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我活着回来

一片芳草如茵的草原上,小白四大攻将中的将军、血霸王、朱不三连日不断与“铁甲兵”操练阵法,为了接下来的连场杀战,大家都不敢怠懒,依据耶律梦香的指示,所有行军队形、进攻布置、防御配置、战术动作,全部都演习得滚瓜烂熟。

四大攻将之中,独缺生力一人。

十日之前,生力带着他的十名近身战将乘夜策骑远走,大家都知道生力要往何处去,却无一人敢向小白汇报,等到小白发现生力悄然离开后,一直沉默不语,每日除了在营帐内静心培元,便是出来查问生力回来与否,得知生力未归,又躲入营帐内不出。

以御前锦衣卫太初为首的“天兵神将”,在万寿圣君死后一直跟随小白,如今也在这原野上扎营静候,等待小白发号施令,可是小白一直碍于接掌他们便等于要复兴“万朝”,况且万寿圣君也曾表示希望莫问接管,是故小白对他们仍表现冷淡。

落霞晚照,“铁甲兵”操练的声音在绿野上此起彼落,却无人能集中精神,全因为有个两岁的小女孩在大军中穿梭往来,嘻嘻哈哈的笑闹着,又不时拾起地上的小石子投掷别人,奇怪的是虽被小女孩骚扰,可是连素来脾气暴躁的朱不三也不敢对她叱责喝骂。

细看这个娇小趣致的可人儿,有一张圆圆的脸蛋,一对杏目黑白分明,红红的小嘴巴,四肢胖嘟嘟的煞是可爱。

这个小可爱一派天真烂漫的样子,活像不知人间烦恼,与一众忧心着生力与十个战将安危的“铁甲兵”完全两样,她只顾玩乐,以小石子掷向各人也只是要他们停止操练跟她嬉戏玩耍。

小可爱是谁家的孩子?竟然能肆无忌惮的骚扰各人,而依然没有人敢去责骂?

但见小可爱出尽法宝也未能引起别人注意,停下手来叉起腰肢,装出一副发脾气的样子,眼珠儿却灵巧地转动,似乎在另想办法要整治他们。

突然她像是灵机一动,狡黠地微微一笑,蓦地背转身脱下裤子,露出个小屁股蹲下来就地拉屎,钵的一声响后,那堆粪便竟然散发出奇异的芬芳,实在奇怪。

朱不三等人还未知奇怪的香气从何而来时,一团异物已从后来袭,朱不三不慌不忙旋身击掌,隔空向异物打去,噗地一声后,异物如雪花般散开,一团团带着芬芳药香的粪便全打在朱不三及前排一众“铁甲兵”的甲胄上,等到朱不三发现一团团异物竟全是粪便时,立即暴跳如雷。

向前瞧去,只见小可爱**小屁股摇摇摆摆,一脸极为得意的模样,一双手还沾满自己拉出来的粪便摊向朱不三,似是示威。

小可爱莺声历历的笑道:“朱大头,你有福啦,获得最多小可爱的香粪,一定要好好保管,到你给人打得真变成猪头时会很有用。”

朱不三好笑又好气,他指着小可爱要厉声叱责:“挑那……”

朱不三还没把话说完已制止自己,因为身后破风之声来袭,他侧身闪避,回头一看长鞭霍霍,寒烟翠叉着腰肢,看上去跟刚才的小可爱并无两样,一样刁蛮任性的脸孔,身边跟着的是天下五大高手之一苦来由,一脸苦惨看来刚又被寒烟翠整治。

寒烟翠盯着朱不王道:“朱不三,你刚才不是想说粗话骂我吧?”

朱不三下意识连忙掩住口不敢多言,只是内心却仍禁不住咒骂那个小女孩的恶作剧。

小可爱一见寒烟翠与苦来由出现,连裤子也不穿上就飞扑过去把寒烟翠抱住,大声叫道:“娘啊!朱大头他们欺负我!”

这个还不满三岁,已见刁蛮任性的小女孩,原来就是寒烟翠与苦来由的爱情结晶,她的骄蛮之态实有寒烟翠的十足遗传。

当日两人从“死荫幽谷”重见天日后,往找莫问代替小白当天人时,寒烟翠便已怀有苦来由的骨肉,经“神国”一游后,两人一直乐得逍遥,带着小女儿苦乐儿四处玩乐,要不是“天皇帝国”这一场惊变,苦来由也不会从“死荫幽谷”内带来“天兵神将”援助小白。

苦来由对着一个横蛮不讲理的寒烟翠已是一筹莫展,谁叫自己只钟情她一人,况且自己又不能主动接近女色,如今更多一个十足遗传她个性的小女儿苦乐儿,真个苦乐参半,苦不堪言。

寒烟翠道:“乐儿,娘不是教过你对待存心欺负你的人不要客气,必定要以牙还牙的吗?”

笑容灿烂的乐儿笑道:“有啊!我不单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更以德报怨、以身试法、以身作则,甚至以屎还屎!哈哈!”

寒烟翠与苦来由同时瞪大了眼睛,寒烟翠抢先说道:“傻瓜,你不知道自己身体发肤都具医药神效吗?尤其粪便更是精华所在,岂可以随便将它送给别人?”

苦来由虽不敢但还是责备道:“乐儿,朱不三他们在练兵是为将来上战场做准备,那是生死的搏斗,人命关天,稍有差池便要葬身战场上,你以后不准打扰他们,否则就要罚你。”

乐儿被责,厥起红红的小嘴不满地回头瞧瞧朱不三等人,只见他们正狠狈地抹着身体上的粪便,口中喃喃地道:“我看不见朱大头会死啊!这么辛苦干嘛?倒不如认真的来玩玩不是更好吗?”

乐儿忽然说出的一句话,教寒烟翠与苦来由都摸不着头脑,要追问她说话中的含意时,她却对着自己的嘴巴死也不肯再说,要惩罚苦来由无端将她责骂。

乐儿手一挣,甩开寒烟翠的手便跳落在地上,又蹦蹦跳跳的想要开溜,忽然却又呆呆止步,身体不自觉的颤抖起来,晶莹的泪珠忽自眼角滑下来,令苦来由与寒烟翠满腹狐疑。

两人刚要上前问清楚原因,却见乐儿定睛瞧向前方,两人跟着视线望去,只见在昏黄落日前有一长长的影子,一个寂寞失落的孤单身影背对着他们,面向原野的前方看去,像一尊石像般呆坐。

乐儿看着她的身影,竟然悲从中来,脸上带着两行泪痕慢步走至她身旁跟她一起盘坐。

乐儿的突然出现,教失落的郡主也要转过头来朝她看去,目光交投下,乐儿见郡主已失去一目幸保仅有的那另一只眼睛,如今变得赤红,明显已有多日不眠,眼泪更是潸潸而下。

对了,这几天郡主都在大营外痴痴等着生力,自当日两人不羁的狷狂过、缠绵过后,生力便离开大营,七日七夜未曾再见,他的部下与朱不三虽然也担心挂念,可是谁也不及郡主的情真,夜夜盼郎归的心情,铁汉男儿又怎会明白?

可是小乐儿却似乎看透郡主心里有多难受,伸出小小手掌来轻轻握住郡主的手,郡主思念之情再也无法压抑,泪水如江河决堤般涌出来,差一点就要放声大哭。

乐儿瞧着郡主说道:“你很挂念他吗?”

郡主轻拭泪痕答道:“我在等他……我在等他回来。”

乐儿问道:“你知道他会回来吗?”

郡主道:“他承诺过一定会回来的,他不会食言。”

不知为何,乐儿只是低下头来,哭着,眼泪不止息的溢出,不停地抖颤着,与刚才的顽皮刁蛮判若两人。

实在有点奇怪。

乐儿握着郡主的手两人一起呆坐等待,直至月儿当空,清辉洒满整个原野,依然未见生力出现。

还要多等几天生力才会回来啊?

同一个晚上,同样的月光下,星光闪烁,苦来由又替小白推宫过血,开了药替他疗伤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的帐篷。

一踏进营帐内,本来快要合上的眼睑又突然精光暴射,眼前一亮,只见一向高高在上、英气凛然的寒烟翠身上只披着一袭薄薄衣纱横陈被褥上,双目含情,姿态妩媚,与日间的恶形恶状判若两人,把十足色鬼的苦来由瞧得垂涎三尺。

轻风自掀开的帐门外吹入,只觉帐内弥漫一阵清香,芬芳直人、教人魂迷神荡。风儿掠过那袭薄透的衣纱,包裹着的玲珑浮凸身形尽入眼睑,高耸的双峰,纤腰只堪盈握,丰满**鼓胀得像满月,朱唇皓齿,粉嫩肌肤,哪个男儿看了能不动心?

四目交投之际,突传来阵阵布衣碎裂之声,寒烟翠循声望去,只见苦来由**那话儿挺得高高,里面的大虫就快要穿破他那破烂的裤裆而出,显见这色中饿鬼已动情,寒烟翠不由讪笑,笑容更添**媚。

如此美景,显见寒烟翠今夜动情了,这一对鸳鸯真是太过分,郡主在那边苦苦等待自己的爱郎归来,他们却要在这边行周公之礼。

自从生下乐儿后,寒烟翠和女儿一直形影不离,身在大原野上又难得可以亲近,早已苦了苦来由这个色鬼。

难得今夜乐儿在外面未返,苦来由已迫不及待要窜入被褥中享受温柔,可是此时帐门又被掀开,只见小小的乐儿睡眼惺忪的走进来,二话不说便钻入两人中间摊睡。

乐儿今天太疲倦了,一倒下来便呼呼的入睡,寒烟翠与苦来由尴尬的相视而笑,这个掌上明珠真的太可爱了,两人都不由地亲了她一下。

既然乐儿睡在中间,今晚只好又打消念头,躺下来想要安睡,乐儿忽然睁开双眼望着娘亲寒烟翠,眼珠儿上下转动,小脑袋又像是在想些甚么奇怪的事。

乐儿忽然跳起身来厥着红红的嘴巴,然后又叫嚷道:“我不要啊!”

这个小女儿说的话都是古灵精怪莫测高深,把苦来由和寒烟翠都弄得丈二金刚般摸不着头脑。

寒烟翠最疼乐儿,把她抱入怀中间道:“乐儿,你不要些甚么啊?”

乐儿把头转过一旁,撒娇似的不理不睬。

苦来由更紧张,他最担心的只是自己的小宝宝是否有问题,因为她说的话完全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以理解。

苦来由也关心问道:“乐儿,究竟是甚么事啊?”

乐儿站起来叉着腰说道:“爹爹啊!你是个笨头不知道还可原谅,可是连娘亲有了小弟弟还这么傻傻的就真的太过分!”

苦来由听罢先是一愣,接着又雀跃万分的伸手去探寒烟翠的脉门,寒烟翠还是呆呆的不知所措。

一探之下,果然是喜脉,寒烟翠在生下乐儿之后又怀了身孕,但竟然连道医苦来由都没发觉,乐儿却已经先知道了,实在有点奇怪,乐儿是怎会得悉的呢?

乐儿不满的说道:“我不要小弟弟。”

寒烟翠奇怪乐儿怎会如此抗拒自己再次有孕,问道:“有一个小弟弟陪你玩不是很好吗?”

乐儿只是道:“不好!”

苦来由也问道:“有甚么不好?”

乐儿道:“只有我一个还不够吗?为甚么还要再多一个小孩啊!”

寒烟翠猜想道:“一定是乐儿怕多了个小弟弟,爹娘就不像现在一般疼你爱你,所以才撒娇吧?”

乐儿抿着嘴道:“知道就好!”

小小的乐儿鬼灵精,只不过两岁多便像大小姐一样懂得吃醋,性子完全跟寒烟翠没有分别。

苦来由一直想有个像自己一般英武的儿子,这次寒烟翠再有身孕,他在心里当然期盼着这一胎会是个男儿,心里愈想愈兴奋,完全浑忘乐儿在发小姐脾气。

乐儿一气之转身要往外去,怎知一掀开帐门,外面已有一人如鬼魅一般站着,先是把乐儿吓了一跳,跟着又低下头来愁眉不展。

只见郡主夜来探访,一个人站在外面忍受冷风吹袭不敢进内打扰,孤独无助的身躯真是我见犹怜。

苦来由见郡主有口难言的模样,首先开腔说道:“郡主来找苦来由,一定是想要找这个庸医治病吧?”

郡主说道:“恭喜寒大小姐又怀了苦来由大哥的骨肉,乐儿这么活泼可爱,他的小弟弟一定也会很讨人欢喜的。”

郡主幽幽的声音,再蠢的心也知道她不是来恭贺,寒烟翠说道:“只要是我们办得到的事,一定会为郡主效劳,郡主不妨直说。”

只见郡主带着恳求的眼神伸出手来说道:“我只想苦大哥你为我把一把脉,看看我是否也怀有身孕。”

大家都知道生力与他十名阵前先锋忽然失踪,各自都在担心此事,惟有苦来由这一对交颈鸳鸯像快活神仙般逍遥自在,从来也没留意过郡主盼郎归的情切,一阵内疚感蓦然升起。

苦来由慢慢伸出手来为郡主把了脉,跟着他问道:“你希望答案是有呢?还是没有?”

郡主神情悲哀,说道:“我也不知道,苦来由大哥,请你将真相告诉我吧!”

苦来由转头望望寒烟翠,她关切的目光显然也很想知道答案,可生力一日未回,无论是喜脉与否,对郡主都是一种折磨。

正犹豫要说出答案之际,远处忽跑来几人大叫道:“回来了!生力主将他终于回来了!”

郡主乍忧还喜,要等的人终于回来了,一行泪水从她的独目中悄然滑下,喜不自胜的说道:“对啊!生力答应过会回来的。”

一旁的乐儿忽地又拉住郡主的手,说道:“他履行了诺言,终于回来了,不过如果不是活着回来的话,你能够接受吗?”

乐儿说的话便郡主浑身一震,她不是没有想过,而是根本拒绝去想生力会死了才回来,要回来的话,应该就是活着。

郡主坚定的答道:“不会的,他说过会活着回来。”——

第 二 章 爱到你离开

夜幕低垂下,辽阔原野上,百虫争鸣中,生力回来了。

雀跃万分的郡主带着轻快步履奔往迎接,连日来的忧心今晚终于可一扫而空,明日不用再呆呆地守在大营外,再不用像个空虚寂寞的无依老人等待死神悄然降临,心情怎能不轻松畅快?

“铁甲兵”知道生力回来,全都蜂拥而出欢呼喝采,小白和耶律梦香当然也不例外。

他们知道生力当日静悄悄离开,必然是为小白即将来临的决战做一些战前准备,立时整个大营都洋溢热情鼓舞的气氛。

可是谁也不会及得上郡主的真心愉快,因为他们都没有和生力尽情的温馨缠绵,也就不会有如坠进深渊地狱的失望折磨,也没有被生力承诺过必定回来,所以生力回来,郡主是最快乐的一个。

也是最伤心的一个。

生力突袭天狗丑人,今夜的确遵守承诺回来大营了,但却是被十人高举肩上抬着回来,个个欢欣的笑脸遽然消逝,就像是发现被抬着的是自己亲人一样,显得好愕然。

郡主更像晴空朗日,本来逍遥翱翔,忽然像被一箭穿心坠下的小鸟般脸色剧变,她顿住了飞跑的脚步,瞧着生力带去的十名战将洪亮、吕宋、钱义、刘明、周奇、伍六、黎头、陈成、何方、张东,把生力抬在肩上奔跑而回,还没来到面前已清晰可见生力一身的刀痕。

“他死了没有?他死了没有?他死了没有?他死了没有?”同一个疑问在脑际轰然响起,反覆的问又反覆的问,依然没有答案。

生力答应过她会活着回来,单是尸体回来的话也不算遵守承诺啊!骗人的家伙!你应该是活着回来的啊!活着的啊,活着的人是靠双腿站立的,为甚么你被人抬着回来了又不是甚么高官皇帝!

哈!你不遵守诺言,郡主却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她向天超过誓,只要此行生力一去不回,她就不管是否有了他的骨肉也要赴黄泉跟他再续前缘,如今一语成谶做人要遵守诺言,就算只是妇道人家,但却对爱情坚贞,说过了便要办得到,郡主不会像生力一样不守承诺。

停住了脚步的郡主忽然转身,从一涌上前的人群中悄然而退,她要静悄悄的离开,离开得愈远愈好,离开得愈远的话愈难有勇气回头,她实在不想求死的心志会被动摇。

回头的刹那,两个人挡在郡主身前,当然就是随后而来的苦来由和寒烟翠,刚才心中的问号又再蓦地升起,她还不知道自己是否怀有生力的骨肉啊?就这样离开的话便会带着疑惑一起离开。

她用哀求的眼神希望苦来由能给她一个理想答案,可是甚么才是她的理想答案呢?是有身孕还是没有身孕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苦来由瞧着她幽幽独目,准备说出答案。

只见苦来由表情木讷地垂下头来,更摇了摇头,一刹那间,一颗晶莹却带着愁苦的泪珠在郡主的独目凝聚,直至眼睑承受不了泪珠的重量才滑下来,她伸手去抹掉,另一颗泪珠又滚下来。

这一刻,郡主知道自己心中所想要的理想答案了。

一抹似喜还忧的笑容出现在郡主脸上,她笑道:“真没用,真是不听话的眼泪,将我出卖了,原来我是想要生力的孩子啊!”

从来泼辣刁蛮的寒烟翠也禁不住哭了起来,她想走过去把郡主拥在怀中好好安抚,但自己有苦来由怜惜,又刚发现身怀大甲,一切都是人间最美好的事情,活脱脱是个幸福的可人儿,相对郡主完美的容貌早已失去,如今连心中最爱也将离开,寄托又落空,两人就似是一个处身天国,一个被锁于地府阴间,任何安慰的话也无济于事。

夜风轻拂,一阵无助的孤苦凄清感觉蓦然升起,冷啊,谁可给郡主一点慰藉,就算是轻轻一抱也好。

郡主含泪抽噎的哀求道:“苦来由大哥……有办法……有办法让我拥有生力的孩子吗?”

这真是个太过分的要求,无论生力是生是死,这个要求断不能由苦来由来完成吧?

苦来由说道:“胎儿在肚内如果不足月,任我医术再高明也不可能探得出来。”

郡主与寒烟翠的脸上顿时闪出一线曙光,苦来由续道:“郡主,你可能已怀有生力的骨肉,只不过还未足月,胎形未成,所以我才无法从把脉中探得出来。”

那始终是一场欢喜一场空,苦来由忽尔走过去一把拉住郡主的手臂,大步向生力走过去,意态昂然的说道:“有我道医苦来由,就不许美女有烦忧,我要他生的人,绝不能死!”

苦来由拉着郡主穿过围拢一起的“铁甲兵”,走至小白身旁,生力身前,终于可亲睹生力的伤势,那一百多道带着血渎的刀痕映入眼帘,又一次震惊,任谁瞧见也会猜想他一定活不过来,郡主的眼泪如断线珍珠又再淌下。

可是意外地,生力竟然还有气息,虽然气若柔丝,但还是清晰地听到他反覆在说道:

“我……终于活着回来,我……终于活着回来。”

对啊,生力遵守了承诺,没有忘记向小白和郡主许下的诺言,令本来极度失望的郡主又再振奋过来,冲过去把他紧紧拥在怀里,涕泪涟涟,献上奖励他履行诺言的一吻。

郡主哭着说道:“对啊!你终于活着回来了,我们可以生很多很多小宝宝,苦来由大哥说还不知道我是否已有你的骨肉,假如你不活着回来的话,郡主就真的要跟你一起离去了!”

只见生力竭力地张口说话,已经伤成这个样子依然能活着,生力,果然无愧是生生不息,力量无穷。

生力躺在地上,眼光向苦来由瞟去,一副极度失望沮丧的神色,刚想开口说话,胸口一阵翳闷,血气上涌,哇一声便吐出鲜血,瞧得众人惊心动魄,郡主惊惶中用手掩着生力的口,不让他继续吐血。

郡主失神叫嚷,知道生力一息尚存稍稍平复的心情,又一下子如铅坠下,状似疯癫的道:“你没事的,你没事的,不过是吐一口血吧,你很快会好的,待你康复之后我们便一起生更多更多小宝宝!”

噗的一声,本来猛然挣扎的生力忽然静止不动,完了,任谁都知道生力是凭着一股意志支撑回来,刚才不过是迥光返照,生命在一瞬间便要流逝,大家只能同声一哭。

大家都知道,生力的确是活着回来了,但一回来便要死掉。

苦来由望向激愤中的小白,小白立即会意,拔出“赤龙”向苦来由臂上割出一块皮肉,又将皮肉塞入生力口中,小白则将生力扶起来,于他身后按背挺掌,将内力源源输入其体内。

道医苦来由全身发肤皆有药性神效,虽不能起死回生,却有残灯复明之功,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救活生力。

寒烟翠二话不说奔回大营,随即又急步跑回来替苦来由取来插满银针的小包,苦来由取出十枚长长的银针,分刺生力“百会穴”、“膻中穴”、“神庭穴”、“天池穴”等大穴,又以火灼银针,刺激生力回复气血。

耶律梦香急如热锅上蚂蚁团团转圈,她毕生机智聪敏,使毒、解毒的秘学出神入化,但左思右想就是没有一种毒能够起死回生,两行热泪流得襟前衣衫尽湿,生力还是未见起色。

刚才狙击不凡圣子不果而回的朱不三,他最是激动难耐,暴跳如雷,一手便楸着随生力同去的十名战将喝道:“挑那妈的混蛋,我去斩那天狗丑人祖宗九千九百九十九块,要他不得好死!”

朱不三一呼百应,将军、血霸王皆早已备好兵器上路,可是一道金光射来,“赤龙”插在地上阻止他们前进,大家回头望向小白,小白却是头也不回的道:“谁先杀天狗丑人,就是跟我小白过不去,以后也不用再回来!”

小白带着无上的主帅威严下达命令,大家随即不敢妄动,朱不三虽仍有满腔怒火,但也感受到小白的哀痛。

郡主一直只是呆呆地站着,口中喃喃地念道:“我还不能确定是否已有生力的孩子,我还不能确定是否已怀有生力的孩子啊!”

郡主近乎哀求的声音盘旋在每个人脑际,她是那么热切期望能为生力要一个孩子,可是还不能确定是否怀孕时生力就要死了。

这的确是人世间最悲哀的一件事,这样的话生力会死不瞑目。

苍天仿佛也受感动,哇的一声,生力又再吐出一口鲜血,这口鲜血与刚才的意义却是差天共地,只要能吐血,即是生力回复气息,他再一次证明了,生生不息,力量无穷。

郡主听到生力的呼唤,扑上前又把他拥入怀中一边叫道:“生力啊,你还不能死,我还不知道是否已有你的骨肉,你不能就这样死去。”

生力已经伤成这个样子,能再活多久也未可知,可是郡主很清楚知道现在就要带生力离开,她拨开人群吃力地扶起生力,一拐一拐的背着他要离开大营。

苦来由上前伸手拦阻郡主说道:“傻瓜,生力现在不过是以外力延续生命,你就这样带他离开的话,他很快便又会油尽灯枯!”

郡主伸手抹去眼泪,换上坚强的眼神说道:“苦来由大哥,你别骗我,就算让生力留下来,你有多少信心可以把他救活过来?”

苦来由讶然,生力内外皆受重伤,负着这种伤势能从千里迢迢的野外丛林回到大营已经很了不起,与小白费了一番工夫能够给他带来一点气息更是奇迹,要他完好无恙根本不可能,面对郡主的问话他也答不上来。

郡主坚定的道:“别骗我了,生力还是会死掉,与其要你们白费心裨,郡主宁可陪生力走完这一段最后的路。我知道他现在甚么也不能说,但他会等,直到知道我拥有他的骨肉后才会离开,生力就是生力,只要还有未完成的事他都不会轻易离开我。”

生力重甸甸的身体挨在弱质纤纤的郡主背上,眼皮睁不开,话不能说,但身体还是暖的,只有郡主感受得到他的温暖。

郡主苦笑着回头对生力道:“生力,我们走了,我跟你去一个属于我俩的地方。”

郡主伸手推开苦来由,要凭自己一个人带走生力,可是面前又有另一人将她的前路挡住,他比苦由来更有力量要郡主将生力留下。

郡主道:“小白,生力已经为你付出了一切,我不能够再将他交给你,让我们离开吧!

让我们离开吧!”

小白道:“我也不能没有生力。”简单一句话,其中却包含着小白对生力的深厚情谊。

犹记得当日将军从“风流山”招纳生力入伍时,他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子;初生之犊的他一刀斩下归于尽的头颅,兴奋得在大军中雀跃跑跳:“模糊城”一役小白兵败,不离不弃的生力,宁愿跟随小白遁入“一万险”,一切一切又是历历在目。

小白应该比郡主更有资格要生力留下来,要是小白真的不许郡主带生力离开的话,郡主的确不能反对。

可是小白道:“走吧,小白会等生力回来,你要让我确实的知道生力是生还是死。”

此时生力手下的十名战将把小白的神驹大白牵来,目送郡主与生力远去。

大白载着两人的爱,依依不舍离开了。

爱,直到受伤害。

爱,直到他离开。

黄历四月初五晴

艳阳似火,把大地蒸沸得有如热锅。

大白静静地在大树下等候,树上传来的喁喁细语它似乎听得十分明白,深具灵性的一双眼目偶尔被泪水沾湿,不时发出低鸣,似是在哭。

郡主好不容易背着生力攀爬到树桠上,让生力枕在自己的怀中,口中哼着歌儿,让昏迷中的生力还听得到她的曼妙歌声。

妙韵轻歌把附近的鸟儿都吸引过来,围绕着这对情人飞舞。

郡主安心下来,就陪着生力由晨曦静坐至黄昏。

整日,郡主只和生力说过一句话:“我始终最喜欢你在大树上的样子,你几时醒来?我还要听你的绵绵情话。”

黄历四月初九阴

骑着大白,郡主与生力来到溪口,此处浓雾弥漫,红桧、银杏、孟宗竹、扁柏多种树木交织出一幅宜人图画。

虫鸟争鸣之声依然不绝,林中土石层层叠叠,古木参天,飞瀑奔泻,清流淙淙,无限胜景使人如痴如醉。

整日,郡主也只是反覆的在问生力道:“你喜欢这里吗?我很喜欢,不如你将来就葬在这里如何?”

生力还是不能说话,郡主甚至乎没有勇气去探他的鼻息。

黄历四月初十雨

郡主呆坐于大树上,任雨湿遍全身衣衫,双目却依然遥看深邃灰白的天际,恍惚想像鸟儿一般飞翔于天空。

虫鸟不再争鸣,她自己也不再哼歌,大白也不见有泪。

因为虫鸟都不飞来,大白也走了,只有郡主一个人呆坐树上。

她不时用手轻轻抚着肚子,发出会心微笑。

夜里就以夜幕作被,树桠作床,恍惚有两个梦同时在她脑海中。

梦见生力在星空下跟他一起做梦。

两个梦都像星光一样的温柔。

两个梦都像夜空一样的虚幻——

第 三 章 天人惊天变

连续下了几天几夜的雨,今日终于雨过天青,绿草全沾上一点一点晶莹亮丽的水珠,晨光掩映之中眼前是一片闪闪生光的绿华。

良辰美景却没有人欣赏,“铁甲兵”、“天兵神将”连日来都只是做好出战的准备,可是小白始终还没有下达命令。

无论是天雨还是天晴,除了抬头看天之外,只要走过去其中一个营帐前面已可知个明白,真奇怪?不看天却可以知道当日天气?为甚么?

全因为这个帐蓬的前面有丁儿和丁妹子。

丁儿和丁妹子都不会说话,但两个小玩意有两个特别的名字,就是“晴天娃娃”和“雨天娃娃”。

他们跟小白一样,是傻七的好朋友。

“铁甲兵”当中流传着一句有趣的话:昴藏七尺的傻七比娇小玲珑的苦乐儿更可爱。

傻七可爱,是因为他太简单,从来没要求,只要抱着“晴天娃娃”和“雨天娃娃”便满足,不会唠叨又不会吵骂,整天躲在帐篷之内足不出外,有甚么粗活要干又乐意帮忙。

苦乐儿则最爱找麻烦,整天老是蹦蹦跳跳的不能安定,又经常嚷着要人跟他玩耍,稍一拂逆她心意的便说要拉屎掷人,但又碍于她是苦来由籼寒烟翠的掌上明珠,大家都对她容让三分,可是私下还是在说这个小妮子太麻烦,与傻七比较起来实在太不可爱。

这句话传到苦乐儿的耳中便不得了,妒忌之心蓦然升起,堂堂苦来由的大千金,怎可以比一个大笨头还不受欢迎?

趁着今天雨停了,苦乐儿准备了一份大礼,连续储了几日夜的香粪就要过去送给傻七。

在众多的帐篷中穿来插往,依照“铁甲兵”的描述,乐儿好不容易找到外面挂着“晴天娃娃”的一个帐篷,她还是头一遭来找傻七,听朱大头和“八神”所说,傻七一直躲在帐内足不出户,还不知他长得如何模样,所以小小的苦乐儿不畏不惧,手上捧着那团香粪精华,只要傻七敢对她不恭不敬的,香粪便会招呼过去。

小乐儿狡黠地笑了笑,扬声在帐篷外叫了傻七的名字,可是里面一直没有回应,乐儿很是生气,心忖傻七实在太不识抬举,也不理后果就迳自掀开帐门,内里的事物瞧得她张大圆圆的嘴巴。

傻七并不在帐篷之内,但见或圆或方、或长或短的奇怪东西乱七八糟的散满一地,乐儿还是头一遭瞧见这些东西,好奇之下便俯身拾起一个说圆不圆、说方不方,重量比一块同等大小石块要轻的东西放在手上轻抛,像是十分有趣的样子。

刚好此时,帐篷外面传来一声巨响,震若春雷,还有刺目光芒掠闪,一刹那后又回复平静,但已把乐儿吓破了胆。

定过神来的乐儿只觉手上一轻,刚才放在手中的古怪东西已掉在地上,连她那团香粪也一并落在地上,她也懒得去收拾残局,便三步并着两步的向外跑去,要知道是谁那么可恶的吓了她一跳。

乐儿跑啊跑的向前面走去,只见前面一片草原有浓烟密罩,视野模糊,看不见前面有些甚么,她又大著胆子走入浓雾之中,吸了一口气,浓烟呛鼻难闻,咳了几声,又继续前行。

忽然脚下卡的一声响,像是踢到些石块或是甚么,正欲俯身细看,一道疾风连着黑影已掠至面门,她还来不及惊叫,黑影已抱着她走出十丈之遥,她只觉耳际生风,犹如腾云驾雾般飞翔,这黑影跑起来的速度竟然是如此惊人,苦来由也曾跟乐儿玩过这玩意,但这人肯定比自己的爹爹更快。

堂堂大小姐被不知甚么人抱在怀中,如此轻薄无礼,她随即就要赏他几巴掌,但对方已掩住她的双眼和耳,她更觉惊慌拼命挣扎起来。

忽然又是隆的一声响,一股猛然震荡自地上传来,乐儿只觉体内五脏都在震动,虽被掩住的双目,仍然可感觉有耀目光芒陡闪,像是十色光华,有点眩目。

震响和光芒过去后,乐儿清醒过来,大叫大嚷又挥动四肢向抱着她的人猛打猛踢,要他将她放下来。

那人甩开双手,乐儿仍觉眼前漆黑一片,她揉了揉双眼,伸手向前摸去,碰到这人的双腿,心底下吃了一惊,怎么这个人的腿竟如百年老树一般粗壮?而且高大得如凛凛天神,把她的视线全部挡住了。

哗然吃惊的乐儿把头抬得高高的才能看到眼前人的面貌,又是一惊,几乎跌倒,心想哪有人的脸孔会如此丑陋可怕?

顶上疏疏落落的发丝,眉毛左右散开凌乱,双眉八字低垂,眼神涣散,更要命的是嘴角那道浅笑和几乎要流下来的唾涎,把她弱小的心灵吓得几乎失魂落魄。

相信小白身边的能人之中,就只有傻七能单靠外貌便可整治这个小鬼头,虽然他态度和善亲切,但乐儿仍觉他生人勿近,想到刚才被他紧拥在怀轻薄就更觉不忿。

乐儿见他胸前挂着一个跟“晴天娃娃”差不多模样的“雨天娃娃”,指着他呆叫道:

“你……你就是傻七?”

傻七摸摸近乎秃光的头顶,傻里傻气的笑道:“刚才好危险啊!怕怕,怕怕,你要小心小心啊!”

危险?甚么危险?本小姐是堂堂道医苦来由和寒烟翠的掌上明珠,天不怕地不怕,有甚么危险只要出声便有人为她效劳化险为夷,有甚么可怕的?

忽然如雨洒落的声响吸引住乐儿的视线,循声看去,只见傻七的脚下有一滩血水,血水自傻七的背门处滴下来,乐儿好奇地绕过他身后望去,又哇地叫了一声,只见傻七的背上衣衫尽毁,满怖一些三尖八角的小铁片,把傻七的背门弄成一块烂皮肉,受了这种伤还可傻痴痴地笑着,能不吓坏人?可是他几时受的伤?难道是刚才的爆炸声造成?

乐儿向前望去,又哇地一声,她肯定今日是自己有生以来最多惊叫声的一天,令她诧异好奇的物事真是一浪接一浪。

只见刚才乐儿所站的那一块地方已炸烂开变成一个凹陷的大洞,还有呛鼻的浓烟在四散,要是她刚才还站在那里的话,此刻的她难道还可以对人说自己是道医苦来由的千金吗?

乐儿伸了伸舌头,做了个吃惊的样子对傻七道:“你早知道那里有危险所以把我抱开来了还用背替我挡着那些小碎片吗?”

傻七只是摸着头傻笑:“嘻嘻……危险啊!怕怕!”

傻七虽然不会清楚表达,可是乐儿也猜中了九成,这个呆头呆脑的傻家伙竟然用自己的身体来保护她,免得她受伤害,虽然刁蛮任性,但也懂得分辨善恶,她清楚知道傻七是个好人,之前的妒忌感觉一扫而空,对傻七的印象大为改观。

乐儿伸出手来拉着傻七的裤管,要他蹲下来,傻七不知就里,便蹲下去跟她平排对望,傻傻痴笑带点狰狞可怕的外表下却有一颗善良的心,乐儿伸手去摸他那张脸,甚是怜借。

傻七呆呆间,乐儿忽然靠过身去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这一下轻吻让傻七无法回避,也不知要躲避,两颊已泛起一阵红晕,浑身发烫,他也不知这是甚么感觉,抓一抓头便退弹开来。

同一时间,乐儿也感觉到一阵异样,一种凄然不安的感觉从心底油然升起,她觉得好难过,想要确实一下这种感觉,便很快地伸手去抓着傻七巨型的手掌,让他的感觉更直接传到她的心里。

傻七呆着任她摆怖,却见乐儿蓦地流下两行眼泪,独自伤怀,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发出呀呀地怪叫。

乐儿这种举动,就跟当日看见郡主痴痴地等待生力回来时一样,她似乎能够清楚知道别人心底的悲哀。

乐儿问道:“你一个人住在吗?营帐内的古怪东西是你弄的吗?”

乐儿这样一问,傻七手舞足蹈的指向前面叫着,乐儿便依照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她身后一个人影从浓烟中昂然步田,丰神俊朗的脸上却是一脸漠然。

他像是背负着千斤重的担子与国仇家恨,一直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常见的笑容已经十分吝啬的收起来,又或许是最近发生在他身边的都不是赏心乐事,根本不值得他去笑。

乐儿当然认得爹爹的好朋友小白,数天前他才跟爹爹一起拼命要把垂死的生力救活过来,就算不用握着他的手,乐儿也可知道他是个和善的人。

小白走过来对傻七说道:“傻七,你没有令我失望,我一直担心如何应付‘混世龙’、‘雷霹雳’和‘火龙枪’,现在都一一解决了,但你知道我要用你的发明去对付你自己的同胞吗?”

原来连日来小白按兵不动,就是要等待这个发明火器的天才傻七,研制出更厉害的火器,今日特意来作试验,刚才的几次爆响和曳光,就是傻七的所为。

乐儿刚才在傻七的营帐内看见的古怪物事,也全是傻七的新发明,乐儿猜想一下,才知道刚才的确是万分惊险。

傻七呆呆的不知如何回答小白,只举起“雨天娃娃”在小白面前摆动,暗示出他与小白是好朋友。

这个“雨天娃娃”丁妹子,是小白当日在“天皇帝国”的“天狗城”内巧遇傻七时亲手所送,自始两人便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小白明白傻七所指,也说道:“对,傻七与小白是好朋友。”

乐儿呆呆的望着小白和傻七,敏感的心灵又泛起一阵异样,正要捉住他们的手时,后面大管处传来一阵骚乱叫声。

只见小白的女婢十两奔跑过来,向小白说道:“生力他……生力他……他回来了。”

生力又回来了?

小白飞快跃前,越过众人向大营方向走去,他实在迫不及待要知道生力的生死,生力对他来说太重要。

傻七也抱起乐儿,施展他快疾急掠的脚步跟着走去。

到了大营处,只见大白正从前方慢步踱回来,鞍上有一人,但却不是骑着大白,而是安祥地躺着,一动不动。

无比的失落凄酸感觉袭上小白心间,迈着沉重的步伐,小白一步一步的向大白走过去。

生力,死了。

就这样离开。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往日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好徒儿,被自己的好朋友天狗丑人杀了,虽然生力是决心去送死,让小白可以硬着心肠去对付天狗丑人。

生力手下十名战将之一的洪亮,把染着生力热血的刀交到小白手里,说道:“大王,这是生力说要留给你的热血,也是他最后能留给你的遗物。”

血刀、热血、真情,生力用死来证明自己对小白的忠诚,小白清楚的感受到了,内心禁不住激荡。

小白忽然仰天狂啸一声,纵身大白鞍上,一抽马缰,大白便带着小白和生力狂奔而去。

没有人敢去阻止小白,只呆呆的瞧着他们远走,谁都知道小白必定会回来。

而到小白回来的一天,他就会有惊人的决策。

必定翻起风云显颜色。

夜幕四台,和风轻拂,一缕白烟自“黄湖”岸边袅袅升起。

熊熊的烈火与落霞争辉,把小白的一张脸照得火红,赤红热血在体内燃烧,眼前的火堆上放着生力的遗体。

小白终于亲手火葬了生力,随着白烟向天边飘去,往日他与生力的回忆也只能埋藏心底。

俱往矣,面前还有满途荆棘要小白去克服,要是他再不下定决心,只有更多像生力一样的兄弟会去赴死。

烈火由日烧至夜,直至火焰熄灭,被晚风冷却下来,小白体内的血还是滚烫。

一把一把的将生力的骨灰撒往湖水里去,他终于获得自由了,只留下一堆血仇要小白去报。

身体还是火烧般灼热,小白浸泡在撒满生力骨灰的湖水里苦思量,他希望自己能够忘怀,忘却悲哀。

小白轻轻说道:“生力,我们又再次在一起了,以后我们是两位一体,你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要你亲眼看着我如何杀天狗丑人!”

三日之后。

原野的大营内,每一人都在各自忙碌,就连一向捣蛋搞鬼的苦乐儿也感受到一种紧张的气氛,寒烟翠把她紧紧看管在身旁,不准她又四处蹦蹦跳跳骚扰各人。

十两和耶律梦香绝没闲着,每一天都在忙着为小白准备好战甲,一块一块的甲片,每一片均由耶律梦香亲手为他缝上,每一片都几乎要浸上一滴泪珠,她清楚的知道,假如小白再回来的话,他一定会有所大变。

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远处沙尘飞扬,大家期待的小白终于骑着大白归来,每一人都自帐篷内走出来迎接。

再见小白,众人一阵哗然,只见小白头顶上的银发尽落,头顶光秃,想是为生力之死而熬尽心力的突变。

小白骑着大白迳自来到太初面前,字字铿锵地说道:“太初接旨,朕要登基为帝,你立即替朕安排一切所须事务,并要公告天下,同时朕要摆下婚宴,正式立耶律梦香为朕的皇后,即去办!”

太初恭敬跪下道:“遵旨!”——

第 四 章 万岁万万岁

九五之尊,拥有最高权力者,手执性命千万,位极人群,呼风唤雨,叱吒风云。

为甚么叫“九五之尊”?

“易经”中的九五,乃卦爻位名,九是阳爻,五是第五爻。九五是指阳气盛至于天,故飞龙在天,犹若圣人有龙德,飞腾而居天位。

龙为神物,至高无上,是以九五之尊喻为帝王之意。

小白正式向太初降旨登基为帝,即表示愿意完全接掌“天兵神将”,那就是君无戏言,必须秉承万寿圣君的遗愿,向所有人承诺要建国立业,一统天下,让所有一直跟随他出生入死的“铁甲兵”及兄弟,有一个可以落地生根的国和家。

更重要的,是当一个爱民如子的仁君。

除了三将中莫问与梦儿还在丛林截阻“天皇帝国”后备军,朱小小又因练成“毒杀神”

迷失神智外,其他三大攻将将军、血霸王、朱不三,“八神”一众小朱,“海杀野”的族人,还有分管八千“天兵神将”的太初、大元、太极、太阴,无一敢怠慢,指挥所有人全力动工,连日来在草地上筑建木台,让小白作为登基之用。

十两、寒烟翠和桃子更是忙得一头是烟,在太初等四大都督的监督下,为小白张罗锦绢彩线,织绣龙袍,虽然忙得不可开交,汗流浃背,但所有人的脸上都展现欢容。

十两曾当过短暂的“天法国”女皇帝,对登基所需要的一切较有经验,负责分配寒烟翠为一众“铁甲兵”重新刺绣军旗,桃子边学边为小白雕刻玉玺,准备奏章所需的文房四宝,但总是错漏百出手工又粗糙,十两、苦来由、朱不三看见她俩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

终于顺利雕出雏形,桃子兴奋地端着玉玺跑过去,怎知朱不三喝叫道:“哗!

我的好娘子,这头是甚么东西?”

桃子傻傻的望着眼前一团东西笑道:“嗯?还不像玉玺吗?我再去试一次。”

寒烟翠眼望着一件又一件的甲胄,还有一张张的军旗,好像没完没了的要统一所有甲胄和军旗上的刺绣,几次忍不住要大发脾气,可是见桃子和十两都一脸认真的埋首于工作,怕会给人取笑,于是又再努力下去。

只有十两是最认真、最真心的一个,她等这一天实在太久了,由当日“剑京城”的偶遇开始,小白身后十步之内永远站着她十两,小白终于快心登基为帝,她用心地为小白的龙袍绣上“飞龙在天”纹样。

最高兴的还是小白终于能正式立梦香公主为皇后,多年来的夙愿今日得以实现。

忽然一滴泪不听话的从眼角处掉下,她伸手抹掉,又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自心底油然而生。

看见手上的龙袍,她就想起另一个皇帝。

谁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时间只会将过去的回忆愈积愈厚,就像是尘埃一般,抹了,又再积聚。

悲痛的回忆,总会在无法预期的情况下偷偷走出来伤害你。

对了,所有人都几乎是第一次准备登基所需的事宜,虽然一切筑构都很简陋,连龙椅和凰座都无法备妥,但除了被小白另外调派开去,为数一百的“铁甲兵”一时无法感受个中喜悦外,原野上每一个人都是脸带笑容,洋溢出温馨和谐的气氛。

朱不三道:“挑那妈的混蛋!大家来看一看我的好娘子啊!她终于雕出个有模有样的玉玺,我这个丈夫应该说怎么样的话来称赞你才好?”

桃子道:“挑那妈的头,我们两夫妻,还有甚么甜言蜜语未曾说过听过的?心照不宣吧!哈哈哈!”

寒烟翠道:“笨相公,你看我穿起这身战甲,是否很英姿飒飒?”

苦来由道:“娘子啊,你的身材实在太傲人,连这样窄窄的战甲穿在你身上依然不能掩饰!”

两对夫妻一边手里忙着一边打情骂俏,互斗肉麻,为忙碌中的将军、血霸王、八神等人添上一点乐趣,整个大营内一片喜气洋洋。

真是一幅和谐,看得人赏心悦目的图画。

其他人都很快乐,除了两个人,他们是乐儿和傻七。

在一片欢欣愉悦中只有他们两人静静的并肩而坐,傻七捧着手上的丁儿和丁妹子反覆的把玩,可是脸上全看不见笑容。

众人似乎忽略了傻七,乐儿看不过眼的突然大叫起来:“你们真是太过分,闲时叫你们跟我玩耍又十问九不答,现在又个个欢天喜地的又跳又叫,不知所为!”

乐儿叉起腰肢来指骂各人,顿时令热闹的气氛冷却下来,个个朝乐儿看去,寒烟翠都觉乐儿这样实在太无礼,大声喝道:“乐儿,大家跟随小白征战多年,都是盼望小白能正式登基为皇,如今夙愿终于达成,心情愉快是理所当然的事,你现在倘若快快掩住你的小嘴巴,大家尚可以原谅你童言无忌,否则娘就要好好教训你!”

乐儿深深不忿道:“小白叔叔一直都是大王,大王跟皇帝有啥分别?还不是一样吗?”

十两也很疼惜活泼可爱的乐儿,便说道:“小乐儿,皇帝跟大王当然是差天共地,你知道现在我们中土地方正被‘天皇帝国’的异国人所侵略吗?其他人要赶退“天皇帝国’都已经失败了,小白向天下人公告正式登基,就是要让‘天皇帝国’的侵略军都知道小白不会放弃周旋,不敢正视我们为一班无足轻重的败军。”

乐儿道:“这样还算说得有些道理,但傻七呢?傻七不也是‘天皇帝国’的人,这样即是叫他去杀自己的同胞,你们不留心看看啊,傻七一个人呆呆的躲在一旁,你们却在热闹庆祝,全不理会别人感受的是你们!”

经乐儿一提点,大家才将视线集中向傻七身上,的确他仍是一个人闷闷不乐的把玩着两个小玩意,甚至乎没有人分他一点工作让他去完成。

大家都忽略了傻七,除了丁妹子和丁儿之外,傻七在这里只有小白一个朋友,其他人都不知如何接近傻七。

连桃子都在一刹那间呆住,身体微微震栗,她自己也是“天皇帝国”的人,为甚么小白去杀自己的同胞,她会如此热烈兴奋?

小白登基为帝,在民族大义之下,为要向天下人有个交代,他是否还可以无私的对待自己?

不安,总会在乐极忘形之后,杀人一个措手不及。

千秋功业一月天心,百战长征震古烁今。

人间德瓜祥磷仙胤,神恩浩荡广泽万民。

尊尚玄穹天步仙登,圣称无极太上天人。

八千“天兵神将”带领为数二十万的“铁甲兵”,全部在搭建出来的高台下低首下跪,以歌颂万寿圣君功勋的奉承语,迎接领导他们向建国之门的新帝王小白。

放眼看去,一排排井然有序的“天兵神将”、“铁甲兵”及“五杀野”等人,全都穿上一式一样的战甲,飘扬的旗海,全部依照小白的吩咐绣上“笑”字,象征着兵制统一,以后再没有“天兵神将”、“铁甲兵”和“五杀野”之分,大家都是笑苍天新皇朝的军队。

三大攻将将军、血霸王及朱不三,骑着披甲战马,手执重型兵器,穿上整齐一致的大将战袍。

中间“八神”长弓箭筒,分站三大攻将之后,军队之前,个个昴首站立,目光如炬,十足威武。

随着数十万人俯伏在地,不断三呼万岁,小白一身锦绣龙袍,与身畔穿着宫装、顶戴后冠的耶律梦香双双踏上台阶,众人欢欣鼓舞气氛更形炽烈。

身穿龙袍的小白散发无可比拟的王者风范,真有号令天下、莫敢不从之威,令人相信他该主宰一切,但带来的却不是屠杀,而是安逸祥和,国泰民安,主导天下众生万物。

身边的皇后耶律梦香,一派雍容华贵,跟小白尤其匹配,瞧见万民向小白朝见,一时又感触落泪,小白仍不忘关怀地替梦香皇后拭去泪水。

小白道:“以后梦香就是朕的皇后,辅助朕治理国事,但朕可以承诺,绝不会有后宫佳丽,朕只有一个皇后,她就是耶律梦香。”

梦香皇后道:“你这样会令很多一心想入宫做妃子的人失望。”

小白道:“朕只要不令皇后失望,其他的与朕无关。”

要小白立国登基,一直是梦香公主的愿望,今日终于实现,她却是忍不住一哭再哭。

小白踏上台阶的前端,以沉厚威严的声音叫道:“众卿家,平身。”

“谢皇上!”跟随小白多年,小白第一次以皇帝身分向众人颁下圣旨,万人齐和的响声,犹如春雷轰鸣。

小白道:“朕今日登基为帝,暂沿用‘万朝’武帝万寿圣君所设立的一切架构,‘御部’由太初都督率领,司职御前事务;太元都督主掌‘史部’,司职政务官事;太极都督掌管‘兵部’,司职兵权用武;太阴都督掌‘刑部’,司职立法及执行刑罚。”

“朱不三、将军、血霸王,全册封为一品武将,‘八神’全封为二品正将,由太极都督负责配置军队,以后调动军队必须有朕的‘虎符’为证,违者由太阴都督作军法处置。”

小白统一军队,又制定架构,暂时已有一个皇朝的雏形,惟除“天兵神将”中有部分是文官之外,其余皆为杀将先锋,可说是武官多于文官,加上又没有正式的国家版图,大家都期待小白再下圣旨,以指示各人成立新皇朝后第一件要做的事。

可是小白还没将要攻打“天皇帝国”的计划说出来,一个稚儿童声已在台阶下叫道:

“不公平!不公平啊!”

声音响起,最吃惊的当然就是寒烟翠,因为乐儿又来捣蛋。

乐儿从台阶下窜出来向小白说道:“小白叔叔,你是皇帝了,梦香姑姑又是皇后,连朱大头也有官阶,为甚么我爹爹和娘亲甚么也没有?”

小白说道:“乐儿,你爹苦来由和你娘亲寒烟翠是朕的好朋友,不是部下,当然不会有任何官阶。”

乐儿问道:“如果我爹要的话你也会册封他们吗?”

小白说道:“如果他们真想要一官半职,朕当然会给他们,但我想他们会比较喜欢当朕的好朋友。”

乐儿问道:“那请问皇上,傻七不是你的好朋友吗?”

小白说道:“当然是。”

乐儿问道:“那你为甚么不给他一官半职?”

乐儿终于把话说得清楚明白,只因为她看见傻七静坐一旁,瞧着大伙儿都热热闹闹的接受小白册封,她又看不过眼。

做一个皇帝要令下面的人甘心臣服,首要的除了是有超卓的个人贤能外,也要赏罚分明,傻七与其他人不同,既是“天皇帝国”的人,也不能群体相处,他不能领军,也不能要他跟随任何一位将军出战,小白应如何解决这个难题呢?

只见小白走下台阶,向傻七走过去,傻七只是一直低下头来把玩着丁儿和丁妹子,平常亲切的傻笑此刻都不见了。

小白站在傻七面前说道:“如果傻七也想要为朕上阵前杀战,朕当然毫不犹疑让傻七出战,只怕傻七不是如此想。”

傻七呆呆的抬起头瞧着小白说道:“傻七……傻七不能让……小白去杀丑叔叔。”

谁是丑叔叔?他就是在“天皇帝国”中一直照顾傻七的天狗丑人,小白、傻七与天狗丑人三个,当日曾在雪山上共醉,傻七得知小白要去杀的正是天狗丑人,心内顿起波澜。

天狗丑人杀掉小白的爱徒生力,小白自有千百条理由跟天狗丑人情谊决裂,可是又如何向傻七交代?

小白道:“朕今日既然登基为帝,一切决定都必须要以天下人为依归,‘天狗丑人’既杀朕爱徒,又是敌人,所以无论如何,杀天狗丑人的事绝不会改变。”

傻七头脑单纯,根本不会理解甚么是国家大事,在他脑海中只有四个好朋友,分别是丁妹子、丁儿、小白和丑叔叔,而他却又绝对不能容忍任何人伤害自己朋友,听小白这样说,一股莫名愤怒从心底升起、竟将小白送给他的丁妹子一手掷在小白脸上。

既已为帝,龙威不可侵犯,傻七当众以下犯上,假如小白不好好惩罚傻七的话,将来就更难服众。

小白向太阴都督说道:“太阴都督,傻七无官无职,但胆敢侵犯龙体,依照刑法,应处何罪?”

太阴都督立即上前下跪说道:“是一等大罪。”

小白道:“应该如何处罚?”

太阴都督道:“罪该处死。”

小白道:“处死?”

太阴都督道:“是。”

小白道:“你要朕处死傻七?”

太阴都督道:“皇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要是皇上不能切实执行刑法,先例一开,皇上将来便难以向天下人交代。”

一朝为皇,身分便顿然升格,可是傻七始终是小白的好朋友,小白会否顾全大局,将傻七处死?

只见小白不假思索的拔出“赤龙”向傻七说道:“的确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但国法只适合用在朕的子民身上,傻七是‘天皇帝国’人,自然不受朕的国法管治。”

小白续道:“傻七,就算你不愿意随朕出征,也不能够阻朕杀丑叔叔,否则就是与朕为敌,你既是朕的好朋友,我就让你有个选择,一是给我自断一臂离开,一是留在大军之中等待朕凯旋而回,你如何抉择?”

小白竟要傻七自断一臂?——

第 五 章 力破丛林困

丛林天气反覆多变,刚才还是日头高照,转眼间已是滂沱大雨,豆大雨点淅淅沥沥的打落,后备军无处容身,又未有指示攻入丛林,再这样下去,未杀入中土,都已被天气折磨得百病丛生。

当日天狗丑人赶到丛林出手重伤莫问和梦儿,本来后备军可以乘势冲入大丛林交拼杀战,可是天狗丑人敬重莫问和梦儿是小白的儿子,承诺给予一个公平决战的机会,退守丛林外等待莫问和梦儿把伤势养好,然后才正式带兵进入丛林杀战,只要两兄弟依然能阻截他的话,便会带大军离开。

生力带着十名战将来送死,虽然莫问与梦儿及时出手阻截天狗丑人最后杀招,生力还是求仁得仁。

除了重视尚武精神,天狗丑人也重视友情。

经莫问与梦儿如此扰攘一番,后备军已比最初预定进入中土的时间迟了整整一月,天空再度放晴时,留给莫问与梦儿的时限也到了。

一阵又一阵的热浪袭来,叮叮咚咚的锤打铁器声响,叫人烦闷不堪,处身热与寒交迫之间,后备军已经极不耐烦,有点鼓噪。

只见一休大师命人升起火炉,几十个身材壮硕的士兵为他锤打那些有倒钩、可组合成刀球的古怪兵器,并在炉内焚薪烘干炉膛,再贯木入炭,点火鼓风。

天狗丑人面瞧向丛林,并足跪地,双目紧合,逆刃刀“武士道”就横在前,身后跟随的战兵也一样,看来已做足杀戮的准备。

嘻皮笑脸的百岁老僧一休大师走到天狗丑人面前说道:“别瞧我一把年纪,其实甚么都不懂,见你在这儿等待几日,又将我的新发明重新铸造,一定已有良策好好教训那两只小苍蝇吧?”

天狗丑人纹风不动,完全没有理会一休大师的提问。

一休大师不厌其烦,还是笑道:“对对对,我自己都无法对付得了的人,那两只绝不是小苍蝇而是小老虎,当然要费点心神,待有万全之策才攻入丛材,等待十日仍然按兵不动,一定是没有良策。”

天狗丑人道:“此战我司职领军主帅,凌驾在你之上,不用你来教训我如何作战。”

一休大师笑道:“不不不,真是大误会,我绝不怀疑天狗丑人的战术策略,只是担心你碍于那两只小老虎是小白的儿子,看在老朋友份上不敢逼他们进绝路吧!”

天狗丑人道:“你三次攻入丛林总数派万兵入林,自己不敢犯险,结果毫无所获,又该如何向我解释?”

一休大师道:“主帅你一日未到,没有命令我又怎敢贸然赴死?”

天狗丑人道:“你大可以放心,既然你没有抱着阵前殉死的心,我是绝不会派你领兵攻入丛林的。”

一休大师道:“嘻嘻,你知道我醉心中土文化,以前就曾搜集过不少石刻、陶瓷、字画、漆器等,这次随大军同来只想换换口味。”

天狗丑人道:“你要去干些甚么我绝不过问,你也不要过问我如何领军作战。”

一休大师得到满意的答案便笑着走开了。

他这次来既来又不愿出力,究竟有何目的?

丛林内,莫问一边翻土,一边亲手埋葬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不管是牺牲了的“五杀野”族人,还是“天皇帝国”的后备军,他都无一遗漏地为他们好好设坟。

眼见莫问在做些多余的事,梦儿不来干涉,只是在一旁静心观察,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调皮的莫问手中拿着木板,大概想要为牺牲的战兵立碑,可是想了老半天依然没半点头绪,抬头去问梦儿:“哈哈,梦儿,你认为人为甚么要死后留名呢?”

梦儿只是瞟了莫问一眼,然后又转过头去看着丛林前方,似乎期待着天狗丑人再次攻入。

莫问傻笑道:“如果生前干过些甚么大事的话,死后留名自然是想自己的名字流传后世,莫问虽没干过些甚么惊天动地的事,但如果死后被人弃尸荒野的话也觉得凄凉。”

莫问的说话终于挑起梦儿的兴趣,转过头来答道:“你死了的话,梦儿必定替你亲手立碑造坟。”

莫问道:“哈哈,幸好梦儿明白莫问的意思。”

梦儿续道:“不过你只能死在我手上。”

莫问道:“那莫问岂不是一定要比梦儿早死?”

莫问说罢,忽然飞快的在一块方木上刻字,然后又抛过去给梦儿,梦儿接着拿来一看,竟见上面写着“兄,笑梦儿之墓”。

莫问解释道:“如果莫问死了的话就不能一手为梦儿设坟,那只好先为梦儿立碑,梦儿该不会介意吧?”

莫问说罢又跳着笑着的走过另一旁,梦儿瞧着手上刻有自己名字的方木,呆呆出神。

天空放晴,艳阳猛烈地烧头,把昨夜的积水完全蒸发,虽然有茂密的林荫遮蔽住,但仍感到一股热浪自沙土升起,连眼前的景象也被热气薰得模糊不清。

丛林,可说是最难攻克的作战地点,大军不能大模施样的浩浩荡荡前进,又有太多地方可以设陷阱,甚至于藏身树荫内伺机扑出杀敌。

敌暗我明,易守难攻之地,绝对可以弱胜强,以寡敌众,天狗丑人有何妙法可以带百万大军杀败莫问和梦儿,闯过丛林?

在一层薄藩的热雾遮挡之下,莫问与梦儿躲在阴暗处注视着前方,屏息静气,等了良久,眼皮一眨动间,已有一人站在前方。

天狗丑人竟一马当先入林,只见他站在原地不动,手上拿着的不是“武士道”

,而是上次可交织成刀球的古怪兵器,但倒钩已全被脱去。

拿着数十柄这些没刀柄的长刀便可攻破丛林?

一休大师为铸造兵器之王,设计倒钩自有其特别用途,他断不会无中生有多此一举去造两个倒钩出来。

只见天狗丑人好整以暇地将兵器一把一把地插在沙上,井井有序地排成一列又一列的刀阵,全不急于进攻。

将刀阵排好,天狗丑人负手而立,面对眼前闪着青光的刀阵闭起双目,良久,终于见他起手。

手一翻起,犹如风卷残云,灼热滚烫的沙土散射四飞。

沙浪急劲的打向四力八面,并没有甚么杀伤力,但凭着沙土撞击发出的声音,已能清晰地确定每人藏身之地。

就像是蝙蝠一样,凭着迥音震荡的强弱长短来分辨方向一样,沙石如雨洒落,淅沥淅沥的就像杀战的前奏曲。

天狗丑人再一起手,手掌挪移翻飞,看似十分柔弱,蕴藏的澎湃内劲却好比龙卷风暴。

风势卷动地上第一排长刀,各朝着不同方向飞插而去,直穿过百年老树,插入树身,成为一个进攻的“记号”。

这个“记号”不是给天狗丑人自己看,而是给随后而来的二万后备军作辨别方向之用。

天狗丑人狂吼一声,身后万军如浪涌入,个个杀志昂扬,提起兵器往前冲斩。

因为已有刀插树为记,大家都毋须再四处张望,担心“五杀野”藏身何方,冲入即杀。

“树杀野”无法藏身树中,纷纷跃出拼杀。

“马杀野”被丛林的树木阻隔,失了地利,不能灵活走动,本来十拿九稳的阵势顿形崩溃。

“泥杀野”又如何?

天狗丑人轻身一跃,犹如飞鸿踏雪,大鹏展翅,双手翻腾,将泥沙卷上林荫,霎时间天空像被浓云遮蔽,每人眼前一黑。

在沙土盖天还未回落之际,霆不暇发、电不及飞之间,各人自觉急劲风声掠过,青光疾闪,斩杀匿身泥内的“泥杀野”。

为数二万的后备军,比“五杀野”何止多出一倍人数?后备军几乎是三人对一人,加上“五杀野”全部行藏败露,危机尽现。

只不过是一个天狗丑人,足可媲美千军掠杀,只见他在自己军中轻身纵步,来回穿梭,犹如游鱼般四力八面游走,手中“武士道”替各人解决顽强不死的“五杀野”族人。

“五杀野”族人死,后备军士气更强,原是三个杀一个,“树杀野”、“泥杀野”、“马杀野”死掉一百人,后面又有后备军补上,变成四个杀一个,甚至是五个对一个。

“呀!我的手被斩掉,不能再战,退回!退回!”

“我走不动了,一条腿被敌方割断,过来扶我退走。”

“支持下去,我们还未全军覆没!”

杀战声此起彼落,“五杀野”被围困、被剿杀,战略一崩溃便不能重新组织起来,时间愈久愈对“五杀野”不利。

莫问和梦儿呢?两个为甚么还不出来协助“五杀野”退走?

铺天的沙土如雨降落,刷啦刷啦的打在每个人背上,又不断有血雾飞溅,每人都投入杀战疯痴,这里已变成不死不休的杀戮战场。

四处忽闻兽类狂吼,数百条黑影从林间猛然扑出,奔腾跳跃的身影一掠而过,便有几个“天皇帝国”后备军倒下。

只见他们颈上的伤口如被兽类噬咬过,皮肉被强力撕开,瞧着黑影迎面扑来,挺刀抡舞护身,黑影又灵巧刁钻地从上飞下把敌军擒住,手一甩将敌军头颅硬生生扯断。

数百黑影在树间、地上跳跃腾纵,看去犹如幢幢鬼影在林内飞舞,不时发出的兽类嗥叫令人胆颤心鹫。

在敌军杀意如虹之际,“兽杀野”终于出现。

“天皇帝国”后备军首次遇上如同野兽一般的兽人,有的四肢颀长一如猴猿,身法灵动轻巧;有的如虎豹般狂野,皮坚肉厚,斩一刀也不觉痛楚,反而更疯更狂扑杀。

在“兽杀野”族人的协助下,“树杀野”、“泥杀野”、“马杀野”又鼓起士气与敌顽抗,但始终敌人一排接着一排的从后接力,整整一百万大军,就算每人杀两个,也要连续十天十夜才可杀完。

如何有气力可以支持?

天狗丑人忽地仗刀而立,在厮杀声中以耳代目,他要杀的绝不是“树杀野”、“泥杀野”、“马杀野”及“兽杀野”任何一人,这种粗活可让自己的战兵去逐一击杀。

反正“五杀野”已无处藏身,再不用担心他们埋伏猎杀。

天狗丑人拔身纵飞,一跃上树顶,眼前一片苍翠的树海上,终于发现莫问与梦儿的踪影。

只见梦儿狂拳猛打,莫问或沉身、或跳跃避过冲拳。

梦儿要打,莫问却避。

究竟发生何事?莫问与梦儿未打敌人便先行交手起来,天狗丑人只觉有趣,不禁仗刀旁观。

梦儿怒吼声道:“你要退兵的话可以自己走,不要阻止我!”

梦儿一拳开出前路,立即要腾身冲杀,莫问一矮身又再将他拉扯住,梦儿回身挥拳,莫问又松开手,然后又拉住梦儿,令梦儿好生烦厌。

莫问道:“我们已经在这里玩得太久了,再不回去的话爹会好挂心,不如一起归家吧!”

梦儿道:“你这个贪生怕死、临阵退缩、妇人之仁的家伙,我来不是要截阻敌军,而是要将他们完全杀败!”

莫问道:“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我们要的是百战百胜,就算这次能让梦儿你大胜,也只是惨胜,瞧这种形势,‘树杀野’、‘泥杀野’、‘马杀野’与‘兽杀野’已不能占地利攻敌,以弱战强,久战对我们极为不利,莫问绝不能接受两败俱亡的结果。”

梦儿道:“要胜利,便要付出代价,杀得一个是一个,我笑梦儿领的军绝不退守,你要走,带你的‘树杀野’和‘泥杀野’走,我今后会耻笑你曾经阵前退缩。”

莫问忽然撒手不再缠着梦儿:“真拿你没办法,你不过想证明你比莫问更强,这次就当莫问输了,好吗?”

梦儿道:“你一向都不比我优越。”

只见梦儿大步走前,在树梢上飞步逼向天狗丑人,莫问也在他身后跟随,直走到天狗丑人面前。

梦儿直盯着天狗丑人说道:“我单独挑战你一个,如果你败了的话便要立即撤兵退回!”

天狗丑人道:“好,一招。”

天狗丑人爽快答应,梦儿怒火狂拳立即击出,要直截了当毫不花巧的将天狗丑人轰下。

只见天狗丑人不闪不避,挺起胸膛硬接梦儿怒拳。

轰地一声爆响,梦儿一拳击中了,但他的脸上却无半分惊喜,因为天狗丑人纹风不动。

梦儿正愕然间,莫问遽然出手,目标却不是天狗丑人,而是梦儿,他向梦儿脑后击去,将“穹苍诀”内劲猛地贯入梦儿脑际,梦儿一阵目眩,竟然晕死过去。

莫问一手扶着梦儿,又躬身向天狗丑人道谢:“天狗丑人叔叔果然厉害,简直是鬼神辟易,又光明磊落,莫问甘拜下风,请请。”

莫问抱着晕倒的梦儿跃身回林中,各人一见他出现便随即停下手来不再缠斗,放眼看去,刚才一轮交拼,“五杀野”死伤人数逾五百,莫问心里顿感难过,大家正期待莫问会亲自指挥作战之际,莫问竟然发号施令道:“退兵。”——

第 六 章 皇位拱手让

在这战乱世代,杀人,已经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最少,不会有官兵衙门特别在意去捉拿杀人犯。

假如自问可以随手杀很多人,甚至乎很喜欢杀人,说不定远会受人赏识,征召上战场任你随意地杀人。

只怕你杀不了敌人反被敌人所杀。

有些人不需亲自动手也可杀人,当然不是指高手,高手杀人也要亲自动手,高手遇上高手固然要动手,高手遇上低手,不动手的话,低手也不会自己倒下来。

不需动手杀人的人操生杀之权,说一句话就是阎王令,可以指挥人替他卖命,杀掉对自己不利的敌人,当然也可以只因为一句“不喜欢他存在”,甚至于“不想看见他”而将对方杀掉。

皇帝,就有这一种权力。

皇帝可以随便杀人,那人可不可以随便杀皇帝?

答案是一样的,只要你能够近得了身,有勇气而又有能力将皇帝杀死,说不定就可以取代他的位置成为新皇帝。

“武国”的“剑京城”,繁华热闹的“长街”上,今日竟然有三个帝王级人马聚头,一个是“武国”天子的名天命,一个是“天法国”皇帝伍穷,另一个则是只能躲在背后的“武国”太上皇名昌世。

只因为“天福大运无边紫龙命”,名昌世便要躲在名天命背后,当一个见不得光的太上皇,依仗名天命的福命垂帘听政。

要刺杀名天命绝不容易,名昌世要保住他的贱命,早在宫中怖下天罗地网,有御前侍卫,还有万骨枯作贴身保护。

可是皇帝要出宫,甚至于要去送死,任何人也是拦阻不住。

谁叫好色成狂的名天命要走进“怡红春阁”沉迷欢愉,还要在不适合的时候走出门外,刚好碰上心情烦躁的伍穷。

世事就是如此巧合,上一次伍穷千方百计要杀名天命来打击名昌世,却遇上苦来由阻挠。

今日刚好杀了名天命,又遇上了名昌世。

点点血花洒落,名天命一命呜呼告别福命,同时毁掉名昌世的支柱,本来已经十分烦躁的伍穷顿时大乐狂笑。

嘲讽的笑声嘎然而止,因为名昌世不但没有因此发狂,反而拍掌赞赏,除此之外,名昌世手上更多了一条性命。

现任“天法国”的国师风不惑,也就是曾批言名天命比名昌世更有皇帝命的“五花八门”玄门师圣。

名昌世一手握住风不惑的咽喉,稍稍使力,已使这个大胖子如杀猪一般大叫,全不谙武功的他,要他死在名昌世手上实在轻而易举。

名昌世道:“你再跟我说一次名天命的批命。”

性命被掌握在别人手上,风不惑只好乖乖听命。

“福星高照照天命人人君是其,祸福合一一生九死死里逃生,鸿福齐夭夭降大运运转乾坤,缘定缘分,天定天人,福缘福人分,分金分银,分神分心,分权两相分,大福大运,一世一生,不离也不分!”

名昌世道:“以你的批命而论,名天命绝对是天命所归,正是天赐鸿福羡煞人,比我名昌世更适合当皇帝,对不?”

风不惑道:“正是。”

名昌世道:“可是如今他已命丧伍穷的‘败刀’手上,那又该作如何解释?”

风不惑道:“没有解释,算他是皇帝,甚至具有‘天福大运无边紫龙命’,也还是人,是人便会死,有甚么出奇?”

名昌世道:“那你即是不承认自己所谓的批言,其实是一派胡言。”

风不惑道:“风不惑替人看掌算命,所批之言全皆依古书直说,这是前人的伟大学问,风某仗着一点天聪明白个中精奥,替人批命从不作假,就算是错也是古书错,非我风某存心欺骗。”

名昌世一直深信命理玄学,当年“六才争战”中,他夜访风不惑求指点迷津,原是最有实力争取皇位的他,翌日便决定退出争战,直到数年前才想出借助名天命的福命,自己躲在他背后当太上皇的办法。

但人总是有野心,明明自己一切胜过兄长名天命,为何不能名正言顺做皇帝?

就算披着一身龙袍,安座龙椅又如何?不能主理早朝晚课,没有文武百官万人朝拜,始终算不上一个真皇帝。

为要破除天命,名昌世力克余律令、皇玉郎等人,虽然始终不能降服小白,但已足够成为自万寿圣君以来,中土最强霸主,以为终可有能力改天换命,“皇京城”却失守,美梦再被打破。

名昌世把风不惑找来,想必是他失去“皇国”后,人又再陷入命理玄机中,究竟是否可人定胜天?

风不惑续道:“天下间有很多人像你一样,因为不肯接受自己的一生满途荆棘而想否定命理,可是最终也难逃危厄。名天命的一生批言,就算逐句拆解也跟他的一生完全吻合,他始终大福大运一生,在他驾崩前依然享受皇帝风光,分金分银,分神分心、分权两相分,也注定他要被你名昌世分去一半权力,祸福合一一生九死死里逃生,多次被刺杀一样可以安然无恙,还不算死里逃生?他死在伍穷手里是因为命数已尽,怨不得人。”

名昌世一心以为,名天命丢掉性命,就足可证明神相风不惑所批之言全是妖言惑众,自己就可抹去心底的阴影,岂料反而被风不惑进一步肯定自己的批言句句属真,教他一时哑口无言。

一旁的伍穷得知名昌世心中所思所想,笑道:“要改天换命,扭转乾坤,名昌世你不如就学朕一样一刀破相,那甚么命理天运都可以一一破掉!”

风不惑道:“皇上,像你本来是‘有死无生格’,凑巧被小白一剑破脸,改变脸上纹理例子可算是万中无一,假如人人可以自毁脸容便可扭转乾坤,那玄学之术就真的不足为信了。”

伍穷道:“自己毁容不行,名昌世,不如就由我伍穷为你效劳,分文不收,也不用言谢。”

伍穷一步一步走过去,名昌世依然陷入沉思,不断反覆揣摩风不惑为自己所作的批言,甚么二字记之曰‘问’,前功尽废,功亏一篑,江山从此毁”?甚么是“问”?“问”的意思究竟是甚么?

名昌世忽然手底加劲,钳着风不惑的两指把他的咽喉捏出血水,风不惑怕死怕得紧要,又再哇哇大叫起来。

伍穷道:“我杀你一个‘武国’皇帝,你杀我一个‘天法国’国师,十二分公平,风不惑,你死之后我会替你报仇,你就放心去吧!”

名昌世道:“既然神相你说你句句真言,无一作假,准确无误,那你可有算过自己会如何死去?”

风不惑叹道:“我泄尽天机,必遭天谴,横尸街头是错不了,可能今日就真的是死期。”

名昌世道:“那我现在杀了你的话,岂不是又证明了你的批言句句是真吗?”

风不惑略一迟疑,说道:“对……对啊!”

名昌世道:“虽然有点被你胡混避过死劫的感觉,但为要证明你的批命是错,我今日就暂且放你一马,要是有一天我名昌世可名正言顺公告天下登基为王,你必定会五马分尸而死!”

名昌世放了风不惑,向伍穷说道:“伍穷你替我杀掉皇兄,让我可以正式破除天命,不再依赖星宿命相的指示,开创自己的康庄大道,来吧,让我好好报答你伍穷的大恩大德。”

伍穷亳不犹疑便举步前行,答道:“好!朕就姑且看看你这个落难假皇帝,还有么可以吸引朕跟你合作。”

原以为名昌世会因为名天命的死而大受打击,谁料他为了对抗命运,刻意逆天而行,伍穷也感意外,况且名昌世上一次也的确存心提升他的武功,虽然只是为了合作杀败老不死。

因为太子的出现,而且同样懂得运用名昌世的自创绝学“斗数格局”,即是说名昌世暗中早已再度拉拢太子,将他提升,好让太子有足够实力夺取伍穷所有。

名昌世这一石二鸟计,既可让伍穷跟他合作杀老不死,之后再藉太子克制伍穷,几乎也令伍穷真的踏进陷阱中,如今太子在“天法国”的声望日隆,伍穷再不证明自己仍有足够实力巩固江山,“天法国”真有可能被太子全数侵吞。

今日一心来“剑京城”要把余律令及皇玉郎等人收归旗下,怎料又被太子早着先机,献谋出策。

明知伍穷、名昌世、小白都必定会想尽办法迎战“天皇帝国”,又何须急于拼搏?用兵之道,在乎人死得愈少却愈快取得胜利为之出色,大家都接纳了太子提议,保留实力留前斗后,所谓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

假如小白胜,杀耶律梦香挫折小白;假如伍穷胜,利用太子将之铲除;如果名昌世举,群起一举而对付之。

伍穷的每一次部署都被太子牵制,现在他跟名昌世这个有实无名的太上皇如同一丘之貉,处境相若。与名昌世合作杀老不死,可能是伍穷现在唯一可行之法。

否则,他就真的要冒一次险,单独挑战老不死而获天下万民敬仰,可是这始终是一场用性命作赌局,亦是惟有他一个敢去下注的赌局,除非是穷途末路,否则这确是一个比较愚蠢的策略。

名昌世领伍穷直抵“剑皇宫”,一别十数载,在名昌世励精图治之下,宫中陈设之琼堆玉砌比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四处飞檐祟脊,昼栋雕梁,绘彩绚烂,气势极其磅礴,相较“天法国”的“律天殿”,其富丽堂皇处要好上不如多少倍。

名昌世如此雄才伟略,文武皆优,更有非凡才智,名副其实堪称是帝王之选,却苦被命运所困,也难怪他会耿耿于怀,伍穷顿觉杀掉名天命反而帮助了名昌世重新振作起来。

穿过宫殿,进入“万卷经房”,当年名剑日夜参详的典籍著作仍陈设于各个高逾两丈的书架上,诗集、兵书、文学、前朝文献汗牛充栋,肯定名天命这个**贼昏君不会如此好学,足见名昌世虽是才高八斗,依然孜孜不倦,绝不故步自封,反而伍穷一心只想扩建“天法国”版图,穷兵黩武,从未想过要恶补进修,一比较智慧便会相形见绌。

伍穷游目四顾,四壁上挂著名剑的亲笔墨宝,自从小白当年大胆地撕破几幅后,剩下来的丹青已是绝无仅有,而每一幅在伍穷眼中看来都仿佛有种奇怪感觉自体内滋生,可是要如何描述这种感觉又说不出来。

蓦地,伍穷瞧见屏风后有一人影正在翻书细阅,从投射影子去分辨,伍穷很清楚知道他是谁,一股怒气骤然急升,可是又必须压抑下来。

伍穷说道:“名昌世,难得你肯将私藏的典籍给我的继位太子参阅,让他可以了解当年名剑的成功之道,日后对我的‘天法国’绝对大有裨益,伍穷应该如何报答?”

人影从屏风后踏步而出,果然在翻阅兵书典籍的人就是太子。

太子既已被册封为“天法国”继位太子,却三番四次与伍穷的敌人为伍,更为他们出谋献策,但一切始终是在暗地里进行,如今却面对面明目张胆的在名昌世身边出现,连一点面子都不给伍穷,伍穷要如何下台?

名昌世道:“要求得学问,首先就要不耻下间,所谓下马问前程,太子不避嫌,虽与我为敌,仍来向我讨教各样疑难,我身为前辈的不提携指点,实在有点说不过去,相较之下,伍穷你自高身价,对自己不明不白的事从不愿意向人求教,刚愎自用,我相信穷愁漂倒的‘天法国’如由太子来治来治理的话,会比伍穷你更出色。”

伍穷道:“他早已是‘天法国’的继位太子,早晚会代替朕登基为帝,如何将‘天法国’的贫穷厄困转危为机,是我伍穷的国事内政,不用名昌世你这个有实无名的假皇帝来忧心。”

名昌世道:“话虽是如此说,但晚是登基为皇,早也是登基为帝,何不早一点让你的子民享有太平安乐?”

名昌世摆明车马以太子力挫伍穷,伍穷感觉自己有点像跌进了陷阱一样,一个名昌世他已万难应忖,再加上一直深藏不露未见底蕴的太子,伍穷极有可能不能全身而退,想到此处,他不禁大为光火,正要发难之际,太子忽然掷出一册典籍在伍穷身前。

太子说道:“此兵书为前人圣贤所著,第二章第一节,你可以解来给我们听吗?”

伍穷翻开典籍,里面满是他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字节,只因伍穷少年时无心向学,肚里墨水不多,更遑论要解读前人著作,身为皇帝居然不识字,一时间在太子及名昌世面前丢尽面子。

太子当然早已知道伍穷无法解读,当下一边走一边说道:“其用战也胜,久则钝兵挫锐,攻城则力屈,久暴师则国用不足,夫钝兵挫锐,屈力殚货。意指要战便要速战速决,用兵旷日持久就会造成军队疲惫,锐气挫伤,长久陈师于外就会给国家造成财力损失,就像个腐烂的苹果,损害将会不止息扩散,前人的先见,我们该虚心学习。”

人要面,树要皮,怎说伍穷也仍是“天法国”当今天子,太子只在其下,被借喻嘲讽,叫伍穷如何咽下这一口气,怒道:“前人先见是前人的事,他处身当时又怎能预计今日之变化?抱着旧学问用于此时只是迂腐无能,我伍穷以一个莽撞少年身分开创前路,前无古人,谁人可与我伍穷相比?他们的垃圾知识用不着我在伍穷身上!”

太子道:“对,前人管古事,后人理今事,伍穷是前浪,太子就是后浪,‘天法国’在伍穷手上,国势已比往昔振兴,现在要面对的就是如何改善国民生态,如何富强起来,这方面需要的不是一个单单能扩展国家版图的豪气霸者,而是一个有学问、有智慧,各方面都能胜任的能人,我太子将会后浪盖前浪,新人葬旧人!”

太子毫不讳言地道明伍穷已不合时宜,教伍穷更形愤怒,紧握着败刀,一步踏前说:

“盖前浪,葬旧人,如今前浪旧人就在你眼前,我就看你如何把我盖掉葬掉!”

伍穷步步进逼,此刻的“万卷经房”已充斥浓烈的激战气氛,伍穷绝不能让自己在有生之年便眼巴巴被太子夺去帝位。

虽然太子的确在这几次战役中帮助伍穷不少,且把“天法国”治理得井然出色,可是也就因此被其一局又一局的阴谋逼进死胡同,凭伍穷再怎么有容乃大,也无法大至将自己帝位拱手相让。

真讽刺,虽然伍穷赏识太子有个人之能才册封他为继位太子,但当知道他现在就想要取代自己时,依然不能接受。

中土过去许多历代君主,也是因为这种小人心态,最终看着江山由富庶势强,变成一蹶不振,任人吞灭。

瞧着太子和伍穷剑拔弩张,名昌世只静静待在一旁,脸上泛起微笑,似乎瞧着两虎相争,就是他的新计策。

忽然,太子做了个出乎意料的举动,教伍穷呆愕万分。

太子竟然跪下——

第 七 章 赌嬴是皇帝

伍穷怒气难抑,气氛如龙盘虎踞,剑拔弩张之际,太子突然下跪,已令伍穷莫名所以,向名昌世脸上瞧去,他还是挂着一抹诡谲莫测的笑容,更令伍穷一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刚要猜想当中是否还有未可知的阴谋阳谋时,跪下的太子又说道:“皇上,太子斗胆直言进谏,全是为皇上设想,虽知眼前‘天皇帝国’占据了‘皇国’土地,时局转易,变生不测。‘神国’天恨只想安稳朝野,无野心争夺,‘武国’现在群龙无首,名昌世又未能正式登基扶政,能与‘天皇帝国’争一日长短者,就只有皇上你一个,敌人将以你为首穷追猛打,一切必须谨慎行事,以此提点皇上,是因为敌人会用无数诡局图力挽狂澜,须以明心智慧解拆敌人迷局,太子不能常伴皇上左右,要是皇上不慎落进陷阱中,一切将恨错难返。”

太子忽然间言辞句句真诚,一副忠心不二的模样,与刚才判若两人,叫本来满腔怒愤的伍穷也不知如何是好,呆在当场。

细细揣摩太子话中之意,难道是指伍穷最近几次的遭遇都是其他人所怖下的迷局,而不是太子从中作梗?刚才太子所做的一切,其实只是演绎别人设下的陷阱?

那这人是谁?目的为何?要太子与伍穷反目,孤立两人,分散两人聚集起来的实力,好让他可以逐一击杀,甚至乎一网打尽?

是名昌世设下的迷局?绝对有这个可能,上次名昌世为力克“天皇帝国”,将各人的战兵臣服,还未正式取得各国主权,以联合大军的大统帅之名指挥各人,今日要是太子离开伍穷,名昌世绝对是既得利益者。

可是名昌世始终微笑不语,究竟葫芦里卖的是甚么药?

迷局总是缠绕着伍穷,以前还可以有芳心为他解拆迷局,今日连太子都在摆布作弄他,究竟谁说的话较可信?

不管如何,今日伍穷要与太子决裂的话,只会令自己更陷入迷局深渊,最少,他没有太子献谋出策的话,“天法国”在强敌环伺下,单靠伍穷一人势孤力弱,绝对轻易击破。

况且,太子低头下跪已经把伍穷面子挽回,伍穷首先要面对的是如何解决现在这局面。

伍穷以严正语气说道:“朕会听取太子的忠言,太子可以起来。”

太子说道:“谢皇上。”

太子站起来,伍穷为免迷局愈陷愈深,将他差遣离去,太子自觉目的已达,举步离开“万卷经房”。

室内又只剩下名昌世和伍穷,气氛依然诡谲莫测,名昌世又从万卷典籍中抽出一卷打开来说道;“人由于无知,一厢情愿地想获得不可能的结果。人由于愚痴,只想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理,因此而更加不可能得到真知。伍穷,你知道这段箴言是甚么意思吗?”

刚才太子以兵书内容试探,令伍穷大为光火,如今更是怒得无法自持,喝道:“挑你奶娘臭王八蛋名昌世!不要再跟我说三道四,你就明明白白说出你究竟有何目的!”

名昌世笑道:“我绝对相信你已经被太子弄得神昏意乱,忘记太子是一个有足够能力跟我们这代强者一较高下的新一代,就算在今时今日没机会给太子开拓自己江山,以后太子也必定是最出色的一人。”

“败刀”一挥,刀气割斩屏风,破裂后面两丈高藏书木架,齐口分成两块,直坠而下。

使劲快、准,恰到好处的一刀,伍穷经屡次提升本身武学修为后,刀法几已达登峰造极之境。

伍穷道:“甚么典籍学问,你们都只懂学习前人留下来的经验,沉迷思考想昏了头,我来问你,前人没有学问之前靠甚么得天下?是用刀!是用最简单的力量,不要再跟我说废话!”

名昌世道:“可以用智慧解决的事,太子从不愿出手,可以利用他人杀掉的人,太子便会借刀杀人,要借伍穷的刀,就要将伍穷由庸才变成天才,这样才足以跟老不死一较高下。”

“伍穷,我就告诉你吧,本来的计划是想合我、太子和你三人之力决战老不死,这样较有胜算,可是太子始终不会打无把握的仗,将你身边一切逐一侵吞,甚至乎将你逼进死局里,你要平反败局,唯一办法便是赌一局跟老不死决战,他则坐享其成。”

“刚才一切并不是我所安排,他临时变节也是我意料之外,先警告你伍穷尽在他掌握,绝对有能力夺取帝位,再表明现在这种时局,绝不是他谋朝篡位之时,还把其他人算了进去,令你以为局中有局,陷入迷思。”

“最重要的,他还向我表明不会联手对付老不死,要么就是我和你伍穷合作,反正我们境况相若,野心虽大,偏偏时不我与,要东山再起完全夺取天下便要冒一次险。”

当日太子提着芳心头颅往投靠伍穷,早就表明是要利用伍穷的愚昧无知,也说明一定会伺机谋夺江山,他现在只不过是履行当天承诺,可恨是伍穷除了他之外,已没有一个智囊可跟他合作。

或者名昌世真的是他唯一可合作的人,但这样的话,一切又真的被太子算到了。

伍穷说道:“太子说的是计谋,你说的也一样可以是计谋,伍穷要明哲保身,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甚么人也不信,大不了最后单独挑战老不死,一个人夺取所有,到时你们甚么计谋也只是实现不了的妄想!”

名昌世只是在笑,一边走过去研墨提笔,在白纸上书写,一边说道:“虽然太子诡计多端,但我始终认为,太子的确比你更适合治理贫瘠的‘天法国’,而伍穷只适合替一个本来已经强盛富庶的国家扩展版图。”

伍穷正自猜度之际,名昌世已将字写完,他手一挥,便将纸送到伍穷的面前。

伍穷一手接过纸,只见上面写着简单的两个字,伍穷好歹总算认得这两个字,怒火随即消退,更露出微笑。

名昌世说道:“智慧学问的用途,就是解决武力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像我要伍穷甘心情愿合作,便要投其所好。”

伍穷道:“伍穷最喜欢、最擅长的是赌博,但你为何还要冒险赌这一局?”

名昌世道:“因为我要重拾信心破除天命摆怖,假如连杀老不死这种勇气也没有的话,我名昌世可休矣。”

伍穷道:“哈哈,我伍穷开始尊敬你!”

名昌世道:“如果我们合作能够杀败老不死,而我名昌世不能安全回来,伍穷便可凭一纸‘襌让诏书’,不费一兵一卒继承‘武国’皇位,统领‘神武大军’!”

那一张有名天命玉玺宝鉴的白纸,上面龙飞凤舞的两个字就是“襌让”两字。

名昌世竟愿意以江山作赌注,如此吸引人的赌局,教伍穷这个好赌成痴的赌徒如何可以抗拒?

富庶的“武国”,比起一沉不起的“天法国”,当然是前者来得吸引人,更何况伍穷有机会同时拥有两国?

这一场赌局,肯定是伍穷一生中最精彩的一局。

绿草如茵的原野上,小白虽然已正式登基为帝,可是旋即又要面对友情的决战。

“赤龙”之剑锋已抵在傻七右臂之上,只等待傻七一个抉择,要是他始终不满小白出兵往杀天狗丑人,小白便要斩下他一臂。

一滴又一滴的泪水自傻七脸上滑落,不懂思考问题的他绝对不懂得应如何抉择,就算小白登基为王,也只不过是换了一件彩线刺绣的龙袍罢了,里面包着的仍是当天雪中送上温情关怀的小白。

太初、太阴、太极、太元、耶律梦香、十两、朱不三、血霸王、将军、八神、苦来由、寒烟翠、乐儿,还有整整二十多万大军,无一不注视着小白最终会如何处置傻七,大家都噤若寒婵,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因为这是小白登基后所遭遇的第一个难题,小白将要展示出他是如何公正严明,更重要的是成为皇帝后的小白有没有改变一贯太重友情的性格?

太多的人在登基为王后便会性情大变,最佳的例子便是名太宗,掌握大权后为要巩固帝位,铲除异己同时将往日建功者一一诛杀,以防他们坐拥势力威胁自己,小白就是当中的受害者。

以住各人虽尊称小白为大王,但小白心里其实都以兄弟相称,其他人犯错,能原谅的他都会原谅,但今日既已贵为天子,他日将会有无数子民跟随,要是也得过且过,委决不下,便没有人相信小白能公正严明地处事,其影响无远弗届。

刚好傻七这个难题正是小白一生最常犯的错误,他重情,更相信朋友,以致几度被人出卖,更累及自己兄弟。

傻七不但侵犯龙体,更明言阻小白杀天狗丑人,绝非无伤大雅的小事一椿,虽知傻七一向疯痴,却是发明火器的天才,要是就此让他离开的话,大有可能返回他的好朋友天狗丑人身边,甚至发明更精良的火器反过来对付小白,要傻七自断一臂废掉他的创造能力,也是考虑到这一后果。

可是大家的心里也着实太矛盾,傻七跟...