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大地的箫声

炽烈熊熊的冲天大火,在“太微城”每一角落随强风迅速地蔓延开去,火动、风动,还有雨也在动。

大自然的急劲,摧毁了“太微城”的平静。

火动、风动、雨动,同样也有三种人在城内有三种动态,截然不同,却相互有别。

杀人的小丙大军的动,是追杀、斩杀、屠杀,杀得乐极忘形,只要是敌人,就不留活口,通通杀掉。

被杀的余兵,逃命、躲藏、反扑,不同的动作,但一样的思想,都希望保住性命,逃回“模糊城”去。

还有怕死的城民,不断的在欢呼、拍掌、叫嚣,摇旗呐喊恭贺小丙大军进城,好快的反应,验证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绝对是见风转舵,贪生怕死。

没有一个城民助余兵一臂之力,当城门被攻破的一刹那,他们的心已投向了小丙,胜者为皇,城民们的急转弯,可能比风雨转方向更快更直接,这就是现实。

余兵之一的杜丹,昨夜才得到“陈家楼”的店小二大水头送来一坛酒,预祝他守城顺利,杀退小丙一众大敌。

今日,当杜丹逃命进入“陈家楼”,那大水头送给他的是贯胸一刀,还刻意从二楼把垂死的杜丹扔了下去,那猪肉刀仍留在他胸膛之上,因为上面刻有“陈家楼”三个字。

他日小丙的战兵检视,便会知悉他们这酒楼店小二立了大功,自然会好处多多。

上一回小白的“铁甲兵”被破,大水头也有同样的布局,之后当然有更多好处了。

七城之间相继被攻陷、进占,由小白时期开始,数年间已有过三次,大家当然懂得如何应付,或保护自己了。

不消一时三刻,被攻杀的“余兵”,已死得七七八八,就只剩下城楼上的余律令,跟神、魔、道、狂、邪的第一高手曲邪--皇玉郎,静候决杀之战,杀意正炽烈焚燃。

皇王郎道:“好出色的‘弯刀’!”

余律令道:“好不堪一击的‘天子箫’!”

皇玉郎道:“请问‘弯刀’有何名号?”

余律令道:“‘绝望’!”

皇玉郎道:“啊,好贴切,好得很!”

余律令道:“我讨厌被人揶揄。”

皇玉郎道:“别误会,我只是很欣赏你把自己的‘感觉’都融入神兵之中罢了,失去了最爱的梦香公主,当然绝望,再以此绝望的心境来铸刀、练刀、挥刀,成就必然惊人。”

余律令道:“当然比你的‘天子箫’强得多,既已非天子身分,并且可怜得只当小丙麾下的一头狗。”

皇玉郎道:“对,‘天子箫’已失去原来神髓,要战胜简直是天方夜谭,不堪‘绝望’一击自是必然。”

余律令道:“倒有自知之明。”

皇王郎道:“但余律令却未必有自知之明啊!”

余律令道:“甚么?”

皇玉郎道:“你的‘绝望’,看来还不止对情爱绝望那么简单,而且还对困局感到绝望。”

余律令脸色一沈,眼眸中透散出抑郁恨愁,冷冷道:“皇玉郎,你变得好无聊。”

皇玉郎道:“我只是变得很细心,一个曾经受过惨痛失败的人,必然会很小心留意身旁一切事物的细节。”

余律令道:“可怜的失败者,一次挫折,从此再也抬不起头来。”

皇玉郎道:“更可怜的可能是你!”

余律令道:“只有失败者才是可怜虫!”

皇玉郎道:“但空有一番超凡本领,却惨遭‘元老堂’压制,难以发挥,陷于比失去情爱更甚的‘绝望’境界,这岂不比失败更可怜么?我说得没有错吧?”

余律令道:“说完了没有?”

皇玉郎道:“还没,我想问,阁下何时背叛‘余家’?”

余律令道;“你应该听过一句话。”

皇王郎道:“甚么话?”

余律令怒吼,他已不能再忍,恨意、杀意、妒意一下子全都被激发出来,在此一刻间,他决意要眼前的这个人,彻彻底底的消失,最好此他的“天子箫”更为彻底。

连一块皮肉、一根骨头都不剩半点,都灰飞烟灭。

“绝望”带着最憎恨的心,挥出一式“沈沦千古苦万年”,一切内心难受,随刀招飞旋,骤然排山倒海而来,又似万涛裂壑地卷涌冲至,要把皇玉郎杀个粉身碎骨。

脚下不停飞退,双腿同时震裂瓦片,疾射挡住“沉沦千古苦万年”,以挫减杀力狂。

皇玉郎功力又岂同常人,瓦片一块叠着一块,连成长箭般劲射截挡,然而内力注满,每一块瓦片都在旋动,“绝望”笔直破开,一路追杀,每一块瓦片也被震成粉末。

“沉沦千古苦万年”破尽瓦片劲箭,杀力已挫减三成,皇玉郎突然一掌轰下,整个瓦顶的千百块瓦片都腾空飞射,冲击之势顿时又偏移了余律令“绝望”刀招。

乘此良机,皇玉郎纵身而起,双脚在半空中踩踏散飞瓦片,急腾挪移,似花叶舞飞,看得人心迷目眩。

“沉沦千古苦万年”刀势未老,勉力再旋斩向上。

说也奇怪,原来已是挫弱的刀势,在援窒受碍的惰况下,应该渐渐消失强猛力量,惟是勉勉强强的挥刀再斩,竟又炸出一连串极炫烈的光芒,迸出星火,比起手式更是强烈。

杀力怎可能在挫弱、局促的形势下更提升起来?这究竟是甚么道理?连皇玉郎也呆愕当场。

原来这就是“沉沦千古苦万年”的精髓所在,招式要是愈老,用者愈是意倦神疲,那沈沦的痛苦感觉更能配合挥出,也就可以炸出绝对的无穷十足杀力来。

“绝望”弯刀如暴风狂烈,刀势如虹破碎所有瓦片,一直是追着皇玉郎杀来。

只是瓦片愈碎,皇玉郎的弹跃亦更急、更迅疾,一时间刀光、人影,你追我逐的化作两道烈光,盘缠不绝。

“哇”的一声巨响,如丧钟一样突然停住了“绝望”刀光,皇玉郎终于把弯刀停住。

一双肉掌左右夹住“绝望”,不让他再逞强。

双手高举,把“弯刀”停在头顶额前处,只见一滴鲜血,已自皇玉郎的额头位置缓缓滴下。

这凄美的伤,滑过了眉,沿着鼻梁而下,直到了嘴唇,皇玉郎才舔进口内。

能一刀斩伤他的人,天下间毕竟实在太少,少得连皇玉郎自己也计算不来。

这“沉仇沦千古苦万年”,教自己好惊喜,余律令好不简单、好出色、好对手!

两大绝世高手以内力互拼,余律令如何也要把皇玉郎斩开两截,二人澎湃内力相互冲击,斗得难分难解。

占了先机的余律令,体内雄厚劲力如狂涛决堤般,奔腾涌泻而下,要把最强的皇玉郎置于死地!

无俦劲气暴发,先把整座城楼迫得砖飞梁塌,继而二人直落到城墙之上,仍然争持着。

从上而下的余律令,一重又一重的压力吐出,不断随叱喝挟风雷之声震出刀双臂要支持抵住余律令的疯狂杀力,却是谈何容易,突然城墙一裂,笔直的裂痕在极厚的百多尺高墙上裂了出来,皇玉郎连最后卸力的方法都用了。

“杀呀!”

“绝望”又再如宣泄裂涛惊雷似的劲气,狠狠再劈下。皇玉郎双脚抱劲力泄卸,立时坠入裂墙的大深陷坑里,一直深入,余律命当然绝不放过不断的加强刀劲。

在外的小丙大军,见到两大高手如此惊人杀战,个个看得目瞪口呆,不能言语,连呼吸也似是停顿了。

被迫至地上,难以泄力开去,皇王郎必须变招。

只是,余律令步步进迫,又如何能反败为胜?

看来,余律令比他想像中更难应付,他的“绝望”怒意,彷如天神怒斩,一刀足可以令人四分五裂、骨碎肌焦。

突然,挥起、抢杀、猛进、闪身、急攻,双掌推出,皇玉郎偏移了位置,如电闪轰出双掌。

血,从皇玉郎的肩膊飞溅爆出,锁骨也崩裂破了一道缺口,但刀劲只此而已,未能更深入破开其身体。

因为他的一双肉掌同时轰中余律令脸颊,把整个杀劫扭转,内力只能爆出不足一半。

狂风暴雨,把皇玉郎身上的血渍好快冲刷洗去,他的脸上绽出浅笑,看来是极欣赏刚才的绝望杀着。

暴风夹着暴雨急洒,余律令再祭起“绝望”,惟是他面前却突然箫声飘飘,时而如天籁响起、时而柔靡万端。

只见悠闲的皇玉郎破空一扯,聚雨成水箫,开口劲吹,竟发出动人心旌的曲韵,配合四周天然箫声合奏。

当大风拂林,有迥肠荡气的音律,当急风穿过人小山洞,或高或低的天然悦音,传入余律令耳中,竟如狼嗥枭鸣,好惊心动魄,甚至惨厉凄切,如子夜鬼哭。

皇玉郎的“水箫”合奏,把大自然的箫声化为己用。大风一吹,山林百木孔穴,有如鼻子、像嘴巴、似耳朵;有的像圈圈、像舂臼;有的像深池、像浅坑。

风吹进所有孔穴,声音有些像激流、像溪水;有的像叫骂、像呼吸;有粗有细、有深远的、有急切的……

大风引动的所有自然声音,是为“大地的箫声”,皇玉郎无相之箫,已突破有相“天子箫”境界,而提升至无相“水箫”至高无上之巅,挥出莫可为敌之隐动杀力。

余律令多次欲收敛心神作战,只可惜“大地的箫声”每个音符都打入他脑海,挑起了一种难以拒抗的压力。

感觉好痛苦,苦不堪言,心头好痛。

震怖心惊,惶恐胆战,怕得要死,怕得要命!

忽然又好快乐,喜悦万分,曙光来临了!

突然心头悲伤,头痛欲裂,内心不断挣扎。

每一种感觉都震撼而来,彷佛地动天摇,山崩海裂,“大地的箫声”彻底操控了余律令的一思一想。

心跳动、情冲动,余律令半生武学以“意境”发挥为最强精髓,当意境被箫音操纵,一切也就迷失。

皇玉郎看着余律令在迷茫、迷失中疲极倒下,失去知觉,这“太微城”余家的最后高手,终于败下来了!

皇玉郎在风雨中淡然伫立,看着惨败的余律令,就如看见当日失去“皇京城”的自己,感触万分。

“原来,师父的曲音妙用,竟然到达如此虚无缥缈之境,余律令又岂能相抗!”

风雨中,太子又来了。

依然散发披脸,头顶原来凹陷的位置,竟愈是长大就愈凹得厉害,双目永远的半开半闭,诡异莫测。

太子身后还是背着那当初在“穷乡乞巷”曾见过的小孩,已是六岁大了,竟依然背在后面。

看来只有在“皇京城”的一段日子,太子才放下这小孩,一直以来都背在身后,难道这小陔跟太子有莫大关系?

皇玉郎道:“这一战,你学会的就是这些?”

太子轻轻往后一托,将背上孩子往上移好位置,淡淡再道:“余律命是败在他自己太激动的心绪、情感,要是他的心境平和,‘大地的箫声’也不一定能挫败他。”

皇玉郎道:“声音与人的情感有何关系?”

太子想也没想便道:“声音本来就是没有喜、怒、哀、乐的,绝对没有情感可言。只是听声音的是‘人’,以人的立场心境去听大地箫声,便有喜怒哀乐的产生。喜怒哀乐是人的天性,因人而异,人的经历不同,感受也就不同,不同有别在人,而非在自然。”

皇玉郎道:“很好,那如何才能破‘大地的箫声’?”

太子突然合起双目,静思不动,没有回话,也没有表示。皇玉郎不禁摇头慨叹,甚是感触。

没有再攀谈甚么,皇玉郎便踏步进城去,太子轻易便破了“大地的箫声”,以“悠然进入忘我境界”,来暗示破招在心灵,一念可通的道理。

皇玉郎也不得不承认太子比自己的武学天份高许多,他日武林之上,叱吒风云者,又岂能少太子一人!——

第二章太子连城诀

三面环水,一面连陆的临江山丘叫“矶”。

“太微城”以西,有远看似是凌江欲飞的燕子山丘,故名“燕子矶”,山崖壁立,乱石穿云,为居高临下的险要地势。

站在“燕子矶”头,眼望大江东去,烟波浩渺,浪涛轰鸣,实在动人心魄,教人为之振奋精神。

身处“燕子矶”,提笔写自然,落笔从容,自有了不起的才艺好画现于眼前。

皇玉郎以溼笔水笔渲染法,丰富了画中技巧,只见昼辋似图,山谷郁郁葱葱,云水飞动,意出麈外,怪生笔端。

笔力出神,独成风貌,皇玉郎始终是书画有格调的大家,当然写出令人意想不到之妙。

奇怪的是皇玉郎身旁竟然有人亦在提笔绘画,岂不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背着六岁孩童的太子,也正提笔绘画,他的作品当然未及得上师父的高雅、复杂,惟是却自成一格。

“落笔钝而无锋,刻意卖弄;收笔迟缓而欠自然,败笔,好好一幅‘竹图’被糟蹋了,失败。”

画中只是单单调调的三数竹枝,插来穿去,凸显不出甚么技巧来,但却令唯一的“旁观者”愕然。

“啊……那是朱砂的气味。”

这旁观者原来对皇玉郎的精熟笔力甚为赞叹,但太子一下笔,画中结构虽简陋,却是比皇玉郎的画页具吸引。

旁观者待太子完成大作,想了又想,始终不明所以。

“如此‘竹图’,无甚突出处,但你却笔走异端,刻意以朱砂来写画,把竹叶的颜色都昼错了!”

太子淡然问道:“真的么?”

“这个当然,任三岁孩童也明白你要突破的心意,只是处理得太生硬,红色又岂能画竹叶,都错了。”

太子冷冷问道:“那该如何去画才是呢?”

“当然是用墨去画,君不见天下大作都是一样的么?你走火入魔,把画错的颜色改过来吧!”

太子笑道:“很好,那请先给我看看一些黑色的竹叶吧!”

旁观者顿然语塞。对了,说人家用红色来画竹叶是错,那用黑墨来画竹叶又岂会是对?

红色错,黑色当然也错,错的能用,那红竹叶、白竹叶、蓝竹叶之间,又岂会有分别?

“余律令啊,你指摘别人错误时,曾否留意过自己所抱持的观念也可能是一样错误,却自以为对呢?”在旁的皇玉郎突然回头,向他的手下败将余律令抛出道理来。

旁观者就是余律令。

皇玉郎没有把他碎尸万段,更没有杀他或伤害他,只带他上来“燕子矶”欣赏一下太子的画艺。

余律令一向心高气傲,才华盖世,当然很难有人会对他指点,思想一直甚是极端、偏激。

外貌太完美的人,也许同时在内心就必然会多一样缺憾,余律令的过分固执,也就是他缺憾之最。

固执的他,当认定目标,便会不惜一切去努力、付出,直至成功为止,否则绝不放弃。

只是,若目标是对,方法是错,手段也错,固执己见便成了伤害自己的最大原动力。

如此执着的人,非到头崩额裂,头破血流,甚至粉身碎骨时,是绝对不会罢休皇玉郎道:“你开始对自己的固执有了新体会,也开始对坚持的目标有了怀疑,这便是好的开始。”

余律令败在皇玉郎手上,对他的确是有了三分敬重,先前的一幅血红竹叶图,又令他在思想上有了新体验。

原来,外貌的绝世、非凡才华,不一定就是天下最强,人,还必须有谦虚的心,才能融入新思想,拓开眼界。

皇玉郎道:“你从小便鹤立鸡群,处处出色过人,只是,在长大后也太过自恃,那些所谓非凡成就、能力,只是在某一固定范围而已,要是无法突破这些范围,就可能变得无知。”

爱说道理、故事来教训人的皇玉郎,竟然在指点余律令,要这自命不凡的人物受教。

皇玉郎引着余律令一同生在大石之上,太子捧来香茗,摆上两个小杯子。

先恭敬的为余律令斟茶,但说也奇怪,太子倒茶倒个不停,一直的倒下去,杯已满泻,但还再倒。

茶水都从注满的茶杯中溢了出来,眼虽看不见但听觉敏锐过人的余律令也感莫名其妙,但太子却一脸自然,继续倒茶。

余律令道:“怎么还要浪费,明明杯已满溢,再倒就是无聊之举,不必了吧!”

皇玉郎笑道:“对,原来不必,但却无奈!”

一手执起斟满了茶的杯子,对余律令道:“阁下就像这茶杯一样,里面早已装满了自己的看法、想法,固执己见,你不把原来的杯子腾空,脑袋也就再也盛装不了其他新思想。”

抬头惊愕,余律令猛然省悟,原来又是个“道理”。

皇玉郎道:“太多的人因为心中有自己的成见,就从此听不进别人的真言、创见。”

余律令道:“真言也必须……”

皇玉郎道:“多数人急于表达自己的意见,结果除了自己的声音以外,甚么都听不进耳里。”

没有再说甚么,余律令也收拾思绪平静下来,他好想知道,皇玉郎究竟为何不杀他。

还有,今日来“燕子矶”的目的究竟是甚么?

皇玉郎道:“这数年来,‘元老堂’一直在各方面掣肘你,令你心烦不安,甚至感觉困惑痛苦,是也不是?”

余律令轻轻的点头,这事也许天下人尽都清楚,也实在不必掩饰,大方的承认好了。

皇玉郎道:“你感到痛苦、困扰,可又有甚么方法为自己舒解,减轻疲累呢?”

余律令道:“只要把小丙的势力铲平,一举把功劳再夺过来,便可以了,可惜却功败垂成。”

皇玉郎道:“你认为一次的杀战,便可以扭转自身困局,令‘元老堂’永远像最初那样支持你?”

余律令无言以对,因为这的确是个极困扰的问题,他解答不了,因为他实在没有任何把握。

皇玉郎道:“你在犹豫。”

余律令点头。

皇玉郎道:“犹豫是因为你没有把握,你清楚明白问题的关键是在‘元老堂’的决定,一切都掌握在别人手中,这才是真正原因。”

“一直以来,其实所谓神兵急急余律令,只是‘元老堂’制造出来的幌子,一切只是个烟幕、虚幻。”

余律令没有太大的反应,因为这问题由来已久,只是没有去面对,也不理会它罢了。

但今日看来是去面对这大疑问的合适时候。

余律令道:“要排除这样的烦恼,实在太难!”无奈的长叹了一声,余律令甚是苦恼。

皇玉郎道:“有这样的一个故事,你不妨给点意见。从前,在大海中有两个大浪,其中一个小波浪在跟雄壮的大波浪说,天啊,我好苦恼,别的波浪都那么大,我却偏偏这么小。”

“有的波浪又快又疾速,我却很是差劲。”

余律令道:“甚么事物都有必然的差异,人有贵贱,树有高矮,这个相当合理、平常。”

皇玉郎道:“波浪之苦,关键是它根本并不清楚自己的本来面目,清楚了它就不会那么苦困。”

余律令道:“波浪不就是波浪么,又有甚么本来面目可言,人才有人面兽心,波浪应该很纯净吧?”

皇玉郎道:“波浪只是短暂的现象,小波浪、大波浪也好,其实本质就只是水。”

余律令道:“水?”

皇王郎道:“当认识清楚自身的本质,就不会被一时的短暂形态困扰而迷惑,更不会因而痛苦。”

“人有痛苦、困扰,只因没有悟通自己本来面目吧,余律令本来就应该只是余律令,硬要是‘元老堂’下的余律令,只因为未摆脱暂时形态、身分的无聊枷锁吧。”

余律命道:“你在劝我反叛‘余家’?”

皇玉郎道:“还在执迷不悟!”

余律令道:“我绝对不会牺牲‘余家’利益的!”

皇玉郎道:“愈来愈笨了,又回复原来的固执性子。”

余律令道:“你在说甚么?”

皇玉郎道:“当然是在说你!”

余律命道:“我不应坚持余家利益么?”

皇玉郎道:“当然应该!”

余律令道:“那就绝不可能出卖‘余家’!”

皇玉郎道:“阁下叫余律令,对么?”

余律令道:“在胡说些甚么?”

皇玉郎道:“叫余律令当然就是姓‘余’了,要是你能摆脱‘元老堂’,自立为王,建立出色的王国,余律令啊,重生的‘余家’岂不就出现了么?你究竟明白了没有?”

“你还呆死、固执在短暂的被压、被操控形态当中,余律令啊,你其实真正的形态就是自己,光耀‘余家’,要凭藉的是余律令,而绝非‘元老堂’啊!”

无情当头棒喝,余律令终于明白了皇玉郎“故事”的重要启示,他要自己了解,必须摆脱“元老堂”牵制,方才有机会显露出真正强者本色,才有真正傲霸天下的一天。

余律令道:“你要我也归降、投效小丙,这绝对不可能!”斩钉截铁的答案,又令皇玉郎失笑。

皇玉郎道:“你也认为以我天下第一武学的皇玉郎,会真心的臣服于小丙之下么?”

余律令道:“你要我二人结盟,合成另一股势力?”

皇玉郎笑道:“你再仔细想想我徒儿所绘的画,他既然能以红色朱砂画竹,我们怎么仍拘泥于从前模式。”

究竟甚么才是从前模式?余律令想了又想,虽然他明白了皇玉郎一切含意,但就是猜不透这箇中道理。

皇玉郎道:“就让敢于画出红竹叶的原创者来解释吧!”

又端来了一个茶杯,原来只是负责斟茶的太子,安然坐下来,说道:“古之皇者,都只一样的沈迷于一统天下,称霸武林,只是,各方势力此消彼长,要成为唯一霸者,实则要与天下为敌,万世千秋,其实又有几人?故此,必须找寻新的政治结构才是道理。”

说得头头是道,太子并拾来了一大堆石头捧在腰际,逐一的放下排好,形成了以“模糊城”为首的七城。

太子道:“为甚么‘余家’跟小丙两方势力不断相互攻侵,永无宁日呢?原因就是当日公主以联防方法,利用天险再加以改良,使得若七城联防,整个防线便固若金汤。”

“由此可见,城与城之间的防守,是最重要的。能防护好自己的城池,这样才能向城民交代,令百姓有信心共同守卫。否则今天你胜攻进城来,明天大败又改朝换代,又有哪个敢出来承担大任?”

太子把这二、三十年间纷乱的攻守情况仔细分析出来,道理清晰,令余律令为之折服。

太子再道:“天下现时七分,皇国被灭,异族又给‘狂意族’族主药口福所控制,再加上个小丙,惟天下之大却只有七王,控制的城池合共一百三十,他们所依靠的,就是每个城的城主、守城用兵,没有对城民深入了解的城主,绝对不成。”

余律令道:“这个当然,一城之主,自然主宰城池生死荣哀,城主一倒,城池也就不攻自破。”

太子道:“既然七王互相猜忌、对战,怎么我们不来个‘城主大团结’,把天下一百三十个城联结联防,从此每个城由城主直接管辖,再无中央压榨、胡乱颁法。”

“任何城也不得攻向另一城,否则其他城立即联合攻灭。只要是有敌人来袭,各城立即派大军联台出战,唇亡齿寒,互相依赖、帮助,把管辖的范围限定,‘侵略’两个字消失了,也就不会再有无谓争战。”

“这就是一个崭新的政治统一概念,名为‘连城诀’,由两、三个城池开始,直至天下一百三十个城池都一一联合。”

“连城诀”,多么新颖的构想,余律令呆在当场,他真的有点感动,这创意太令他震撼了!——

第三章皇玉郎师徒

青砖小瓦马头墙,回廊挂落花格窗。

“玄正城”的“天极第一市集”,风貌、特色甚是奇异,商铺门前招揽顾客的布幌在风中飘摇,文房四宝、奇石怪玉、书画盆景、民间工艺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给。

转到大街之上,但见老字号“雄霸天下茶肆”、“无敌酒楼”、“永胜钱庄”、“最强宝刹”……一大批都冠上最夸张的名号在前,看来这里的人都变自诩、炫耀。

而每一间店铺,装饰、漆工均十分精致,色泽亮丽,鲜艳夺目,明显是颇**的格调。

四处的风味小吃,甚么蟹粉小笼包、开洋素干丝、什锦豆腐涝……一概诱人止步不前。

“来,来,来,你胆敢跟我左残手比试,老子便要你醉倒当场,再也抬不起头来。”

在人街之上,一间名为“无敌酒楼”之上,竟不知怎的摆放了一张大桌子,上面足足放上了三、四十坛烈酒。

一个左手已残缺的四尺矮小子,向面前的大胡子喝斥,态度高傲不可一世,抬起头来几乎是鼻孔向天。

左残手道:“要向本大爷挑战喝酒,来吧,先报上名来,大爷在你醉死之后,会替你造个坟,坟头定要有你名字啊!”

大胡子被胡骂斥喝,愤怒的不得了,连忙答道:“你就是号称甚么‘千杯不醉、万杯不倒’的左残手吧,本人只是来自‘皇京城’的小马哥,饮酒才半年,但盘缠用尽,只好斗胆来挑战。”

左残手哈哈大笑道:“好……很好,老子当你醉死以后,定然还有银两打赏,张开你的死人口,扔个铜钱压止鬼气,这一方面一定少不了的,你放心好了。”

大胡子被气得吹须瞪眼,怒视着左残手道:“别唠唠叨叼的,瞧我的!”

嘴巴当然不比左残手出色,惟是来自“皇京城”的大胡子却是个极能饮的硬汉子,手捧起酒坛,高粱咕嘟咕嘟的倒进肚里,不消一阵子,竟然涓滴不留,委实惊人。

大胡子没有趾高气扬的骄傲姿态,只是盯着左残手,要他也来乾一坛,自己已是先饮为敬啊!

“无敌酒楼”四周的街坊、民众,都爆发出热烈掌声,鼓励左残手一同来醉个饱,不要输给外来人。

在群众的压力下,左残手当然又捧起酒坛,喝个不亦乐乎,跟这外来者拼个高低。

原来在这“无敌酒楼”,有一个“无敌酒擂台”,老板为了吸引顾客注意,只要有外地人进城,敢上擂台挑战,在饮酒的比试下战败“玄武城”任何代表,便可得三两银作奖酬。

为啥“玄武城”会有如此古怪事?

其实此城的每一商铺,都有类似的情况,许多商户都喜爱向外地人挑战,以示“玄武城”的非凡特色。

然而,并不是每一回的比试“玄武城”城民都会取胜,甚至应该说,几乎每一回的比试,玄武城的代表都失败居多。

就以今日“无敌酒楼”的左残手为例,斗不了多久,还没喝完第三坛高粱,就突然仆倒醉了。

大胡子欢天喜地的拿了赏银而去,惟是城民却竟然为失败的左残手鼓掌,继续喝采。

“不怕失败,咱们让你乐上半天,待你好开心在‘玄武城’花光盘缠吧,哈:::!”

好勉强的言词,但每个城民竟都琅琅上口,说得脸不红、耳不赤,他妈的怪难看啊!

不害羞的家伙们,喧哗声中尽现团结的紧密感觉,“玄武城”的每一人都一个模样,难得的团结。

也许,就算是跟“武国”“剑京剑”的“长街”坊众相比,这里的城民都不会被比下来。

“哈……老史,你的城民们个个都一样,夸张得过分,真看得有点恶心。”

“那又何止呀,全城店铺清一色的,都是甚么第一、顶威、无敌……唉哟,你真的毫不怕丑啊!”

“难道几位兄弟觉得我史认屁怕丑么?”

“你啊,当然是不怕丑,更且最爱认屎认屁,自讯天下无敌,是最出色的风云人物。”

“这就对了,身为‘玄武城’的城主,本身就是如此模样,我的城民当然最好跟我一般模样。你们几位别笑我了,哼,在你们各城中,不都是把城民训练成跟自己一样的性子么?”

在交谈的,原来正是小丙麾下五城的城主,分别是“玄武城”城主史认屁、“苍龙城”

城主胡说八、“朱雀城”城主刘一线、“紫微城”城主关二哥及“白虎城”城主诸葛神弩。

五位城主同聚集于史认屁的“玄武城”,为的究竟是甚么呢?不会只是来欣赏“无敌酒擂台”吧?

绕过大街,五位城主进入了“第一亭”。

“第一亭”为面水园林,园林以山为主,特色是未入园林先成景,一泓清水绕园而过。

园林周围廊阁起伏,借漏窗可两面观景,外侧近水远山,内侧近山远水,园内园外,似隔非隔。

山崖水际,欲断还连!

如此美妙园林,有“第一亭”四周的“面水轩”、“观鱼处”、“明道堂”、“看山楼”等建筑。

或依山傍水,或隐于林水深处,园林苍古,在于树老石拙,山上古木苍劲穆森,乔木修竹,万竿摇空,石径斜廊皆出于丛竹,蕉荫之间,极富山林自然之美和简朴大力之态。

在“第一亭”内,潇洒不凡的皇玉郎,正在等候五位城主来临,五人甫上前来,杀!

史认屁第一个飞射而出,抽出戳来的五尺特长玉箫,如剑射出光芒,一个原来动作笨钝的史认屁,换转以箫作剑,腾挪闪移,人影乍合倏分,猝起发难。

皇玉郎左手一扣,搭住其手腕,说道:“此招欠力二分,偏斜移左,杀力挫去五分。”

史认屁回身一个倒挂,竟然以玉箫刺皇玉郎下盘,皇玉郎提左腿一踏,轻易就将玉箫踩在地上,令史认屁的绝招再也动弹不得。

“此招速度太慢,慓悍威势未及,只得应有杀力六成。”皇玉郎又冷冷的道。

每攻出一招,史认屁均不单止伤不了皇玉郎,而且处处被指点、修正,叙述得十二分详细清楚。

攻了十八招,改了又同是十八招,每一招都令原来傲气凌厉的史认屁佩服得五体投地。

皇玉郎笑道:“好徒儿,别太过失望,以你资质来说,经三个月的苦练,已有一定成绩了,假以时日,必定武功高强、冠绝武林,成为我皇玉郎之后的一代箫剑名家。”

当被皇玉郎称赞,原已变得消沈下来的史认屁,立时又把斗志再提升起来,信心大增。

“师父,徒儿定当努力拼杀!”感动得几乎掉下眼泪来的史认屁,向后退走,恭敬得不得了。

跟着再来讨教的,是身法灵巧的刘一线。

只见他滑步上前,身法就如皇玉郎一般模样,穿来插去,甚为灵活厉害,急动敏捷。

皇玉郎同样的又是在每一招式上加以指点,令几位城主从中学习,大大提升本身武学修为。

原来,自皇玉郎加盟小丙集团以后,竟然搭上了以史认屁为首的五位城主。

由于大名鼎鼎的皇玉郎,乃天下五大高手之最强者,就如爱棋艺者碰上了不世棋坛高手,当然如蚁附羶,好想讨教。

难得的是皇玉郎半点不吝啬,真的把本身武学所长一一传授,并且毫不保留。

经一段时间苦练,五位城主佩服得五体投地,便一同拜了皇玉郎为师,俟伏面前,甘心为徒。

要知五位城主性格不一,有的曾独当一面、有的脾性古怪,惟是经皇玉郎指点,却竟然都一一臣服。

只因城主们身分、地位已不同,要在武学上再上一层樱,实在难上加难。

有资格指点的,可能全都是武林中的敌人,对五位城主来说,实在好烦恼。

如果不再提升,在混乱的残酷战争中,只要来一个较强劲的敌人,可能便要人头落地。

故此得到皇玉郎指点,五位城主彷如久旱逢甘霖,兴奋快乐得不得了,武功进展一日千里。

每隔七天,五位城主使例行的到来“玄武城”“第一亭”受教,施展一次皇玉郎教过的武学,再由皇玉郎指正。

如是者循环不息,经数个月的苦练,瑕疵愈来愈少,相比皇玉郎,彼此于同一招式的杀力已相差不远了。

五位城主对皇玉郎的毫不藏私、推心置腹传授武学,实在非常感动,亦师亦友,五位城主就更与皇玉郎打成一片。

加上五位城主同样出身低微,能“高攀”原来遥不可及的皇玉郎,相对他是皇族后裔,身分特殊,因而就更加对皇玉郎产生解不开的情意结,友谊愈结愈深。

皇玉郎,以最直接的传授武学方法来拢络五位城主,当然水到渠成,也就迈开了“连城诀”的第一步。

要实行徒儿太子创见的“连城诀”,必须有城主先来支持才成,皇玉郎所以纡尊降贵的加入小丙集团,为的就是要拢络五位城主,以求他日联成一线,实现梦想。

他很明白,自己绝非一国之君,又或雄霸天下之大人物,在惨败给伍穷的那一役,已充分反映了出来。

要开创新奇迹,“连城诀”就是最恰当的选择。

加上史认屁跟“玄武城”的关系紧密,城民都以他马首是瞻,由此可见五位城主皆甚得民心。

如此出色的城主,民心归向,就是最好的合作者。

大家的目标都一样,只当一座城池的城主,甘心为鸡口,不作牛后,团结联合力量。

皇玉郎已踏出了第一步,五位城主都成了知己、好徒儿,目标一步步迈进,极惊人的成果就在前面。

此时,太子突然现身,每一回当史认屁见到这家伙,总是露出极不耐烦、很难忍受的感觉。

好端端的一个少年,怎么老是背着一个六岁孩童在身后,难看得像村中的奶娘,又岂是英雄好汉的所为。

只是太子乃皇玉郎的入室弟子,论资排辈,更是在五城主之前,史认屁的一切批评,只好隐忍吞下肚里。

太子甫到便道:“‘太微城’的城主,小丙已经决定了!”

五位城主同时露出喜悦的微笑,因为“太微城”乃皇王郎挫败余律令而得来的,故此城主之位,必属皇玉郎所有!

太子冷冷道:“小丙宣告天下,‘太微城’城主将由小黑担当。”

一盆冰冷至极的水淋向五位城主头上,教他们都难以忍受箇中偏私感觉,怒意从心底慢慢燃烧起来。

没有立大功的小黑,竟取代皇玉郎成为新城主,这究竟是甚么道理?小丙用人偏私,绝不论功行赏。

“哈……我皇玉郎原为天下最大国之君,当然不会为区区一席城主之位而烦恼吧!”

皇玉郎说得轻松,惟是潜藏在五位城主心中的不满,已慢慢扩散开来,也许小丙还未留意,这股不满会随五位城主蔓延开去,如星火燎原,将一发不可收拾——

第四章养人居之变

小白终于离开了“江川藩国”。

他不愿再逗留在这个人活在虚幻骗局中的地方。

甚么“大东日帝国”?

甚么为大一统的伟大思想而战?

一切的一切皆只是江川不死布下的大骗局,欺骗那些只为侵略而杀戮的战兵,只为满足他的私利、私欲而战的笨蛋。

小白很清楚明白,他只有依靠自己的力量,粉碎江川十兵尉侵略中土大地的阴谋。

他一定要胜利。

他一定要取得“富士神兵祭”的胜利,主导各方大量联合攻杀“江川藩国”。

为了“富士神兵祭”,小白再次来到“本愿寺”旁边的“南笛亭”,因为那里有他的盟友,也有他的敌人--不动明王的“风林火山”。

忽听得钟声当当,悠长清越,让肃瑟古刹添上生气,而铺满小圆石块的羊肠小径也不寂寞,除了小白月夜漫步之外,还有捧着一个大盘子的小和尚走在前方。

小和尚像察觉身后有人,匆匆转身,笑道:“原来是小白施主,深夜到访是为了一休大师哩?”

小白眼见这十二、三岁的小和尚手捧着一个大盘子,盛满了血淋淋的或肉或骨,摇头叹道:“我只是想会一会不动明王。”

小和尚仍一脸稚气,笑道:“不动明王现正在‘养人居’,我也正是为那些养人’送上晚膳。”

小白沈默不语,与小和尚一起往“南蛮寺”的“养人居”。

小和尚兴致勃勃,仍絮絮不休地道:“今夜又是不动明王与‘养人’对决的日子,故此特别为‘养人’准备了丰富的晚膳,又有骨、又有肉,好不丰盛哩!”

小白好奇道:“寺院内不是戒杀生吗?为何晚膳不是斋菜?”

小和尚精灵的双目瞪着小白不放,疑惑不解道:“不杀生,如何能杀敌?不吃肉,又怎有力气与不动明王对决?只有吃血淋淋的或骨或肉,才可增强杀意狂态,有助提升内力。我们二十万‘僧兵’也是不吃素,只吃荤,以防杀力退减。”

小白道:“你也是‘僧兵’?”

小和尚自豪道:“当然啦!我自少便被拣选为‘僧兵’,习以武艺,希望有朝一日为国尽忠,杀敌建功。小白施主,听闻你武功盖世,智勇奇谋,更准备参加‘富士神兵祭’,你可否指点一招半式,让我在武学上,也得以提升。”

小和尚本来很自豪能身为“僧兵”的一份子,怎料愈说愈兴奋,竟想要小白收他为徒,教他一招半式,如此天真稚童,哪像一个小和尚般清心寡欲,无欲无求?

小白笑而不语,只继续走向“养人居”。

亭子之前仍是摆放了六个大铁笼,“养人”们也享受着小和尚为他们准备的丰富晚膳。

一定要吃得饱,才有力量,有力量,才能有击败不动明王的机会,被困、被辱,机会绝对必须珍惜。

虽然机会很微小,但他们也要把握,否则他们会死得很惨,他们的幼小亲儿会死得更惨、更悲。

努力的大吃大嚼,他们全没有理会倚在树旁的小白,没有理会他那同情悲凄的眼神。

同情悲凄?那只会令“养人”的心软下来。

呸!不要。

他们只要心硬起来,硬得不能再硬。

他们只要杀力强起来,强得不能再强。

“养人”只为提升杀力而活,他们能活着只因为还能提升。能提升自己,更重要的是提升了不动明王。

全身满是花斑纹身的不动明王,手执十尺大旗“风林火山”随风飘扬,旗帜三边皆镶有钢片,锋锐如刀,杀气如刀。

不动明王随意的打开了第三个铁笼,让全身长满黑色长毛的“养人”执着他的仿制兵器“武士道”走了出来。

他为了在“富士绅兵祭”中争胜,不惜擒下敌人因于铁笼内,强迫他们使用仿照“一休七绝”的“风林火山”以外的六绝,日夜苦练提升功力,让六个“养人”成为不动明王锻链提升武功的夥伴。

长毛怪人手长过膝,目光凝注在他手上的“武士道”刀尖之上,心神合一。

“武士道”是一把逆刃刀,一把不是以正面杀人的刀。

锋、刃位置相反的“武士道”,如何能置人于死地?

能置人于死地的,不是“武士道”,而是另外一把刀,一把杀意更狂的刀。

杀人的刀便是那执刀者,执刀者便是长毛怪。

长毛怪以无俦内劲传入刀身,以刀脊震伤对决者经脉内脏。

经过两个月前的惨败,亲眼看着活生生的岁半亲儿,惨被斩下左手,长毛怪痛定思痛,苦心钻研,他已想出了对决不动明王的“风林火山”之法了。

不动明王你死定了,我要夺回我的亲儿!

怒喝一声,长毛怪已出招了。

他不让不动明王有挥舞“风林火山”战旗的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奔向不动明王。

蓄劲待发,无俦一式,全无花巧,直吹向不动明王脸庞。

太快了。

不动明王不及细想,以左臂挡截“武士道”逆刃刀,以内劲心拼内劲,看谁被震开。

血?没有血。

“武士道”没有砍伤不动明王,所以没有血。

它反被不动明王震飞半空中。

飒!飒!飒!破风声像嘲笑长毛怪的不自量力。

长毛怪不怒反笑,一个旋身后翻,巧妙地接回“武士道”,一气呵成,再以“武士道”

直砍向不动明王的左侧。

可怕的一招“逆水寒”,竟能把敌人震飞“武士道”的劲力,化为己用,揉合自身内劲,再度出击,劲力倍增,杀力万钧。

不动明王心下大骇,想不到长毛怪第二刀竟比第一刀杀伤力更人,内劲瞬息间倍增,只有运起内劲,再挡。

“武士道”又一次被不动明王震飞半空。

长毛怪又一次旋身翻飞,接回“武士道”,再砍向不动明王。

同一招式,如是者已重复了三十次。

三十次?

三十次,无间无断,一气呵成,每一次都杀力倍增,而每一次不动明王只有档。

只能挡,因为长毛怪这招“逆水寒”正好攻向“风林火山”的弱点,而不动明王无法反攻,只有挡。

“风林火山”乃十尺长的兵器,每每出招皆大开大合,只宜远攻急抢,而“逆水寒”则是采近攻,埋身招式。

长毛怪兵祭先机,以攻打快,贴身进攻,令不动明王的“风林火山”全无用武之地,处境危急。

从不动明王嘴角渗出来的血丝,可见他内伤不轻。

长毛怪狂笑道:“哈!哈!哈!‘逆水寒’夺命三十六招,你已受了三十招,只欠六招,你的全身经脉便会逆转倒行,五脏俱裂而死,不动明王受死吧,第三十一招来了。”

旋身翻飞,接刀,第三十一招砍向不动明王的前胸。

再没有挡截,“武士道”正砍向前胸。

中了!

砍中了!

但……怎会是软的?

还有,竟有一片深浅不一的红?

长毛怪并没有砍中不动明王的前胸,他只是砍中了不动明王的“风林火山”。

不动明王以“风林火山”十尺战旗,完全包裹住自己的身体,所以长毛怪只是砍中他那染满血红的战旗上。

正当长毛怪呆愕当场,再不能一气呵成的挥出“逆水寒”,劲力受阻之下,“逆水寒”

便溃不成招。

眼前红旗之内有一寸半凸出之位,不大显眼,那是甚么?那不就是不动明王的头首吗?

长毛怪欲以逆刃刀的刀锋,反手割下不动明王的头颅。

原来他错了。

错了的结果,只有失败。

当长毛怪发现他判断错误,那寸半凸出之位,原来并不是不动明王的头颅,而是他的拳头后,他已注定失败。

不动明王的拳头已重重轰在长毛怪的脸庞上,留下一个很深的拳印,面目已成一塌糊涂,本已奇丑的他,更加丑陋不堪。

失败了的长毛怪,黯然神伤,无声无息爬回他的铁笼内,静候欣赏他亲儿又一次被虐残的身体。

儿啊!请原谅爹爹,下一回,下一回爹爹一定能再度提升,杀败不动明王,救回乖儿子。

希望,能令凄惨的“养人”继续活下去。

儿子便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铁笼再度被关上。

可惜,长毛怪却不在铁笼内,而是被拒之于门外。

一盘血淋淋的肉块从头倒下。

长毛怪拾起掉在地下的一颗眼珠,那颗他清楚认得是自己亲儿子的眼珠,悲痛万分,眼眶也哭出血泪来,狂呼大叫道:“儿啊!我的乖儿子啊!”

希望破灭,代表了生命之火也会随之而熄灭。

小和尚不屑道:“无能废人,已给你两个月的时间,竟然全无长进,半点没有提升武学,挥出那不知所谓的‘逆水寒’,令主人不动明王失望之极,现在还你儿子所有肉块,为你送终,无价值的废物,受死吧!”

小和尚右脚重重践踏在长毛怪的脸庞上,了结他的一生。

其他五个“养人”默默蹲坐在铁笼内,了无表情,他们没有对长毛怪流露出一丝同情。

因为他们清楚明白,此情此景随时会发生在他们自己身上,若他们败下来,死的将会是自己,自己的亲儿子。

无情的“养人”,有情的小白亲眼目睹这一幕,也不禁凄苦万分,长毛怪亲儿被杀之痛,勾起了他回忆起自己那未曾见过一面便被杀的笑梦白乖女儿,自己也曾悲痛莫名,伤心欲绝。

小白没办法迁怒于不动明王,因为他也是无辜受害者,也曾被囚作“养人”,更不知亲儿的生死。

长毛怪可怜,“养人”也可怜,不动明王更可怜。

不同者,只是不动明王没有死,他是仍然生存着的侥幸者,怀着十七年忆子的锥心之痛。

小白再也不愿逗留片刻,他不愿看历史重演,只带着无奈的痛心离开“养人居”。

人已走,并不表示惨剧已告一段落。

不动明王身上花斑斑的纹身抖动着,痴狂杀意更浓,因为这头疯兽已怒极了。

一个月的等待,只换来无限的失望,疯兽已不耐烦了。

“富士神兵祭”一日一日的逼近,不动明王绝不满意今夜的成果,怒极的他打破惯例,再打开了第一个铁笼。

不动明王怒不可遏,喝道:“大胡子,一个月前你曾夸下海口,还有两大绝招会令我大惊失色,希望你不会令我再次失望,这次是你的最后机会。”

狐假虎威的小和尚不知何时已抱着一名岁半小孩,一刀切下了他那趣致的鼻子,痛得那小孩哀嚎不已,但最痛的还是身为爹爹大胡子的心,眼眶没有泪,只有恨意、杀志,但内心却在淌着血泪。

“贱种小和尚,我还没有败下来,他妈的,为何仍切下我儿的鼻子?”

大胡子的怒气感应手上的仿神兵“浮世绘”,幻化出迷幻色彩,眩人耳目。

小和尚鼓掌笑道:“哈!哈!哈!成功了,终于激发起你的潜在杀意,如此杀意才配与不动明王对决。”

小和尚蹦蹦跳跳的站在“养人居”一旁,很满意自己的部署。

不动明王冷笑道:“好!这才有意思。”

十二尺长的“浮世绘”绽出五色缤纷的杀意,迷迷虚虚,却有随时能夺你颈上头颅的机会。

不动明王首夺先机,运起内劲,十尺战旗顿伸张为三十尺,急旋成锥,直钻飞向站着不动的大胡子。

“浮世绘”的杀意强,“风林火山”的杀意更强、更盛。

没有一个“养人”能有比不动明王更强的杀势。

没有人可以,因为不动明王永远是强者,胜利的一方。

“浮世绘”没有被举起迎挡,被举起的只有大胡子的左掌。

巨灵肉掌迎挡“风林火山”。

大胡子要以肉掌截破“风林火山”的杀势。

不动明王要以“风林火山”刺破肉掌。

破了!

大胡子的巨灵掌终被刺破了,一寸,二寸的逐渐被“风林火山”穿过肉掌,直刺向心脏。

不动明王怒道:“坯!甚么两招惊天动地的绝招,还不快快出招,你再也没有机会了。”

大胡子冷冷道;“机会?已握在我手,它让我等得太久了。”

机会真的已被握住,因为“风林火山”已被握紧,再也不能推前半分,大胡子出招了。

大胡子竟放开紧握的五指,沿着旗杆疾上,任由贯穿手掌,却是猛然的攻轰向不动明王。

疾如风,快如电的掌劲扑脸炙痛。

大胡子一招反客为主,实在太快了。

不动明王眼看大胡子的巨掌快要轰向胸前,硬受他无俦内劲的一掌,他只有不动明王只好放弃手上的“风林火山”,与大胡子相对一掌,借劲向后急撤,避开了大胡子当胸一击。

大胡子抛下手中的“浮世绘”,紧握着“风林火山”,潇洒的舞出飒飒破风之声,笑道:“哈!哈!哈!我终于等到了这机会,这三年以来,只能提升三倍杀力,不是我低能,而只是我欠缺了称心的神兵,让你见识一下我真正的实力吧!”

大胡子挥舞三十尺的战旗,竟更胜不动明王,“风林火山”彷似他身体的一部分,杀!

狠狠冲前一卷,不动明王的全身被紧紧包裹着,一直拖行,内力炸吐在旗帜上。

五尺、十尺、二十尺,大胡子终于停了下来,三十尺的“风林火山”也被收不动明王颓然倒下,瘫软在地上。

不动明王?

那就是不动明王?

瘫软在地上的只有一团骨肉,互相纠缠扭曲,完全不成人形,怎会是不动明王?这只是一团被扭曲乱搓成的泥团罢了!

是的,他是不动明王,因为那团骨肉仍有生气、仍有呼吸。

大胡子热刺刺的以脚践踏那团骨肉,狂笑道:“大蠢蛋,我的称心神兵便是你那‘风材火山’,败在自己的神兵下,只怪你学艺不精,糟蹋了神兵‘风林火山’大胡子并没有对不动明王下杀手,因为已没有这个需要了,他只是在离开以前,顺手打破了其他四个铁笼的大闸门锁罢了。“本愿寺”的“南蛮亭”今夜不再宁静了,不时传来狂呼怒喝、哀嚎声声。

希望寺院的钟鼓木鱼之声能平复暴躁、哀凄的心。

南无阿弥陀佛!

这来自“江川藩国”的大胡子,已夺了“风林火山”在手,他将是参加“风林火山”的十位代表之一。

很好,“风林火山”握在他手上,果然更加神气,这家伙挥出来的招式,一定极强。

已怕得要死的小和尚抱着失去了鼻子、仍在淌血的哭啼婴孩跪在地上,全身抖颤不已。

“风林火山”再动,当然是为了杀人,杀了人,大胡子便立即走了,两个人,死了一个。

“风林火山”贯穿了婴孩的心,再把他抛在地上摔死。

小和尚冷汗涔涔而下,同样地,大胡子的眼泪也在脸上流着。

再见了,孩子,请安息,爹已替你报仇。

如此的残废婴孩,留在世上偷生也是徒然,大胡子索性把他处决,也就一了百了。

小和尚却侥悻的保住性命,他想了又想,想过好多遍,总是想不通透,天啊,究竟大胡子为啥要留住他的狗命。

他当然想不通透,只因为小和尚只是小和尚。

大胡子留下他一命,是要让他去告诉神山八代及一休大师,究竟大胡子的武功有多强,不动明王如何不堪一击!

哈……!

你啊!”

就在小白十尺之前,狂风吹得雪花急舞,彷如一个雪洞卷成。而雪洞之内,竟然有人。

肥头大耳,活像雪人一样的他,手中握着一把用冰雪封着作鞘的刀,他的相貌好古怪,八字眉左右下垂,眼神、脸容全是疑惑,他好像有好多事要问。

傻七一见到他,便疯了似的走过去,拥抱着这个不速之客,大叫:“丑叔叔,你终于来了!”

丑叔叔原来是他!

小白看到傻七哭如泪人,一别多天如隔三秋,由此可见丑叔叔在傻七的心中是何等重要。

小白待二人拥抱过后,向一点也不丑的丑叔叔点了点头,他也好想知道,丑叔叔究竟是何方神圣?

丑叔叔走到小白处去,只见风雪也随着他的步法移动,犹似是他带领着有生命风雪似的。

人到,杀气也带来。

刀,出鞘,充满冰寒杀力,斩!

刀劲斩骨刺肉,全身竟已结了一层薄冰,还未割劈入骨,那阵森严寒霜已刺骨生痛。

小白的“赤龙”未及出鞘便挡,急迎上去。

刀剑拼斗,“赤龙”竟凝结了层厚冰,把剑鞘完完全全的封死,要拔剑也来不及了!——

第五章朱不三神兵

“丸庭园”内,朱不三与桃子这对冤家,曾在这里胡扯乱打,一时桃子咬朱不三的耳朵,一时又咬他的大鼻子,把泥沙塞进他裤子里,搞来搞去,园内不断传来爆笑声,好不快乐。

但自从天皇被杀,朱不三将那垂死的歌舞伎扶到天皇尸首身旁,让歌舞伎能安详的死在挚爱天皇的怀中后,往日的欢笑声已不复再。

歌舞伎临死前,为感谢朱不三的安排,把自己的神兵“风流”交给朱不三,便含笑而逝。

自此朱不三便拥有了“一休七绝”的“风流”,而“丸庭园”内,昔日的嘻笑玩闹,换来今天的心烦意乱。

朱不三搭上羽箭,挽起“风流”,劲力一射。

中!

终于射中了箭靶……旁的一棵大树,气道:“挑那妈叉,这是甚么弓箭,总是射不中红心的,又说是神弓,是神弓便应自动自觉射中红心,干嘛又要我浪费时间苦练‘风流’。”

再搭箭,挽弓,射。

皇天不负有心人,朱不三努力的射出十枝箭,总算也有一、二枝能勉强射中箭靶上,红心嘛?还有一大段的距离。

桃子站在一旁,看在眼里,难掩内心忐忑不安,道:“相公,你真的要参加‘富士神兵祭’?”

朱不三被“风流”弄得心烦气躁,束手无策,一时气上心头道:“娘子,为夫不是为了参加那什么热闹的‘富士神兵祭’,又何苦挽着这不知所为的‘风流’射来射去,不如与你一起练‘朱氏贱格拳’,来得开开心心。”

桃子忧心不已,满脸愁容,道:“相公,你全然不懂运用神箭‘风流’,‘富士神兵祭’一战,岂不是送死?”

“横竖要送死,不若由我先割下你的猪头、笨头,来一个痛快好了。”

他?

他拥有一张雪白瓜子脸,柳眉弯弯,星目含愁,一个美极的长发公子,比女儿家还俏上七分。

朱不三怒火中烧,喝道:“放屁,不凡圣子你这卑鄙小人,少来此撒野,就让你作我的活动箭靶。”

不凡圣子一身雪白长袍,衣饰华贵,长身玉立,气宇轩昂的翩翩公子,却是**辱水晶晶的大魔头。

朱小小发指皆裂,血筋暴现,恨不得将这最爱**乐欢欲的不凡圣子碎尸万段,以告慰爱妻水晶晶在天之灵。

不凡圣子冷笑道:“朱小小,你的女人最初两次,都献奉给我不凡圣子,两次的滋味都截然不同,她很满足哩!”

朱小小双目早已变成血红,一派视死如归的决心,喝道:“你这畜生,我一定要杀了你,就算杀不了你,也要杀,杀!杀!杀!”

朱不三愤然道:“桃子,好好照顾着小小,这魔头便让为夫应付吧!”

二话不说,朱不三立即拔出十枝箭,全搭在神箭“风流”上,挽弓放箭,以内劲吐射。

一箭十发,劲箭破空,直飞向不凡圣子。

劲箭如风,可惜不凡圣子手中的“无敌”更快。

惊虹一闪,疾如风去如电,十箭全在不凡圣子十步前被斩断,纷纷碎落在地上。

朱不三再拔十箭,但他的速度远远逊于不凡圣子,已被他飘然抢至身前。

不凡圣子神情自若,潇洒挥动“无敌”。

只觉眼前一晃,朱不三顿觉彻心彻肺的痛,挽弓的两指已被“无敌”所断。

两指被断,已无力挽弓,“无敌”乘时杀至。

刀光锐烈,三分潇洒,七分惊艳,凌厉华光,缠掠朱不三四周,迥旋迅疾。

朱不三或蹲、或滚,狼狈不堪,险险避过致命一刀。

桃子豆大的泪珠滚落脸颊,亲眼目睹朱不三险成刀下亡魂,桃子顿感锥心的剧痛,泣不成声道:“相公,快逃!快逃!”

朱不三没命的逃离“无敌”的刀网,可是“无敌”如影随形,紧逼不放,让朱不三喘不过气来,苦不堪言。

逃不出刀网,只好挡。

朱不三不作细想,举起神兵“风流”截阻“无敌”刀势。

两大神兵相接,发出铿锵之声,火花四散。

“砰!”

朱不三手中“风流”难挡“无敌”杀势劲力,竟一分为二,“一休七绝”之一的“风流”断了。

急急运起内劲,吐散病毒,以敌不凡圣子。

可惜“无敌”刀势未遏,不凡圣子以刀劲破割朱不三胸口。

病毒未能退敌,朱不三鼓胀的大肚子已被破开了一道裂缝,湿漉漉的肠脏顿时暴露人前。

桃子惊见朱不三惨被一刀破肚,身子已瘫软在地上,眼泪如断线珍珠链子般,不断坠下,把前襟也弄湿了。

“不会的!不会的!相公!相公!你不要死!你……不要……死!桃子……桃子……很爱……很爱……你,你……你……不能死的……”

桃子努力睁开已被泪水模糊了的双目,她要从不凡圣子手中抢回相公朱不三的尸首,不致被不凡圣子凌辱。

桃子以手背抹拭眼中泪珠,却惊见朱不三站在身前,正努力苦练箭术,而朱小小也在不远处磨刀霍霍。

相公?

他原来没有死!

太好了!

原来全是一场梦,只是一场噩梦。

多可怕的一场梦。

桃子以衣袖抹拭脸上因梦境而留下的泪痕,开心的傻笑起来。

这个可怕的梦,命桃子清楚明白令自己惊慌惶恐的原因,更加明白自己对相公朱不三已情根深种,锺情于这矮小肥胖的朱不三,不能自拔。

以前自己的一切心思意念,全是为了学武复仇,救出挚爱妹妹凉子,杀死那贱种江川十兵尉。

如今,令桃子牵肠挂肚、午夜梦迥常常担惊受怕的,却是眼前这粗鄙不堪的朱不三。

天意弄人,如此巧配姻缘,但心底桃子却雀跃万分,因为上天为她安排了一个真心真意,对她一往情深的朱不三,而她也随着对朱不三的愈益了解,愈来愈爱上这矮胖子,一代英雄。

“丸庭园”内,羽箭四散,有的射在大树上,有的纵横交错的散落在地上,但箭靶上插着的羽箭却寥蓼可数,更遑论射中红心的羽箭。

“一休七绝”之一的神兵“风流”,连绝顶战才歌舞伎也不能发挥它十足神效,最后也死在“风林火山”之下。

更遑论朱不三只能以短时间苦练“风流”,完全不能劲射“血箭”与“气箭”两大绝艺,就连最普通的羽箭也是射得七零八落,完全射不中目标。

如此实力,如何出战“富士神兵祭”?如何能帮助小白争胜夺帅印?岂不是天方夜谭,最终只有死路一条?

“富士神兵祭”为东瀛武士最重视、最崇高的赛事,只有拥有神兵者才有资格参与。

比赛中,只能以神兵互相比拼,绝对不能以拳、腿功夫争战,违者会被取消参赛资格。

“富士神兵祭”中能取胜的,便为全国神兵武者之苜,享有武学最高的荣誉。

今年的“富士神兵祭”一共有十多参赛者,除了“一休七绝”外,还有“赤龙”、“无敌”,及神秘少年天恨的“刀”。

“一休七绝”是一休大师,综合七十年来在不同年岁下,对武学修为的理解和感觉而铸成的七项神兵。

“浮世绘”是一休大师七十岁时的心血杰作,为江川藩国九大武将之一、年已五十的宫本剑藏所拥有,自他握有此剑后,“浮世绘”已久未逢有能力抵挡的剑,剑并没有剑鞘,握在心中能斩出迷幻色彩,是一把十二尺长,好长好长的剑。

“武士道”,为天狗丑人所持,也是江川藩国九大武将之一。据闻此刀除了铸造它的一休大师外,就只有天狗丑人一人能知道它的外貌,因为此刀实在太快,迅如电闪,锐利无比,永远没有人能看清楚那夺命一刀,看见的皆已是死人。

“五轮神”,是一把从来没有人知道它力量的神秘铁链镰刀,它与它的主人市松人形也是一样神秘,因为他俩从没有杀过人,是神山八代四大将军中的秘密武器。

“风流”,是一休大师交给绝顶战才歌舞伎的神兵,可惜她为了天皇,而战死在“风林火山”之下,临死前,更把“风流”送赠朱不三。

“病魔”朱不三本来就全无争胜夺取神兵武者荣誉的机会,他为了朋友小白,虽然不能发挥“风流”的神效,也要一战“富士神兵祭”,希望能助小白一臂之力,为他铲除一部分参赛者。

但是朱不三全然不擅长用神兵“风流”,如何能胜?故此他只是“富士神兵祭”中最弱的一名参赛者。

“风林火山”,是一面大旗,旗帜三边皆镶有钢片,锋锐如刀,本是一休大师徒儿不动明王所拥有,他煞费苦心为了争取“富士神兵祭”的第一神兵高手荣誉,苦心设计“养人居”,可惜反被“江川藩国”的忍士刺客大胡子所败,并夺去“风林火山”,成为另一名参赛的高手。

“幕府”,为“江川藩国”九大武将之一、持国天将军的矛枪,他为了成为“富士神兵祭”的第一神兵高手,苦苦锻链,誓要夺得殊荣,一鸣惊人,成为九大武将之首。

“贵族”,本属于平安大人所有,后来平安大人被神山八代所杀,夺去他的陀螺,交给怨天太子,让他能参加“富士神兵祭”,怨天太子武艺平凡,虽拥有神兵“贵族”,但他能否以短时间练成“贵族”秘技,奇兵突出?其间可有何不为人知的秘密?

“无敌”,一痴老和尚一共铸造有三把刀--“无量”、“无情”、“无敌”,一把比一把更出色。不凡圣子与小白一战中,惨被小白手中“赤龙”斩断了“无量”并吞噬了“无情”,只剩下最出色的“无敌”。一痴老和尚为求娶得女徒儿夕姬为妻,甘心把宝刀交予夕姬,而夕姬却暗恋大师兄不凡圣子,最后“无敌”的主人便成为不凡圣子。不凡圣子乃刀中之神,运刀出神入化,配合神兵“无敌”更如虎添翼,他为了达成师父一痴多年来的宿愿,必须在“富士神兵祭”中取胜,让一痴成为东瀛铸造神兵的第一人。

天恨的“刀”,一把被收藏起来的刀,用刀者天恨却是一个没有隐藏恨意的浪人,他用刀既狠且绝,而且他为人冷酷,他曾扬言,要在“富士神兵祭”中斩断“一休七绝”,令一休大师此生蒙羞。天恨背负着一身的怨恨,他的责任只在杀人,杀那些自命不凡的人,而“刀”便是藏在他的代言人--情缺的体内。

“赤龙”,是万寿圣君赠送天人小白的一把绝世神兵,它能感应主人的心思情绪,绝对是一把王者之剑。小白参加“富士神兵祭”并不是贪求那天下第一神兵高手的美誉,虚名在小白眼中只是过眼云烟,不值一哂,他只是在乎夺取攻击“江川藩国”的兵权,带领大军出征迎敌,小白心里明白,想要攻溃“江川藩国”,不能依靠其他两人势力,他只能靠自己,也只有小白能带领大军战胜凯旋,让进侵中土的庞大势力,完全瓦解。

故此“富士神兵祭”中,小白、“赤龙”一定要胜利。

好友小白要取得最后的胜利,“病魔”朱不三便义不容辞,为他开路,击败其馀高手,让小白能轻易出线,保留实力。

小白、“赤龙”确能二合为一,心意相通。

反观朱不三与“风流”,二者格格不入,若要嬴得“富士神兵祭”,可说是千难万难,情况就如大海捞针,机会绝无仅有,与其说参赛,不如说是送死,更来得贴切。

刚刚做完白日噩梦的桃子,正傻呆呆的想得出神,忽被朱不三的暴喝声吓得回过神来,目瞪口呆的望着朱不三的古怪行为。

朱不三怒不可遏,道:“他妈的,只是一把废柴烂弓,如何也不觉它是一休大师的心血神兵。倒不如在‘富士神兵祭’中,偷偷的放一个病毒屁,便大功告成,简单快捷,甚么‘气箭’、‘血箭’?就让朱某发射一个‘毒屁箭’好了。”

心烦气躁的朱不三,当他想到用“毒屁箭”的好办法后,心情便立刻轻松起来,还作势放屁拉弓,滚地放箭。

站在一旁的桃子,感觉是哭笑不得,但她内心的忧虑,并没有因为他的“好办法”而减轻半点,心知朱不三此行险恶非常,凶多吉少。

本来在树旁磨刀霍霍的朱小小,突然跃出怒吼,挥舞手上大刀,与日光相辉映,绽出万点光华,直砍向朱不三的头首。

朱不三没有拔箭,他只以神弓“风流”挡截朱小小的大刀。

朱小小抢身攻招,贴近劈斩,任朱不三滚地飞跃,也逃不了朱小小的刀网,处处受制。

幸好神兵“风流”不易折断,朱小小虽劲力无俦,也无损“风流”分毫,只是朱不三挽着不称意的兵器,才会处处受制,左避右挡,狼狈不堪。

蓦地,朱不三掷下“风流”,以掌发劲,截阻了朱小小的攻势。

攻势突然遏止,朱小小走向朱不三跟前,哀求道:“爹,求你,让我参与‘富士神兵祭’,我要出赛,我要亲手杀死那贱种不凡圣子。”

朱不三哪会不明白儿子的心意,朱小小一心为爱妻水晶晶报仇,痛苦失落已令他失去理智,纵是不敌也要力战不凡圣子,至死方休。

这次代父出战“富士神兵祭”,朱小小已视死如归,能杀死那贱人不凡圣子固然理想,就算战败而死,也能为水晶晶尽最后一点心意,到地府再续未了情缘。

朱不三笑道:“情痴傻小子,你手中没有神兵,如何能参加此赛?你看,手中大刀一折便断,哪像神兵‘风流’,无坚不摧,不易折断。”

朱不三说罢即一手折断朱小小佩刀,以作示范。

朱小小正欲开口,但被朱不三抢道:“你想告诉我,可以借用我手上神兵出赛。好!你接住!”

朱不三一手把“风流”塞进朱小小手中,以脚挑起地上断刀,一气呵成,快捷无比。

朱小小立即以“风流”攻向朱不三,要他清楚明白自己出赛的决心,以及他也具有实力出赛。

可惜朱小小未发一招,朱不三以疾如风吹、快如电闪的速度,迅雷不及,断刀已弹飞朱小小手中神兵,直抵他的胸前。

失去神兵,胸前受制,朱小小心知大势已去,自己与爹爹的功力实在相差太远,不禁黯然神伤。

朱不三怕了拍儿子的秃头,叹道:“虽然‘风流’在我手,不能运用自如,但总算也能拒挡你十多招攻势,反观你一招也不能挡截,必也明白功力悬殊,我以‘风流’出战‘富士神兵祭’,虽没有制胜把握,但也能以深厚的内力自保,总比你出赛送死的好。”

桃子抬起地上的“风流”,看着这对父子,本已平复的心情,又再澎湃汹涌,忐忑不安、忧心忡忡,正蚕食她软弱的心灵。

“风流”如何能发挥它的威力哩?

相公能否平安无恙,凯旋而归?

相公啊!你一定要回来,你千万不能死的。

桃子会一直等你,等你回来。

桃子很爱你的!

爱你!——

第六章丑叔叔你好

“好乖乖,肚子饿慌了,嘻……别怕,别怕,我给你手指吃。”

“来吧,不痛,我当然不怕痛。”

“好寂寞?对啊,我也一样寂寞!”

“嗯,许久没见过乾爹了,你也想出去么?”

“但……饿……饿啊,我怕走不多远,就连水也没有!”

“呜……没有人理会傻七了,丁儿、丁小妹,傻傻七对对不起你俩……”

“吃吧,我的指头可以喂你……”

“指头哪会好吃,吃馒头不更好么?”

傻七在饿得糊涂刹那,竟有人跟他说话,连忙转头看个清楚,天呀,竟然是好朋友、好客人小白。

只见他手里捧着一大包、一小包的,都是热剩剩、香喷喷美味包子,教人垂涎欲滴。

小白笑道:“傻七,还欢迎我么?”

傻七闻言,欢天喜地的手舞足蹈起来,连忙走过去闸门处,为他至今唯一的朋友小白,把门打开。

一个又丑、又傻、又杀人的痴狂傻七,谁会愿意跟他结为朋友,甚至愿意走进他的笼内当宾客?

有,天下间就有一个小白。

友情对小白来说,一直是最重要也是最宝贵,就算是失掉生命,小白也想牢牢握住友情。

傻七已是小白的朋友,而且是非常好的朋友,别人都把他视为笨蛋,但在小白眼中,这朋友一定比小黑、伍穷更可爱,他非但不会怨恨自己,更加不会背叛。

小白在料理好一切后,带了一些点心来给傻七,方知原来自那小池忍忍死后,一直就再也没有其他人来照顾他。

彷如在家中饲养的宠物一样,傻七从来不曾离开大铁笼出外觅食,他只好不停的等。

等了一天又一天,许多天过去了,饿得手软脚软,原来的茶水都喝个清光,好不容易才挺到今天。

不消一阵子,饿慌了的傻七便把所有点心塞进肚子里去,吃得一乾二净,半个不留。

吃饱了的傻七,拉住小白的手,另一手托着丁儿、丁小妹不停在铁笼内转来转去,好不快乐。

突然,傻七呆呆站住,若有所思似的,脑海中不断盘算着一些事情,眼眶一红,泪又滴了下来。

小白安慰道:“有甚么事不快乐么?不打紧,说出来让小白哥哥为傻七分担一些吧。”

傻七肃静了一阵子,才勉强开口道:“我……好怕……小白你你……一会就走走……好快……又分开开,傻傻七怕怕,怕寂寞,只有我跟丁丁儿、丁小妹,又回复原来的……苦闷。”

小白一屁股坐在铁笼,舒舒服服的托着腮道:“别担心,我一定会隔数天便来探望你一次,在平日也会命人拿水及吃的给傻七,这样每次跟傻七见面,都是肥肥胖胖的,必定好玩得多!”

一双手捏痛傻七的脸颊,但傻七却好开心,把小白整个捧起,竟抛上笼顶,又接回,一连数次,玩个不亦乐乎。

小白突然抓住笼顶的铁枝,便不再掉下去,二十多尺高的大铁笼,傻七抬头一看,被伸出舌头来戏弄他的小白引得失笑,立时飞身跃上去,要把小白拉扯下来。

不要看傻七笨笨呆呆,原来身手却甚是了得,一纵身已跃至笼顶之上,只是小白侧身闪开,又攀至远处。

傻七就如大猩猩一般,飞扑了过去,欲擒住小白,可是小白也不示弱,剩身便又闪开。

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形,在大铁笼内你追我逐,飞来扑去,小白恃着轻功了得,倒也有十足信心摆脱傻七。

可是,突然左脚掌一紧,低头细看,竟然已被傻七的左手擒住,再也动弹不得。

是甚么道理?小白竟然在轻功比试上输给了傻七?

摸不着头脑的问题,教小白迷茫失措,傻七原来非但有强劲的杀力,原来武学根基也极为深厚。

还未想得通透,傻七突然递上了一个“神风笑”,只见如同飞鸟的杀人神兵,又作了多方面的改良,依其内部结构来看,无论在飞射的距离、又或是爆炸威力上都强大多了。

傻七笑道:“小白哥送我一顿饭,我送小白哥礼物!”

小白笑道:“不,我不会接受你的‘神风笑’!”

搔头百思不解的傻七,生平还是第一次被别人婉拒收下神兵,他的大作每一回都被小池忍忍称赞得天上有地下无,世间难得,今日馈赠,小白竟然拒绝接受,实在令他惊呆。

小白道:“别诧异了,这只是中土人的一点‘气节’问题,我身为王者身分,要是收下了你发明的‘神风笑’,他日待‘天皇帝国’入侵,又用来对战,岂不惹人笑话。”

“中土之大,能人异士多不胜数,要制造威力强大的神兵,一定有好人才、好出色的能者,我接纳了你的‘神风笑’,便自然会放弃辛苦寻觅其他能人,你明白吗?”

不停的左右摇摆,傻七当然不会理解太深奥的道理,只是小白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他不能恼怒小白的啊!

阳光自外照射在大铁笼上,好暖!

傻七突然拉着小白,把丁儿、丁小妹都放进口袋里,便拉开大闸门冲出去。

“去哪里?”小白问了又问,但傻七只是笑而不答,嘻嘻哈哈的拉着小白只往山上直奔而去。

如火似电,一形十影,傻七的轻功高绝,竟比小白犹胜一筹。至此,小白才明白,一个有点傻痴的人,因为在他的个人感觉中局限性非常之大,在练功时极集中精神,心无旁骛,自然在修练上事半功倍。傻七这家伙就是好例子,武功出色得很。

先越过一座长约六十尺的木桥,便见寒气更浓,不断的侵入身体,突然眼前一亮,原来竟是一个七色彩池。

一些枯枝倒映池中,互相辉映,倒也境色怡人。

再往上是大片野花丛林,只见冰花琼枝,银装素裹,踏水游山,小白更觉赏心悦目,怡然自得。

愈上树木愈少,四野只是铺满了一大片厚厚白雪,风雪不断洒下,若非有内力护身,小白也定然冻僵。

傻七依然不停下来,急奔疾走,向山巅飞奔而去,风雪愈来愈大,四野更是冷冷清清。

这寒冷荒芜之地,究竟有谁会在此?傻七是真的傻了么?带自己上来作甚?

终于,在接近巅峰之处,傻七便拉着小白躺在地上,头仰向天,露出愉快的甜蜜笑容。

“哈……下来吧,我才不怕,看啊!”那傻笨的小子,原来走了大半天,就是为了上来吞吃“雪花”。

“好啊,你不断的下来,我就不断的吃个痛快,上一回败了,这次我带了小白哥一起上来,吃啊,来吧!”

傻七耐心的“指导”小白,张大口跟雪花对抗,不停的吃个饱,直到飘雪停止。

“哈……快了,快了,再下来就吃不消了啊!”雪花洒个不停,而且愈来愈密,满天飞舞,瞧得人神迷心荡。

小白吃了一会儿,也被眼前的情景吸引住,就像回复到七、八岁的时候,在家乡中四处游玩一样。

自离乡进入“剑京城”开始,小白就从来没有再轻松过。这么多年以来,都是忧愁、困扰、争战……太多太多的痛苦反覆,真的从来没有彻底的轻松。

其实,玩一些好无聊的玩意,陶醉于无忧的大自然世界,顿觉畅快悠闲、舒适无比。

人,追求的原来并不太复杂,愈是简单就愈可爱。

若非“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小白倒好想天天跟傻七上来大雪山,享受一下雪花洗礼。

斗了半天,傻七与小白大败了,两人都被雪花铺满全身,哈哈笑个不停。

那傻七突然跳了起来,向洒下雪花的苍天拜了又拜,俯伏甘拜下风,跟着又大笑了起来。

“丑叔叔怎么还没来啊?”傻七突然四处搜寻,但甚么都找不到,心下急了起来。

小白道:“哪个是丑叔叔?”

傻七道:“好胖、好胖的叔叔,两眼大大,头圆圆的,好有趣,你没见过丑叔叔么?”

小白道:“当然没见过。”

傻七道:“呀,可以了!”

一个翻身,傻七便在雪地上堆着雪,不消一会儿,就堆起两个圆滚滚的大雪人。

傻七道:“丑叔叔,丑叔叔,傻七好挂念你呢!”

大声的叫喝,原来傻七所指的丑叔叔,就是这一个自己堆成的大雪人,又肥胖又笨呆,跟傻七也有点相似。

对了,傻七一直会把死物当成活人看待。就如丁儿一样,把他留在身边,好好照顾。

这大雪人丑叔叔,定然又是傻七的另一个好知己了。

小白道:“他……不丑啊,怎么会叫丑叔叔。”

傻七道:“槽糕,小白啊,原来你比我还笨。”

小白道:“甚么,难道他真的算丑?”

傻七道:“当然不是了,丑只是他的名字,就这么简单,哈……小白笨,比傻七更笨呢!”

没头没脑的傻七,原来思维却不凌乱,竟弄得聪明绝顶的小白也有口难言,无从辩驳。

只见傻七很小心的为雪人不停堆压,每一处都尽量弄好,要把雪人推得层次分明,圆滑可爱。

成了,傻七欢天喜地的在雪人“丑叔叔”脸上吻了一下,然后便围着雪人大跳大唱。

小白也抛开俗世烦嚣与傻七蹦蹦跳跳,一起舞出最快乐的步伐,一起为大自然的美而欢呼。

小白的心情顿然变得又年轻又畅快,引吭高歌,把他从小孩时学会的山歌都唱一遍。

一曲既罢又来一曲,不断的妙曲声韵,听得人陶醉其中,连小白也暂时忘却多年来愁苦辛劳,偷得浮生半日闲。

风雪交加,雪花飘飞,两个如顽童一样的家伙,玩了半个时辰竟也不愿停下在动荡的江湖上,也许谁也不愿在如此境况停下来,能苟且偷安已属万幸,何况如今日的悠闲快活,可遇不可求,小白只愿永世如此,也不愿再投身武林争逐。

全然投入,舞得乐极忘形,要不是那太夸张、近乎疯狂的笑声突然停顿,恐怕小白也不会在沈醉中清醒过来。

只见傻七疯了似的,满脸泪水,不停的在大叫,“丑叔叔!丑叔叔,傻七好想你啊!”

就在小白十尺之前,狂风吹得雪花急舞,彷如一个雪洞卷成。而雪洞之内,竟然有人。

肥头大耳,活像雪人一样的他,手中握着一把用冰雪封着作鞘的刀,他的相貌好古怪,八字眉左右下垂,眼神、脸容全是疑惑,他好像有好多事要问。

傻七一见到他,便疯了似的走过去,拥抱着这个不速之客,大叫:“丑叔叔,你终于来了!”

丑叔叔原来是他!

小白看到傻七哭如泪人,一别多天如隔三秋,由此可见丑叔叔在傻七的心中是何等重要。

小白待二人拥抱过后,向一点也不丑的丑叔叔点了点头,他也好想知道,丑叔叔究竟是何方神圣?

丑叔叔走到小白处去,只见风雪也随着他的步法移动,犹似是他带领着有生命风雪似的。

人到,杀气也带来。

刀,出鞘,充满冰寒杀力,斩!

刀劲斩骨刺肉,全身竟已结了一层蒲冰,还未割劈入骨,那阵森严寒霜已刺骨生痛。

小白的“赤龙”未及出鞘便挡,急迎上去。

刀剑拼斗,“赤龙”竟凝结了层厚冰,把剑鞘完完全全的封死,要拔剑也来不及了!——

第七章冰封刀剑决

从枯树寒枝上掠起几只惊鸦,在寒冷中发出短促的急啸,一阵扑翅的风声,迅即化成小点没入穹苍。

在云雪苍茫的“富士山”上,小白的“赤龙”与丑叔叔的“冰封之刀”刀剑交迸,非但没有发出刀剑相撞铿锵之声,甚至听不到任何闷响。

因为“冰封之刀”带着寒意森森之气劲,还未交击之先已顿将“赤龙”添上厚厚冰霜。

冰与冰相碰,竟互相胶缠着,“赤龙”首次面对一柄如此古怪的刀,愤怒莫名,散发出的无声怒意惊动飞鸟。

小白一愣未及拔出“赤龙”,“他”已自行催劲,“崩”的一声,把披在身上的冰雪分崩离析。

长啸一声,竟见星剑光芒,如矢应机,“赤龙”破冰后自行带动小白长剑疾刺,抖动杀前要反噬“冰封之刀”,带给“他”的差辱。

但丑叔叔在一击之后便收招伫立,藏刀背后,小白以内劲制住“赤龙”怒意,将冲势止住。

杀性被阻,“赤龙”不甘心,不情愿地发出刺耳难当的嗡嗡叫声向小白投诉。

“赤龙”反应失常,难道丑叔叔手上的也会是一柄稀世神兵?

只有小白最清楚“赤龙”的脾性,道:“你是不满他连样貌也不肯相见,便要你吃了亏吧?”

“赤龙”嗡嗡地叫向小白表示答覆。

这把披上厚冰作刀鞘的“冰封之刀”绝不是他的原来面目,没头没脸不以真面目对战,难怪“赤龙”感到气愤难平,势要破开厚冰一睹对方庐山真面目来挽回自己的尊严。

“哈哈,好好好啊……小白哥的‘赤龙’会叫,好啊!”傻七没头没脑,对丑叔叔突然袭击小白非但没有错愕,还在拍掌大叫。

傻七兴奋大叫后,忽然在雪地上团团转圈,走啊走的,终于躲到用雪堆出来的雪人后面。

傻七左看右望,检视自己身处的安全位置后又再高声大叫道:“小白哥,你要小心啦-……。丑叔叔的功夫好厉害的呀!”

傻七的心智比一般常人为低,若不是有高手指点绝不可能身怀绝艺,小白稍为猜想,忽然就对丑叔叔揖手作礼。

小白道:“多谢。”

丑叔叔道:“为甚么说多谢?”

小白道:“你既教傻七武艺,想必是因为要傻七有一门防身之技,免得被他人欺凌,出于善意,傻七已是我小白的朋友,我们也没有必要成为敌人。”

丑叔叔能教傻七绝世轻功犹胜小白,那他自身的功夫也必定不弱,小白这次远离中土东来,只为阻止“天皇帝国”侵吞中土,能少一个敌人多交一个朋友绝对有益无损。

丑叔叔道:“傻七思维异于常人,我教他内力轻功口诀,他早已转化成一套属于自己的绝学,青出于蓝,比我练得更出色。”

小白道:“的确,常人思考有一定法则依据,久而久之成为一套既定模式,思考每每囿限于过去所学无法超脱,偏偏傻七就有这种突破规限的天赋,这种天资别人却无法仿效,小白会败给他是理所当然。”

小白说话客气容让,目的志在平息干戈,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但丑叔叔却道:“傻七内力及轻功能胜我,但刀法一门却无心参详,始终无法学得来,不知道我的刀法能否胜过中土的功夫。”

丑叔叔言下之意就是要跟小白在刀剑上见真章,一战势难避免,小白无可奈何道:

“‘天皇帝国’的人,似乎对尚武精神都看得很重要。”

丑叔叔道:“你不比试,你手上的‘赤龙’也不会罢休。”

“赤龙”兀自发出鸣叫,抖动金光,已作好洗刷耻辱的准备,要是小白避而不战,也实在对他不起。

傻七刚才找地方躲起来就是早知将有恶斗,藏身雪人后就可安然观战,说他傻,不如说他行动简单直接。

傻七见两人呆呆的伫立还不动手,不耐烦起来大喝倒采:“没没用啊……丑叔叔说的话一定要听啊!”

一阵森寒刺骨之气随着丑叔叔再度拔出“冰封之刀”笼罩四周,向“赤龙”发出挑战的讯号。

“赤龙”也不示弱,抖动剑身鸣叫作出回应,在空气间荡漾中竟已闻得刀剑交迸的声音。

小白道:“既是公平比试,小白只好以武会友,替你一洗前耻吧!”

小白一句答允应战,丑叔叔已挺起“冰封之刀”疾抢而前,只见步履如飞犹如惊鸿踏雪,十步走来未见雪上留痕。

小白忽觉风霜扑面,点点寒雪打来割面生病,以手稍为遮挡,原来丑叔叔的“冰封之刀”带动了漫天风雪随袭,已在咫尺之前。

霆不暇发,电不及飞,“冰封之刀”刀尖已指向小白,失去先机,“赤龙”跳跃扑杀迎挡。

“吼--!”怒吼声只是一种感觉,来自“赤龙”,因为愤怒而发出沈雷怒吼。

因为发觉没有击中目标,所以“赤龙”愤怒!

“冰封之刀”只是晃了晃便下沈指向地下,插入雪中,丑叔叔以此定了轴心作支撑,身形悬空,双腿旋飞疾踢攻向小白。

“赤龙”来不及回挡,小白移步坐马,以为退至可挺剑回刺的位置,“冰封之刀”却如水银泻地雪中急划,拉动丑叔叔腾挪变化,追向小白退位。

距离相差太近,要是不拉远位置,小白根本无法刺剑而上,只能走步闪避,幸而丑叔叔身法果不如傻七般迅捷,小白纵未能攻亦总算稳守。

避得数十步后,丑叔叔招式已老,再次收招。

既是公平比试,小白也不抢攻,定神下来正自揣摩如何破招,却见雪地之上,“冰封之刀”划下一字,令小白愕然。

一个“快”字。

能在雁飞鵰振,势似凌云,连绵不绝的刀招下还能刻上一个“快”字,丑叔叔的腿招并不是随便疾踢,根本连小白所走每步皆是被他逼进死位。

要是丑叔叔再急攻变招,小白大有可能无从招架。

丑叔叔道:“这刀招,就是一个‘快’字。”

“快”便是刀式名称,也只有这个字适好配得上。

“赤龙”又尝不到甜头,抖动鸣叫得更厉害。

让小白定下来参悟这招神髓,丑叔叔又再挺刀抢上,这次更迅若惊电,风霜更盛。

“冰封之刀”每次扬起,总牵动四周霜雪集结,寒冻刺骨更令小白反应比平常的慢,要破招就难上加难。

小白挺着“赤龙”直捣风雪中,由被动变成主动。

丑叔叔还是一招“快”,不过比刚才更急更快。

“赤龙”这次也没有碰上“冰封之刀”,因为小白竟也用同一招“快”杀入刀阵中。

“好!”丑叔叔叫了一声便要举起“冰封之刀”抵挡“赤龙”。

小白在“快”之后没有收招,补上了一剑,他要为“赤龙”一雪前耻。

“波”的一声,“赤龙”与“冰封之刀”又是胶着,寒气太盛,非但没有破冰一见“冰封之刀”庐山真貌,“赤龙”又再被冰封。

丑叔叔往脚下一看,只见雪地上被“赤龙”划上一个反转了的“快”字。

小白以“盗武”偷来“快”招精髓,随即盘算出反杀招只能以此一式,才可挡过丑叔叔刀腿互相配合,犹如两个高手上下前后夹击的连绵杀势。

将“快”字反过来写,就能先一步将“冰封之刀”于起刀的一刻止住。

丑叔叔甩开“赤龙”,鹰扬拔足,跃在小白头顶,看起手,又是一招“快”,如狂风暴雪般无法招架,因为一转眼,“冰封之刀”已将雪花化作水点,在小白的脸上疾写一个“快”字。

要破,只能更快,金光闪过,惊鸿一瞥间,雪地上没有“快”字,丑叔叔脸上也没有“快”字。

“赤龙”的金光却在半空中留下一个颠倒了的“快”字。

但金光也瞬间消逝,因为这个颠倒了的“快”字,向着丑叔叔的一边已披上薄冰。

在刚才惊鸿一瞥间,丑叔叔已先一着写了个“快”字,迅捷得小白看不到他何时起手,哪时收招。

收了招,还是待“赤龙”金光才显现出这个被寒霜所刻下的“快”字。

快,已经是一种感觉,要阻挡住“快”,必须有比他更胜一筹的速度。

小白的“盗武”,可偷来招式神髓,但肉眼看不到速度,无法可偷来,刚才一招,已是小白的极限。

阵上交锋,凭天赋提升压倒对力,是过去小白多次杀败对手的原因,丑叔叔这种“飞鸿踏雪泥”,只留感觉给人追忆的层次,小白在此时此刻是没法提升这境界。

要破招,必须要多一点时间。

无法再破招,“赤龙”已不再鸣叫和抖动,对小白不满,也有点无可奈何。

尚武精神,不在于击败对手赢得胜利的骄傲。

一个人如果自恃有一套不败功夫,便怠懒不再潜心修学,被人迎头赶上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失去人生处世应有的态度。

这一次公平比试,小白学会了一套新的思考方法:要是敌人以“杀掉你”为最终目的,反而会徼发出求生意志将对方杀败;但要是敌人并不想把你杀掉,只以战胜自己为最终目的,是会有可能将自己击败。

小白就有这种阵中参详领悟的天份,天份令他交上丑叔叔这一个朋友。

“朝日村”算得上是“江川藩国”内稍为繁盛之地。

繁盛,这只是相对来说,村内还是穷人集结。但再穷再落魄,颠沛流离的日子里,人始终还是需要一刻闲静,找点娱乐慰藉悲凉哀伤的现实。

每回风雪飘摇,不适合出海打鱼的日子,附近村落的村民便往“朝日村”群集,原因是这里有一些江湖人卖艺讨活。

手头比较充裕的村民,给他们一些银两便可获一刻快慰,也是对一些只能靠娱乐他人为生的江湖人些微帮助。

只是他们所卖的都是一些必须浸**磨练所得来的绝学秘技,要沦落至出卖过去尊严才赚得一点生活,旁人看了不免欷歔感慨。

小白就有这种感慨现实无情的哀伤。

“来来来啊!来啊……只要一两银,就可玩‘瓮中捉鳖’,这门游戏只是这家有,别处找不到!”

傻七在村内大街高声叫嚷,本来已非常出众的外形,令他更为引人注目。

丑叔叔得悉贱人小池忍忍被天恨一刀斩杀后,今天便带着傻七来到“朝日村”卖艺讨活,也正好多一个人为他拉客助威。

小白呢?他却在另一边遥看,一个要街头卖艺的武者,要其他武者在旁观看他出卖尊严,应该是一种悲哀--小白心中无限感慨。

只见傻七身前放有一个高四尺、阔四尺的圆身木桶,左右及上方各有一洞,丑叔叔藏身木桶之内,将双手及头伸出洞外,情况就如乌龟瑟缩在龟壳里面。

村民见如此趣怪模样,又被傻七大喊式的拉客口号所吸引,把丑叔叔团团围住。

一个骨瘦嶙峋、满脸忧郁相的村民好奇询问:“这个‘瓮中捉鳖’的游戏是怎个玩法?”

傻七结巴巴地道:“只只只要给一两……银,就可以用这把刀斩劈丑叔叔双手及头,一两银有三刀机会,只要伤到丑叔叔就算赢。嘻嘻……不过可不容易啊!”

另一个围观的彪形大汉立时穿过人群,交给傻七一两银,说道:“我就不信要伤他有何困难,拿刀来。”

傻七递上一把长刀给大汉,便即挥刀向丑叔叔左手处斩下。

丑叔叔反应矫捷,在长刀斩下时已即将左手缩入木桶内,长刀劈了个空,围观村民都为丑叔叔喝采,也有些真的怕丑叔叔左手被斩落而惊叫。

傻七嘻嘻哈哈拍掌笑道:“嘻嘻,你还有两刀呢!”

大汉见丑叔叔反应果真不赖,假如馀下两刀都无法伤到丑叔叔皮毛,刚才大言不惭的声明便顿成村内人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