸也随着话语愈发迷离,好似陷入了悠远的回忆中。

故事的开篇有些俗,一个穷小子爱上了一个书香世家的小姐,小姐家里人不同意,最终两人还是无法在一起。可是那个世家为了表明自己非卿不嫁的决心瞒着家里人,生下了属于二人爱情的结晶,她家里人很生气,可是到底还是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外孙,所以还是接了她回家。而与此同时,穷小子立誓要成为人上人,背井离乡兀自打拼去了。留下世家小姐一人独自抚养他们的孩子,这个世家小姐便是游雨柔,而这个孩子,正是雷牧天,或者说,当时他还是游牧天。

不过那时候,雷牧天虽然没有父亲,可是游雨柔却是个十分尽责的母亲,几乎填补了雷牧天儿时没有父爱的空白,甚至,那时的雷牧天已经忘了自己的世界里还该有一个男人,叫做父亲,让自己依靠,给他和游雨柔港湾。

其实雷牧天很多时候都在想,如果时间一直那么继续下去,也许现在的他会是另一班光景。也许是个公司小职员,也许会是个律师、医生也说不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样的他,一定是个按部就班,没有一点黑暗面的寻常市民。可是事实是,在他六岁那年,命运的转盘开始逆转——游雨柔遇上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唯二的另一个男人——周翔飞。周翔飞当时和游雨柔是同一个学校的老师,只是所教的课程不同。两人几乎是第一次见面便一见钟情,而随着时间的累积,游雨柔对他的感情更是像积聚的火山熔岩一般,再难以掩盖,所以,一年后,两人顺理成章地结婚了。

那一年,雷牧天七岁。

雷牧天人虽小,但他真的很懂事,即使知道新出现的周翔飞是怎样的角色,可是该有的礼数也从来不会少,即使因为两人的结合,雷牧天必须和游家二老生活,他对周翔飞依旧没有任何不该有的举动。

可是爱情的眼里从来揉不得沙子,每每只要想到游雨柔为了那个不知名的男人疯狂、甚至哺育了一个雷牧天,周翔飞这心里就膈应。所以,或多或少的,周翔飞常在游雨柔面前表示不满,对此,游雨柔也是无话可说,毕竟那段岁月,她自己想想都觉得有些无法理解。十九岁的少女,一个人躲在外面半年,甚至羊水破了都不敢告诉游家二老,忍着痛,拨打了急救电话,一直到她看着安全落世的雷牧天,她才累得昏睡过去。那时的年轻倔强的坚持,终究磨不过时间的煎熬,而随着周翔飞的介入,游雨柔每每对着雷牧天那感情也渐渐发生了变化。如果不是那个男人,她的人生该是更顺畅更没有阻碍的,可是……这种想法在游雨柔的心里就像是埋下了种子,愈发蓬勃壮大,而当周翔飞和游雨柔的孩子降生时,游雨柔对雷牧天的排斥愈发。她几乎将曾经用在雷牧天身上的耐性和温柔全都转移到了小周贺身上。她每天最担心的不再是雷牧天是否饿了,是否冷了,而是周贺,甚至连睡前故事这个特例,也全都留给了周贺。

那段时间,为了更好的照顾周贺,游雨柔夫妇是回到游家居住,让游家二老帮忙带孩子。

对于周贺这个名正言顺的外孙在游家二老这显然更得宠爱,而雷牧天,这个好似外来者一般的孩子,就一直在角落,看着周贺受尽万般宠爱。可是他却像是耐力极好的跑者,一言不发,每天除了上学,回家便是埋头作业,唯一的坚持便是睡前要到游雨柔房中和周贺一起听睡前故事了。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了有三年,直到周贺会说话、会走路,还会,“耍手段”。

也许是出于孩子想要霸占父母全部爱的心里,周贺对雷牧天一直不亲近,甚至时常在两人独处时打雷牧天,往他身上吐口水。对此,雷牧天多是直接走开,可是一次两次之后,周贺越发变本加厉,一旦雷牧天敢离开,扯开嗓子就嚎,到最后,受责骂的人还是雷牧天。而导致周翔飞下定决心要送走雷牧天的是有一次,两人在客厅玩,雷牧天受不了周贺的纠缠,扭头就走,可是周贺想要追,一时心急直接从沙发上摔了下去,额头正好磕在了茶几上,破了一个不小的口子,血流不少。

就这样,周翔飞断定雷牧天推打了小周贺,决定将他送走。

其实送走雷牧天这个想法他不是第一天有,游雨柔有一个姐姐,游雨馨,他们夫妇今年也不小了,可是一直没个孩子。之前,周翔飞便动过这个心思,而那会,更是有了由头。

说起来,除了小时候无意识的哭闹,送走雷牧天时,是游雨柔第一次再见他哭得那么伤心。他就像一只濒临崩溃的小豹子,死死地抱住她的大腿,死活不撒手,也不说话,只是不停地留着泪。游雨柔也是心疼,可是最终还是心一狠,将他抱上了离开的车子。

而十岁的雷牧天在游雨馨家里呆了不到一年便走失了,可别人也许不知,游雨柔却是知道,雷牧天怕是自己离开的吧。

虽然雷牧天平时极其懂事乖顺,可是他骨子里的犟脾气和那个男人如初一个,而他愈长大,也是和那个男人的样子愈发相似,所以游雨柔才不喜欢靠近他,因为每次的靠近,似乎都在提醒她,她曾经有多愚蠢!以至于,想到那个男人,游雨柔对于雷牧天的离开也看淡了,是这个小子太不知好歹了,一个十一岁的小男孩,走出去,总有一天会自己回来的!

游雨柔如是安慰自己,可是却一直没等到那一天。

游雨柔也不知道,雷牧天离开游雨馨家,除了心里小小的执拗,更多是因为游雨馨的丈夫。

放到现在,雷牧天自然知道两人为什么没有孩子,因为那男人根本就是变态的恋童癖基佬!刚刚过去的时候,雷牧天就觉得那个男人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美食,直到一次夜里上厕所碰到他,他逼着自己去含他的老二,雷牧天才懵懵懂懂的有了些认识。只是当时,雷牧天吓得有些慌,一脚踹在他两腿间便急急回了房间,反锁房门。而雷牧天没有想到的是,自那之后,那男人愈发有恃无恐,经常半夜潜入自己的房间,雷牧天那时才知道,他是有备份钥匙的。

时至今日,雷牧天只要想到那个男人的眼神,雷牧天都觉得恶心。

不过雷牧天到底是雷牧天,在准备要离开的前一天,他买了十几只蝎子放在那男人的皮鞋里,同时还将他晒在阳台的内裤上全都洒了朝天椒的辣椒粉,甚至连男人的裤子也被小雷牧天见了一个个不甚明显的小洞,等他因为那里太“刺激”扭动肢体时,只怕这裤子就会裂开吧。

当时的雷牧天就是抱着这样欢乐的心情离开了游雨馨的家中。

一直到现在想起来,雷牧天都觉得好笑,而林笑也跟着笑出了声,一时,因为雷牧天之前所述之事的沉重感消散不少。

只是笑着笑着,林笑只觉鼻头有些酸,不由地,林笑伸手抱住了雷牧天,“雷牧天,以后我都会在你旁边的。”

“你敢走试试!”

雷牧天佯怒,铁臂也跟着紧了几分,“笑笑,我爱你。”

“我也爱你,可是后面呢?”

雷牧天闻言,微微勾起唇角,却是和林笑打起了马虎眼,“后面啊,后面我就遇上了一个叫做林笑的好姑娘,和她幸福快乐的在一起了!对了,还生下了好多好多爱情的结晶。”

“不许耍流氓!”

林笑嗔怪,却还是捧起了雷牧天的脸,对上他的黑眸道,“雷牧天,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难过,可是这些都是过去了,而我,作为会和你一起走很远很远的人表示,我想知道你的过去,就像你知道我所有的过往一样,雷牧天,告诉我,不管是快乐的还是悲伤的,我都要你和我分享,就像今后,不管是平坦还是坎坷,我都要和你比肩。”

“傻笑笑!”

雷牧天捏了捏林笑的鼻尖,随即低低地开始叙述过往的曾经。

离开游雨馨家里,并没有雷牧天想象中的那么顺利,打工,不说不能招收童工,即使能招收啊,别人也看不上才十一岁的他。可是当时,他身上仅有几块钱的零钱,吃了一碗面后,雷牧天坐在天桥上想着今后要怎么办。

不可否认,他是有想过去找游雨柔,可是这个想法仅仅在萌芽阶段,便被雷牧天扼杀了。

无奈下,雷牧天在公园睡了两个晚上的长椅,对策还没有,便已经被那些蛇头盯上了。即使雷牧天知道对方有诈,但是一个小孩对抗两个成年男子,可谓一点胜算也没有,就那么雷牧天进了贼窝,成为了替那些蛇头偷窃的手,同时,为他自己换取比猪食还不如的三餐。

也许领导者天生让人信服,在那样的情况下,年纪不是最大的雷牧天却还是成为了贼窝里小头目,而雷牧天这个小头目却不是真正为蛇头谋福利,反而在一天夜里,召集二十几个小孩子的力量,掏出了贼窝,同时恶狠狠地教训了当天留守的几个蛇头一顿。许就是那时候开始,雷牧天注定了今后的路。那时候,一群小孩聚在仓库里,偶尔给黑工厂打工,工钱虽少,可是想要拖款,却是不可能。二十几个孩子,打不过,闹还是有一手的。虽然刚开始,雷牧天这个萝卜丁很是不让人信服,可是几次动手,雷牧天那股子不要命的劲头,还是让许多人心服口服。

而之后,十四岁的雷牧天高身形看起来和成年男子却差不了太多。而那时候,雷牧天的势力也已经一点点壮大起来,大到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

记得那会,不断有人出现或叫嚷,或威胁,逼着要让雷牧天一伙人滚出那块地盘,说是那里是雷哥的地盘。

雷哥。

会是男人口中的雷哥吗?

雷牧天不确定,一直以来,在他世界里父亲的位置是空缺的,一直到游雨柔和周翔飞的转变,让他不由纳闷,自己的父亲。可是记得自己问过一次,只换来游雨柔的一个巴掌,那之后,他再没提过这个话题,是到了游雨馨家中,那个男人流里流气地说了一句,“不服气?不服气就去找你那黑社会老爸啊!那什么雷哥,不是很嚣张吗?”

那次,雷牧天就默默地记住了这个名字,雷哥,却没有退让。

也许,就会因为这个“雷哥”的莫名出现,让雷牧天愈发苦心发展、壮大自己的力量,一直到自己足以站在那个“雷哥”的面前,理直气壮地问他,为什么不回去找游雨柔,为什么不回去找自己?!

只是这些,来不及出口,便已经在一次血腥的帮派杀戮中,终结了。

而杀戮过后,雷牧天收到一封匿名的信,正是那个雷哥寄来的。

原来,那雷哥一早便查了雷牧天的底细,几乎已经确定了他就是自己和游雨柔的孩子,所以这些年,除了雷牧天自己卓越的领导才能,他在暗中没少为雷牧天铺路。至于雷牧天一直想知道的原因,也随着雷哥的离开成为了永久的谜团,但只从雷牧天改游姓为雷姓这一点,便不难看出,他心里对父亲二字,早没有了排斥。

不过说起来,这还是雷牧天第一次往回看自己的过往,从来,他只顾向前冲,一开始是为了争一口气,后来莫名地就为那个自己该叫父亲的男人心疼,无言地,他接手了他的帮派,不但一举覆灭了终结他的仇家,更是一扫白梁市所有地下的黑色势力,成为了白梁市黑暗帝国的最高统治者。而在他势力一点点扩大,不止黑道,就是雷氏也发展壮大时,他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空荡。他想过去找游雨柔,却几次躲在暗处,看着她幸福而安逸的笑脸后决绝离开。

还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去看游雨柔是在一个阴霾的下午。

那天周贺刚刚放学,游雨柔迎接他的便是一个慈爱的笑脸,双手更是自然地结果他身上的书包,而周翔飞随之下车。看着三人的背影渐行渐远,雷牧天的心情犹如那天的天气,布满阴霾。而也就是那个下午,他接到了杨靖的电话,当晚一同去了王家的小洋楼。

当时的雷牧天并没想到会遇到那个像是发狂的小狮子一般的林笑,也没想到那么一群人,小妮子就逮着自己咬了。只是他知道,在林笑那双坚定和决绝的水眸中,他看到了自己,曾几何时,他也是这么孤注一掷地抱着游雨柔的大腿,无声落泪,祈求她别将自己送走。也许就是因为想起了这相同的际遇,雷牧天心狠了十多年多,第一次,为一个陌生小孩心软。

一切似乎格外的顺其自然。

他将她带回家,他宠着她,她依赖他,而他,如何不也是依赖她呢?

诚如雷牧天所说,是自己给了林笑一个居住的别墅,而林笑回报自己的,却是一个家。

此生,有她的地方,便是他的家,他的港湾。

雷牧天想着,抱着林笑的怀抱又紧了几分。而林笑亦然,这是她第一次,如此透彻地了解雷牧天的过去,虽然她知道,雷牧天的三言两语带过的不是精简,而是坎坷。试想,一个十一岁的男孩流落在外,一点点积攒自己的力量,也该是极其不容易的吧。不过其中,林笑也知道了一个秘密,原来容宪和西门龙竟然是和雷牧天从同一个贼窝里出来的。

而雷牧天似为了缓和气氛,讲了不少关于两人的趣事。

“你不知道,西门那家伙,偷东西没一次成功过,刚开始的时候最经常挨饿的就是他,不过后来,他改了路线,不偷就改抢了,别看他那会小,那冷脸比起现在一点也不逊色。那些满肚子肥油的老板,后来看到西门就自动交钱了。倒是容宪,一手镊子功夫很是到家,只是他原则强,不是有钱人他还不偷!”

雷牧天说着,林笑不有好奇,那时候的他会是什么样子呢?

“鬼丫头,别胡思乱想,那会你怕是还没出生呢!”

生林笑者父母,知林笑者雷牧天,林笑那点心思想要逃过雷牧天的眼睛还真是有些难!

倒是这会说着玩笑,主卧里的气氛不再那么沉重了,雷牧天揉了揉林笑的发顶道,“走吧,吃点东西,我再送你去学校。”

说实话,换别的时候也许林笑跑得比兔子都快,可是现在,林笑真是有些不想回学校去了,想到雷牧天晚上要一个人“独守空闺”林笑真是觉得自己不厚道极了!

不过到底,两人吃了饭,雷牧天还是让小黄驾车送两人往梁大方向开去。

一路上,雷牧天和林笑在后座上紧紧挨着,雷牧天的长臂比安全带还牢固地箍着林笑的腰际,耳鬓厮磨,两人在后座上来了个长长的法式舌吻才算完。

“等我周末就回去找你!睡不着给我电话!”

林笑在耳旁比划了一个电话的手势,便下车隐入夜色中,而雷牧天的笑容也随之变淡。

“去市政宿舍。”

“是!”

小黄应着再次启动车子,一个拐弯之后飞驰起来。

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市政宿舍门口,一番检查后,车子驶进宿舍区。下了车,雷牧天直往丁闵一的方向走去。

几声急促的门铃声后,雷牧天眼前的安全门应声而开,开门的正是丁闵一。

说起来,自从上次向启凡掳走吕晶晶,而雷牧天明里暗里地相帮向启凡,导致丁闵一不得不取消婚礼后,他和丁闵一的关系也一度陷入冰冷,两人现在除了合作上的关系,再少了之前老朋友般的调侃。

“长话短说,周贺不能动。”雷牧天直接站在门口,看着手拿着一杯咖啡的丁闵一道,“警局的案底、口供、证人我会一一清除,而系统里就要看你的了。”

“系统归系统,现在这案子已经移交到刑侦大队和市法院负责。”

丁闵一说完,浅啄了半口咖啡。

“市法院资历最老的那个女人是你姑妈,别以为我不知道,至于刑侦大队,警局的案底都没了,还能蹦跶的起来吗?”

“你倒是干脆!”

丁闵一冷笑了一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放下咖啡杯正色道,“雷牧天,我知道你本事大,也知道这白梁市几乎可以改姓雷了!可是,你这次心太狠,也太大了!白家,这种百年世家怎么可能是一时能扳倒的?这就是一棵老树,根基纠缠不说,和白家唇齿相依的几家怎么可能冷眼旁观?还有马家,你这边局还布完,你就动了马富,你知不知道,马家已经动用关系准备将这事闹大了做?!”

丁闵一平日里是个冷静沉稳的,鲜少有此时这般激动的样子,倒是雷牧天,依旧不咸不淡的,好像丁闵一所说的事情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一般。

“我知道是林笑,可是你冷静一点好不好?”丁闵一又道,可是却发现自己说得多,随即补充了一句,“我不想花了这么多心思,赔上一个废弃的盟友!”

“想不到你这么关心我,不过说冷静,你还是看看你自己吧!”

话落,雷牧天拍了拍丁闵一的肩膀,便转身出了门。

丁闵一闻言一愣,明明觉得不可能,可是还是觉得,自己私自动用军区直升机追寻向启凡的事情已经被雷牧天探知了。明明这事极其隐秘的,甚至经手的都是他曾经的挚友,可是雷牧天偏就像长了千里眼一般,知道了。

而也是很久之后,丁闵一才知道,雷牧天不似无所谓也不是没有看清时局,而是这个男人实在藏的太深太深,恐怕这世上,除了叫林笑的那丫头,再没有人能真正伤害到他了。

开学第一个星期,林笑的课并不多,尤其是和高强度的高三相比,几乎等于是在玩。

不过倒是校园生活出乎林笑的意料,军训结束,学校里各种协会、学生会都开始纳新,食堂过道上整整两排,搭着五颜六色的帐篷,摆着一两张桌椅活像是招聘会似的。

周三这天下午,林笑她们班没课,四人便约好一同去了逛了逛,想看看都有哪些社团在纳新。

一圈逛了下来,四人一同报了轮滑社以外,又综合每个人兴趣和特长,报了自己想要报的社团。值得一提是,叶思思报的礼仪队选上了,当天就穿了一套礼仪队的小旗袍回来。说起来,叶思思身高接近一米七,体重却只有五十公斤左右,五官也十分秀气,被礼仪队选上倒也不意外。不过郑丹听到消息打趣了一句,“礼仪队可是经常能和领导说上话的,没准哪天咱们家思思就勾搭上一个校领导了呢。”

要说,郑丹这话虽是玩笑,却不想在以后,一语成谶。

倒是林笑,除了轮滑社,其他社团都被刷下来了,林笑真是觉得郁闷极了,倒是雷牧天知道后,无声地笑了。这社团加的少,认识的学长就少,而相应的,时间就多出来,雷牧天可不就高兴嘛。

不过雷牧天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安慰了林笑几句,就等着明天周五去接小妮子了。

然,周五的晚上林笑那里便出了状况。

原来是礼仪队要训练,试衣服的时候,队里的一个大二的女生,算是林笑她们的学姐,说是不喜欢自己的那件,硬是喜欢叶思思手里的那件,叶思思也不说话就是拽着自己的衣服不撒手。只是没想到,那女生也是个有背景的,听说叔叔就是管理院的院长,当时甩手就给了叶思思一个巴掌,那画的精致的水晶指甲也跟着在叶思思的脸上留下了一道不甚明显的划痕,血珠微微渗出。

当时礼仪队的其他人都被吓了一跳,而林笑她们宿舍得到消息赶到礼仪队训练室时,叶思思脸上已经被贴上来创口贴。

至于打人的女生,据说是院长亲自来给带走了,说是会亲自教育,其实就是包庇了。

可是平头老百姓哪个敢和院长争?

不说别的,都是学校里的学生,期末的时候院长大人手指一勾,让你挂掉一科,你就蔫了!

所以这会,礼仪队里的其他女生即使同情叶思思,可是却也只能是同情,虽然此时她红着眼睛格外令人怜悯,让人心疼,可是到底这事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好心的劝她忍忍过去了,怕事的只怕今后都不会再和叶思思有来往了。

而林笑,算是第一次见识这种事情,难免有些义愤填膺,可是却被叶思思抓住了手腕。

林笑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那么文文弱弱的叶思思此时竟有这么大的气力抓住自己的手腕,对自己摇了摇头。

要说,如果叶思思没有此时的坚持,也许今后的许多事便会改写。可是现在,她的心里却是认定了林笑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除了生生气跺跺脚,其他的还不如自己呢,却是不知,如果林笑此时冲出去了,那么势必惊动雷牧天,而到时,不管是管理院的院长,就算是梁大的校长,恐怕都要蔫了!

不过因为叶思思,林笑到底周五晚上还是没回成雷家,因为这,被雷牧天在电话念了整整一个晚上,导致第二天一早,林笑也等不及雷牧天来接自己,坐着公交车便往雷家赶了。

结果林笑出现在雷牧天面前时,还真是给他吓了一跳。

只是这周两人注定多舛,午饭没吃完,游雨柔再次来到了雷家。

说起来,游雨柔最近来雷家来得是真勤,一开始是因为愧疚和不好意思,不过这些天,目的确实不纯了。

现在的周家不比以往,不说周贺的账户,就连周贺名下的三处房产也已经被充公,再加上周贺也不再是那个人人巴结的工商局副局了,这日子说不拮据是假的。仅有的微薄收入便是她和周翔飞的退休金以及周贺媳妇一个月不到五千的工资,而这,对于一个五口之家,特别周贺孩子还刚满三个月,无疑是入不敷出的。

所以,周贺媳妇在得知游雨柔还有这么个儿子时,心思就动了,既然这么有本事,自家弟弟多帮衬一些,总该会的。而两家现在的桥梁,除了游雨柔,就没人了,所以,每天,周贺的媳妇都会炖好药膳让游雨柔拿来给雷牧天。她是查过雷牧天的,贵重的、珍稀的,他这种人未必看得上眼,唯一能动的的心思那就是打亲情牌了!反正现在周贺夫妇算是看透了官场了,倒不如去试试商场!雷牧天既然有那么多产业,分出一家两家子公司给周贺,可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嘛,不过这句话,谁说都不合适,唯一的机会就是游雨柔了!

游雨柔想了想儿媳妇的话,也觉得就是这个理。

她现在老了,唯一的希望就是儿子、孙子了,她不能让儿子出事,更是不能让孙子饿着!再者说,周贺如果没个依仗,自己将来可就是老无所依了。

所幸,现在雷牧天虽然依旧冷着一张脸,可是言语间却是软化了不少,至少,她能自由进出雷家别墅,这就是最大的一点证明!

想到这,游雨柔扯出一抹笑,提着保温杯走到餐桌旁,“正好赶上了,试试今天的汤合不合你的口味!”

游雨柔说着,却是直接无视了林笑,雷牧天略一蹙眉,余光便瞥到管家匆匆赶来。

“先生,白家来人了,来势汹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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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万一,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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