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飞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大厅。他隐隐约约预感到什么,刚才那丫环跟他说的是银光大师和出尘真人让他来,却丝毫没有提到他的师父金光僧,于情于理都有些不通。他知道银光僧是他师叔,当然有权召唤他,可毕竟师父才是这座洞府的主人,怎么也应该由师父来开口才对。莫非?他连忙打消了那个可怕的念头,自我安慰道:“不会的,师父道法高深,不会出事的。”

一眼望去,就见三把石椅上坐着金银二僧和出尘真人。他看见金光僧也坐在那里,心中一喜,由衷地松了口气。可再一细瞧,不禁大吃一惊。眼前的师父与往日威严矍铄的样子截然不同,仿佛变了戏法似的,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中问道:“这是师父吗?这是那个教自己佛法、给自己治好了病的师父吗?这是那个外表凶恶,内心却豁达开朗、疼爱自己的师父吗?”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双膝着地,扑上前去抱住金光僧的双腿,用力的摇晃着,哭诉道:“师父,您怎么了?您这是怎么了啊?”

金光僧仿佛变成了一个聋子,对他真情的呼唤没有一丝回应。目光呆呆得看着他,就像不认识他一样。

高飞扬极重感情,眼见此景,明白师父定是被巫灵门的恶人们所害。一时间百般感触涌上心头,与师父见面后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清晰再现。他嚎啕大哭,泪如雨下,又紧紧地将右手握成拳头,大叫道:“您放心吧,我一定为你报仇!”

悲凉的声音犹如愤怒射出的利箭,传过去好远好远,良久还在金光洞中盘旋回绕。

银光僧和出尘真人见他这般重情重义,不禁四目相对,点了点头。真人内心十分高兴,由这一点看来,这孩子十分善良纯真、与金光僧相处不过几日,竟能这么敬重和关爱他的师父,孺子可教也。

银光僧着实被他感动,见他喊叫完毕,于是说道:“飞扬,你过来。”

高飞扬其实很懂礼貌,如若平时,他一定先拜见师叔等人。只不过因为乍见金光僧如此模样,慌了手脚。这时听到银光僧呼唤,忙擦了一下眼泪,过去拜见。嗓音依然呜咽道:“拜见师叔和真人。”

银光僧微微点头,道:“飞扬,你师父遭巫法伤害,已然神志不清、形如废人,再也不能传授你功法。”

刚说到这,就见高飞扬眼睛喷出一股怒火,问道:“师叔,我师父到底是被何人所害?我一定要为他报仇雪恨。”

银光僧摆摆手,示意他平静一下。然后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你师父此番遭难,也是他先前种下的恶因。按说也不必追究,只不过那巫灵门的巫魔长老素有劣迹、为害人间,等待时日,我们必要给予严惩。”又笑道:“你说要给师父报仇,我问你,你现在有何本领可以打败巫魔长老呢?慢说是你还没半点功力,就连你师父两百年的修为也伤在他手,你想过没有?”

高飞扬被银光僧一席话说得愣住了。“是啊!就连师父都打不过巫魔老贼,我怎么能行呢?”

银光僧见他怔怔的一言不发,知他被问住了。笑道:“你也不必着急,如果想练好本领,为你师父报仇,师叔给你推荐一位名师。”用手指着出尘真人,介绍道:“这位是玄真派的出尘真人,可是有名的剑仙,又是我的好友。真人见你一片孝心,有意将你收入门下,传你道法。此事我想你师父要是清醒的话,肯定也会赞同。还不赶快过来给真人磕头拜师。”

高飞扬一听大急:“师叔,这可万万使不得啊。师父他老人家身受重伤,两位师兄又已去世,现在他老人家身边只剩我一个弟子,理应由我来照顾他。我虽然很想为师父报仇,也很愿意拜真人为师,可是目前情况,恕我不便。我愿在此洞中,尽心服侍师父,直到他老人家康复。”

银光僧心中暗暗点头。他说道:“你这份孝心我已看在眼里,难得你这孩子这么善良,虽然你师父现在看不到也听不到你的话,我想如果他知道才收了几天的徒儿能这么关心他照料他,他一定非常高兴。不过目前你的任务是尽快学好本领,将来好为你师父报仇,为天下除害。你也不必担心,我们早已商量好,由我和朱武以及他的众位娘子来照料他,你尽管随真人学艺就是了。”

高飞扬听了银光僧这番话,想到只好如此才能学好本领,将来好为师父报仇。他又曾亲眼见过真人的道法,出手就把铺天盖地的毒蜂困住,知道真人神通广大,忙上前给真人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口中念着:“恩师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出尘真人非常高兴,轻轻拍了拍高飞扬的肩膀,说道:“好孩子,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银光僧也说:“恭喜真人,又收个好徒儿。”又嘱咐高飞扬说:“你以后就是玄真派的人了,可要用心孝敬师长、刻苦用功。别丢了你金光师父的脸面。”

高飞扬点头答应。众人见事情已经办完,就离开金光洞,各回各山。临行前,高飞扬十分郑重得给金光僧磕了三个头,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出尘真人带着他疾速飞驰。他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高耸的赤城山越来越小,直到完全消失在视野中。一滴晶莹闪亮的泪珠不知为何又涌出他的眼角。

怀中似乎还保留着少女独有的体香,可那散发芳香的人儿呢,究竟去了何方?

半路上他又想起什么,忙向出尘真人示意。真人停下剑光,和他交谈了几句。然后剑光一转,改变了方向,向一处地方飞去。那里,是他魂牵梦绕的故乡,有他日夜思念、对他关心备至的关妈妈。

悄悄推开关家的院门,他踮着脚尖,悄无声息走进去,想给关妈妈一个惊喜。关妈妈正呆坐在屋内,满脸的伤感,几日不见头发竟然苍白了许多。高飞扬欣喜的喊道:“关妈妈,我回来了。”

关妈妈似乎正在沉思,猛然间听见高飞扬的声音,抬起头看了看,仿佛不相信似的又擦了擦眼睛,然后两眼放光,欢喜之情溢于言表。欢喜的泪水不自觉的落下,她伸手扶住高飞扬的双肩,细细的观瞧,然后说:“孩子,你可想死我了。这么多天,你跑哪儿去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让我担惊受怕。惟恐你出了什么意外。”

高飞扬的眼睛里闪着泪花,把这些天来的遭遇详详细细地讲诉一遍。关妈妈听了,这才转忧为喜,她问道:“真人现在何处?还不快些把你师父请进来。”

高飞扬忙跑出去,将在院外等候的出尘真人请进房间,给关妈妈引荐。关妈妈见真人一派仙风道骨、超然出世的风度,心中着实为高飞扬欢喜。当下她双膝跪倒,向真人说道:“真人,我知您是世外的高人。请您可怜飞扬这个孩子,他从小孤苦伶仃,受尽磨难。如今蒙您垂怜,收入门下,还望您勤加教诲、严格要求,让他将来能有出息。”

真人伸手将她扶起,说道:“请您尽管放心,飞扬成为我的弟子,我必然视若己出,不会亏待于他。”

关妈妈谢过真人,又忙着张罗饭菜,想请真人吃完再走。真人说出来已久,观中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不便多留。真人见她有些耳背,从囊中取出一粒丹药送给她服用。她见此丹颜色赤红、香气扑鼻,知是仙家灵药,也不推辞,道声谢用水服下。灵药入口,顿觉满口清香,沁入心脾。仙家灵药果然妙用非凡,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见她满头的花白头发好像被染过似的,变成油黑发亮,宛如十八岁的姑娘的秀发一般。本来老气横秋的脸,也涌起一片红霞,散发着健康的光芒。迈步走了几下,就觉得身体轻健,再无往日里的步履蹒跚。她大喜过望,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真人早知会有如此结果,微笑道:“这没什么,就当是我收到个好徒儿,我送您的一份礼物吧。这么多年来,亏您尽心照料这孩子,我也要表示感谢呢!”

交待完毕,真人和高飞扬要起身离去了。高飞扬依依不舍、万般留恋、充满深情地注视着关妈妈,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关妈妈年岁大了,谁来照顾她呢?从今后,她要孤零零一人,面对那淡淡的山风和夜空中点点的繁星。

一个小山村的门前,一个少年和一位慈祥的老妈妈就这样手挽着手,相对流泪。

此时的少年尚且不明白,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漫漫人生路,又有谁能陪伴一生一世呢?生他养他的父母?同为手足的兄弟姐妹?兴趣相投的朋友?还是相恋相依的爱人?没有答案,只有在不变的苍穹下,独自一人奋力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