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喝茶的代价

从连接“皇京城”的山向东走约二十里路,接近一片大汪洋之前,有一座巍峨挺拔的“红香山”,山上盛放的野杜鹃,在夕阳下显得一片娇艳,红红的,幽幽的,山风轻轻吹拂,一簇簇的花瓣迎风摇曳,顺着山势延绵绽放,真的又红又香。

一片娇丽艳红的颜色下,有一点碧绿,对山远眺,这一点碧绿显得份外葱翠耀目。

绿色来自山腰一座“观火亭”,其梁柱、帽檐扫上新绿色彩,小亭已见陈旧,旁边的小茶寮却是新开,惟搭建因陋就简。

“观火亭”筑于山腰,人在其中休憩,可眺望山上山下一片火般焯红的野杜鹃,左眺无边无际汹涌大海,右望中土正烽火连天的动荡乱世,犹如隔岸观火,是以得名。

“观火亭”旁边的破落小茶寮正升起缕缕炊烟,长得清雅秀慧却一身破衣麻布的翠儿,正埋头埋脑地为身前的小火炉添入乾柴。

本是花样年华的可人儿,被炊烟熏得一脸黝黑,却依然言笑晏晏的对着小火炉,样子十分可爱。

小火炉上的水沸了,她立即用布小心翼翼地端起瓦锅,兴奋地叫嚷道:“茶要泡得香,必须要小心挑水,没有好的水,也谈不上有好的茶。”

“除了水之外,茶叶和茶具的配搭亦十分讲究。”翠儿身旁的大力接道。

大力还不满二十,长得英伟挺拔,相貌堂堂,却同样身穿破衣烂服,一双乌黑的手在小心地筛选茶叶,待翠儿将沸水端过来,便混秈了几种不同的茶叶放入茶壶内以沸水泡之。

茶叶经沸水一泡,茶香四溢,芬芳更胜遍地野杜鹃,自小茶寮随风传送,沿山径四散,吸引了正在山径间漫步的一对情侣。

大力与翠儿发现了他们,立即招手嚷道:“两位如果是赶路的话,不如在进城之前先试试我们兄妹的香茶,保证可令两位回味无穷,毕生不忘,十世挂念。”

大力说完,翠儿也迫不及待迎上前拉着两人的手说道:“对啊,我们两兄妹所泡的茶只此一家,别处尝不到,你们一定要尝一口,不对,不对,应该是多尝几口。”

翠儿说话时嘴角微微歪斜,灵动双目谦谦有礼,可爱的容貌有一股令人无法拒抗的魅力。

这对情侣年过三十开外,男的一派俊朗不凡,神采奕奕,步履矫健;女的丰姿绰约,肌肤白澈胜雪,岁月完全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一点痕迹,依然是天姿国色。

这一对鸳鸯就是令天下人都艳羡不已的小白和耶律梦香,他们两人的相遇、相爱以及所有一切早已为天下人所闻,大力与翠儿两兄妹只听过他们的大名,却从未一睹真人,如今当然无法认出他们。

小白深深地吸入一口茶香,只觉香味渗透四肢百骸,舒泰无比,不禁脱口赞道:“茶味芬芳,清而不涩,与杜鹃花香混成一体,没有盖过花味,也没有让花香比下去,你的烹茶功夫的确甚为到家。”

获得称赞,大力立即再说道:“当然,我们两兄妹出身自茶艺世家,别的功夫不敢说,但所泡的茶一定会令你满意。”

耶律梦香端超空的茶杯放在鼻端一嗅,然后又拿起一点茶叶细看,问道:“这些茶叶和茶具都是你所挑选的吗?”

大力道:“正是在下。”

看到耶律梦香带着赞赏的神色,翠儿也邀功说道:“嘻嘻,别忘了水是我翠儿所挑的啊!”

小白打开盛水的水壶一瞧,说道:“所谓‘啜茶思好水,对月数诸峰’,就算有最好的茶叶和茶具,如果用水不当,茶汤会变暗,茶味会带涩,茶香会不正,你们两兄妹对茶叶、茶具和水的配搭都相当得直,技艺一流,所卖的茶应该不便宜吧?”

翠儿收起了笑容,一脸忧伤的说道:“这位公子和这位好姊姊,我们的茶不卖钱的。”

两兄妹既有出色的茶艺,泡出上乘的茶,理当待价而沽,不卖钱又卖甚么?

大力说道:“现今中土各地正被‘天皇帝国’大军所侵,纷乱不定,百姓无安家之所,四处流散,死伤人数与日添增,吃不饱,穿不暖,正是我们中土人联结一起抵抗外侮之时,我们两兄妹又怎可以再向同胞收取一文钱来尝这口茶呢?”

大力说时双目暴射愤怒神色,言辞激昂,像是恨不得将“天皇帝国”的敌军煎皮拆骨,杀之而后快。

数月之前,小白在城池内以武功击败名昌世,虽然将他一臂斩掉,但中土的平民百姓皆已奉名昌世为皇,由他去领导军队力敌“天皇帝国”自是理所当然,小白的“铁甲军”与“五杀野”只能从旁协助,伺机而动。

小白道:“百姓正陷入水深火热中,你不收茶钱固然动机良好,但对于力敌外侮似乎没有甚么帮助。”

大力道:“正所谓有力出力,我只恨自己没有一身好武功,无法上沙场杀敌,又有这刁蛮任性的妹子翠儿要照顾,否则一定亲身手刃敌军,以报我爹娘之仇。”

耶律梦香道:“你们的爹娘都死在‘天皇帝国’敌军手上?”

提到惨死的爹娘,翠儿更是神情忧伤,双目含泪,说道:“爹娘死得好惨啊!不但被折磨,最后还要他们互相杀死对方,我们是千辛万苦才逃到这里来。”

大力怒道:“‘天皇帝国’那班狗贼残暴不仁,又狡猾奸诈,分多路进攻,以游移战略化整为零,像山贼流寇一般向无反抗力的小镇平民下毒手,抢掠**,又捣毁来往运输通路,名昌世只能专心应付对方的大军,分身无暇,村落的百姓既不能寄望有军队镇守保护,一切只能靠自己,试问手无缚鸡之力的懦弱百姓,怎能保命不死?”

翠儿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又有大仇未报,所以我们兄妹只能寄望有能人相助。”

大力瞧着小白手上的“赤龙”,说道:“你手上有剑。”

小白道:“你也有上好的茶。”

大力道:“假如你能够替我们去下面的村庄报爹娘之仇,这壶好茶就相赠阁下。”

小白道:“为同胞出力,抵抗外侮入侵我中土,根本是理所当然的事,用不着给予酬劳。”

翠儿道:“英雄啊!那这口茶就当是我们赠给英雄吧!”

见两兄妹盛意拳拳,耶律梦香也不好意思推却,向小白说道:“相公,既然两兄妹一番诚意,我们就喝了这口好茶感谢他们的好意吧!”

小白道:“好啊,其实我早就忍不住想喝了呢!”

小白与耶律梦香将一片茶叶放入口中先嚼其甘味,然后将两杯茶一乾而尽,大力与翠儿几乎要跪地感激。

小白微微一笑,便拉着耶律梦香说道:“的确是好茶,恐怕在上路之后便难以再尝,我们可以再添一杯吗?”

大力微微错愕之际,翠儿已为他们再斟下新茶,调皮地说这:“只要你们喜欢,再多添几杯也可以呢!”

公主与小白一脸欣赏山间风光之际,山径上又有一人朝茶寮方向走来,只见这人一脸胡子,体形魁悟,揹着一个大袋子,里面像装了大石块一样重甸甸的。

他气喘咻咻地走到茶寮之前,向大力说道:“对不起,可以卖一口茶给我喝吗?”

大力还没说出喝茶的代价,小白便代其答道:“哈哈,他们的茶是不卖的,想喝茶便要付出代价。”

大汉问道:“代价?甚么代价?”

小白说道:“要替他们杀人。”

大汉问道:“杀甚么人?”

小白说道:“敌人。‘天皇帝国’的人?”

大汉立即面有难色道:“我一介莽民,平常都只是在乡间干农务粗活,又怎有能力抗杀‘天皇帝国’的军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口茶我不敢喝了。”

大汉说罢正欲继续赶路前行,小白却伸手挡住他道:“这口茶芳香馥郁,既甘且甜,平常实在难以一尝,不试试实在太可惜,不如这杯茶就当是我请你喝,相信他们也不会反对,大力,对吗?”

大力还未笞上话,天真烂漫的翠儿已不停点头说道:“对啊!对啊!既然这口茶是你的,你当然可以请他喝。”

小白将茶递上前,大汉接过茶杯说道:“那就多谢了。”

瞧着大汉一口气将茶饮尽,翠儿开心拍道:“我们的茶是独一无二的,你在别处一定尝不到,味道怎样?”

大汉答道:“很好,的确是很好的茶。”

耶律梦香道:“茶叶、茶具和沸水都是上乘之选,茶叶是青叶生晒,茶具所用的是紫砂瓷器,水是天然的轻水,一切本来是完美无暇,可惜都忽略了喝茶的环境。”

公主刚说罢,四周忽然传来阵阵刺耳的嗡嗡声,令人烦扰不堪,大力脸上阵红阵青,本来笑意盈盈的翠儿都不再笑了。

只见一团黑压压的小黑点不断在大汉身边飞来飞去,大汉挥手去拨,随手抓来,只见一手血肉模糊,原来已握死几只小苍蝇。

耶律梦香续道:“一杯上好的茶,在弥漫血腥的地方喝,只会大杀风景,真可惜。”

大汉不胜其烦道:“怎么这些苍蝇老是缠着我?”

小白摇头叹说道:“苍绳当然不会无故把你缠住,只因你身上有它们喜欢的食物,自然如冤魂一般缠身,要向你讨债。”

大汉惊愕之际,小白已一手捏碎手中之杯,射出碎片击向他背上重甸甸的大袋,割出了一道缺口。

大袋承受不了重量,里面一个个圆形的物体,滚跌到地上,撒满一地,竟是一个个齐颈切断的头颅。

秘密被揭发,大汉慌乱失神,挥手乱跳乱踢:“这些臭鬼子,杀我们的同胞,斩了你的头还想化成厉鬼把我缠绕,该死!该死啊!来吧,来吧,一起来踢死这些‘天皇帝国’的臭鬼子!”

忽然金光一闪,地上的人头堆中已多了一条属于大汉的腿,小白出手毫不留情。

小白怒道:“杀自己的同胞已经够了,装模作样更是罪加一等,对已死的人不尊重,你有两条命的话,两条命都应该死掉!”

耶律梦香道:“喝过‘百味香’,假如没有解药良方的话,一盏茶时间后就已经是个死人。”

刚好说罢,大汉已倏地全身剧烈痉擘抽搐,肌肤毛孔皆渗出血水,除了头颅完好无缺之外,他的身体皆被抽光水分,乾枯而死。

大力与翠儿对大汉的死状毫不诧异,因为“百味香”这种剧毒本来就是他们混和在茶叶之内,用这种方法已经杀死不知多少人,所以已经是司空见惯了,意外的只是小白和耶律梦香喝过毒茶,却依然完好无缺。

诡计被揭穿,大力仍强装镇定道:“假如早一点知道你手上的剑就是‘赤龙’的话,我就知道她一定是用毒至尊的耶律梦香公主,这一杯毒茶一定不会给你们喝下去。我只是不明白为甚么不能将你们瞒过去。”

耶律梦香道:“我刚才已说过,喝茶是要讲究环境的搭配。”

大力道:“这里山青花香,绝对是最佳的环境。”

耶律梦香道:“花香、茶香、‘百味香’,三者配搭的确容易瞒天过海,加上中‘百味香’而被毒死的人全身水分都会消失殆尽,只会发出少量尸臭,但你为了保存他们的头颅不变形而减少毒性,还是引来对血腥甚为敏感的小苍蝇,它们在前面的花丛间飞来飞去,太张扬了,花香是不会吸引这么多苍蝇,你机关算尽但始终遗漏了这一点。”

小白道:“保存他们的头颅不变形,是为了让‘天皇帝国’的人确切认出他们是中土的人,否则就不能换取金银珠宝的奖赏,你又是一个出卖同胞,该死的人。”

大力卖国求荣,牺牲同胞性命,意欲投向“天皇帝国”怀抱,为小白所极度不齿,已不管大力爹娘被杀的故事是真还是假,紧握“赤龙”向他大步走去。

大力一脸坚毅说道:“是,我是杀了自己的同胞,但现今这个动荡乱世,有几个可以像笑苍天一样有能力自保?我只是一个平凡人,‘天皇帝国’的人要来杀我的话,我又怎有能力反抗?”

小白道:“没能力反抗,不是残杀自己同胞的藉口。”

大力道:“嘿,他们开出条件,只要交出十个同胞的头颅便可免一死,你知道有多少人已经完全投降了吗?像刚才那个人不是也杀掉了十个自己的同胞吗?我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只是想保住性命可以安然无恙,难道这也有错吗?”

小白道:“错,当然是错,你可以加入名昌世的抗敌军,与他们并肩作战,一起将‘天皇帝国’的人驱逐出中土。”

大力道:“嘿,你就是鼎鼎大名的笑苍天吧?”

小白道:“那又如何?”

大力道:“你的才智、武功都绝对比我高强吧?”

小白道:“那又如何?”

大力道:“你本来最有能力带领我们对抗敌人,可是连你也没有帮助名昌世,那到底是为甚么啊,为甚么要看着我们的血白流?”

对啊,小白有“铁甲军”与“五杀野”,应该是最好的助力;面对外敌来袭,不是应该敌忾同仇吗?

不与名昌世合作,是否他太固执了?——

第 二 章 争战苦求生

几个月前同样的“红香山”,同是那一片艳红如血的野杜鹃随风摇曳,芬芳里带着血腥味。

伍穷、天恨、笑天算三路大军都分别败给名昌世,只有小白的“铁甲兵”与“五杀野”

久持不下。

武功上小白胜过了名昌世,斩掉他一臂后带着大军退出,原是为了作其后援,以防名昌世一旦倒下便立即有人支撑大局,又可差遣“铁甲军”以游击战术支援各乡村小镇的军防,但在一般人如大力的眼中却被认为不替大局着想,是想独自称王。

很明显地,小白此举是分散了自己的军力,却也得不到平民百姓的体谅和信任。

一个人要是才智太高,所作的事情平常人往往是难以理解,甚至会惹来讨厌。

虽然才智高的人都明白会有这种后果,但明白不代表可以改变事情朝这方向发展。

小白对大力的质疑回应道:“败为寇,胜为王,应该是天经地义、不容反悔的事,当日四路大军同袭名昌世,小白的军队没败阵,又如何说服自己的军队听名昌世之命抗敌?”

大力道:“废话啊!只要小白首肯,‘铁甲军’与‘五杀野’又岂能违抗你的命令?实际上军队还是听你指挥,而你不过跟名昌世合作,共同抵御外敌吧!”

小白道:“小白敢以人头作保证,假如当日我没有离开‘皇京城’,差遣部分军力固守分散四周的乡村小镇,今日中土死伤的百姓一定不止这个数目,而且一山不能藏二虎这个简单道理你应该明白吧?名昌世有我妹子、伍穷、天恨及他自己的大军迎战‘天皇帝国’先锋兵将,我的行军作战策略必定与他迥异,只会徒添无谓争拗,让敌人有机可乘,小白配合名昌世的雄狮暗中狙击敌军,必定是最佳方法。”

大力道:“最佳方法应该是一个平民百姓也不会牺牲。”

小白道:“这是一个理想,也近乎梦想,能达到当然是好,但战争的确已经开始了,有人流血牺牲也不是我所乐见,但小白一个人一双手,能救得了几条人命?只能哀叹我们中土人一向不肯团结,小白又不能一统天下。”

大力道:“那‘天兵神将’又如何?他们是‘万朝’的精锐雄师,当日不就曾出现这‘红香山’听你差遣吗?”

的确啊!当日江川十兵尉与“天皇帝国”的军队在山顶上包围小白,苦来由不是从“蓬莱仙岛”带来“天兵神将”为他解困吗7那一役后来怎样发展了?

小白答道:“‘天兵神将’在‘蓬莱仙岛’隐伏几十年,就算每个军兵每日都动于操练,谁又能够保证一举便能击退‘天皇帝国’的‘神风不死兵’?指挥军队除了要熟读兵法外,更要与各位将军先锋配合无间,小白与‘铁甲兵’各将领就是合作了超过十年才有今日的默契,况且‘天兵神将’已属于我儿莫问的军队,他下令太初等人退守,自有他的原因。”

大力不断提出质问,原因其实只有一个,就是拖延小白杀自己的时间,却被小白理直气壮一一答辩过去,他要不死,还有甚么办法?

小白说道:“你再没有问题了吧?那你现在就要付出残杀自己同胞、卖国求生这两件事的代价。”

大力表面装出的凛然无惧,此刻开始支持不住,小白进一步他便向后退一步,差一点就要拔足逃跑。

大力叫道:“不,该杀的是他们,是他们先向‘天皇帝国’投降,杀我们的同胞,他们都有份杀我的爹娘,我毒死的都是拿着头颅等着去向敌人磕头的人,我没卖国,罪不致死!”

小白说道:“当你杀够二十个人时,不也一样会跟妹子拿去向敌人邀功吗?到时再杀你才真的太迟!况且别人做错,不代表你也可以错!”

现在求情真的太迟,“赤龙”金光陡闪,一瞬间剑已出鞘,“他”噬去生命的速度迅雷不及掩耳,大力如何可逃?

如何可挡?

咚!咚!咚!

大力没有伸手去挡,根本不可能挡,只是翠儿在千钧一发间闪身跪在大力跟前,二话不说向小白磕了三个响头,乌黑的前额旋即红肿了一大片,还隐约可见血丝,可见她用力之猛。

本是一张可爱的笑脸如今披满泪痕,瞧得耶律梦香心也酸了。

翠儿哭声嚷道:“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啊!我大哥不过是为了要保护妹子,无计可施之下才会卖国求生,是妹子不好,一切都是妹子的责任,是我连累了他,求求你放过他吧!”

小白正犹豫不决之间,翠儿已飞快地用掌掴了自己一记耳光,红红的掌印留在俏脸上,令人倍觉可怜。

啪!啪!啪的响声不断传来,翠儿左右双掌翻飞,已不知掴了自己多少记耳光,两颊红肿清晰可见,还不停地说道:“是翠儿不好,是翠儿不好,是我连累了大哥,他要是不用照顾我的话一定是个大英雄,我该死,我该死。”

不断责骂自己,不断掌掴自己,小白忽然怒喝一声将她制止住:“够了!”

暴喝声对做傻事的人最有效用,翠儿先是怔住,然后又再连续咚咚咚地向小白和耶律梦香磕首:“不!不够的!小白和耶律梦香都是民族英雄和英雌,就这样放过我大哥一定难以对自己和向天下人交代,但又一定不会杀女流之辈,不如翠儿就挖掉自己一双眼来换取大哥的命,这是翠儿连累大哥应得的惩罚,好吗?”

翠儿抬起头来,一双精灵大眼睛满眶泪水,谁又舍得夺去这样一双美目?

翠儿问道:“双目还不够吗?我多加一双耳,翠儿保证不会对人说是小白和耶律梦香取去我双目双耳的!啊!不行!不行,根本是我害事,翠儿一日还生存就是大哥的负累,应该是死了才对,但英雄小白又不杀女流之辈,怎么办?啊!该怎么办啊?会吗?你们会杀我吗?”

翠儿跪在地上急得团团转,像个疯妇般又跪又拜,耶律梦香终究是个有感情的女人,心里忍不住慨叹侵略战争之可怕,使得一个好端端的青年出卖良知,只为求生,而令一个可怜的少女自怜自责。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文化催毁已经够可怕了,活着的人还要受到精神意志上的冲击,究竟“天皇帝国”这次侵略之战对中土的下一代造成多大的伤害,谁又可以估计?

现在只是一个开端。

耶律梦香于心不忍,惟有让小白放过大力与翠儿兄妹道:“相公,既然取去他们的性命于事无补的话,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小白道:“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饶。”

耶律梦香道:“大力和翠儿,你们先后用毒杀了多少自己的同胞?”

翠儿立即数算着手指:“是……是八个。”

耶律梦香道:“杀了八个人,你们就要救回八个人来作补偿,从今天起,凡遇到自己的同胞被虐杀的话,不管你们用毒,还是用智,也要不惜一切将他救回,一个不能少,否则再遇上我们的话,我再不会怜惜你们的生命。”

耶律梦香说出要求时极具威严,翠儿年纪轻轻,只觉眼前这位大姐姐处事黑白分明,一份敬仰自心内油然而生,立即又再磕头谢不杀之恩。

侥幸逃过杀身之祸,瞧着小白和耶律梦香离开“观火亭”,继续向山下小一村庄而去,大力与翠儿两兄妹相视而笑。

大雨滂沱,鸟云密怖,令小村增添了几分萧索。

“天皇帝国”外敌入侵,名昌世集合了所有兵力来应付直捣黄龙的“神风不死兵”,忽略了其馀流散袭击各处小村落的流寇,清除任务便落在小白与耶律梦香等人身上。

像“华夏村”里便由“八神”中的朱不大联同少数“铁甲兵”所固守,其馀的梦儿、朱不三、将军与血霸王等人则分别到其他地方保护农民及村民,以防“天皇帝国”的流寇侵袭。

但中土幅员广大,像“华夏村”这种小村落多如天上繁星,散布各地,村民又没有防守意识,“天皇帝国”侵略的消息还未传开,已被有组织破坏中土地方的敌军所摧毁。

小白的保护行动其实只是尽量救亡,还是免不了有人死伤。

经过“红香山”回到“华夏村”的小白和耶律梦香,刚踏入村口便被眼前的一幕景象所吸引。

村口以前人群聚集摆的小摊贩,卖的是是牲口肉食,具地方特色的手工艺、布帛衣裳,如今变成四周都是一具具面容溃烂,甚至是肢体不全的尸骸,活像摆放死尸的义庄。

除了尸骸遍地,还有很多不属于“华夏村”的难民,全部跪在各尸骸面前,任滂沱大雨所冲洒,情景令见者心伤。

朱不大一见小白回来,推着木轮椅上前说道:“这些都是附近村落的居民,‘天皇帝国’毁了他们的家园,所以都走了过来。”

小白道:“能够帮的,我们都应该帮助。”

朱不大道:“我知道,但恐怕不能帮得太久,事实上已经开始有问题,我不知该如何解决。”

耶律梦香见朱不大面有难色,随即猜道:“是粮食的问题吧?”

朱不大道:“在开始的时候,村民都愿意帮助这些别村的难民,但难民每日都数以千计的如潮水涌来,村内人口一下子多了逾倍,可是粮食却不见有多,已经是杯水车薪,无法支持下去。”

纵使耶律梦香和小白天智奇才,始终没有魔法可以变出粮食。

今日是缺少粮食,但往后陆续而来的问题可大得多,这就是小白一直担心“天皇帝国”

侵略战争所造成的祸害。

粮食,是生存最基本的条件,百姓无法饱暖,疫病就容易滋长,然后最大可能是引发争夺粮食的局面。

假如真的发生这种情况,加上“天皇帝国”的破坏,不难想像中土四分五裂、天下大乱的境况。

小白不禁想起莫问当日在芳心坟前,与笑天算所预计的未来天下形势,现在似乎真的应验了。

难过又可以怎样?只会无补于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帮助这些难民生存下去,否则便再添死亡之数。

小白对着满地尸骸,神情悲伤,问道:“这些尸体呢?”

朱不大道:“有些是他们从别村处抬过来的亲人,希望能找个地方安葬,有些则是来到之后才挨不住伤痛而死的。”

耶律梦香道:“他们有多久没食物进肚?”

朱不大道:“已经有两天。”

小白道:“为甚么?”

朱不大面有难色,口中喃喃却答不上话,但小白已能猜出事情的原委。

就在此时,年逾六十岁的“华夏村”村长华文虎,领着村民鱼贯而出,各人手上都端着一个碗,碗内盛着滚烫的稀粥。

村民一个接一个地将稀粥端给饥饿的难民,他们立即怀着感激的神情伸手接在这纷乱的世代,献出一点关怀,便可获得无数衷心的感谢。

几乎已饿昏了头的难民,捧着一碗碗的稀粥,咕噜咕噜的喝下肚去,也不管粥有多烫,但求有一点温饱。

华文虎走过去向小白道:“我们这个小村能在战火中悻免于难,全赖小白大爷的军队相助,能多活一天已经是莫大的运气,我十分明白。”

小白道:“你虽明白,但村民却不如你这般想。”

华文虎道:“唉,这也难怪的,人心本来就是自私,这十几天来,我们都没有待薄过这些同胞难民。”

小白道:“可是长贫难顾,对吧?”

华文虎道:“难民不断分去我们的粮食,原来可维持三个月的存粮,如今一下子没了大半,村民难免担心自己的将来。”

小白道:“救了别人,却救不了自己,我可以理解这种担忧。”

华文虎道:“过去两日,我们都在商讨是否应该继续照顾这班人。”

小白道:“他们愿意再次分予稀粥,似乎大家都已经有结论,小白代难民们向村民表示答谢。”

华文虎道:“是,的确有结论,不过情况可能不如你所想像。”

正流露感激之情的小白,脸色一沉。

耶律梦香在一旁也察觉事情有异,转过头一看,只见送粥的原村民个个在大雨中不断抖震,有些更声泪俱下,跪地痛哭。

他们都在呼喊哭道:“对不起啊!你们留在这里只会拖累我们,与其大家一起死,倒不如你们牺牲吧!”

“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啊!”

“请你们原谅我们。”

耶律梦香、小白、朱不大目光同时向喝过稀粥的难民瞧去,只见最先喝粥的两人面容扭曲,口吐白沫,在地上挣扎痛叫。

那是中毒之兆。

小白怒道:“你们在粥里下毒?”

小白怒火大盛,把华文虎吓退三步,他两行老泪潸潸而下,说道:“是……是有毒,而且是剧毒。”

耶律梦香一瞥中毒之状,立即脱口叫道:“是‘百味香’!”

同一霎时,朱不大已急忙射出暗器,尽将他们手上的粥碗打下,乒乓之声接连响起,碎了碗,也同时碎了求生梦想。

滂沱大雨中,村口外又有人急步走来。

竟然又是大力和翠儿——

第 三 章 小白新徒儿

大力与翠儿大踏步走入村内,好不兴奋。

村内已喝过毒粥的难民,正等待着“百味香”剧毒发作,惊惶失神,与他们兄妹的表情正好成强烈对比。

“华夏村”村长华文虎一见大力,便指着他高声叫道:“是他啊!是他将毒给我们的!”

既然是大力提供“百味香”剧毒给“华夏村”村民,那他很可能就是毒杀难民以解决粮荒难题的人。

大力与翠儿快步走来,小白却已急不及待欺身上前,同一时间,金光暴绽“赤龙”出鞘。

他再找不到任何理由放过这两兄姝,杀意狂张,誓要掠夺两条性命。

噗地一声,两兄妹再次用最简单的方法破掉小白杀招。

跪地求饶。

大力不但跪在小白面前,还猛地向小白磕了三个响头,撞得前额破损,然后又抬起头来用真诚的声音喊叫道:“师父!”

剑光戛然而止,小白几时收了大力为徒?脸上闪过了一丝犹豫后立即猜到这又是两人求饶之计,杀气再次暴现。

大力立即抢前用手抱住小白双腿,嚷道:“师父,替他们解毒要紧,就算梦香公主有解毒妙方,但配解药还需时间,‘百味香’很快便会发作,根本等不及的,我身上有足够份量的解药可救村民,只要师父愿意收我为徒,徒儿立即将解药献上,之后师父喜欢如何处罚徒儿,徒儿绝对不会还手,就算你要我的命也会双手奉上。”

近乎无赖的大力死命抱着小白,说时又哭丧着脸,另一边的翠儿也跪在耶律梦香前面,同样又是不停的磕头。

翠儿叫道:“师父,对不起啊!在山上经你们教训后,我们都已经知错悔改,诚心向师父你们学习处世之道,求师父你给翠儿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收我为徒。”

说罢翠儿又不停磕头,每一下都咚咚地响,她似乎十分喜欢向人磕首认错。

难民们危在旦夕,耶律梦香已毫不犹豫叫道:“大力,翠儿,师父命令你们两个立即为难民解掉‘百味香’的毒,不得迟误,要是有一人死掉,你们两个立即要有一个赔命。”

耶律梦香以师父自称,也即是答允收两人为徒,翠儿急忙从怀中掏出解药,然后让中毒的难民围靠在一起。

翠儿将药粉倒在手掌上,轻轻吹拂,要每个人深深吸入解药粉。

小白与耶律梦香静待各人吸入药粉后的反应,长久也不见有毒发迹象,相信解药是真的起了作用。

危机虽过,但村民今日既有了毒杀难民的念头,难保他日不会重蹈覆辙,想到同胞相残,小白又再激起怒愤。

小白尽量心平气和地道:“我们的民族正被异国所侵吞,假如敌国成功的话,我们的下一代都将要成为走狗奴仆,面对当前危机竟然不团结一致对敌,反而互相伤害,你们可有悔意?”

耶律梦香也站在小白身旁跟他联成一气,说道:“在战争中丧失家园、亲人已经是极为不幸,还要受到同胞为保一己落井下石,无耻地将他们集体毒杀,你们知道甚么是残忍吗?”

两人大义凛然的话,的确令心中有愧的村民无地自容,惟有把头低下,但也有人却反而挺身而出。

屠四是“华夏村”的猪农,最赞成用毒毒杀难民,他见其他村民被小白与耶律梦香的义正辞严动摇了信心,立即挺身而出道:“我们都不是三岁小孩,当然知道甚么叫残忍!”

小白道:“明知是残忍仍然甘愿做错,今日若不是事有凑巧,解决了这次危机,真的铸成大错的话,你们将来如何向子孙交代?”

屠四说道:“我屠四由十岁开始便做猪农,干了几十年,杀掉的猪只不下几千,我自己也觉得杀生残忍,但为何仍然要干?”

屠四一句说话,聪明的小白立即猜到他接下来将要说的是甚么,立即说道:“畜牲与人岂可相提并论?何况你们刚才要毒杀的,是流同样血脉的同胞!”

屠四道:“畜牲也有生命,但我们要活下去便要杀掉他们来吃,没有粮食最终会饿死,难民每天不断涌来‘华夏村’,原来只够供给我们的粮食都被吃掉大半,继续下去他们会饿死,反正是死,我们只不过狠心一点送他们一程。”

屠四的话再度激起村民求生的自私本性,又再纷纷靠前与他联成一气。

群情汹涌下,大家的胆子都稍微壮大了,纷纷开口为自己的恶行辩护,各自说着自己的道理。

一向以养鸡为生的何五姑挺身出来说道:“他们本来就不属于‘华夏村’的村民,‘天皇帝国’的人将他们的村毁掉时其实也应该死掉的啦,为甚么还要拖累我们啊?”

家里有五个小孩的田小春也说道:“自从难民来到这村后,我的孩子就患了病,数天吃不饱,大人吃少一点还可挺住,孩子如何可以忍耐啊?疫病蔓延的话最后也会把所有人都害死。”

村长华文虎也开口说道:“其实归根究底,都是战争的祸害,不是我们自私,而是村民和难民都是受害人,又不是我们挑起战争的,为甚么受苦的偏要是我们?你说啊,为甚么要战争?”

村长一呼百应,纷纷围靠过去高声呐喊,叫声直把个人心底仅馀的良知都完全盖过了。

小白叫道:“是‘天皇帝国’要来侵略我们国土,难道我们要坐以待毙,甘心将民族尊严双手奉上吗?”

屠四喝道:“小白天赋神智,武功过人,当然有能力面对这种困难,我们只是平凡村民,战争的事应该由你们去解决,我们要的是生存!是生存啊!你教我们没有粮食又怎能生存?”

屠四说罢村民又再度群起高呼,愈说愈将战争的责任推到小白身上。

“就算没有‘天皇帝国’,你们不是也经常内战吗?昨日是伍穷、余律令,今日是名昌世,他日还不是你小白要争王?”

“对啊!中土几时平静过?”

“杀戮是你们挑起的,不是我们的责任!”

为了能多活一点日子,村民都已陷入丧失理智疯狂当中,何五姑更在地上抓起一把泥土撒向小白的脸。

本来可以轻易避过的袭击,可是此时的小白却呆若木鸡,被泥巴全数击中脸上,但这却令他清醒过来。

一直以来,名昌世、余律令等为了满足权欲而争为王者,不惜草菅人命,完全不理百姓死活,为了当一个仁君,小白才立志要打败众人统一天下,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中,但原来自己这样想的同时,百姓却不如此想,只把自己也视为名昌世一夥,同样为了私欲而战。

今时今日的小白,遇上武功高手绝对有信心杀败、遇上艰深迷局也可轻松应付,但面对自私自利、愚昧无知的人,他却是无法令他们变聪明,变得晓以大义,变得有爱心。

无限唏嘘的感觉蓦然袭上心头,或许他真的做错了,应该双手将跟随自己多年的兄弟交给名昌世,应该劝百姓投效“天皇帝国”,让他们都先去了解被异国统治的后果。

一眶泪水在小白双目内打转,但他始终强忍着不容眼泪掉下。

英雄有泪不轻弹。

又一把泥巴撒过来,耶律梦香立即走到小白跟前,挺身替小白挡下。

可是横蛮的村民纷纷效尤,个个蹲下来拾起泥巴,全部掷向两人,他们都不闪不避。

小白只紧紧拥着梦香公主,以背对着村民,任由泥巴撒在自己的身上,也任由滂沱大雨所冲洒。

自当日在“剑京城”遇上梦香公主后,小白便承诺过要给公主幸福,要让天下百姓活得安稳快乐。

多少年来,两件事情都还无法办到,如今还是要拖累公主跟他一起备受侮辱,小白的心前所未有的绞痛。

如斯情景,凡是有情之人又怎会不被感动落泪,奇怪的是翠儿这时却紧紧拉着大力的手,全身都依偎在他的身上,亲密之处根本不像兄妹之情。

在大雨和责骂声音之中,小白轻轻在梦香公主耳畔说道:“公主啊,你说小白是否应该从此退隐,不问江湖事呢?”

耶律梦香答道:“我的相公是个勇敢的人,不会轻易放弃当日曾许下的承诺。”

小白道:“但眼前境况你教我该如何做好?”

耶律梦香道:“我也还没放弃,你当然更要继续坚持下去。”

小白道:“我好像已找不到理由支持下去。”

耶律梦香道:“我就是你的理由。”

小白道:“我情愿跟你双宿双栖,不再面对战争、残杀,将我所有的爱全奉献给你。”

耶律梦香道:“假如小白的理想无法达到,他一生都会耿耿于怀,面对这样的小白,梦香不觉得幸福的。”

小白道:“公主……”

耶律梦香道:“小白,振作啊!你只是承诺过要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中,没有期待过天下人都尊敬小白,试想跟随你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他们都等待着你带领他们创造生命光辉的一页,你不可能这样轻易放弃。”

小白道:“公主……”

耶律梦香道:“就算他们最后都离开你,梦香也会留在小白身旁,你已经不用再担心我了,去做你应该做的事吧!”

在失落动摇之时,人最需要鼓励的声音,还有支持的行动。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把各人掷泥巴的行动都阻止下来。

一个清晰的红红掌印烙在最先掷泥巴的何五姑面上,她几曾想过自己会被打,吓得抚着脸庞连退数步。

“笨人!傻瓜!你也会知道怕吗?你怕甚么?你怕我会杀了你吗7说啊,为甚么要退后?”

一巴掌,再加上厉声喝骂,还有那青筋暴现的恶脸,怎会不吓坏平凡的妇人?

出手的是小白新收的徒儿,大力。

大力喝道:“你们怕甚么?怕我会杀了你们吗?对啊!这好像是个不错的提议!”

翠儿也接道:“对啊,对啊!如果杀了难民们的话便可以救活你们多一点时间,那杀了你们也一样可以救活难民,很公平!”

大力说道:“是十分公平的,我这里还有些‘百味香’,大家都过来把它吃进肚去全部死掉,省得我出手杀你们麻烦!”

翠儿这时又将“百味香”的解药取出来,倒入地下的积水中,然后说道:“嘻嘻,解药我全都倒啦,大家可以不用想得救,安心去死吧!”

大力与翠儿逼村民服毒集体自杀,奇怪的是小白却没有出手阻止,难道他也认为这是个最适当的方法?

大力端着“百味香”向村民步步逼前,首先对屠四喝道:“你啊,你不是最想他们死的吗?来,你先过来尝尝被毒死的滋味!”

屠四反唇相讥道:“那你呢?毒杀他们的计谋不是你给我们想出来的吗?最该死是你。”

大力喝道:“笨蛋!那是我还没给点醒前,所作出的无知行为,现在小白是我帅父,他的话有道理我便会听,我会知错,会悔改,你呢?你们不懂吗?知错不能改,不如死掉算了!”

翠儿也在一边和应叫道:“对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做人不怕做错事,最重要是错了懂得改。”

大力又说道:“被摧毁了家园已经够令难民受了,你们‘华夏村’比他们多享有几个月宁静安稳的日子,所以应该轮到他们享有剩下的粮食,死的反而应该是你们,来,全部过来,会死得很快的。”

瞧大力一脸认真的表情,村民只能瑟缩颤抖,在死亡的阴霾之下,谁又敢上前取过“百味香”吞下?但又不见小白出手阻止,村民都不如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本来静坐于一旁的难民们纷纷站起来,扶老携幼一个接着一个向村外走去。

四肢还健全的,都抬着已走不动的人离开,年轻的拖着老的,还有躺在那儿已不会再动的死尸,一下子都准备离开“华夏村”。

大力正为难民们努力,不禁叫道:“你们打算去哪儿?我只要再多一点时间就可以说服他们继续收留的啊!”

一个年长的难民回头说道:“我们虽是难民却还有做人的尊严,不想被施舍,也不想令他们难堪,眼前兵荒马乱,谁都不知道这个村几时又会被袭击,就让他们再多安乐一点日子吧!”

说罢也就不再多言,头也不回一步一步离开了。

兵荒马乱,他们又可以到哪儿?何处能安身立命?

大家都只是苟且偷安罢了,就算能省一点粮食又如何?可以挨到战争平息之时么?

小白与耶律梦香皆没有阻止难民离开,也许,这真的是解决同胞自相残杀最适当的方法。

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又再袭向小白心间,他只是说道:“大力,翠儿,放过他们吧!而你俩从今之后也不可以再用这种方法对待村民。”

小白刚才没有阻止大力的举动,大力在心中暗暗猜想着小白也认同这个时候用这种方法是最适当的。

大力说道:“为甚么?师父不赞成的话,为甚么刚才不阻止?”

小白道:“你为甚么要拜我为师?”

大力说道:“因为小白是一个英雄,我希望可以像师父一样顶天立地,被天下人所尊崇敬仰。”

小白道:“对了,但是照你刚才那样做的话,只会令人感到害怕。”

大力道:“徒儿会牢牢记住。”

带着无尽失落的心情,小白与耶律梦香、大力及翠儿、朱不大等都同告离开“华夏村”,让天意去决定这个村落是否可避过战祸。

一路上,翠儿都跟在大力的身后,不时斜眼瞧着正在低头沉思小白话中含意的大力。

耶律梦香把翠儿拉过一旁问道:“翠儿,你为甚么要拜我为师?”

翠儿兴奋说道:“因为我想像师父一样……”

耶律梦香说道:“像师父一样甚么?”

翠儿说道:“一样令人羡慕。”

耶律梦香说道:“我有哪些东西是教你羡慕的呢?”

翠儿双眼滚动着,带点心虚的样子。

耶律梦香立即说道:“你们其实不是兄妹吧?”

翠儿瞪大眼睛答道:“师父你好聪明啊!”

耶律梦香道:“为甚么要瞒着人?”

翠儿样子怪可怜的道:“不知道,是他要我扮做兄妹的。”

耶律梦香道:“你甚么都听他的?”

翠儿道:“是啊,翠儿甚么都听大力,他是我将来的夫君,他既然说这是好的,我便不会反对,而且扮兄妹的感觉不错。”

耶律梦香不禁泛起微笑,或许这就是年轻人盲目的爱情,只要爱对方便任由对方摆布。

爱情啊!真奇怪——

第 四 章 请君入瓮来

“哈……妹子放心好了,包准谁都不会碰伤,一定安全,我的功夫精进了不少哩!”

在马上的一对男女,向市集大街直冲,向围在街头的闲人发出一声大喊,当下四散闪避。突然有个四岁小女孩正好拖着一岁多的弟弟,呆在街道中央,对突然而来的剧变不知所措。

鞍上人在五尺前立时催马跨越,两个小孩只觉头顶生风,呼的一声便不见了骏马,只闻得已经远离的马蹄声。

“大力啊,先前险些儿就伤了无辜,别再乱闯乱撞了!”原来马上的一对少年情侣,正是大力与翠儿,两人闲来无聊,大力便施展他的策马神技,在巿集奔驰,要于有惊无险中取悦佳人。

仍然策马奔驰的大力笑道:“放心好了,小白师父教我的武艺甚是高深,我每天都努力锻练,从不怠懒,这点操控畜牲的小伎俩又岂会有错失,放一百个心吧!”

鞍上的翠儿再也没有说甚么了,眼前这对患难中结识的情人,性子就是如此,能力愈大,胆子就愈大,对未来的希冀也就更高,从来不懂得知足常乐的道理。

自小白答允收下大力为徒,他便好似充满了希望一样,想像自己他日定能一飞冲天、一鸣惊人。

大力实在不甘平凡,无论如何,他都会争取机会向上爬,要突出自己,要不枉此生。

未来的夫君有大志当然是好,只是,大力的却从没有尽头,他才拜在小白门下不久,心里就常想着他日要当甚么先锋、大将,要统领三军,助小白打下江山。

从他的兴奋眼神,翠儿感觉到大力已过分期待他日成就,暗暗为大力担心,不安的感觉挥之下去。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乾涩、粗豪的声音说道:“你这小子就是小白新收下的徒儿。”

大力二人向前望去,只见一个身穿华贵锦衣、左手衣袖空荡荡失去半臂的男人,竟威风凛凛阻在路中央,似是深埋入地的铁柱,挡住了去路,他全身透散出来的杀气,竟教自己坐骑脚步也急乱了起来。

还不知如何是好,对方身形如风,已欺身近来,跃上马背。大力当下挥鞭去打,只是来人轻功极高,纵身上马既不踏蹬,亦不抬腿,一跃便已是大力肩膊高度,马鞭当然落空。

大力犹在慌乱之际,双肩已觉被重力压住,教两手再也难以抬起,挥鞭之手已没有半点力量。

“着地!”如千斤铁坠,压力自双腿而下,高大强壮的马儿竟抵受不了,双腿同时喀喇一声,齐齐折断,仆倒地上。

来自上头的压力却一点也未悬开,依然继续,大力无从反抗,只好眼巴巴看着坐骑爆裂碎散,死得血肉模糊。

直至马儿倒下,大力的双腿触地,从肩膊而下的重压才稍稍停止下来。

只是,那可恶的杀神却仍踏在大力双肩上,一派傲狂,把大力尽情的玩弄于股掌上。

身旁的翠儿连忙哀求道:“前辈,有话好说,晚辈们有何得罪之处,望求恕罪。”

在大力头上的,并不是一般高手,他左臂失去一半,是因为被小白所伤,不错,他就是已统一了大半个中土天下的一代枭雄名昌世,今日的他,要杀谁也不会太难,何况区区一个大力。

“本王平生最鄙视那些倨傲的小子,谁在我面前都要俯伏跪拜,任你称王称霸,碰上本王也不得不低头称臣,小子,你刚才的傲气好讨厌,加上你又是小白的徒儿,那就更面目可憎!”

内力一吐,大力的肩膊受重力一压,再也抵受不了,双膝裂伤,立时跪了下去。

名昌世狂笑道:“哈……,威风都无影无踪了,本王就是要每一个人都知道,那小白的部下、徒儿,没一个中用,都是脓包、都是废物,很快便要被铲除得一乾二净。”

双腿一夹,大力的脸容已被钳得扭曲变形,只看得原来在大街上被他策马吓弄的民众,都失笑了起来,议论纷纷。

最爱面子的大力无地自容,好想挥拳痛击名昌世,他的愤怒已到了极点,就是死也要这家伙一块儿陪葬。

“臭贱种,总有一天我也要你好受,此仇不报,我大力誓不为人!”死命挣扎,但功力相距太远,实在难以摆脱。

肩上压力突然全消,待痛楚稍减,眼前只见名昌世站在三尺之遥,疾若风雷的神腿飞踢,大力被踢得口角爆裂,仆飞弹开,倒在地上狼狈得很,跟着只觉左颊又被一脚踏住,再难站起来。

名昌世的左臂被小白所斩,他对小白的一切都痛恨之极,大力正好让自己痛快发泄,也就不留情面。

名昌世冷冷道:“那小白真无聊,手下不是笨蛋就是庸才,难怪‘铁甲兵’已不成气候,臭小子,你要活命吗?好,只要给我磕三个响头,同时叫唤三声大王万岁,本王就免你一死!”

原来正兴高采烈的大力,在翠儿及众目睽睽下受尽玩弄,心头气愤难平,还要再低声下气哀求,他当然不愿。

只是,要保住性命就要付出自尊!

咚,咚,咚的三下响头,随着三声“大王万岁”,但说的、磕头的都不是大力,而是他身旁的翠儿。

名昌世冷笑道:“如此貌美又可爱的美人儿,爱上这低能却又自以为是的蠢才,真教人痛心。姑娘,小心啊,这种男人最不知所为,他不会为你带来幸福的!”

连最过分的说话也来了,在大力心中,已燃起绝对熄灭不了的怨恨,有机会他一定要报仇,要名昌世一败涂地。

被一脚踩在地上的大力,围观者都报以辱骂之声,不自量力已成了大力的标志。

“原来残废了的人都异常暴躁,公主,以后咱们用兵,都要小心谨记啊!”在街东出现的,竟然就是小白,他的身旁还有那永远美艳动人,一笑倾城的妻子耶律梦香。

梦香笑道:“也不一定吧!以前在‘武国’,我重用伤残了的将兵、武者,不一样组成杀力强横的‘铁甲兵’吗?”

小白笑道:“啊,对了,还是公主心思缜密,这样看来,一般人伤残了还可以接受,只是贵为王者,残缺不全便不能接受现实,弄得脾气暴躁,竟成一个平凡的小子来虐打,好不知羞。”

梦香掩嘴笑道:“翠儿,你该为大力之败高兴啊!能与当世强者名昌世一战,光荣之至,正是虽败犹荣,天下间难道会有人取笑武功低微的他败下阵来历!”

四周坊众,此时才知眼前人就是统一了大片江山,领导中土大军拒抗“天皇帝国”入侵战兵的名昌世,顿时肃然起敬,先前糊涂看热闹的心情,此刻都一扫而空。

被小白夫妇俩揶揄一番,名昌世也不得不放过大力,只刻意把靴底的污物擦在他脸上,便转过身来不再理会。

翠儿连忙上前扶起受伤的大力,只感到一对眼目血筋暴现,愤怒得似要把眼前的名昌世活活吞下肚里。

遭受羞辱陷于狂怒的大力,难以自制心中疯思,翠儿只得出言尽力安慰,免他不自量力再一意孤行。

名昌世拍去身上泥麈笑道:“怎么了,小白你约我到来,就是要嘲讽本王的断臂吗?放心好了,待我把‘天皇帝国’敌兵全数歼灭,回头就会向你讨回一倍代价,斩掉你双臂。”

小白笑道:“不怕,不怕,到时我小白一定不能成为王者,那便绝不会暴躁狂乱,断臂可省些力气,由公主为我喂食,天天有人服侍,这样也相当不错哩!”

名昌世冷冷道:“要说的话就只是这些?”

小白收起嘻笑,严正道:“跟‘天皇帝国’的争战进展如何?”

名昌世道:“人所共知,敌人火器精良,勇猛精进,一路上胜多败少,惟是双方还没有大规模决战。”

小白笑道:“解决两国死战,在沙场上必然血流成河,任何一方不战至一兵一卒,就绝不可能有停止的一天。”

名昌世道:“这个当然,但战胜的一方必然是咱们。”

小白道:“只怕那一天太遥远,大王那坚壁清野,把一切烧光的战法,可能会令中土化作一片焦土,数千年文化、建设,都付诸一炬,要重新建设,也不知老百姓又要再多付出几许血汗了。”

名昌世道:“这就是战争的代价。”

小白道:“但我有更好的妙法,既能终止此漫长血战,也能减少百姓家园、田土被焚化成灰。”

名昌世道:“但胜利依然稳握在我手?”

小白冷冷道:“胜利永远只握在实力超卓的那一方手上,我也好想阁下战胜,好想战争早日平息。”

究竟小白的建议是甚么?名昌世虽视小白为敌人,但心中依然极为尊重他,毕竟小白从不设下圈套,他的见解也独特过人,经他与公主深思熟虑的妙法,一定有参考价值。

在名昌世心中,当然也不想把中土一片又一片的土地焚成焦土,教孤苦无依百姓的流离失所,饿蜉遍野。

只要有更好的办法,他绝对愿意考虑。就算战胜,名昌世贵为中土大皇,他也想拥有一个富强、丰盛之国,而绝非贫瘠、凋零的社稷,小白的意见也就因而大有参考价值。

果然,当小白说出了四个字,名昌世便愿意随他与公主离去。这四个字究竟是甚么?

大力、翠儿都没有听见,但大力的心却在想,怎么师父没有为我报仇,他应该把名昌世另一只手也斩下。

师父小白并没有对自己的受伤露出丝毫关心,可见自己在他心中的地方是何等卑微。

性格刚强又好胜自大的大力,自拜入小白门下,便一心以为可以有大成就,以为小白会带领他成为不世人物,就有如莫问、梦儿一样的出色,但眼前所感觉到的,却好像跟他所想相距太远。

大力好失望,也好失落,但依然与翠儿跟着小白、公主,一路上照顾,只是心头已极不愉快。

一行五人策马奔驰于大道上,麈土飞扬,拐过了一座山,便抵达闻名远近的“天涯峭壁”。

千丈高的“天涯峭壁”,完全没路登上峭壁之巅,长满苍松翠怕之顶端,却建有一座石牌楼“南天门”,示意到此便是抵达天庭。

“南天门”石牌上挂有一个大铜锣,只要奋力敲响,传说天庭便会因阁下毅力感动而赐寿十年,故此冒险攀上平滑险峻的“天涯峭壁”者每年不下二、三百,当然,跌下来粉身碎骨者也占了大半。

小白笑道:“他,已在上面守候。”

二话不说,名昌世立时腾身而起,跃上峭壁,果然平滑如镜毫无落脚之处,只是却难不倒名昌世。

他双腿狠狠踩在峭壁上,每一回都能把身体稳固不动,一步又一步的向上提升,绝不困难。

那峭壁每隔一段便被他踢出一个凹洞孔,再借力提升,就如攀踏天梯,稳步向上。

他好想会一会小白口中的人物,毕竟这四个字太诱人,这家伙太神秘了。

花了不太久的时间,名昌世便上到了巅峰的“南天门”,只是这顶峰的景象,却把原来镇定的名昌世吓呆了。

偌大的峰顶,原来应该有的松树都不见了,整个地方竟变成一个圆形的石台。

除了石台,就只有他脚下的“南天门”石牌,他……竟把一切都破毁,造成一个“战台”。

谁都应该明白,战台唯一的用途就是对战、比拼。

坐在战台中央的老者,就是小白要名昌世来见的万寿圣君。一脸沧桑,却是杀气腾腾,传说中的无敌神人,果然气度若仙,名昌世已手握天下兵权,但竟也对此老者望而生畏。

名昌世站在石牌下冷冷道:“小白对我说,咱们中土与‘天皇帝国’一战,实在毋须血流成河,‘天皇帝国’的王者只是江川不死一人,其他的都不成气候,只要宰杀了他,‘天皇帝国’入侵的大军自然崩溃,任由宰割,而天下间能诛杀老不死,就只有老前辈一人。”

盘膝而坐的万寿圣君,冷冷的道:“小白所指,当然有理,但本王也有一套理论。”

名昌世有点儿愕然,因为看来这“老前辈”的语调毫不友善,语气生硬得好像即将发放的劲箭。

万寿圣君道:“你既要求本王去杀老不死,也就表明你名昌世没信心战胜他,否则,你又何须前来请本王。”

道理简单,也好真确,只是暗藏的微妙却在后头。

万寿圣君道:“既然我能诛杀老不死,你又绝非老不死之敌,那本王何不先杀你,夺来江山,再杀老不死,岂不一样!”

一阵惊愕,并不是来自名昌世一人,还有那刚跃上来的小白及耶律梦香,他们是接到万寿圣君的通知,才引领名昌世来到,一同商议由万寿圣君决战江川不死,为中土大军斩除大碍。

但正要站起来的万寿圣君,却不似是要助中土大军,而是要杀名昌世夺位——

第 五 章 天人再重现

脸上蓦地现出一股凌厉杀气的万寿圣君,缓缓踏步逼向名昌世,厉声道:“闻说你对星命术大有研究,凭着预知吉凶,每战必胜,这话可是当真?”

身分、地位已大大跃升的名昌世,处变不惊,非但没有呆愕,而且同时举步迎向万寿圣君。

“本王已不再观星预卜,今日我大权在握,乃天命所归,再也毋须倚仗预知,我的手就能够翻云覆雨,本王一句话,就足以动摇天地、改变他人命运!”名昌世狂傲道。

万寿圣君道:“你竟认为自己能胜过天命,超越五行,掌握未来,哈……好狂妄,也就是如此狂妄的性子,令你比武林任何势力王耆胜上一筹,可惜,狂妄已到了终结。”

名昌世冷冷瞥向万寿圣君道:“狂妄到了终结,只是你万寿圣君的写照,别加诸我身。”

万寿圣君道:“甚么?”

名昌世笑道:“你可知我半生笃信星相、命运,怎么却又突然完全放弃,依靠自己吗?”

名昌世也曾解释过,他说是不想让天命限制自己,只是这答案却不是原因的全部。

名昌世凝视着万寿圣君,竟发出唏嘘叹息道:“许多年前,吒叱风云的万寿圣君,原来是掌握天下、为万人景仰之伟大王者。后来,这不世人物竟抛下一切,穷所有精力转移地运,弄出一个‘死荫幽谷’,自困于‘蓬莱仙岛’,愚笨得令人失笑。”

万寿圣君没有阻止,也不发怒,他想知道新一代中土霸者对自己的伟论、意见。

名昌世再道:“放弃了大好江山,弄得中土四分五裂,后人凋零、一败涂地,而原来一代神人,却龟缩在‘蓬莱仙岛’上。为甚么呢?哈……为的就是头顶上的星相预示。”

“一直被星相带领,便以为万事皆吉,却不如到最后倚赖星相,也令你一无所有。万寿圣君,你回头想一想,凭你修为、武功,当年假如继续带领‘万朝’,又怎可能会沦落至败亡?”

“你倚赖天上星相引领,最终反被其所累,既已身为王者,你应该以人力创造未来,天命要因自己而变,社稷命运因王者转变意念而改,天命掌握在自己手中。”

被猛然喝斥的万寿圣君,终于得到全新的体验,眼前的名昌世果然是非凡人才。

小白、耶律梦香也不得不佩服这新一代中土霸主,他开创了破除天命的新理念,连万寿圣君多年来的精密部署,也一起来个翻天覆地的推倒、斥责,狂傲之外也令人有点惊喜。

名昌世清晰的告诉大家,他不要步上万寿圣君从前失败的路,这位新一代霸者,要用自己一双手开创未来。

顺应上天指引是对还是错,当事情未到终结前,始终不可能有正确答案出现。

一直淡然的万寿圣君笑道:“今日你命丧此‘天涯峭壁’上,那就能证明本王所行的才是真理。”

恍如老鹰疾扑,双腿钉死在战台上,名昌世毫不示弱,面对只相距二尺的万寿圣君,名昌世淡淡一笑道:“圣君与老不死功力相若,能轰杀你就能杀败江川不死,这一战的意义重大。”

暗运真气,跨上半步,臂骨发出格格响声,名昌世缓慢出奇的轰出一拳,向万寿圣君胸口痛击。

只是此拳的速度比老牛踏步还要慢上三拍,试问又岂能伤万寿圣君。然而奇怪的事也同时发生,圣君非但没有举招挡格,而且毫无动作,任由重拳轰来。

当名昌世的神拳刚巧触碰到圣君身上衣衫,一股柔力随拳劲而生,只见圣君的身体扭斜偏侧,重拳便顺着滑溜开去。

一拳落空,名昌世另一拳转而轰向圣君头首,先前一拳犹未收回,另一拳已破头脸庞。

名昌世这一套全赖一股真气凝聚的拳法,名为“上行下效”,是他刻意揣摩、锻练而成的重拳杀着。

每一拳都不在乎速度,只是内力全然提升至极点,把内劲逼人敌人体中炸开,一拳便足以断岳裂川。

在旁观者以为轰拳太慢,却不知雄浑内力全聚于拳,杀伤力极重,任敌人或挡或硬拼,也无法逃过这招的强横杀伤力。更何况“上行下效”的关键重点还未全面发挥,未至极盛强处。

拳太重,也挡阻不了,万寿圣君用了最巧妙的柔身法卸去一切力量。只要重拳击来,便借力卸开,挪移身体,那就不致损伤分毫。

两大天下高手交战,没有惊天动地,只是平凡的慢拳卸招,惟已看得小白这大行家心惊胆颤。

七拳过后,名昌世每再轰出重拳,脚步皆有急疾变化,或前或后,飘忽无定。

原来“上行下效”的要旨就在其中,重拳是慢,但脚下步法却急疾如风,变化多端。敌人要防来拳重击,却难以捉摸步法来路,慢拳与敏捷步法互相配台,便能在最诡奇的位置、方位出击。

好个名昌世不断的围着万寿圣君团团而转,头上流下豆大的汗,他已打出了勇猛的第三十八拳。

轰的一声巨响,那无情重拳终于狠狠嵌入了万寿圣君的胸口,只是笑的却不是名昌世,而是圣君?

明明整个拳头都轰得圣君胸口凹下,似是埋住了拳头,怎么笑的反而是万寿圣君。

因为痛的是名昌世,圣君的铁拳也同时猛击中了名昌世的胸口,劲力比名昌世更凌厉非凡。

口角滴血的名昌世,极不想示弱,只是那点滴的鲜血却身不由己的从口中溢出。

名昌世道:“这就是‘反反拳’,总算有机会见识。”

圣君笑道:“只要掌握好敌人出拳的一刹那,利用对方拳劲透体,反过来加上本身内劲,在自己中拳的同一时间轰中敌人,非但可以消散所中的拳劲,而且令对方感受双倍痛楚。”

明显得很,名昌世的武功处处受制,一直被万寿圣君压倒。两人决战,败的必然是名昌世。

圣君抬头望着碧蓝穹苍,满有感慨道:“你已偏离不再笃信、考究星术天命,只是本王昨夜却揣摩了一整个晚上,来吧,我就给你一个机会,把你全身内力提升,一招定胜负。”

名昌世愣了一愣,当下道:“好,只是本王最得意武学‘斗数杀局’,依天上二十八星宿形成不同格局,若用诸于圣君身上,阁下是星术大行家,又哪有用武之地!”

圣君突然叱喝:“那就简简单单的来个拼杀好了!”

倏施袭击,万寿圣君拳掌齐施,攻势犹似狂风暴雨一般,一阵急攻,硬要对敌的名昌世来个硬拼。

不能避也不能挡,名昌世竟以剑指急刺身上二十八穴,移成“巨门”、“天帽”、“天梁”、“破军”、“文昌”、“地劫”,合组“苦海暴杀格”,内力依星位移射,不断加强。

同时拳如雨下,劲风凌厉,声势惊人,向大敌反扑。

两大高手拳掌互轰,竟没有一式是挡格,任何一掌、一拳都狠狠轰中对方,全身爆出巨响,拼个你死我活。

如此情景,谁的内力更强便能致胜,只见双方攻势犹似暴风骤雨一般,其一必然崩溃倒下。

出招急疾如电,气劲爆得战台上沙飞土扬,入耳荡心摇魄,都是武功精纯者,果真令人骇异。

突然一道血箭从混乱的疯狂厮杀中激射而出,整个胸膛被轰得瘪了下去的名昌世,就似断线风筝般直射飞开。

伤重陷入半昏半醒的名昌世,身体射离巅峰之外,脚下虚空,便直坠而下。

战台上,就只剩下如老僧入定、丝毫未见有损伤的不世二百岁奇人万寿圣君。

看来胜负简单清晰,名昌世如何提升功力,也难敌内力深厚的圣君,只是,怎么圣君却不追杀下去?

他引名昌世来,目的就是要取代对方成为中土霸主,怎么却不立即追杀?怎可能放虎归山?

连小白、公主也意料不到的情景,立即就展现眼前,他俩立时明白了箇中原因。

血,嫣红的鲜血缓缓从万寿圣君的口边流了出来,血流得好慢、好慢,却教人有种全身汗毛直竖的感觉。

小白与公主瞪大眼目凝视,实在难以接受眼前事实,犹似是无敌巨人的万寿圣君,此刻不停的在吐血,但血块没有停止,接着又接着的从口中吐出,色泽愈见瘀黑。

究竟,刚才是名昌世战胜了,还是万寿圣君杀败对方,当小白、公主看到圣君竟连支撑身体的气力都没有,他半跪的倒下,口中鲜血依然不停流出,两人都难以断定先前一战胜负。

如此的万寿圣君又如何追杀名昌世?

名昌世的拳劲,怎可能重创圣君?

这背后究竟有甚么文章?

一连串的疑惑,当万寿圣君勉强再站起来,抹去口角鲜血,小白便有机会接触谜底。

万寿圣君道:“这名昌世的功力,跟老不死相比,大概只能支持二十回合,他必然一败涂地,这也就是说,中土与‘天皇帝国’一战,敌人战胜是必然的了。”

小白和公主都是极聪明的人,从圣君的说话中,已开始捉摸到一点线索,看来圣君是早有部署。

万寿圣君长长叹了一声,显得甚是无奈道:“依我计算,‘天皇帝国’只需六个月时间,便能破杀中土大军,到时老不死一马当先,杀了自以为是的名昌世,那就大局已定。”

“侵略的‘天皇帝国’会统治中土,依一贯模式,他们会杀尽初生至五十岁的男丁,所有少女,都要下嫁给入侵者,每个娶二、三十人,过了三十年,整个中土就变成了“天皇帝国’的附庸!”

轻描淡写的说话,却在小白、公主的脑海呈现出一幅人间最丑恶的图画,无数男丁被斩首、活埋;年轻少女要被迫下嫁外敌,甚至是嫁给杀了自己父亲、兄弟的敌人。

那可怖的情景,实在触目惊心,教人毛骨悚然。

小白二人张大了口,竟全然答不上任何一句话来,万寿圣君笑道:“小白,你知我为何要引名昌世来吗?”

小白很快就省悟过来道:“并不是口口声声所说的真想要取代他成为中土霸主,要争霸,圣君也不会留待今天了。你是要准确了解名昌世的功力,想知悉他能否跟老不死一战!”

微笑的万寿圣君不停点头,小白果然是天听极强的人物,对啊,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圣君道:“之前,本王不是到过‘天皇帝国’的大海,跟那老不死拼杀过一次吗?咱们都不相伯仲,各自离去。其实,真正事实并不是表面那样,那一次的激战,本王身上多了一点东西。”

掀开衣衫,在万寿圣君的胸口,竟清晰可见一个血掌印,而且深深凹了下去,看得小白、公主二人目瞪口呆。

圣君道:“那一战,真正的胜利者是老不死,本王老矣,原来已抵不住他的不死神功。”

小白恍然大悟道:“那就是说,老不死这回大军压境,圣君根本不可能再出战,就算勉力而为也只会被杀。”

万寿圣君轻轻点头,要一位如此神人愿意承认失败,实在是比接受死亡更难。

圣君冷冷道:“我来告诉你俩,杀不了老不死,也就不可能战胜‘天皇帝国’的入侵大军,老不死是他们唯一的精神领袖,只有他倒下,‘天皇帝国’大军自然溃不成军。”

小白、公主当然也很明白箇中道,只是连万寿圣君也杀不了的老不死,又有谁能斩下他的头颅?

圣君笑道:“小白,就只有你这位天人,若愿意继承我的武学,修练后就可以诛杀江川不死,你,是中土唯一希望!”——

第 六 章 公主画中意

静夜乌云蔽天,把满月星星遮得没半点光亮,一个住了七百馀户人家的乡镇小村落,也就应该比平日更为寂静。

只是今夜有些反常,两个上身半裸、衣衫凌乱的少女急步乱跑,举步脚下尽是矮树长草,不知哪里是路,只好任意强闯。

每走一步,纤秀的美腿都必被荆棘钓刺伤损,一阵疼痛传来,张目四望,四周又是漆黑一片。

纵然尽力睁大眼,只可惜依然伸手不见五指,当下一步一步的缓缓前进,忽然少女的碰上了粗粗糙糙的物体,还未来得及反应,耳畔已传来了阵阵**笑之声。

吓得魂不附体的村女,下意识向横逃去,但只是走了两步,脸上已被粗鲁的狠狠亲了一下。

再向左方逃去,这回更糟,怎么会有人在下面咬自己的粉腿,吓得立时惊呼起“哪里可逃,你俩此后都是我田中兵卫的妾侍!”

终于有了一点火光,教原来在漆黑中奔逃的两位少女眼睛生病,只是稍稍适应光线,眼前景象却教二人呆在当场。

二十多个“天皇帝国”的兽兵,脸上都是禽兽一般的贪婪欲念,非但要尽情摧花,而且要为她俩带来最羞辱的“痛”。更令两位少女失神的,是一群兽兵的身旁脚下那横七竖八的尸首。

住在镇上大街的陈老板、那上山的樵夫胡心、四岁的童儿……,都是原来相熟的脸容,这一刻都变得冰冷无血色。

不是失去了半边头颅,便是上身与下肢分家、七孔流血,每一位村民都被尽情虐杀而死。

两位村姑已是怕得要死,只能暗自抖颤,恐惧充斥,脑子里已容不下其他一那**邪的兽兵田中兵卫,扑上来要示范压在尸首之上亲热,乐得一群兽兵拍掌附和,大家都兴奋莫名。

如何**虐、怎样要俏女孩痛叫得失去声音?这都是此刻的合适话题,小白,你意下如何?

小白,你要眼巴巴的看着这些人间惨事发生,自己却置身度外,你真的如此自私?

恐怖又骇人的画面不断在小白脑海中活生生呈现出来,一向镇定如恒的他亦不禁扼腕切齿、心中突突乱跳。大好河山,若沦为“天皇帝国”附庸,百姓们必然惨遭毫无人道大清洗。

一幕幕惨绝人寰、凄厉哀哭的故事,在小白脑海来了又去,始终难以驱除。

“怎么了,心乱神悸可无补于事,你究竟想通了没有?”一脸冰冷的万寿圣君,一直在等候小白的答案,他究竟愿意继承自己武学,担当天人大任,决战老不死吗?

小白啊!你可能袖手旁观,任由那江川不死摧毁中土,任由他杀尽男丁、**辱我中土无数可怜妇女吗?

万寿圣君的话绝对错不了,那名昌世确实难以战胜老不死,甚至是他的战法--坚壁清野,烧尽一切,也看不出一定能阻止如疯似狂的“天皇帝国”兽兵。

要嬴此轰轰烈烈一仗,唯一方法便是杀死当首领、霸主的江川不死,蛇无头不行,江川十兵尉等根本绝非大将之才,一旦老不死战死中土,所有敌人自然兵败如山倒。

要继承圣君武学,才有可能杀败老不死。只可惜,孩子莫问年纪尚轻,内力修为一时难有大跃进。

除了小白自己,还有谁人可取代这位置呢?

“没有,除了小白笑苍天,再也不可能找到合适的继承者,天下间还有谁拥有如此武学天分?有谁的武学根基如你一样稳固?小白,你是上天安排的最合适人选。”说话的竟然是耶律梦香。

曾在“蓬莱仙岛”上坚决拒绝了万寿圣君,不愿当上天人,背上重大责任、使命的小白,难道真的是天命所归,如何逃避也逃避不了,还是要继承万寿圣君的一切?

当年在仙岛之上,小白倔强地拒绝圣君的一番话,言犹在耳……“唉,老糊涂,你的脑中根本就没有让他人自我发挥的馀地,你只是要人跟从你认定的合适之路行事,最好半点不差。天啊,就算是神是佛祖,也让凡人在大道任意轮回,不勉强阻挠吧?你却一意孤行,老糊涂啊,原来你比佛祖还更霸道、固执。”

从前那一番好潇洒的话,今天再也说不出口了,小白必须仔细考虑,为了阻截无尽的杀戮,负起重大责任。

小白终于呼出了一口气,说道:“那攻往‘皇京城’去的‘天皇帝国’大军,因为缺粮缺水,行军缓慢许多,在决战之前杀老不死,我还有一点时间吧?”

万寿圣君终于动容,脸上充满喜悦道:“文帝天人,你的时间并不太多,要学识我的武学,还要输入我的内力为你再提升至极限,所需的日子不会太短,况且,拖多一天,中土被杀被奸的无辜者便不断增加,你必须把握时间。”

小白轻轻点头,双目望向地面,缓缓的道:“我要五天时间,五天之后,待我完成最后的事,便回到这里来,拜学前辈一切,再与那老不死决一死战。”

从小白的坚决语气,可看出他已是不会动摇心意,五天,他要这段时间来安排甚么?

连他身旁的公主也不明白,只是小白当然有他的道理,这五天他必然有好重大的事要完成。

“好,本王便让文帝你离开五天,我在这里等待你回来,然后便把一生武学完全传授给你。”万寿圣君终于能令坚决拒绝当上天人的小白回心转意,难道这一切就是“天意?”

小白的心里当然同样在想,天意难违,原来上天安排了的,谁也不可能拒抗。

一阵强风吹袭而来,头顶的浮云疾走,顷刻间原本蔚蓝天空变得一片昏暗,就如世事一样变幻莫测。

小白轻轻抚着公主的脸蛋笑道:“变幻才是永恒,只是公主对我的爱,却一直未曾改变,令小白永远的甜在心头,温暖无比。”

耶律梦香在笑,小白就是喜欢逗她发出那轻柔的艳丽笑态,比甚么都更甜美。

一看再看,秀色如剩云驾雾般的优美,小白的一双眼睛流露出过分的陶醉,顿时教公主也尴尬起来。这家伙的爱悠长隽永,一直都未曾淡过,但这一刻却非合适的谈情时候啊!

五天,小白要完成甚么?

偌大的殿堂,四处都挂满大红灯笼,张灯结彩,朱不三、生力、郡主、莫问、将军、血霸王……一大堆小白的朋友、下属,该来的都齐全,谁也不会错过今夜。

这是喜气洋洋期待已久的一夜,是小白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夜,他穿上了一身新郎华贵服饰,不停的带着笑脸向各方友好致谢。这一夜,是他迎娶耶律梦香公主大喜日子。

对了,小白就是要利用数天时间,来准备这场婚宴,他已跟公主走在一起好久,但仍没有合琶交杯拜天地,在众人面前给她妥妥当当的一个名分,今夜就为要完成心愿。

充满喜乐的殿堂,每个人都为这对新婚夫妇高兴饮个痛快,甚至是天兵神将都来了。

座无虚席,热闹得很,小白快乐得不得了!

当天下最艳丽的绝色佳人梦香公主,穿上凤冠霞帔走出来,满堂起哄,每个宾客都惊呼起来。

绝色天下无双,今夜的梦香公主,更添上三分羞怯、五分温柔,杏面生春,看得众人目瞪口呆,舍不得把眼神移开。

两人准备交拜天地,立即惹来全殿堂的宾客都拍掌和应。能嫁给小白,公主当然满足,而小白可以拥有公主,也一样称心如意。

小白从衣衫掏出一物,置在公主掌中,啊,竟然是一模一样的“深心石”!

是小白曾送赠给她的定情信物,与公主原来拥有的,刚好合成一双,大家都拥小白笑道:“花了不少心机才找得到一样的,从此我俩心心相印,彼此都有一样的爱心。”

从心底甜出来的公主,还记得那一天,她站在石滩上,突然看见小白就在前头,还送上一颗美丽的“深心石”,此物无价,却把公主深深迷死,从此陷入热暖爱梦中。

小白对公主从来都好得无比,她没有选错,小白是当今世上最出色的英雄人物。他从一个寂寂无闻的小伙子,到今天成为一代豪杰,公主的眼光准确,对这个男人的任何付出都好值得。

爱,来得匆匆,但公主却懂得把握,没有让他溜走,从此幸福便降临在他俩身主的身分,让所有人见证他俩的爱,这是存在他心中已久的愿望。

小白笑道:“交拜天地后,公主从此就是我笑家的媳妇、笑苍天过门的妻子,谁也不能分开我俩。”

在公主脸颊上轻轻一吻是最情真无价的一吻,小白要当着所有人面前证明公布。

今夜好温柔的耶律梦香,以最温柔的心、最温柔的语调说道:“我不会跟你拜堂。”

突然而来的傻话,真的把小白吓得半死,怎么公主会如此胡来,不肯交拜天地?

脸上依然温柔平静的耶律梦香,忽然从跟在身后的十两手中,拿过来一大张画纸,再接过墨,便把墨倾倒在画纸上,继而合上眼目,缓缓把身子摇晃。

“写画先忘笔,天意是笔,心意弄墨,天心意合一,可绘神来笔。小白,还记得你教我如何突破绘画工笔之道,醉尝写画心意合一重境界,创造出神来之画吗?”

公主双手抱纸继续摇动,任由画纸上的墨四处流动,目不前望,就此以“心”绘写。

小白笑道:“意随心动,心随意欲,喜、怒、哀、乐,任意妄为,写画之道尽在其中!”

怎么搞的?在大婚宴会上,两人忘了行交拜天地之大礼,却一同去写画?而且还要是甚么以心意来写,朱不三等人实在瞧得稀里糊涂,想来想去,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会儿之后,公主依照心意绘画之法,把人纸随意搓圆压扁扭曲弄皱,再又慢慢摊开,放在桌上。

小白、公主各手持一笔,飞快的在或深或浅、或明或暗的部分加工,落笔如飞,疾走急书,刹那间便画出一双人来,一位老者、另一位……不就是手持“赤龙”的小白吗?

不用多久,小白与公主共同合作的画便大功合成,朱不三上前一看,他妈的,大婚之日干甚么要画些打打杀杀的东西?虽然,他也看得出来,这飘忽的笔触是写两人大战。

小白一剑杀了那穿上外族异人服饰的江川不死,算是一种预祝吗?但他毋须在今夜写此画啊!

公主笑道:“要在决战老不死前,了结我俩交拜天地成亲的心愿,小白,你太小觑自己能耐,一心已安排无胜望可言,如此信心上战场,怎能摘下老不死人头?”

小白只在笑,笑自己傻,也笑公主实在太了解他。

公主小心翼翼的卷起了画,轻轻道:“今夜的大婚,暂此结束,待你杀了那老不死,再回来交拜天地,我耶律梦香才是小白的正式妻子,小白,我在此等你。”

依然笑而不语的小白,内心实在好感动,他这位红颜知己,总不会教他失望。

要正式娶梦香公主,就必须有坚定信心杀败江川不死,小白绝不能败,否则便辜负了公主!

杀败老不死,就此决定好了!——

第 七 章 老帽子斗鸡

万寿圣君已逾二百馀岁寿,有关跟老不死决一死战,大概必须在“天皇帝国”入侵大军攻入“皇京城”之前。就凭小白在短短时日,又如何能习得万寿圣君历百载累积之神功?

武学修为并不跟积聚财富一样,不是把财宝都拥有如此简单,武功必须经年累月的不断提升。

单是一招半式,要通透理解,运用得法便可能要花好长久的时日,绝不可能含糊过去。

小白虽是武学奇才,如何才能在最短时间速成?

万寿圣君在夜里与小白走到山下,两人似是漫无目的地走,贫瘠的乡郊没有夜市,欠缺酒肆,居住在此的都是养猪、养鸡的农户。

夜静星稀,一直走了好远才感到人声渐近,田野旁的一块空地,但见东己簇,西一堆,人头涌涌,这些人都是打扮朴素的乡民,形貌神情都十分紧张似的,看来正有重要事情发生。

左边一位脸色苍白,头上戴着草帽,露出一对极为高傲眼目的老伯,从不远处而来,手中正捧着一头雄壮的公鸡。

大夥儿一见老伯来到,立时起鬨,所有的眼目都凝视那一头威武之极的大公鸡身上。

“来了,‘霸王鸡’来了,哈……不外如此吧!”

“我看比铁老三的‘鸡大王’瘦多了,根本不能相比!”

“老帽子真无聊,这一回必然一败涂地。”

“他真的以为还是一年前,那时他的‘神鸡大帝’还没病死,当然能称王称霸了。”

“唉!这回的‘霸王鸡’又岂能跟从前‘神鸡大帝’相比,这老而不好幼稚。”

“老帽子今夜恐怕要连三块田地都输个精光哩!”

四周围观的村民,你一言我一语的喋喋不休,原来就是小觑一位以训练斗鸡驰名的老帽子。

老帽子,年七十有二,是这十二条村中最出色的训练斗鸡老手,只可惜一年前千辛万苦训练出来的百胜斗鸡王“神鸡大帝”患上怪病死去,从此便消声匿迹。

训练从前的“神鸡大帝”,老帽子花了好长时间、好多心血,而这一头“霸王鸡”,只在短短时间锻练,大家又岂会对它有甚么信心。

小白跟在万寿圣君之后,他竟带自己来看斗鸡比赛,岂不是太无聊、太浪费时间吗?

不是要尽量利用时间去提升武学吗?

斗鸡开始,较为瘦小的“霸王鸡”决战已贵为王者的“鸡大王”,铁老三根本瞧不起已七十有二的老帽子。

这一年以来,他花尽心血培育的“鸡大王”,已为自己嬴得不少田土,今夜一战,对方简直以卵击石。

勇武的“鸡大王”疾扑而下,铁爪舞挥,那庞大的身形绝对阻碍不了灵巧活跃,“霸王鸡”立时落在下风。

敏捷的利爪不断扑抢试探,那才第一回出战的“霸王鸡”不停后退,同时身上、两翼,都被抓伤流出凄厉鲜血,瞧得一众村民嘻哈大笑,老帽子真不自量力。

“鸡大王”已试探清楚,自己实力绝对超逾,当下把心一横便扑上去,要啄穿“鸡霸王”的咽喉,了结比赛。

这是“鸡大王”的杀着,纯熟俐落,只见它左一闪身,双腿一蹬便疾冲向前,直取咽喉。

血花爆散,溅得地上通红,当“鸡大王”定下神来,只觉自己的左目漆黑一片,它还在愕然之际,右目又有黑影袭至,跟着,这一会儿前还是斗鸡之王的“鸡大王”,从此便活在黑暗之中。

每一个村民都呆若木鸡,老帽子在短短时日里怎可能训练得如此出色的斗鸡来!

小白笑道:“武帝带我前来,就是希望我明白斗鸡此战的真正道理,要我从中领悟、学习。”

万寿圣君笑道:“小白,你是智中强者,否则当年又如何能解破多重谜局,成为天人,登上‘蓬莱仙岛’?只是,你必须掌握窍门,才能尽得我真传,决战老不死。”

小白上前捧起那头看似平凡,却刚成为斗鸡新王的“霸王鸡”,向老帽子道:“从前的‘神鸡大帝’要多年才能训练成为王者,今日的‘霸王鸡’却轻易得多,箇中有何大道理啊?”

老帽子轻抚着“霸王鸡”笑道:“阁下定然是好有学问的能人,当中的窍门又岂能骗你。第一回毫无经验,要取得一切争胜之训练方法,当然要屡败屡试,花好多时日。只是,数年来甚么方法都试过了,也就累积成一些‘公式’,再训练新的斗鸡王,套用从前经验,便知道哪些要重视、哪些毫无意义,当然事半功倍。只是一般人都误以为从前‘学问’、‘经验’不能直接应用,才以为训练斗鸡王必须花许多时间罢了!”

小白笑着道:“就如一位少年人,要获得另一位武学神人百年武艺,不一定就要花上十数年或百年,重要的是少年人的悟性有多高,只要能参透传授者的原有结构,功力也就能不断提升,因为前人已为他打破了许多难关。”

这番话当然并非对老帽子说,而是要万寿圣君知晓,小白要学识他武功中最关键精粹,时间只是次要。

要是小白欠缺天分,就算穷上百年甚至二百年,也不一定能学有所成,更遑论青出于蓝。

引领小白下山来看一场似是无聊的斗鸡,万寿圣君要的就是小白这一番话。

杀败江川不死这老鬼,是大家共同目标,小白必须有强大自信心能凭藉本身天分,不断突破吸纳圣君的武学精粹,再融为己用,否则,小白在决战中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豁然开朗,万寿圣君不作一声,便飞快的疾冲向山崖处,远离村落,小白也紧随其后。

宛若两颗疾电流星,一先一后,但小白离圣君已不致落在太远处,显见功力已在提升。

前面,只是山,是一座岩石大山壁,万寿圣君犹如疾箭猛射,竟猛地出掌轰向山壁。

掌风劲力直透入山壁,竟震得似是地动山摇,更留下了深深的掌印在山壁,化出缕缕轻烟,山上又不停滚下碎沙绌石,良久仍在震动,不断的继续落下。

小白接着上前,伸出同一样的右掌,缓缓按在同一位置的凹陷掌形当中,闭目凝神“领悟”。

仍是炙热未退的火烧一般感觉,直透入身,穿过肌肤,带来迥响,这种感觉必须掌握得到。

对了,胸口的“步廊穴”、身上的“天豁穴”、颈下的“气户穴”、背心的“意舍穴”,还有头上的“临泣穴”,这五大穴都有反应,不……应该说是只有这五个穴道有反应。

小白相当满意,深吸了一口气,他也同样的轰出一掌,利用先前知悉的五大穴道,同时发劲,混合真气,轰出他从前不可能挥出的慓悍威烈神掌,山壁又再动摇。

又是另一个掌印印在山壁上,可是小白的内力修为跟万寿圣君相距较远,大山只微微震动。

小白笑道:“这一掌学得好像,招式而言该有八成吧!”

万寿圣君方才轻轻点头,身旁的小白已迫不及待,竟又再轰出同样的神掌。

第三个凹陷的掌形,一样有缕缕炙热的轻烟飘出,只是那生烟的速度、方向,却明显与先前两掌都有分别。

小白笑道:“这回又如何?”

圣君淡淡道:“有五成相像,不错!”

话未说完,小白已轰出最新一掌,在山壁上印下第四个掌印,只可惜他这回却好不满意。

小白冷冷道:“还有二成跟武帝的神掌相像,好可惜!”

万寿圣君不发一言,内心其实已极为佩服这“天人”,他果然是人世间最出色武学奇才,从学习到掌握,只花了一丁点时间,就明白招式、运功窍门,实在厉害。

原来单以这绝世招式而言,因为要凭人体不同穴道先后吐劲,就算得悉了是甚么穴道组合,当中也有难以突破的窍门。

因为每个人的每一穴道储含劲力不一,同样的五大穴道,哪一个穴道先吐劲,五大穴次序有别,都会发挥出不一样的效果来。要明白自己的穴道力量,再重新编排吐劲次序,方才是“自己”挥出来的最强的神掌,绝对不能有一丝含糊。

若仍依照前辈穴道次序吐劲,与自己本身力量次序不符,轰出的掌劲便只是生吞活剥,总不可能有大成。

小白非但立即完全明白,而且掌握窍门。只是第三掌,已跟万寿圣君的原来一掌只剩二成相似,实在极为出色。

万寿圣君轻轻转身,叹了一口气道:“若本王当年在你的年纪,也可能有同样的武学悟性吗?天人,果真是上天的刻意安排,造就如此出色人物,看来真的是要让太狂妄疯痴的江川不死,碰上克制他的非凡英雄,教他客死异乡。”

小白没有再出掌,他已掌握了十成的窍门,不必再浪费力气了,今夜,他还要努力把万寿圣君的独门绝学招式,都一一揣摩清楚。

但是招式学懂了,内力却还是远远不及老不死,那又如何?

二百多年来,万寿圣君的招式不少,一时都要学会当然极难,但把内力同时提升至一样境界,甚至再超逾,有这样的可能吗?

小白花了数天,近乎不眠不休,总算已把万寿圣君的一切武学招式悟出箇中道理,能掌握应用。

唯一憾事,在二十七类各项武功当中,竟没有一招一式小白能再突破创新,万寿圣君在二百年来已把一切招式去芜存菁,都是最强最精华的招式,不可能再提升了。

在小白的内心,他当然好想证明自己能超逾他,只可惜万寿圣君又岂同常人,小白终于也不得不承认,这万寿圣君实在是天下间难得神人,绝对不能小觑。

换过另一角度,他败在那老不死手上,难以再战,那就证明老不死更加可怕。

七天过后,当阳光再照耀大地,日头如同一团猛火在烧,小白在招式上的学习已没有多大进展,他已掌握一切。

剩下的时间,地必须提升自己的内力,最简单又最直接的方法,当然是万寿圣君直接传功。

只是伤重的他,这样做可能会令他枯竭而亡。

想来想去,小白还是想不通这难题,直至这一天,万寿圣君有个好妙的新提议。

“来,咱们一同去喝‘老三火粥’,这远近驰名的灵药汤,山下的‘小天镇’就有,来吧!”

吃粥?吃粥可以解决猛然提升内力的死结吗?

小白解释不了,但他知道每一回万寿圣君如此行为,必定又是考验自己的智慧、悟性,这老家伙就是好想把小白这天人难倒。自己是极出色的王者,他要证明天人也不一定更胜自己。

万寿圣君难以控制矛盾的心理,他太理解必须顺应天命,但同时,圣君也到了无欲无求的化境,他太高高在上,太超逾常人,本来是极好,只是,上天偏偏又安排了一个来继承他的“天人”,这天人看来更比自己优越,心底实在有点不服气。

当年,这天人小白,甚至不惜放弃一切,也不肯继承天兵神将,他的一番大道理好惊心动魄。

在万寿圣君心底,实在希望有一天这小子再受挫折,证明他仍是不及自己。此想法虽无聊,但他却好想得到这种满足。

不作任何解释,万寿圣君就领着小白下山去,直往“小天镇”上,要饮那甚么“老三火粥”。

这“老三火粥”可真有大大提升功力的神效吗?——

第 八 章 信心破万难

凡能补益正气,扶持虚弱,用以治疗虚症和延迟衰老、延年益寿的粥类,均称为补益粥。

人体的气、血、阴、阳不足为虚,由此而产生的病症,被视为虚症。补益正气的粥类,根据他们的功效和应用范围,可分为补气粥、补阳粥、补血粥及补阴粥四类。

以粥作补益,因自古以来粥一直是中土人民喜爱的食品,历千年而不衰,既能减轻消化器官负担,又利于身体吸收。

粥的优点为:一省钱、二味全、三津润、四利膈、五易消化。正是“世人个个学长年,不悟长年在目前,如此简单平易法,只将食粥致神仙。”粥,正是又便直又健脾补益之食。

“小天镇”的“老三火粥”,就是闻名远近的补益正气粥食,每一天都非但客满,而且不断的有人排在店外守候位子。

要命的,是贵客就算等得到位置,也未必有“老三火粥”奉上,还得要看看运气。

万寿圣君与小白能尝到“老三火粥”,只因为他俩很早便抵达粥摊,还不到一个时辰,粥摊又要关门了。

圣君道:“要弄出滋味补益的‘老三火粥’,先把韭菜切成细末,将芡实煮熟去壳、捣碎,山药、上三味及粳米相和,慢火微温,每天只能煮出五百碗来,卖完了便要打烊。”

小白笑道:“这摊子的老板真笨,既然每天五百碗很快卖个精光,应该多煮五百、一千,岂不多赚数倍吗?”

万寿圣君没有回话,只引领著小白走到粥摊后的大竹棚里,见到灶头之上,有一个好古怪的大锅,四边都有铜制的龙,龙口向著锅内,龙背上有大洞孔,看上去古雅又名贵。

“要煮出滋味无穷的‘老三火粥’,那就少不了这‘老龙大锅’,三百年前老氏祖宗所制,一代传一代,原来是用来煮大家族龙氏粥食,因为家道中落,后人便靠靠这宝物‘老龙大锅’煮出的‘老三火粥’维持生计。”圣君把“老龙火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