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北平决战(下)

大炮平shè,直接shè向北平广宁mén,一轮又一轮,坚固的广宁mén在百余发铁弹的重点打击下,城mén已是千疮百孔,甚至可以透过城mén看到城mén通道内燕军将士们一张张惊恐yù绝的脸。WWw,QuAnBen-XIaoShuo,cOM

沙袋,石块,原木……能用的都用上,燕军发了疯似的将广宁mén堵上。

轰轰

又是一轮jīshè,刚刚堵上的城mén再一次被大炮的铁弹冲开。

数名燕军被铁弹打个正着,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像被砸烂的西瓜似的,成了一堆碎ròu,燕军不顾xìng命,又一次用沙袋石块填堵那扇已经支撑不了多久的城mén。

洪武大炮再次怒吼,燕军再次填堵……反反复复,周而复始,北平决战的重点已经被放到这扇看似不起眼的广宁城mén上,攻守双方都清楚,这扇城mén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城mén前的护城河已被南军用装满了沙土的口袋填满,南军总兵官萧凡的攻城战略很清楚,他要用大炮轰开城mén,然后命令将士们大摇大摆的冲进城去,至于那种用梯子抢登城墙的笨法子,萧凡不屑用。

广宁mén被轰开,又被填堵,再轰开……

中军阵里,萧凡的神情有些不耐烦了,虽然明白燕军如此疯狂填堵城mén是为了生存保命,可双方的立场不一样,萧凡觉得大炮的效率实在太低了。

盯着城mén观察了一会儿,萧凡森然下令:“把洪武大炮再往前移动五十步,集中全部火力,给我把城mén轰烂”

曹毅道:“大人,再往前五十步,那可是燕军弓箭shè程范围了……”

“他们有弓箭,咱们难道没有吗?令弓箭手全部上前,对城墙进行覆盖式放箭,把他们压得不敢冒头,洪武大炮趁这个时机赶紧轰城mén”

“是”

南军将士推动大炮,缓缓向前移动,密密麻麻的弓箭手随着压了上来,bī近广宁mén。

还未开炮,双方的弓箭展开了jī烈的对shè,蝗虫般密集的箭矢来来往往,中箭后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趁着这个时机,cào控大炮的南军将士已完成了移动和铁弹装填,令旗狠狠挥落,洪武大炮再次对广宁mén发起了猛攻。

轰轰轰

这次的威力明显强了许多,仅仅一轮jīshè,广宁mén便承受不住折磨,艰难的摇晃几下,发出吱吱呀呀的怪叫声,最后轰然倒地。

广宁城mén倒了

北平城像个被流氓剥光了衣裳的大姑娘,将她那白皙隐秘的部位全部暴lù在光天化日之下,再无任何遮掩。

所有南军将士像素了多年的老嫖客似的,全部暗暗吞了吞口水,目光贪婪的注视着城mén内隐约可见的北平内城。

里面象征着官位,金银,战功,和子孙后世的前程。

挥了挥手,萧凡下令停止炮击,然后策马上前,恰好在城楼上燕军弓箭shè程范围的边缘停下。

抬头仰望着古老厚实,布满青苔的城墙,萧凡暗暗叹息,数月以前防守济南城的艰难一一浮现在眼前,如今时过境迁,风云轮转,攻守双方易位,他萧凡能守住济南,bī得燕军不得不退,朱棣却眼看要丢失北平城了,更要命的是,这是朱棣的最后一座城池。

战局进行到现在,双方都明白,朱棣输了,输得非常彻底,任何退路都没有,只要萧凡现在令旗一挥,无数南军将士便可以大摇大摆冲进城去,北平失守即在眼前。

目注城楼上落魄但仍笔tǐng的身影,萧凡暗叹,放声大喊道:“北平即破,王爷,……降了吧”

城楼上,朱棣的目光也盯住了萧凡,这个年轻人一手破灭了他所有的计划,野心,权yù,大业,全部被他狠狠的,毫不留情的踩在地上,若世上没有这个人存在,他朱棣何尝不能位登九五,面南称帝?

萧凡,毁了他的一切,现在却假惺惺上前劝降,这算什么?胜利者的施舍,怜悯?

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微笑,朱棣站在城楼上负手而立,这一刻,皇族王爷的华贵雍容气质仿佛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干枯的嘴chún微张,齿缝中迸出几个字:“不,本王不降”

萧凡叹息:“王爷,这是何苦事已至此,王爷何必再造杀孽?”

“不,本王不降萧凡,你胜了,何妨胜得彻底一些?攻进来吧,本王在北平城里等着你”

“王爷现在若降,我们的将士至少可以少死一万人,王爷,不可挽回了,何必苦苦支撑?”

朱棣冷笑:“你萧凡表面温文儒雅,其实也是心狠手辣之辈,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仁慈了?最近你信佛了么?”

面对执mí不悟的朱棣,萧凡快气疯了。

尽管敌对多年,可萧凡潜意识里对朱棣还是有着一份敬重和佩服,戍守北平近二十年,朱棣屡次征战草原大漠,维持了大明领土的完整和朝廷百姓的尊严,仅这一点,就值得萧凡敬重。

前世清末时期,一位蔡姓将军发出一句振聋发聩,天下皆惊的宣言:“为国民争人格”,朱棣没有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豪迈之语,可他却实实在在做到了。

抛开二人名义上的翁婿关系不论,如此一条昂藏汉子,萧凡打从心底里不愿杀他。

惩前毖后,治病救人,那些走岔了道儿的同志,该挽救的还是要挽救,这世上该死的人太多了,可他们很多都没死,该死而不死的人,多朱棣一个也无妨。

跺了跺脚,萧凡大喊道:“你真不降?”

“不降”

“老顽固,你到底降不降?”

“不降”

“…………”

“…………”

二人隔着数百步远嚷嚷开了,萧凡身后的南军将领却一脸不耐,他们搞不清萧侯爷到底什么意思,广宁mén被大炮轰开,那些堆积在城mén后的沙袋土石只须几炮轰过去就会被轰得稀烂,城mén通道可以说是畅通无阻,萧凡只要一挥手,北平城唾手可得,攻陷北平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这个节骨眼儿上,萧侯爷却跟城楼上的反贼斗起了咳嗽,侯爷玩什么呢?严肃点好不好?我们这儿打仗呢。

这就像多年没见过nv人的老光棍突然找了个漂亮媳fù儿,两人衣服脱光了,媳fù羞答答的张开了tuǐ,就等着男人提枪上马,拨草入dòng了,偏偏老光棍这时候玩起了情趣,不顾媳fù儿chūn情dàng漾,却搂着她看月亮……

不合时宜啊

当下萧凡身后的将领们低声嘀咕开了,窃窃sī语传进了萧凡耳中,萧凡只能苦笑。

他的心思恐怕没人能懂,实在是不忍心,他不希望将来一辈子愧对画眉,夫君杀了她的生父,纵然画眉对朱棣再无情,恐怕心中也不好受。

“来人把燕逆那俩熊儿子带上来”萧凡恶狠狠下令。

很快,朱高煦和朱高燧反绑着双手,被军士押到两军阵前,军士一踢二人tuǐ弯,二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父王,救救孩儿,孩儿不想死啊——”二人哭得肝肠寸断。

萧凡眼角一瞟,飞快扫了曹毅一眼。

曹毅闻弦歌而知雅意,袖子一撸,拎了把大刀站在二人身后,恶狠狠道:“朱棣,看清楚了,你的两个熊包儿子已经落在我们手上,识相的话赶紧开城投降,不然我们可要撕票了”

城楼上,朱棣一脸铁青,气得浑身直哆嗦,指着萧凡怒道:“萧凡,你……你还要不要脸了?两军对阵,你竟使出如此卑鄙手段……”

萧凡闭上眼,双手环xiōng,如同睡着了一般,脸上毫无表情。

曹毅却投入了角sè,满脸凶煞道:“废话少说ròu票在我们手里,识相的话赶紧给赎金……咳,开城投降而且不准报官,报官老子就撕票”

南军诸将一脸古怪的瞧着萧凡和曹毅的背影,暗暗嘀咕,他娘的,这到底是打仗还是绑票?老曹这家伙活脱就是一bāng老2呀,不,他比bāng老2更专业。

转眼再看萧凡,只见他面无表情闭着眼,对身外之事仿佛一无所觉,诸将于是赶紧闭嘴。

萧侯爷这态度……分明是默许了老曹客串绑匪呀,老曹敢这么干说不定还是萧侯爷指使的呢。

“朱棣,到底降不降?赶紧决定吧,再晚你这俩熊儿子可就人头落地了……”

城楼上,朱棣神情痛苦,面孔狠狠chōu搐几下,接着仰天悲怆大笑道:“曹毅,你少拿他们的xìng命威胁我成王败寇,本王已落到这般境地,降与不降,家人xìng命都保不住,如此,不降也罢,燕王一脉好歹也算死得轰轰烈烈了”

曹毅闻言一呆,细细想了想,凑在萧凡耳边道:“我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

城楼上,朱棣暴烈大喝道:“萧凡,下令攻城吧,本王用xìng命成全你一番功业,也算是为常宁做最后一点补偿了”

萧凡长叹一声,喃喃道:“自作孽,不可活……”

萧凡神sè疲倦的举手,再挥落……

“进攻”

轰轰轰

洪武大炮再次发出怒吼,堆积在广宁mén后的沙袋土石不出意外被大炮击得飞溅四散,一轮jīshè下来,城mén通道被彻底dòng穿。

前锋官平安扬刀大喝:“平定叛luàn,即在眼前诸将士,随我杀敌立功,报效朝廷”

“杀”

城外平原上,南军将士疯狂的朝广宁mén涌进,漫山遍野黑压压的人群嗷嗷大叫着冲上前去,如同一大群黑蚂蚁快速渗进了北平。

燕军将士们早已被吓呆,仿佛连举起刀剑的力气都消失了,神情木然的瞧着南军将士由远及近,最后出现在咫尺之间,一刀狠狠劈在他们的身上,硝烟,鲜血,白骨,惨叫……各种惨烈的景象jiāo织成一副地狱般的残酷图画。

燕军中不知是谁jī灵灵打了个哆嗦,接着脸sè苍白的扔掉了兵器,跪在地上高举双手,大叫道:“我降了别杀我”

如同瘟疫一般快速扩散,燕军绝大部分将士都扔掉了兵器,老实跪在地上,睁着惊恐的双眼,浑身哆嗦着等待南军受降。

北平彻底攻陷了

城楼上,朱棣绝望的闭上双眼,很快又睁开,虬髯大脸不知怎的,忽然lù出释然的轻松表情。

“jīng心策划,准备了十几年,说实话,我这十几年来没睡过一次好觉,经常在梦里惊醒,皇位,野心,权yù,快把我折磨疯了,我觉得自己就像中了邪似的,这些年来我常常以为自己不是人,是个疯子,每日每夜发着疯病,如同活在梦魇里,直到今日,直到此刻,梦,终于醒了。”朱棣脸上lù出mí离而奇异的笑容,喃喃低语。

道衍站在他身后,看着如cháo水般不断涌入城里的南军将士,又看了看朱棣平静淡然的笑容,道衍低下了头,两行热泪潸然而下。

朱棣转过头,看着道衍,淡淡道:“这些年,先生为我的大业奔走cào劳,谋划思虑,不过huā甲之年,已是老态龙钟如耄耋宿老,先生,本王这里多谢先生了。”

说罢朱棣整了整衣冠,朝道衍正式行了个长揖大礼。

道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以头触地,眼泪愈发不可收拾,哽咽无言以对。

“本王该回王府了,洪武十三年,本王受先帝之命,戍守北平,入住王府,那里是我的归宿……”

朱棣深深的注视着道衍,然后毅然转身,在忠心耿耿的shì卫护送下,下了城楼,朝王府走去。

道衍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盯着朱棣伟岸的背影,忽然嘶声大叫道:“功败垂成,万事皆休,此非战之罪,王爷,非战之罪啊——”

朱棣的背影一顿,接着又继续往前走。

“贫僧受王爷知遇大恩,却没能完成王爷的大业宏图,贫僧有愧王爷,贫僧眼里,你是当之无愧的英雄,虽败亦英雄”

“贫僧向王爷告辞了,王爷,我先走一步。”

朱棣脚步不停,只是举起了手挥动了一下,云淡风轻般向这位伴随半生的伙伴诀别。

道衍恭恭敬敬朝朱棣的背影行了大拜之礼,然后站起身,攀上了城墙箭垛,倒头栽下数十丈高的城墙。

一代多智善谋的奇僧就此殒命,历史长河翻滚,溅起了一朵xiǎoxiǎo的lànghuā,又消逝于长河中。

萧凡带着胜利者的光环,在诸将簇拥下正式进城了。

穿过北平城萧瑟残破的街道,萧凡一路脚步不停,走进了燕王府,这座曾经的元朝大都皇宫。

城内燕军已经全部投降,不肯投降的也被南军当场斩杀,十万大军入城,以百户为单位,在城内各大街xiǎo巷搜索残敌,还有一万余人将燕王府团团围住,整个北平城只有燕王府还未被攻克,王府shì卫是朱棣的死忠,没人肯投降,双方在王府mén前jī烈厮杀,刀来剑往间,shì卫们先后被疯狂扑上来的南军将士砍杀歼灭。

最后一声惨叫过后,一切恢复了平静,燕王府大mén被打开,映入众人眼帘的,是数百名穿着宦官和宫nv服饰的下人,他们高举着双手,浑身哆嗦着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shì卫围shì着萧凡当先跨进了王府大mén,萧凡淡淡道:“传令全军,王府已克,不许多伤人命,搜索燕逆下落,别让他跑了……”

一名老宦官壮着胆子抬头道:“这位大人,王爷……没跑,他就在前殿内等着您……”

萧凡皱眉:“等我干嘛?”

“奴婢不知。”

王府前殿大mén被粗鲁的军士一脚踹开。

前殿内空空dàngdàng,朱棣盘tuǐ坐在殿内正中的一张蒲团上,瞧着负手傲然而入的萧凡,朱棣脸上竟lù出淡淡的微笑。

萧凡眼皮跳了跳,这家伙该不会被刺jī疯了吧?那可就对不住画眉了……

鼻子chōu动几下,萧凡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火油味道,味道来源于朱棣的身上。

朱棣浑身淋满了一点即着的火油,手中把玩着一个xiǎo巧的火折子。

众将士正要上前把朱棣拿下,朱棣右手一翻一抖,火折子点燃了,高高举在手上,此时此刻,朱棣仍旧带着一股凛然华贵的皇家气势。

“谁都别动本王自行了断,不劳你们动手萧凡,你过来,本王最后想跟你说几句话。”

萧凡走上前,冷冷盯着他。

瞧着萧凡那张年轻英俊的脸,一如当年在京师街头偶遇时,尽管位卑职微,却不卑不亢,从容不迫,两年多过去,这个年轻人已经是高高在上,大权在握,却与当年并无任何区别,他的脸上找不出任何得志骄狂之态,反而愈发内敛沉静,举手投足间流lù出不怒而威的淡淡气势。

朱棣忽然发觉,自己输在萧凡手里也许并不冤枉。

这个年轻人行走官场,数年间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群臣敬惧,他一手左右了大明王朝,天下风云因他而变sè翻滚,二十出头便有了如此成就,难道靠的仅仅是一点xiǎo聪明,xiǎo诡计?

朱棣惨然一笑,举着火折子的手有些颤抖。

长长叹息一声,朱棣唏嘘道:“萧凡,本王输了,输在你手里,不冤你注定会光耀千古,本王错了,错的不是勃勃野心,而是错在不该与你为敌,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本王一定不会与你jiāo恶,甚至愿意奉上半壁江山……”

殿内众人脸sè齐变。

朱棣视若无睹,绝望的面容浮起一抹感慨,仿佛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轻轻叹息道:“遥想当年,你我京师街头偶遇,那时……”

话未说完,一盆凉水倒头淋在朱棣的头上,火折子熄灭了,朱棣整个人成了落汤jī,目瞪口呆的盯着萧凡。

殿内所有人也都被这意外的变故惊呆了,瞠目结舌盯着萧凡。

萧凡扔掉盆子,满不在乎的拍了拍手,道:“不好意思啊,没功夫跟你坐而论道,我很忙的。”

“萧凡,你……你……”

“来人,把他关起来,严加看管,不准他再玩火,这么大的人了,老让人不省心其余的人都别傻楞着,赶紧忙活去,王府里面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全都给我搬出来,还有,不准调戏fùnv……”

一群军士押着跳脚不已的朱棣下去了。

“萧凡,本王又错了,其实你仍然是个hún蛋,不折不扣的hún蛋”

骂骂咧咧的声音渐渐远去。

大明建文元年十一月初,历时九个月的燕王叛luàn被萧凡平定。

逆首朱棣,以及朱棣的王妃徐氏,还有他的儿子nv儿全部被活擒,北平城头chā上了代表大明天子的团龙大旗。

一战功成,萧凡名震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