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爬！什么叫太宠我？把我丢狐狸洞里一年都不见你人影……”正怒着，忽见他另一手成拳。 单手就发出“喀啦”一声悚人声音。 顿时语气转弱，颇为委婉的转折：“是我爬啦……当蛇当得习惯啦。 只记得用爬……”
措词用意之间都极为审慎，生怕带了个脏东西就让他落得口实砸来一拳。 开玩笑，我头上的肿包还在痛呢，再挨一拳我就不要变人了。 直接变鬼！
当小蛇不容易，当臭道的小蛇更不容易。 不仅要变人，还要注意说话的用词。 唉，活得真累。
臭道笑笑，估且放我一马。 只有他把我放在床榻间的那一会儿，我悬着的心才下地。 好险，差点又被揍一拳。
“你居然一直介意！”
“介意什么？”我脑袋里闷闷地还在纠结着怎么变成人，哪有闲功夫理会他语气里的惊叹号。
“你介意我把你丢在狐狸洞。 ”
“是谁都会介意，傻蛋！”我吼回去。 稍一回神，啊呀，刚刚我说了什么？傻蛋？
“美人，刚刚我是骂自己傻蛋，不为过吧。 ”一朝被拳揍，十年怕口拙。 我都养成条件反射的习惯了，说一句怒言要用三段委婉来补足。
好在臭道现在心情好，不与我计较。 他只是点醒我。 “美人是指女的。 ”
“那男的怎么叫？”
“……美男……”
丫丫地，这方面的措词。 他比我更没创意。
不管了，先把首要任务给解决了吧。 “快教我变成人。 ”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介意狐狸洞？”
kao，这男人怎么比我还婆妈。 “算了，那么久以前的事。 别提了，我已经忘了。 ”
“可是我想知道。 ”
臭道难得固执，一旦固执了。 十头牛都拉不回。 我叹气，只好照着他的意图老老实实说话。 没办法。 我稍微说得委婉转折点，他立马就能察觉。 “我觉得，被你抛弃了。 ”
“抛弃？”听者显然没料到是这个答案。 “那不是抛弃。 我可不想办完事回来，却发现小蛇妖不见了。 独独看见我师父的窗台上晾着一张小蛇皮。 ”
“那你可以带着我一起去啊。 ”形影不离，多好！“就象现在这样。 ”
“最初的你跟个白痴一般，带你四处游逛的话，麻烦地很。 ”
我kao！好大一个晴天霹雳。 小蛇下巴半天没合拢。 痴痴傻傻地与臭道大眼瞪小眼。 还是苗姨在外面高声喊了一句：“圆弘，你太过份了，怎么可以嫌牡丹麻烦。 ”
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大哭着爬去被窝深处。 “臭道我讨厌你！你居然嫌我麻烦。 ”
臭道双手用力，瞬间就摧毁了我的坚固堡垒。 我才窝在黑暗里摆好姿势呢，转眼就觉得脑袋瓜上一片光明透亮——他直接把被窝给挪地上去了。 我呆了一会儿，又哭着往地上爬。 半路被他揪住蛇尾巴给捞起来。
“牡丹……你哭就哭吧，怎么流鼻涕啊？”
“你管我！”我愤愤嘶吼，一不小心把长长地一筒鼻水给吹到他脸上。 粘粘不断。 连接着我和他。 啊……好恶心。 他一语不发，默默撇开那筒鼻水流。 就势拿了自己的宽袖子往我脸上一罩。 “先擤干净！”
我最最无法抗拒他的命令。 他一说，我就“吭……哧……”把鼻涕眼泪全抹他袖子上了。
搞了半天，我也哭不下去了。 抽抽嗒嗒中看着他在我眼前又换过一件灰袍子。 我觉得灵犀背来的小布包肯定是个法宝。 臭道的袍子多大啊，他居然从那么小的空间里抽出第二件干净的灰袍子。
“当年你还是小娃娃，什么都不懂。 我出趟远门。 危险是从头跟到尾。 就因为实在是担心照顾不好你，才让你去狐狸洞学学一些自保地法术。 你看现在，学了一点法术，我就拖着你四处云游了。 这样不好？”
啊……原来是这样的用意。
其实他完全不必理会我。 可是听他解释这么多废话，我就觉得很开心。 似乎臭道真的真的很在乎我啊。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心里一松劲，蛇眼都笑弯了。
“那，真的不是抛弃我？”
臭道系腰带的时候抽空睨我一眼。 “抛弃你？我在外一年，还时时担心你是不是在狐狸洞给我闯祸！”
什么嘛！我悄悄吐吐舌。 大祸我不敢闯，雪莲姐姐罩着呢。 小祸我没断过。 专门和灵犀想方设法在窝里斗。 我意欲报最初的食物之仇。 灵犀反抗……结果就一直斗了一年多。 一边斗狐狸，一边想臭道。 想他是不是忘了我呀。 是不是准备把我撇在狐狸洞至死都不闻不问了呀……
不过听他略微赌气的腔调，我乐得像个傻子。 原来，我在想念他地时候，臭道也在想念我啊。 我怎么那么傻呢？当年居然还以为他一个人在外面风流潇洒快活惯了，早忘了我是谁。 呵呵，我一直在他心里。
好幸福。
“臭道，我最喜欢你。 ”不知为什么，心里乐开花的时候就只记得说这句。
臭道嗯啊嗯啊的，悄悄移过来逮住我的蛇尾巴。
“喂！你干嘛老吊起我的尾巴！”我怒，倒挂金钩的姿势让我呼吸都不顺畅。 要我提醒几次？可恶！
臭道好心地反问我：“那，我拿你七寸？”
“……还是拿尾巴吧。 ”我妥协。
“小样儿，给你三分颜料你就开染坊了。 快，变人！”
“说变就变，你以为我是谁啊！”或许口气太强热，眼角瞥见一拳飞过来。 吓得我魂飞魄散。 “我太蠢啦，我不会变啊！”自己招，自己招！
拳头飞来就展开，一巴掌罩住我地小蛇脑袋。 黑黑的世界，暖暖的温度。
“傻瓜。 ”他笑骂。 “现在开始跟着我的气息调理体内的真气。 ”
啥？“什么是真气？”
“……你体内流窜的妖气。 ”
“我体内只有血在流！”
“……你在狐狸洞一年……都不学修炼的方法？”他的声音很郁闷，似乎有意再把我丢回狐狸洞去。 哇咧！我迅速回想有关“修炼”这一词的任何记忆。 我才不要再和他分隔那么久。 现在粘的时间多了，更加害怕分开。 尤其是，分开之后很可能被另外地女人趁虚而入……啧！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我才不要臭道地眼睛温柔地看着别人，包括女灵犀也不行！
仔细回想，修炼啊……好象有这么一回事。 我曾经和雪莲姐姐一起坐在青石台的时候，盘腿做深呼吸。 第一次我还吐了血来着……
“啊，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 ”其实想得不是很清楚，但总算可以蒙混过关。 修炼啊，我记得。 深呼吸嘛，然后让意识都集中到一个点上。
雪莲姐姐让我把流窜地意识集中于眉心，要多想像那儿有一颗飞速旋转的珠子。 我闭上眼，照着教程慢慢收拢意识……
“想一想，牡丹。 当你变成人后，你就有手，有脚……你可以跑，可以走……”臭道的声音带着一种盅惑的魅力，渗入我逐渐集中的意识群里。
我其实对当人没有多大的兴趣。 如果不是你，我是否变成人都无所谓。 正因为有你，臭道。 我才渴望变成人。 因为我太想长出一双手，用来拥抱你。
“牡丹……”
不知何时，臭道的手挪开了。 我缓缓立起身子，看着他惊愕的双眼中映出一个比过去更妩媚动人的牡丹。 长相还是一样的，气质上却更胜以往。 不仅是臭道，就是我也感觉到今非昔比。
长大！这是我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这是我？这是根据我自己的意识所幻化的形体？
在臭道无声的惊愕中，我缓缓伸展了双手——如愿以偿地将他紧紧抱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