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忙碌的秘书工作中流逝,不知不觉地,琉衣已经在秘书室待了近一个月。

虽然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地,却也感到分外的充实。

尽管其他的老鸟秘书们对她及里花不太搭理,但深受重用的主任秘书安藤不二子,却经常对她们伸出援手。

经过一个月的相处及了解,她已经渐渐知道一些秘书室里的八卦,例如谁跟某客户或少东来往,有机会成为豪门少奶奶之类的事情,当然也听到不少关于恭兵跟某某千金小姐过从甚密的消息。

自从上次在忘年会听到他提及暧昧也是一种手段之后,她对这样的小道消息,已不感惊讶或好奇。

她想,他应该是那种一旦有了固定对象,就会老实且大声承认的人——就如同他直截了当否认跟神田惠里香交往,并直言他与神田惠里香纯粹只是一场暧昧一样。

秘书室的工作紧琐忙碌,加班也是常有的事。不过再忙再拚,一到了周末,大家都会准时下班。

约会的约会,休息的休息,玩乐的玩乐,总之每个人都有她绝对不加班的理由。

也对,整个星期都绷紧着神经做事,总要有释放压力、消除疲劳的时候。

这个周末,下班时间过后不到半小时,大家都跑光了。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还在埋头苦干的琉衣。

下班前两个小时,有事提早离开的安藤不二子,给了她一些工作,虽然她告诉过她若是来不及完成,可以等星期一上班时再做,她却还是决定在今天把它做完。

反正她不必赶约会,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事要忙,索性一气呵成的将工作完成。

因为太过专注,等到她将事情做完时,才发现已经九点了……

「嗯,」她伸了个懒腰,满意地看着桌上那一叠整理完的文件及资料。

将文件及资料放在安藤桌上后,她回到自己的座位收拾,准备离开。突然,从恭兵办公室半掩着的门缝里,透进一道美丽的光线,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走了过去,从门缝中窥探了几眼。

办公室里没有灯光,只有从那一大片落地窗透进来的光。此刻,办公室的主人不在,因为他从下午出去后就再也没有进来。

她走向落地窗,在窗前停下脚步。

「哇……」只一眼,她被窗外的夜景深深吸引。

在犹如黑色天鹅绒般的夜色里,那点点灯火像是一颗颗璀璨耀眼的钻石般美丽,她猜想那个方向应该是东京湾,而在海上的点点光亮,则是停泊在湾岸或海上的船所发出的灯光。

「好美……」这真是奢侈的风景啊!而他……每天都能面对着这样的景色。

只不过,在一阵激动及赞叹之后,隐隐而生的,却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寂寞。他是不是常常一个人站在这个地方呢?当他一个人站在这里时,心里在想什么?

忖着,她不觉出了神。

突然,她警觉到身后有一股气息靠近,而且还伴随着一阵幽香。「咦?」还来不及反应,低沉的男性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有这么好看吗?」

「啊!」她整个人跳了起来,只因那声音太近,似乎就贴在她耳边。

她转过身,退后了两步,整个背贴在玻璃窗上。窗外的光像聚光灯般,照在一张男性的脸庞上,把他的脸映得发亮……

是他!他怎么会突然出现?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惊慌又羞怯地问。

因为有些资料想利用假日看而回到办公室的恭兵,挑了挑眉,一脸兴味地睇着这个办公室的意外访客。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他撇唇一笑,「你怎么会在这里?」

「啊?我……」对喔,这是他的办公室耶,她未经许可进入他的办公室,搞不好会被他当贼看。

「我不是商业间谍!」她大声地澄清。

「商业间谍?」他眉心一蹙,促狭地一笑,「应该没有像你这么蹩脚的间谍吧?」

「什……」被损了一句,她有点不满。

看见她那不甘的表情,他的唇角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

现在整个二十一楼就只剩下他跟她,他似乎没有什么好顾忌,可以随他高兴地使用他平时不会使用的言语。

「怎么还没走?」他问。

「我在工作。」她说。

「工作?」他挑挑眉梢,疑惑地问:「安藤从来不会要求底下的人在周末晚上加班啊?」

「安藤小姐并没有要求我把工作做完,是我自己……」

「你没事吗?」他打断了她,一双亮得刺眼的眼睛,直盯着她。

「啊?」她心头一悸,只觉得他的眼睛比远处的灯火还明亮。

他眉心微叫,「我是说你没有约会吗?今天可是周末夜……」

「约会?」她顿了一下,「我没有约会。」

「是今天没约会,还是没有约会对象?」他问。

这问题有点Over了,但不知怎地,他很想知道。

她似乎对他提出这个问题感到困惑,露出了不解的、不安的眼神。

「不方便说吗?」他睇着她。

「嗯……」她沉吟了一下,「有必要说吗?」

他微怔,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也是,她有必要向他交代这种事吗?而他又有必要知道这种事吗?

「是没必要,我只是有点想知道。」说着,他转身走向办公桌。

想知道?他为什么想知道?琉衣满腹的疑惑,不解地看着在办公桌前拿取资料夹的他。

拿了资料,他看着她,「你要走了吗?」

「嗯。」她点头。

「一起下去吧。」他说。

「是。」

走出他的办公室,她拿了包包,关了灯,然后跟着他步出秘书室。

进入电梯里,他按了B2键。见状,她伸出手想补按一楼……

手还没碰到按键,他突然伸手轻拉住她。她一震,惊羞地望着他。

「很晚了,我送你吧。」他说。

「ㄟ?」什么?他要送她回家?拜托,她怎能劳动太子爷当她的司机啊?

「不……不用了……」看着按键上的数字直直地往下落,她越来越慌,「太麻烦津川先生了。」

「不麻烦。」他说。

「可是……啊!」

忽地,电梯嘎然停止,吓了她一跳。

电梯就这样忽然停了,动也不动。「咦?这……这是……」

「可能是故障,」他态度镇定,「没关系,大楼有二十四小时的保全,我按呼叫……」

话未说完,电梯里的灯光灭了。

「啊!」她发出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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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听见琉衣惊慌的叫声。

她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失控,但她一直很怕这种黑暗又狭小的空间。

当然,公司的电梯也不算太小,但因为他的存在,她总觉得这可一次容纳近二十人的电梯,莫名地被压缩成连喘息都不能的空间。

「你别叫……」黑暗之中,他的声音愈显低沉。

「对……对不起,我……」

「你该不是有幽闭恐惧症吧?」恭兵有点担心地说,「你别害怕,我有……手机。」

「啊?手……手机?」手机能干什么?求救吗?都不知道能不能收到讯号呢。

完了,有没有人知道他们在电梯里?如果没人发现,他们会不会……

隐隐约约地,她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你……你在干什么?」

「拿手机。」他说,「啊,好了。」

突然,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空间里,出现了局部的光亮。

那是他的手机,他的手机居然发光?

她一怔,看着光线下的他,「你的手机会发光?」

「小姐,」他蹙眉一笑,「现在的手机有照明功能,你不知道吗?」

她眼底泛着惊恐的泪光,「真的吗?」

「真的。」他一笑,「要不要我送你一支?」

「不……不用了。」他是开玩笑的吧?送她手机?他没事干嘛送她于机?她又如何能随便接受他的礼物?

看样子,他的手机应该不便宜。也对,手机、手表,甚至是袖扣或领带夹,都是显现一个人品味及地位的必备物品,贵为帝和物产的副总裁,他总不能像她一样拿着最阳春的手机吧?

想想,她这支手机都用了三年了呢。

「别担心,会有人来的。」他试着安慰一脸恐慌的她。

「如果都没人发现我们呢?」她忧心着。

「不会的,你……」此时,他发现她竟然已经掉下眼泪。

他一怔,胸口莫名的一揪。

这是心痛的感觉吗?不是因为伤心、不是因为愤怒,不是因为任何其他的情绪,而足因为心疼。

是的,他心疼她的眼泪,心疼她如此害怕、如此不安。

看着她那一脸脆弱的表情,他忽然好想抱住她……

该死!他暗暗咒骂一句。

他在想什么?她是他的下属,而现在他们正被困在电梯里,他怎么有心思去想那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你在哭?」他压抑住那股无来由的冲动。

「没……没有。」她觉得丢脸,将脸一别。

「我讲故事给你听,会不会好一点?」他试探地问。

讲故事给她听?他在哄小孩吗?

她转头睇着他,吸了吸鼻子,「我又不是小孩子。」

「就算是大人,也会有害怕得大哭的时候啊。」他说。

「我没大哭。」

「你在流眼泪。」

「我只是……」她不知该说什么,抿着唇,看着他。

「说真的,」他一笑,「你想不想听故事?」

他必须找些事情做,免得在两人都沉默的时候,他脑子里会浮现一些奇怪的念头。

「你……有什么好听的故事吗?」她怯怯地问。

「有,是真实的故事。」他说,「一个关于电梯的故事。」

「电梯的故事?」她微怔,有点害怕,「是……鬼故事吗?」

看见她那害怕的表情,他既不舍又觉趣。

见她害怕得流眼泪,他感到心疼怜惜,但又忍不住想看看她真的吓坏了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唉呀,津川恭兵,你真是个坏胚子啊。他禁不住在心里这么想着。

「我说真的,不要说鬼故事吓我,不然我……」她语带警告。

他微顿,「不然?你会怎样吗?」

「我会做不好的事。」她说。

不好的事?这会儿,他更是跃跃欲试了。她会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呢?他真想知道。

「你放心,绝对不是鬼故事,」他以愉快的口吻说着:「这件事发生在盖这栋大楼的时候……」

虽然「电梯故事」绝大部分都跟鬼故事划上等号,但听他的语气那么愉快欢乐,不像是要吓她,她也就放心了许多。

「有一天,几名装修工人从二十一楼的办公室下班后,来到了电梯前,电梯门上却贴了张『故障』的纸条。

『看来今天要走楼梯了。』大家这么说着,但其中一名工人实在不想从二十一楼走到一楼,尤其是在辛苦工作了一天之后。

于是,他按了电梯,而电梯也开了门,看起来根本就没有故障。他觉得这根本是有人在恶作剧,所以就独自进了电梯……」

「你……你不要再说了……」琉衣开始觉得他「心怀不轨」,也意识到这可能是个鬼故事。

他不理会她的阻止,续道:「电梯门关上,按键上显示着即将直达地下五楼,但问题是……他根本还没按。」

「不要……不要说了。」她觉得自己根本被骗了,但还是忍不住恐慌起来。

看见她那恐惧的、脆弱的神情,他虽然不忍,但却好想知道她所谓的「不好的事」指的是什么。

她捣着耳朵,「真的不要说了,我会害怕。」

「电梯开始下坠,快速地下坠,而这时,他才惊觉到一件事,那就是……这栋大楼根本没有地下五楼。」

「不要说了!」她气愤又恐慌地瞪着他。

「电梯一直一直的往下掉,十楼、九楼……不断地往下掉,」他露出了诡异又使坏的笑容,「三楼,二楼、一楼……电梯没有停,继续着B1、B2、B3、B4……砰!」

「啊!」

在幽闭空间里,惊叫声像贯耳的雷声般响起,但叫的人不是她,而是……他。

此刻,她扑向了他,像只一旦咬住东西就不放的鳖般,紧紧地咬着他的手。

他简直不敢相信她在害怕到极点的时候,居然是咬着身边的人不放!?该死!他还以为是抱着身边的人不放之类的反应……

幸好他今天穿的外套不是薄布料,不然肯定要让她咬下一层皮来——

「痛……痛……会痛啊!小姐。」他没甩开她或推开她。

再怎么说,他都是个男人,要是使力不慎或过当,可能会伤到她。

听到他低声喊痛的声音,陷入了歇斯底里状态的琉衣,慢慢地恢复了意识。

「啊?」她用力的颚部慢慢放松,然后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惨了,她……她居然咬他?她咬了顶头上司,咬了帝和物产津川家的太子爷……

「对……对……对不……」她想向他道歉,但却连简短的一句话都说不齐。

她不是故意这么做,她……她已经警告过他了啊!他为什么要吓她?为什么不听她的警告?

她真是哀爆了,今天根本是她有生以来最倒楣的一天。

「这就是不好的事情啊……」他蹙眉苦笑一记。

拉起了袖子,他看见手腕上的深深咬痕。

「对不起……」睇见他手腕上的咬痕,她有点崩溃地道歉:「我……我不是故意的……」

抬起眼帘,发现她眼眶已盈满泪水,一副近乎崩溃的可怜表情,他心头一紧——

「我已经警告过你了,我……」她趋前抓着他的手,自责又歉疚,「破皮了……」

「没关系。」他说。

「可是……」她抬起泪湿的眼睛,怯怯地望着他。

这一刻,她迎上了他正深深凝视着她,而且充满着不舍之情的眼睛。

她心头一悸,而时间仿佛在瞬间静止了。

光线微弱的空间、他温柔而幽邃的黑眸,还有那仿佛能蛊惑人心的幽香……她迷惘了。

恐惧在这一刹那间消失不见,代之而起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心潮澎湃。

「ㄜ……」她喉咙干涩而灼热,发不出声音。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恭兵知道自己不该有那种莫名其妙的念头,而在拿捏与异性之间的分际上一向非常精准的他,也从未有过失误。

但这一次,他有种预感——他就快失去准头了。

不自觉地,他伸出了手,轻捧住她涨红着的脸。

她的唇瓣微微地颤抖着,纤弱又惹人怜。他像着了魔般的靠近她,虽然他明知这是不智之举。

她没有逃开,只是瞪大着双眼……在他终于亲吻上她唇片的时候。

他吻了她!?

不,这不是真的,这一定是她在惊吓过度之后产生的幻觉……

「你……」他微微离开了她的唇,「没有接吻的经验吗?」

「ㄜ……」

她警觉到他是个接吻高手,因为此刻的她,有种晕陶陶的感觉。

他为什么吻她?他在戏弄她吗?他……他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对她做了这样的事?

看着她惊羞又无助的神情,他好想紧紧抱住她,再给她火热的一吻。

但他想……那应该会吓坏她,搞不好她会吓到冲破厚重的电梯门,然后落荒而逃。

只是,他为什么吻她呢?好玩?一时冲动?还是他对她……

其实他心里有着深深的懊悔,在一切都还混沌不明、暧昧不清的时候,他不该冲动的做出这种事。

这种事会让一切变得复杂,也会让他跟她之间的界线模糊,甚至是消失不见。

不是觉得目前的自己还是维持自由的单身身分比较好吗?明明那么想着的他,明明一直把持得很好的他,怎么会在这一刻破功?

然而,睇着她娇羞、不知所措、六神无主的脸庞,他竞该死的还想再吻她……

「你正看着我……」他浓眉微微一叫。

她微顿,有些不解。

「你再这样看着我,我会……把持不住。」说着,他再一次吻上了她。

她一震。把持不住?这意思是说……他纯粹是因为生理上的冲动而亲吻她?

笨蛋,理由当然是这么简单啊,难道她会天真的认为他是因为喜欢她才……

忖着,她猛地推开了他,而在同一时间,灯亮了,电梯门也突然地开了——

「咦?」电梯外站着一个人,是大楼的保全人员。

看见电梯里有一对男女,而且男的是副总裁,女的是秘书室的秘书之一,他一脸惊疑错愕。

「津……津川先生?」察觉到电梯里有着不寻常的气氛,而两人的表情也有点奇怪,他讷讷地问:「你……你怎么在……」

恭兵毕竟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很快地就一如平常的严肃而冷静。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保全。

「喔,是附近正在施工,所以区域性的暂时断电。」保全说。

此刻,琉衣只想立刻逃离现场,而她也庆幸保全在此时出现。

转身,她弯腰一欠,「津川先生,我无走了,再见。」说罢,她一个箭步冲出电梯,还差点撞上保全。

「里……」恭兵想叫住她,但却意识到保全那好奇窥探的眼神。

眉心一虬,他深深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